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吧。”
“你这口气很像上一个床伴对我说的‘上我吧’。”
“……然后你上了？”白成轻拍着简仁的手停了一下。
“不。”简仁摇头。“面对同性时我永远是被上的那个。我只上女人。”
白成顿了顿，眼睛突然飘忽起来。他看着简仁靠着的那面墙上不知道那个点，淡淡问道：“你……什么时候，是双性恋的？”
这个问法很奇怪，白成自己也知道。
好在简仁没怎么在意，他看着天花板想了一会。“……大概是……初中毕业后的假期吧。发现给我写情书的女孩子很不错，可是帮忙送情书的那个男孩我也觉得好帅气。如果这两个人都想和我交往我都能接受。”
……真是有够简仁风格的想法。白成用空闲的手摸了摸简仁的额头，嗯，没有发烧。看来现在很正常。不过那憔悴的脸色怎么看怎么觉得恐怖。简仁思考时候的面无表情让他本来笑起来不错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更加憔悴。
“你有点瘦了。”
“嗯？有吗？”
“上次抱你的时候觉得有点。尤其腰这里。”
“……”
简仁突然很想翻个身只把自己的背露给这个男人看，还是索性上一拳算了？
“睡吧。”
“不是你问问题害我不能睡吗？”
白成看着简仁那一脸怨恨的脸，叹气。“抱歉，我陪你睡。”说着，他把被子往上拉了一些。原本撑着头的手也收了回来，和简仁一起挤那个单人用的枕头。
“……好挤。尤其枕头这里。”
“嗯。”白成点点头，然后伸手，把简仁往怀里拉。
白成的头还好好地在枕头上，但是简仁的头却从枕头上跑到白成的手臂上。原本朝天睡的姿势也被硬生生地弄成了侧躺着，而且是面对着白成的胸膛。稍微移动下视线，就能看到白成的脖子。
“……我说，你不觉得你把我当成你老婆了？这个动作太顺手了。”怎么看都像是老手。简仁正琢磨着要不要称赞白成“不愧是结婚七年的男人啊！”什么的。
“我没有这样抱过她。”白成摸了摸简仁的头，似乎带有几分催促他快睡的意思。“你是你，她是她。”
“……白成。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
“……有了另一半的感觉，是什么样的？”
白成摸简仁头的手有一瞬间僵硬了一下。他突然想起前面陈怡在看到他坐在某张椅子上那时的大吼大叫。
——那个家伙啊，那个家伙……是个好家伙啊！好恋人！
因为是双性恋，所以能够忍受自己的恋人随时抛弃自己吗？白成想着那句话的含义。不，不能吧。虽然简仁看起来很随便，但是……从他的那两个朋友，陈怡和小莲来看，他一定不是那么随便的人。
年长的好处就是白成很会看人。
“……感觉就像……”白成想了想。“年轻时拼死不想回到被题海充满的家里，现在刚到公司就开始想念它。”
“……我怎么觉着你在模仿我呢。”尤其那段奇怪的比喻。
“物以类聚。”
“……”头一次觉得和某人对话好累。以前学习住宿时听着下铺的人在那里叨念自己女友怎么怎么的时候他都没觉得累。
“我只是想试着知道些你的事情。”白成再次摸了摸他的头。“睡吧，我陪你。”说完，他就抱住简仁。
这是简仁这半年来最熟悉的体温。每次每次被这个男人抱的时候就能隔着自己的睡衣感觉到这个自己最熟悉的东西。
以前也有过，自己熟悉了两个月的体温，然后在两个月不到或是刚过的时候，和对方若无其事地提起彼此要不要就此结束关系。对方是自己的同类，大部分都会边刷牙边敷衍着回答：“好”。
现在……半年了。他正琢磨着要不要等自己睡醒了以后若无其事地提起自己搬家的事情。
简仁正打算提起这件事，白成却先开口了。
“还没睡？”
“嗯……怎么了？”
“我们同居试试。”
“……啊？”
问的那个说的是陈述句，回答的那个却是疑问句。
6
6、六 。。。
“……已经要除夕了。”
简仁半睁着眼睛看了看挂在床头上的日历，边说还往被窝里缩了缩。
“嗯。”白成躺在简仁旁边，就着床头柜的台灯阅读着一本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东西的小说。至少简仁没有兴趣去问白成那是什么书让他连窝在床上都得看。
冬天是最容易让人爱上自己床铺的季节。简仁也毫不例外地爱恋上了自家的床铺。
“真想一直窝着啊~”
“只能窝一天。”
白成冷冷的声音让明明窝在开了电热毯的被窝里的简仁感受到了窗外的寒风。
“……打击人果然是你的兴趣。”
“道出事实而已。”
简仁叹了口气。
今天很难得的简仁和白成都能休息。而且还是连休。这种感受让简仁忍不住联想到以前上学时上了五天终于等到双休日的感觉。虽然不知道白成是不是也有这种感觉，但是简仁能确定的是白成很喜欢连休的日子。
能这么判断的根据就是早上简仁回来的时候无意间说了句：“干脆连休的时候每天都做个十几次试试？”白成竟然毫不犹豫的同意了。
