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更不愿出手。
又过了两天,这一日,韩冬不知道跑到哪野去了,季然闲着没事可做,这才想起那本一直带着身上的《白氏录》,他只大致的看过一两页,并没有细细研究它到底写是什么内容,大体猜得到是和白家有关的事情。此时闲来无事,倒是可以多多研究。
牛皮纸的封面,看上去年代颇为久远,三个竖写鎏金大字,力透纸背,苍劲有力,带着慑人的气势。季然翻开第一页,是一篇用柳体写的告诫后人的序。
季然看完后,注意到了落款,同治九年,白钱。
同治九年,那就是1870年,距今一百多年,这么说来,白家也存在一百多年了,可以说是真正的百年世家。
一页一页的看下去,季然逐渐了解了此书的内容,也逐渐了解了白家,或者说,和白家有关的古玩珍品,这是一本记录从白家人手中流落出古董的血书,历经一百多年,这本书已经浸染了太多的白家人的血。
窗外的阳光一点一点的偏移,最后太阳挂在地平线之上,只露出橘红色的柔和光线。季然已经翻到记载事件的最后一页,字数不多,但季然熟识这上面的笔记,出自他的爷爷之手。
“白氏第九代孙白安谨,化名季安谨,生于一九六五年,猝一九九九年。擅瓷器、青铜器、钱币、古铜镜的鉴别与伪作。年十八入世,年二十一成婚,婚后育一子一女。一九九九年十月,其与顾氏承恩因一件神秘古董被追杀,神秘古董不知所踪,其人不幸身亡,顾承恩逃脱。”
很简单明了的一段话,却道尽了他父亲一生。
季然闭上眼,把书翻放在桌子上。也唯有写他父亲这一章,没有提到具体是什么古董,也没有描述,似乎是凭空出现一般,或许,也只有当年追杀他父亲的人知道到底是一件什么东西。
顾恒渊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季然倚在椅背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一般。他双手交叠着放在腿上,一张俊秀却也冷漠的脸上浮现着一些恨意,顾恒渊其实很早就想说,季然生的太好,如果他多笑笑,怕是有很多女人为之疯狂。
轻轻的走到季然身旁,顾恒渊看到桌子上的白氏录。稍作迟疑,他拿了起来翻过来,刚好看到季然刚刚看到的一段话。
“啪——”书猛地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季然猛地惊醒,右手迅速往发出声音的方向袭去。
顾恒渊没有躲,生生的受了季然一拳。他紧紧的扣住季然的手腕,焦急的问,“这上面说的是不是真的?!”
季然没有回答,而是冷声质问,“进来为什么不敲门?!”
“回答我!”顾恒渊的声音增大很多。
门再次被打开,陆延初瞧见里面的情形,立刻上前握住顾恒渊的手腕,“顾先生!”
顾恒渊脸色不善的看向陆延初,狠狠的闭上眼复又睁开,他笑着说,“抱歉,有点失态了。”
说话期间,他就松掉了扣住季然的手,陆延初见他松手,也松掉了他的手。顾恒渊弯下腰,捡起掉在地上的《白氏录》,放到季然的手里,神色中带着温和,“下次别轻易把它拿出来,很危险。”
陆延初一直注意着顾恒渊的动作,他匆匆一瞥,只看到了“白氏”二字。
出了意外,顾恒渊已经忘记此次来要说什么了。刚刚看到的那一段话的内容,一直在他心头盘绕,他扯了扯嘴角,接着对季然说,“既然你过的不错,那我走了。”
“等等。”季然出声喊住顾恒渊。他问陆延初,“陆先生找我有事?”
“没事。”陆延初看向顾恒渊,“我听说顾老板来了。”
“没事的话,能不能请先回避一下,我有事和他说。”
陆延初留给二人单独空间,虽然心里不喜,但他知道他没有资格插足。房间内只剩下季然和顾恒渊。季然坐回原位,顾恒渊平复一下情绪,也坐了下来。
“当年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爸爸他真的还活着?”
