《犯罪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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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罪线索-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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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他真的这么说?」古司画一拍桌子,蹭一下站了起来,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何行君。
  看着眼睛瞪得溜圆的老古,何行君不由失笑。如果他当时也能这样对着奉六章拍桌子、瞪眼睛的话……
  何行君认真地想了想,有点难以想象,虽然他很像这么做,而且,即便他真的会拍桌子瞪眼,奉六章看着大概只会噗哧一声笑出来,然后说手疼了吧。
  何行君想到这儿,不知道为什么脸颊有点发烫。揉了揉脸,走去窗口,把窗户完全打开,清风掠过,脸上渐渐没那么烫了。
  前后三天在监狱里的讯问,他做的还不差,刘以东说做的很好,对他们侦查帮了大忙。
  虽然吴亭声很直接地承认人是他杀的,虽然死的那个人是当时监狱暴动时一个领着一帮人拿着钢管,破坏了不少地方的人,刘以东他们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让何行君闷到几乎能胸口碎大石的,是奉六章那句话。
  不是因为被奉六章一眼看透所带来的挫败感。不是不挫败,只是他在奉六章面前,不至于因为这个就挫败。
  他也说不清到底是一种什么感觉。
  奉六章那两句话,让他刹那间似乎就被扔下悬崖。扔下去之后,却发觉悬崖之下又没有实地,他就那么轻轻地飘着。而隐隐地,心底有一丝丝失望,失望之后,觉得痛、觉得舍不得、觉得无所适从。
  除了无所适从,他还觉得委屈,觉得这也太欺负人了,虽然他一时说不清自己哪里被欺负了。
  看向窗外,六月的阳光明亮干净,校园里,成排成排的凤凰树正在开花。枝叶如细羽一般的凤凰树,枝头是一簇一簇红油油的花朵,炙烈的颜色,应时应景地渲染着天空。
  如果什么都能应时应景,清晰明了,该多好。随之,他摇摇头笑自己的天真。
  他站在窗户边发呆,看到楼下一个男生脚下踩着足球,手拢成喇叭开始朝上喊,「大操场,足球,网虫队对毕业党,欢迎观战!」
  后面的古司画一拍脑袋,「差点忘了,我是网虫队的后卫。」
  何行君转身,看着古司画开始手忙脚乱地换衣服,他实在不想一个人留在宿舍,于是脱口而出,「我也去!」
  古司画看了看他,神情有些古怪地嗯了一声,然后先跑了出去。
  天气不错,风和日丽、冷热适宜的六月。
  操场上,老古身形灵活地左右奔突,过人、传球、配合,飞扬而沸腾的青春,让旁边观战的人也都激动起来。
  何行君发觉,老古这个平日里一脸土匪样的家伙,在进球的时候,居然会笑得有些耀眼,再仔细看看,似乎因为某一个人。
  很快,何行君就知道了那个人是谁。
  老古一伙土匪在速度和配合之下,已然二比一领先,眼看胜利在望。
  这个操场上,足球比赛最经典的一幕就这样出现了。
  为了锁定胜局,老古他们队里有一个人竭力去弥补本队后腰的空缺,可与此同时,老古却伸手朝此人的后腰扑了过去,因为老古看到他球裤的系带已经松了。
  老古这么着急,是因为他知道那上面的松紧带早就老化了,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马上就要水落石出,雄鸡一唱天下白了。
  老古伸手要力挽狂澜于即倒,可他们二人的速度差,却让他的双手只来得及摸到人家裤子的两边,双手一抓,没有抓住对方的小蛮腰,倒让真相立刻大白于天下……
  两人一前一后倒在草地上,老古两手还抓着对方的裤子,只是已经褪到了膝盖。正热闹的足球场如同被按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所有人瞬间静止,数十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这露出的真相上。
  半晌,不知道是谁很平静地说了一句:「老大,你竟然穿丁字裤。」
  另一个不知道是谁的声音,清晰平稳,「还是红色的。」
  现场一片静默,然后有人开始憋不住笑。
  何行君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这一笑,渐渐地大家都笑了起来。
  那个被暴露了真相的男孩子倒还镇静,起身穿好裤子,俊秀的面庞凑到老古耳边,轻声笑着慢慢说,「今天晚上,我要吃咕咾肉!」
  老古发誓,他那个时候听到了谁磨牙的声音。看着那个笑得比这午后阳光都灿烂的男孩子,老古忽然间打了个寒颤。何行君左看看右看看,忍着笑走过去揽住古司画的肩膀,「老古,你可真敢……」
  老古只看着那个男孩子,面红耳赤地闷声道,「吃就吃,怕你啊!」
  所有人都哄堂大笑,那个男孩子也在笑,看着老古笑得煞是开心。
  何行君看着看着,发觉老古这个土匪眼神有些不对劲。何行君停下笑,看着古司画半信半疑地问,「老古,你……不是吧!」
  这个平日总没正经的老古收回视线,转头看着何行君,看了半天,缓慢而认真地点点头,「是,我是。」
  何行君一时楞住,他很诧异,但这诧异抵不上他心底的其他感觉。