简仁当时差点以为太阳毁灭了。
“啊……好冷，好饿。白成，去做点什么吧。”简仁边说边在被窝里踢了踢白成的小腿。但是被踢的那位只是缓缓地把手中的书本翻页，就像根本没有感觉到简仁的那几下。
“……”
“……”缓缓翻页。
“喂，白成，去做啊。”简仁又踢了一下白成的小腿。
“嗯。等看完这个。”
“等、等？！你这本书根本只看了四页啊？”
“所以我说看完以后。”
“……”你就直说你不想去吧。“没办法了……叫外卖吧。我不高兴做。”虽然家里也有点库存的食物，但是那些东西都是要加热一下才能吃下肚的，现在这个大冷天的直接下肚他们真的得在厕所里直接安帐篷了。
简仁把盖在被子上的大衣披在了□的上身，又抓起丢在枕头旁弄成一团抹布似的睡裤，就朝床边爬去。
“啊~~可恶，好冷……”他光着脚丫在地板上穿好睡裤就啪嗒啪嗒地走到餐桌前抓起手机。“……我说。”简仁回头，看向和他一样裸着上身窝在被子里的白成。“我现在涌现了惊人的杀气。”
白成翻页的动作顿了顿，然后索性把书埋在自己胸前，看向涌现杀气的那位。“怎么了。”
“好想把你的被子掀开。”
“在那之前我会拉你进来。”白成面无表情地又拿起书本。
“……算了。”简仁坐到床上，按下了某个号码，对着里面的声音说了几个菜，就按下了红色的按键。“接下来只要等就好了……”
“是吗。要再窝一会么？”白成说着，把书放在了简仁的枕头上，自己慢慢挪出一个能给简仁躺下的位置。
“噢，那我不客气了。”简仁脱掉外套，钻进了白成空出的位置上。
自从那次白成突然冒出了句同居后两个人就真的同居了。白成把自己的衣物和书本搬到了简仁的房子里。那间空着的房间也成了白成的书房。
在同居之前，白成去退掉了自己原来租得房子，把不需要的家具放回了那间属于他和他妻子的房子里，住到了简仁这边。
房租和家务方面两人平时对分。而其他杂费上一般都是简仁包，比以前多余的部分则是白成付掉。
这样一起生活了也不知道几个月……简仁望了望日历。
“……话说回来，白成。”
“嗯？”
“……我们……同居多久了来着。”
“这是一起度过的第二个冬天。”白成没有直接回答数字，而是给了个有些暧昧的答案。“怎么了？”
“……没什么。”简仁翻个身，只把背对着白成，看向阳台那推门的外面。……他死也不会说自己觉得开心的。他看着阳台外那昏暗的天空，习惯性地伸展开自己的五指，让它们在自己的视线内缓缓地收紧，再慢慢的展开。
这个举动没有什么含义，纯粹只是简仁为了静心时所做的习惯动作。
但是这个动作似乎在白成的眼里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他伸手，摸上了简仁的手指。
“你的手……”
“呃？怎么了？”
“会痛吧。”
“……哈？”
“按手机的时候，你手指的动作不太对。”
简仁刚想笑着说白成是不是神经过敏，但是他想要这么说的时候回头看了看白成的脸。……那张脸的表情简仁不太清楚该怎么形容，反正他看了就觉得自己突然不敢呼吸，倒不是被吓坏，就是觉得有点难受。
“怎么了？”简仁对于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很自豪的，但是他却发现自己对于白成这看起来有点不妙的脸色慌了。
“改天去医院看看。”
“啊？没事的……手指痛是职业病啊。刚开始会痛的时候就查过了，没事的。”简仁努力让自己一脸无所谓，轻轻拍了拍白成的手。
“去看看。”白成淡淡地说着，却充满了不允许拒绝的坚定。
“……真是，你在身体上面那么固执还真是少见。”
“……”白成看了看简仁的后脑袋，下意识地把额头贴在那上面。“……明天一起去医院吧。”
“好吧好吧。”简仁只能叹气。“对我身体那么在意，我会误会你觉得我最近技术不好了哦？”
白成摇摇头。“我觉得我比你好。”
“……我从来不知道我也会有退步的一天。”简仁扶额。
“现在知道了。”
“哈……一点也不高兴。”
白成缓慢，小心翼翼地的描摹着简仁平日工作频繁使用的手指。仔细想想，两人相处的这段时间里，简仁从来没有主动问过关于白成工作的事情，自己同样也没有问过。
“你说的工作。”
“嗯？”
“酒吧里……是很辛苦的工作吗？”
“啊……”简仁想了想。“我只能说，工作没有一个是简单的啊。或许在大部分人眼里还是很轻松的吧。只要简单的把音乐放出来就能把钱送进口袋里。……嗯——至少我不觉得轻松哦，因为我花了很多心思在里面。虽然能够在接受陌生人说我的工作很轻松，但我无法接受从小莲和阿怡的嘴里听到那种评价。我会觉得那是对我的侮辱。”
这份工作不轻松，对他重要到可以和朋友翻脸。
“……是吗。我也这么想。”白成翻个身，看着天花板淡淡地说道。