两人异口同声,问出各自心中最想知道的事情。两人俱是一愣,随即,顾恒渊低低的笑出声,眉梢上带着轻浮,他展开手里的折扇,遮住半边脸,仰趟在椅子里,却是低吼出声,“当年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十一年前,他十八,他还记得他父亲出事的那天是他生日,他父亲出去的时候告诉他会给他带生日礼物,而他,等来的确是噩耗!
他收起折扇,眼神锐利的射向季然,“告诉我,你知道多少。”
“我比你知道的多不到哪里去,我只知道,十一年前,你爸爸去过我家,后面的,我就不清楚了。”季然叹息,原来他和顾恒渊还存着这样的一层关系。
都没有得到各自想要的答案,两人陷入沉默,空气中只有两人各自的呼吸声。天色渐渐暗了下去,屋内渐渐的看不清东西。顾恒渊打破沉默,他问,“当年的事情,我势必要查清楚的,你有什么打算?”
“既然这样,便联手吧。”
顾恒渊咧开嘴笑着,他站起身,走到季然身前单膝跪地,握起季然的一只手,唇轻轻的碰触。他仰起头,看着季然,“我顾恒渊在此发誓,此生用生命保护季然!”
两人对视,季然从顾恒渊眼中看到坚持和执着以及忠诚,他沉着眸,手还在顾恒渊的手里,过了很久,季然收回手带着叹息说,“你大可不必做到如此。”
“不,这是我该做的。”顾恒渊站起来,“这是我早就做好的承诺。”
偷梁换柱(五)
清晨,太阳才露出半个头,季然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庭院原本很安静,却在今早上听到韩冬在外面咋呼。
季然有点疑惑,按韩冬的性子,应该赖在床上死也不愿早起才是,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他下床掀开窗帘看向庭院内,便看见韩冬正和二贵一起负重跑步。
靠着庭院四周建了个越有两米宽的环形跑道,季然今天才知道它的用途。他站在窗前看着,韩冬刚好跑到他的窗下,韩冬立刻朝他挥挥手,“老大!下来跑步啊!”
季然下楼来,递了一瓶矿泉水给韩冬,“你怎么想起来跑步了?”
韩冬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水,抹了一把嘴说,“那老小子天天骂我娘们,我就不信邪了,我一定要练出一身肌肉来,看他还说不说。”
季然笑笑,知道韩冬嘴里的老小子是二贵。刚好二贵负重跑到他们站的位置,二贵鄙视的看了一眼韩冬,“你都落下两圈了,弱鸡。”
“靠!你他妈才弱鸡!”韩冬立刻朝季然摆摆手,拉着负重胶圈立刻冲出去了。边跑边骂骂咧咧,“老小子!看老子今天不把你累趴下!”
季然淡淡一笑,他想,就韩冬那小身板,被二贵操练的趴下才是真的,他敢保证,明天韩冬一定不会再跑步。
果不其然,韩冬这一天累的动都动不了,第二天死也不爬起来跑步。二贵哪能饶他,掀掉他被子,把人直接拽起来。
韩冬怒了,吼道,“你他妈的!老子浑身骨头都疼!你还让不让人活了啊!”
二贵掏了掏耳朵,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在韩冬眼前晃悠,“你想不想要?”
韩冬眼睛立刻亮了,盯着怀表左摇右晃,恨不得把怀表抱在怀里。他跳起来扑上去,二贵一个转身,韩冬就扑了个空。韩冬不死心还要扑,二贵见他不到黄河心不死,立刻把人推住,提出条件,“你跟着我训练,我就把它给你。”
二贵在心里偷笑,心道这小子弱点真是太好掌握了,前几天就看见他盯着这块怀表死死不挪步,拿这块怀表当诱饵,他不信这小子不上钩。
韩冬盯着怀表吞了吞唾沫,一拍大腿,豪云壮志道,“好!老子就跟你训练!”