  何行君后来说,那一刻,他忽然体会到什么叫做蝴蝶效应。
  就是老古那么一句话,他眼前闪现出许多奇异的画面:奉六章出狱,看到他时对他笑了笑,他也对奉六章笑了笑。他记得自己有什么话要告诉奉六章,于是回头,可奉六章已经不见了。两个人就此擦肩而过。
  他就此开始了寻找。
  不断不断地寻找,却总也找不到奉六章。
  他到了某一个地方,奉六章要嘛没来过,要嘛就刚刚离开,而奉六章一直都给他寄明信片,上面什么都没有,只有当地的邮戳,他就这样顺着邮戳的地址一直一直地找,一辈子过去了,他也不曾找到奉六章。
  终于,他老得再也走不动去寻找了,于是一个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孤单到老,却没有人知道他是谁。



犯罪线索 第十章

  何行君下了车,看着路对面的监狱大门,他看了许久,然后慢慢叹了口气,不是探视日,也没有特准手续,他只能站在高墙之外,看着那个戒备森严的地方。而且,看看也不行,门口站岗的警卫已经开始注意他了。
  四处看了看,他走去一个约一百公尺外的小店。
  坐在店门口的椅子上,何行君看着那个地方,头脑里冒出很多想法。
  他比你强太多。我会继续努力的。
  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可是那个人在哪儿?
  他是个男人。那……又怎么样?
  他是个犯人!我可以……我愿意等的吧?
  嗯,我愿意。
  「老板,有信纸吗?」



  奉六章看着信封,翻来覆去地看了两、三次,他忍不住轻轻地挑了挑眉。
  清秀的字迹他一眼就认了出来,是他那个字如其人的小学弟。
  让他觉得奇异的是邮票上的邮戳,居然就是监狱所在地的邮局,再看看信封背面的投递局邮戳,果然一模一样。
  何行君怎么会跑到这儿来寄信?
  打开信,慢慢看下去。
  学长……
  看到这么简单的两个字,奉六章忽然心头一软,他想起那天他说了那两句话之后,何行君脸上的表情。
  当时听完他说的话,何行君只是定定地看着他,明显的难以置信。
  然后他低下头,把手里的笔分开、合上,合上、分开地重复了很多次。
  终于抬头看向他,何行君眼中的复杂情绪和微微下垂的唇角,让奉六章那一刻有点后悔自己讲话那么不留余地。
  这几天以来,想着或许何行君从此不再出现,心底总有一个什么东西横在那里似的。
  刚刚拿到这封信,他没来由地先在心底吁了口气,那个横在心底的东西也随之消失不见,甚至还觉得有些高兴。
  他记起来何行君第一次给他写的信,说他觉得写信很困难,想着何行君写这信又不知道撕了多少信纸,他忍不住轻轻笑着摇摇头。
  何行君其实没撕多少信纸,他只是对着写了「学长」两个字的信纸发呆发了很久。他有很多话想写上去,可又不知道怎么准确地写出来。
  微风吹过,旁边的玉兰树有细小的白色花瓣落下来,落在地上,无声无息,只偶尔有清甜的香气飘过来。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离他很近,笑容也很真实,却每个都是陌生人,他们的快乐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
  看着远处的天空看了许久,何行君决定不必想着怎么写这封信才合适了,他只是把自己想写的都写上去。
  他写自己看到的傍晚天空如何变化,街上的人怎样的说笑,旁边的一只小狗追逐自己的尾巴,一旁玩耍的孩子如何欢笑。
  这一切很简单,却都无法再重复。
  玉兰花过了这个季节,再次花开就到了明年,一年一年,似乎都是同样的,但如果我今天没有来这里,这次的花开我便没有看着。错过了这次花开,我如果想看,等到明年也就行了,可前提是明年我还能来这里。
  电视在放一部纪录片,关于沈从文先生的。他说生命是太脆薄的一种东西,并不比一株花更禁得起年月风雨。最近半年多里,我不过接触了两次案件,听你说过监狱那次暴动发生的事情,这些在漫漫的时间长河中,都不过是再微小不过的事情。可那些人的消失,真的不会长于一朵花经历的时间。可见,沈先生这句话说的真对。
  时间这个东西很奇妙,会让你遇到一些人,也会让你在某些时间离开另一些人。这种相遇和离开,充满了未知和不可预测。在不断的相遇和告别时,人和人之间建立这样那样的关系,或许真的是沈先生说的,不过凑巧如藤葛一般缠绕在一起。分开之后,再度相遇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沈先生说他走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他应当为自己庆幸。看到电视里他们的照片,我想他的确会觉得庆幸,因为他知道自己所要找的就是那个人,而且他找到了这个人。
  学长,遇到你,我一直都觉得高兴,即便你让我看到自己有这样那样的缺点,即便我和你之间有那么明显的距离,即便你说的一些话甚至有些过分,我还是觉得高兴、觉得庆幸。但我也知道,我不能因为这样的庆幸就糊涂起来,啊,虽然有时候的确有些糊涂,可我会努力,一定会切实努力做好一个人,一个男人。
  奉六章看着这封信,想着几天前,何行君就那样坐在离自己不愿的地方,在人来人往、车辆川流的路旁,给自己写这封信,或许偶尔会抬头看看这个被高墙铁丝网隔开的地方。
  想到这个,他闭上眼,抬手揉了揉眉头,慢慢笑着呢喃了一句;「傻孩子!」



