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因生意而不得不暂时分开,我们依然保持密切的联系。
不能见面的时候,我每天都会给他寄些小小的礼物,附上细心挑选的卡片。
他是信息时代的新新人类,善于利用现代通讯手段,总不忘给我发一些简短的邮件——就算被黑客破解,也不至于引人注目的,极其简单的邮件。
那些信件不外乎早餐吃了什么、现在正做些什么、我很好、刚刚看到的街头表演很精彩、注意休息……
只是在寄信人一栏上,他会签上一个古怪的名字:Je t’aime。
就像情侣间约定的小小秘密,这个名字代表了一段甜蜜的回忆。
短暂的分离,往往让人更加明了爱人的重要。
每次重逢,都像是一个小小的节日。
不论是谁出远门,回来时都会给对方带上不少当地的特产。
有书籍,唱片,古玩,甚至是精致的糖果,漂亮的刀剑。
有一次,他买了一大箱水晶小猫,送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
收到礼物的人都很开心,到处充满了欢乐的笑声。
最后他回到房间,小心地拿出一对肥胖的企鹅,摆在书桌上,一面微笑着说:“一个是你,一个是我。穿着燕尾服,多么英俊潇洒。”
我大笑,想起某个正式酒会上,他对大礼服的小小抱怨。
我们都很忙,但不会忘了给自己留出空闲的时光。
人从一出生开始就不断向死亡迈进,财产多到了一定程度,再增加也只是一堆枯燥的数字。
一辈子,也许很长,也许很短。
我不想后悔,所以我要珍惜每一个时刻,每一个片段。
在合上眼睛的那一刻,我要对自己说——我没有遗憾。
我想长长久久的爱你,陪着你,可我不能保证没有意外发生。
这是一个不那么安全可靠的世界,没人能打包票。
就算我天生倒霉是个短命鬼,我也要你永远记得,这世上曾有个上官文央,对你情深若斯。
我要你牢牢的记住我一辈子,即使我早早先你而去。
可我毕竟还是期盼着,这在世俗眼中罪恶深重,特立独行的爱情,能细水长流地,平淡地陪我们度过青年,中年,老年。
我曾无数次地想象,夕阳的余晖里,我们静静地坐在院子一角,看活泼的麻雀蹦跳着觅食。
也许你永远不会像我爱你一样爱我,也许我在苛求不现实的东西。
可你的眼睛给了我希望,它们如此恬静,温柔,略带迟疑却泛着光彩。
我知道那是爱情,在你明亮动人的眼睛里,我曾无数次地直视自己的目光。
小雅,你爱我,我知道。
你现在需要的,就是再多一点自信,对我再多一分信任。
看着你眼底偶尔流露的戒备与迷惘,我总能感觉到心底的刺痛。
你一点也不知道,自己是多么的美丽,多么的迷人。
该担心的,该紧张的,是我。
我一直这么认为,有时连在公司也坐立不安。
我喜欢看他认真而充满魅力的表情,浑身散发着沉稳自信的气息。
他就像一个发光体,吸引着人们的视线。
就算身处闹市,依然如鹤立鸡群般引人注目。
无须多余的动作语言,他只要静静地站在那里,就是一道风景。
修长挺拔的身材,俊美柔和的脸庞,沉静自信的态度,真是迷人。
可我知道,这还不是他最美的样子。
他们没看过他充满斗志与愤怒的明亮眼神,野性,纯真,锋芒毕露,如刀如剑。
我见过,只一次就被完全打倒,再也无法翻身。
仿佛看到非洲Serengeti草原上肆意奔跑的猎豹,世上竟有如此耀眼的美丽生物。
我曾试图用卑鄙的手段将他折服,可我失败了。
早该料到是这样的结果,我错估了他的骄傲,忽视了他的自尊。
我是混蛋。
小雅,还好你终于挺过来了。
那些日子,我感到自己的一部分好像也陪你沉睡不醒,只剩下残破的空壳。
那样的空虚,那样的恐惧,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
我要好好爱你,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伴侣。
我们相爱,我确信这一点。
小雅,就算你现在还是怀疑我、不相信我,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你会明白,我爱你,你也爱我。
当年我太心急,太轻率。
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第二遍。
我会耐心地等待,等着你发现,发现自己爱上我。