季然又被外面的吼叫声吵醒了,他揉着有点发胀的头拉开窗帘就看到韩冬正一脸怒火的在跑步,而二贵正倒着跑,手里还拿着一样东西。
下楼来,等两人跑到他面前,他拦住了韩冬,问,“怎么回事?”
“靠!那老小子不是人!他骗人!他说我跟着他训练他就把那块欧洲中世纪的怀表给我的!”韩冬不甘心的抱怨。
季然微微拧眉,看着二贵向逗毛驴一样逗韩冬,心里微微有点不悦。韩冬跟着他就是他的人了,而他的人不是玩具,不是任何人都能逗弄的。
二贵注意到了季然不悦的神色,他刚想开口解释,就被走来的陆延初打断了,“二贵,带韩冬继续跑步。”
二贵点点头,晃了晃手里的怀表,“跟不上我这怀表可不能给你。”
韩冬一听怒了,“看老子怎么赶超你!”说着,一百米冲刺的速度冲了出去,显然,怒气使他超常发挥了。
季然看着冲出去的韩冬,双手环胸,神情不悦,他冷漠的瞥了一眼陆延初,问,“你有什么要解释的?”
陆延初深邃的眼眸看向季然,然后才说,“保命。”
季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陆延初说这两个字的意思。韩冬为人懒散,体力也一般,真要遇到什么意外情况,未必能逃脱得了。而他们这一行,尤其还有一个阴晴不定的谢意存在,遇到危险是不可避免的,好比上次,在那样的情况下,不管是谁,都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照顾他,如果那一次谢意想对韩冬下杀手,不说一个,就是十个韩冬也活不了,因为他连逃命的能耐都没有!
陆延初见季然似乎想到了这么做的目的,接着说,“而且,他是你的人。”
季然又是一愣,是啊,韩冬现在是他的人,体力不佳、战斗力不佳的韩冬显然是他的弱点之一,若是以后遇到意外,韩冬必定成为要挟他的手段之一,而他,绝不会眼睁睁的看着韩冬去死的。
他转过头看着一脸沉着且霸气深邃的陆延初,说不清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他想,原来他想的那么深远,他想,原来他为他想了这么多。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看重他?看重到为他排除身边的一切安全隐患?
他只觉得越来越看不懂这个人,这样的人,真的是个杀人凶手吗?若真的是,到了报仇那一日,他会不会因为今天的事情而犹豫?
陆延初见季然一张脸上毫无表情,过长的睫毛也遮住了眼里的思绪,让他看不出他的情绪。
“走吧,跟我去打一场。”他收回视线,突然很想和季然打一场,他还记得季然上次踢他的那一脚,力道大的出奇,他很想知道季然有多大的能耐。而且,他更想看看季然其他的表情。
“那走吧。”季然也一直很想和陆延初打一场,他也想知道,两人之间有多少差距。
生活楼的三楼是训练场地,里面集全了所有的训练器材,还设有一个专门的打斗室。季然跟着陆延初来到了打斗室,大山已经在那边等着,为两人准备了衣服。
两人换好衣服后,陆延初让大山下去了,季然问陆延初,“你的伤都好了?”