简仁也换成了朝天睡的姿势，他转过头，看着白成略显疲惫的侧脸。仔细观察简仁才注意到，白成的脸明显比第一次见到时精神很多。明明已经睡在一起那么久了，为什么自己现在才注意到？
想到这里，简仁突然想起那个自己一直不怎么在意的白成的妻子的事情。
“白成啊。……有家庭……是种什么感觉？”
“……就像……你父母在身边的时候。无论外面发生了什么，到了家里，关上大门，就觉得那一切渐渐远去。……对于我来说就是这种感觉。”
“……是吗。”简仁下意识地看向床头柜上放着的钥匙，钥匙圈上面银色的字母不知道为什么在他眼里有些刺眼。“……家，啊。真好呢~”
“说起来，你的父母……”
“不知道。”简仁直接了当地回答。
“……是吗。”白成也没有细问，他想或许简仁哪天高兴的时候就会告诉自己，没有勉强的必要。
“你呢？”
“死了。坟墓就在这个城市的郊外。”
“哦……每年都去看吗？”
“嗯，看个五六次。”
“哇哦，真是个孝子。”
“……还好，毕竟是他们生我养我。”
“哈哈，认真的地方真是发挥的淋漓尽致。”
听着简仁那爽朗到让人觉得火大的笑声白成突然产生了“揍他一拳吧”的冲动。但是这家伙太安静的话白成也有可能会有“揍他一拳吧”的想法。
“我啊，大概~~啊，不对，是肯定没有办法给别人家庭。”
“……？”
“怎么说呢……女方不信任我，因为我是双性恋，即使有了孩子，她也无法和我紧紧联系在一起。而男方……我生不了孩子，所以没办法给他家庭。”简仁闭上双眼，慢慢地说着。“以前我差点要和一个女孩子结婚生子了，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简仁没有说原因，但是从前面的话来看，恐怕就像他说的那样，那女孩子无法全心的相信他。“哈哈，该说我活该吗。我一开始就和她说了我是双性恋。”他无奈地摇摇头。“哎呀哎呀，我真是没有吸引女人的魅力。”
“……你的魅力……应该是太过柔和吧。”
白成突然冒出的话让简仁愣住了。他突然涌现了想要摸摸白成的头问他是不是发烧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住了，静候白成的后文。
“有种太过随心所欲的感觉。……好像再怎么恶言恶语，你也会笑笑当做没有听到。你给人这种感觉。”
“……啊？喂喂，我有那么恐怖吗？搞的我和一个不知道喜怒的圣人似的。”
“你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
“……我怎么不知道我有那么恐怖啊。”
“现在知道了。”
“……”
白成的话可能说对也可能说错了，简仁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白成啊。”
白成看了过去。
“我无法生孩子，也无法给别人家庭。……我意思是，我无法让别人觉得，我和她是联系在一起的。”简仁顿了顿，接着说了下去：“你说，我要不要早点搬走？”
白成呼吸一窒，他下意识地想开口，却被门外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了。
“啊。来了来了~”简仁坐起身，抓起衣服套好裤子就往门那边跑。“喂喂！为什么你们会来这里啊！”这是简仁发出的惊讶和带有些愤怒以及意外的叫声。
白成有些疑惑，他也坐起身披上了扔在床上的外套，起身走到玄关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一向临危不乱的简仁会突然惊讶的叫出来了。
门外站着鼻子通红的小莲和陈怡。
“……”
不用看简仁的表情白成都能想象到，此时沉默的简仁一定一脸面无表情。
“你们怎么来了。”
“哈哈，阿仁~我们特地买了火锅的材料想到你这里庆祝下即将到来的除夕~”陈怡一脸笑呵呵地，她的热情笑容简直欠揍的让简仁都快忘记了寒冷。
白成看了看地板上简仁光着的脚丫子，伸手，扛起了简仁。“你们两位请进，我先让他穿上衣服。”
“等！不要无视屋主我的意见啊！而且我们家没有火锅用的锅子！”
小莲脸上带着和陈怡相同的不怀好意地灿烂笑容温柔地踩断了简仁最后赶他们走的借口：“阿仁哥不用担心，我全带来了，包括电磁炉。”
“……”准备的倒是很齐。
如此如此，这般这般，那个原本只能两个人使用的四人餐桌一下子变成了四人使用。陈怡和小莲准备的相当齐全，甚至带上了自己带来的一看就是一次性使用的折叠椅。
趁着陈怡和小莲在准备锅子的时候白成和简仁进了浴室，穿上了可以面对客人的衣服。虽然陈怡表示他们都是自己人穿的露一点没事儿只要不着凉就好，原本简仁是琢磨着开个空调然后只穿外套就行了。但是白成却死活不肯。
“穿上。”
“……”……你眼睛好危险。
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