  奉六章又看了看那封信。
  收到信这一个星期以来,他总会三不五时拿出来看看,每次看,都会看出不一样的东西。盯着信纸看了半晌,折起来收好,他走去电话边。
  「喂……」
  「行君。」
  奉六章想着要怎么对他说,还没措辞好,就听到电话那头稀里哗啦一阵乱响。乱响之后,听到一声轻微的碰撞声,还有小声倒抽气的声音。
  抽气声消停了,就听到何行君明显带着惊讶语调的声音,「学……学长?」
  奉六章楞了一下,然后忍不住笑起来,「行君,你又撞到哪里了?」
  「头。」何行君顺口说了出来,然后似乎意识到什么,忽然住口。半晌,他小声地拖着尾音喊了一声,「学长……」
  听到这一声学长,奉六章脸上原本调笑的神色慢慢发生改变,头略略低了下来,嘴角扬起,眼帘下垂,脸上留下的是再温柔不过的笑容,随之,心底慢慢涌出一种平静安适的感觉,这感觉让他吁了口气,身体也斜斜地靠在一边。
  电话那头的何行君也静静地不再说话。
  虽然谁都没有开口,虽然无法看到对方,可这一刻的安静,却让人觉得心安而满足。
  「行君,你胃好了没?」奉六章看着计算通话时间的数字不断跳动,还是先打破了这安静,开口问了起来。
  「老样子,偶尔会疼。」
  何行君的声音轻轻的,却似乎能顺着耳膜进入大脑,让奉六章莫名地有些愉悦,甚至快乐。
  「是不是总是不吃早饭?」
  「没,我有喝牛奶。」
  「热的?」
  「呃,冷的。」
  「胃喜热,早上还是要吃些热食。」
  「哦。」
  讲着讲着,奉六章慢慢放弃了原本的打算。
  不是不能拒绝何行君,也不是说不出拒绝的话来,只是忽然间不愿意再像上一次那样,拿着一把软刀子丝毫不留余地地刺伤何行君,只是,忽然间就舍不得了。


  奉六章在电话里交代他要学会照顾身体,别熬夜,记得锻炼。
  电话另一头,何行君懒懒地躺在床上,听奉六章跟他讲一个院士说健康何其重要的故事。
 院士说:成绩是自己的吗?成绩不是自己的,成绩是上司给的。钱是自己的吗?钱不是自己的,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老婆是自己的吗?老婆也不是自己的,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就随人去了。什么是自己的,只有健康是自己的。只有身体健康,才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何行君听他讲完,忍不住笑起来,「学长,我又不是小孩子,我当然知道健康是自己的。」
  还有,爱情也是自己的,他在心底默默地加了一句话。
  「你还不是小孩子?怎么那么容易自己就撞到自己。」
  「……」
  爱情虽然是自己的,通往爱情的那条路,却不是自己能完全掌控的。
  后来,何行君也感叹自己此时的想法真是天真。



  何行君坐在前往机场的巴士上。
  车子向前行驶的沙沙声响、车内其他人偶尔交谈的声音、电视播放的音乐声,让这个空间显得很满,满得甚至令人觉得拥挤。他靠在座椅后背上,看着这个拥挤的地方,却觉得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还未离开,便已想念。
  不知道怎么的,心底蓦地冒出这么一句话来。转头,看着车窗外掠过的景色,他知道自己离这个城市越来越远。
  车停在收费闸口时,何行君忽然有种冲动,下车,返回,放弃那个什么暑期学习班的机会,只要回去。
  车子驶上高速公路,那股冲动也慢慢被掐灭。长长地呼气,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何行君静静地等着这路程到达终点。
  可车子开得越远,他就越觉得自己被什么绑住了似的,不断地把他往后拉,那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紧,何行君动了动身体,无论怎么动都找不到舒服的坐姿。
  他就这么一路不舒服地到了机场,换了登机证,办理完手续,等航班起飞。
  犯罪行为科学的暑期学校在B市。
  暑期学校由司法部、高等法院、高等法院检察署牵线,依托在一所大学里,请来的老师都是世界级的专家学者,包括像李昌钰这样的顶级物证专家,还有约翰﹒道格拉斯,这个何行君最为醉心的人,也是对犯罪心理学应用于实际侦查的最关键人物。
  四月分申请这个学习班的时候,他正沉浸在对自己专业如恋爱一般的热情里。何行君想到当时的自己,忍不住笑了笑。
  回头看看,那时的热情,其实是被奉六章吸引才产生的吧。当时只是想着,如果他能够努力再努力,离奉六章是不是就可以更近些,或者说,机会更大些。
  机会,这也是上午见面时奉六章说的。
  奉六章说,一些事情看过去很复杂,但其实又很简单,那就是该做什么的时候就去做什么,并尽力把它做好。比如小孩子,就该活泼可爱有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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