“已经没什么问题。”
“那我便不留情了。”
“尽管放手。”
说毕,两人已经缠斗在一起,两人动作都异常的迅速,力道也大的惊人。
季然看上去纤弱,却一点都不影响他的力道。他自幼习武,练的是民间武术,中国武术博大精深,往往一些世外高人都隐居民间,季然从小除了学习作伪鉴定的手艺之外,剩下的一切时间都跟着一位老师傅习武。白文人当年受十年动荡的迫害,逃脱后,他发誓一定要让白家的人不再受他人欺辱,哪怕是拳脚上的,等季釉和季然被送到他那里以后,他便花了大量人力物力找人教他们习武。季然练的是中国民间最纯粹的武术。
而陆延初也自小习武,又在军营里磨练几年,身上覆盖着紧致的肌肉,手上动作全是硬派功夫,任何一下招在人身上,那人都不是能轻易承受的。他出手毫无花招,一招一式直取对手要害之处,他练的是最迅速最致命的杀招,不留余地的。但他从军营里退出来以后,他便收敛手上功夫,只伤人不伤命。
两人俱是高手,比的是功夫,比的还是体力。显然,季然的体力不及从军营磨砺出来的陆延初。
最后一招,陆延初一个过肩摔,季然被狠狠的摔落在地,陆延初不待季然反应过来,紧紧扣住季然能活动的手臂,身体也覆上季然的身体,双腿紧紧的缠着季然的腿,不让他有多余的动作,他手肘横在季然的脖颈,喘着气说,“你输了。”
季然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胸膛起伏的厉害。顶上陆延初鼻尖的汗水滴在他的眼角,他不适的眨着眼睛,密长的睫毛颤颤的抖着,看上去似乎带着不安。白皙的脸此刻覆着运动之后的红晕,连平日看上去冷漠薄凉的唇此刻也泛着艳丽的红。
陆延初注视着眼下不经意间露出艳丽风情的人,脑子里闪过前几天和季然在一起的那个女人,目光有一瞬间变得深沉。
他的情绪转变毫不遮掩,季然察觉到了,待他眼睛恢复过来,睁开眼,冷淡的看着陆延初,微微地挣扎了一下。他发觉身体完全被禁锢住动弹不得,而身上的人显然还没准备起来。
“我输了,松开。”
陆延初没有听到季然说了什么,他有点漫不经心的摩挲着季然的唇角,问道,“那个女人,亲过你没有?”
“什么?”季然显然有点反应不过来,他诧异的看着陆延初,不确定的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女朋友,亲过你没有?”
偷梁换柱(六)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良久,陆延初没有等到答案,他捏着季然的下巴,沉声道,“说。”
季然清冷的眼里翻滚着一丝不悦,他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冷语道,“这是我的私人事情,你未免管的太宽了。”
陆延初一愣,恍若才发觉他问的是什么问题,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回答。空气凝滞,他俯视着季然,幽黑的利眸里深不见底,一时也想不清他自己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咳,老板,时间到了。”大山推开门就看到两人纠缠在一起,空气中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张感,他微微咳了声,打破这尴尬的气氛。
陆延初站了起来,自然而然的把手伸给季然,季然略一犹豫,还是搭上就着陆延初的势起了身。陆延初问大山,“何涛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已经准备妥当,和卞文约的时间也快到了。”
“嗯,你先下去准备好,我随后就到。”
大山点点头,出了打斗室。
季然听两人的对话猜测出,何涛把那幅董其昌的字给临摹好了,而陆延初现在要送过去。
陆延初见季然正微微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便对季然说,“回去冲个澡,二十分钟门口集合。”
季然一听陆延初叫他也去,心底排斥,面色更不善了。他道,“这件事并不需要我做什么,我就不去了。”
“你刚来龙承,有些事还是需要了解的。”
季然不好再推脱,便应了。
到房间冲了个澡,二十分钟后季然到了龙承门口。车已经停在了门口,陆延初已经坐在后座,大山坐在驾驶位上。季然打开车门坐了进去与陆延初并排坐着,他注意到陆延初腿上放着两幅卷轴,心里闪过一丝疑惑,没再多想,便闭目养神了。
陆延初见人来了,示意大山开车。他见季然闭着眼,便单手支着头凝神看着季然,或许之前季然给他的艳丽感还没消散,此时他越看季然越发觉季然长的实在太过好看。先前他虽然中意季然也知道季然长的好看,但他没多在意过季然的长相,男人之间的关注,关注的都是实力与势力。之前季然给他的感觉是个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