我们一定会幸福而快乐的生活在一起,我一直这么盼望着。
为性而爱也好,为爱而性也罢,我们其实是相爱的。
我们应该因了解而结合,不应因误会而分开。
我不会放开你,永远不会。
我要每一天早上,都能在你的身边醒来。
睁开眼睛,就能看到你平静而美丽的睡脸。
没有明枪暗箭的勾心斗角,更没有你死我活的争强好胜,只有平淡而幸福的每一天。
我不会为了证明什么而放开你,我不是那么潇洒无畏的人。
请原谅我的自私与谨慎。
小雅,我有足够的耐心,所以你不需要如此悲观。
我在等,安静而愉快地等着。
等你爱我。
22
计划进行的比我想象的还要顺利。
经过逐步的积累,我手上的股票已经有了一定的分量。
上官家的投资涉及很多领域,但最重要的,恐怕还是这个公司。
20%,是个不小的数字,虽然和他持有的相比还是少数。
我很小心,每笔交易的金额与时机都经过考虑,绝不会引起别人注意。
我还是那个敬业而严肃的总经理,看上去忠心耿耿。
他不知道,我在微笑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他看我的眼神,永远温暖而充满爱意。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所谓爱情能持续多久,我不做没把握的事。
文央,你还是赶快厌倦我吧,不然……
我真的会爱上你。
我这人其实天生小心眼,别人稍对不起我,都一定记在心里。
就连当年那个外语系女生也是,她不过是有些虚荣,我就让她当场出丑。
你看,我就是这么心胸狭窄。
所以你最好早点结束这个游戏,免得大家难看。
原先以为不出三个月,你就会冷淡下来,没想到,竟这样过了快两年。
时间过的真快,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已经过了这么多年。
人生真是充满了各种意外。
双亲鬓角已见银丝,祖父的身体也不如从前硬朗。
他们有时会暗示:我应该成家了。
是啊,我该成家了。
可惜你们的儿子,已经变成了一个同性恋。
都说这是天生的,谁知道?
我只知道,自己对异性再也没有兴趣。
也许吧,我天生就不喜欢女人。1041BA5181C69B77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看着他们期盼的眼神,我只觉得进退两难。
每次都想开口,却总是临阵退缩。
他们只有我一个儿子,我真不敢想象,他们得知真相时会受到多么大的刺激。
对不起,我恐怕当不成孝子。
文央,你比我还大五岁,家里想必催得更急。
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什么是见好就收。
你了解我,应该知道我不会同一个女人争夺她的丈夫。
可你为什么,总是那么自然的,同我谈起对将来的种种设想?
好像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两个人,不需要烦恼,也没有忧愁。
你的态度是那么的平淡而笃定,仿佛这一切都理所当然。
我这个市井小民太现实,做不来美梦。
可有时我也会学着你的样子,闭上眼睛,幻想我们两个都变得白发苍苍,坐在种满花草的庭院里,安安静静地下棋。
这时树上会传来婉转的鸟鸣,猫咪躺在台阶上,伸展着身体,懒洋洋地晒着太阳。
到了那时,我们也许是腰缠万贯的亿万富翁,也许是洗尽铅华的平凡老人。
金钱权势其实都不再重要,我们只需要平静地享受午后灿烂的阳光。
你的笑容想必依然儒雅而富有魅力,一举一动依然高贵而漂亮。
每当想到这里,我都会不自觉地微笑。
多么美好,多么遥不可及。
真可怕,连我自己都被你自信的态度感染,忍不住相信这样虚幻的美梦,有朝一日会成为现实。
可我毕竟有自知之明,不再是当年那个热情冲动的单纯的大学生。
越是美好的事物,越是脆弱而不堪一击。
就像一个五彩斑斓的透明的肥皂泡,在风中不可一世地飘摇飞翔,却禁不住手指的轻轻一触。
“啪”地一声,就这么花成几点冰冷的水沫。
什么也没有剩下,就这样,消失。
如果我能不顾一切地爱你,信任你,该有多好。
可我做不到,我早已变得多疑而谨慎。
一面享受你温暖的拥抱,一面计算着手头的资金可以购入多少股份。
以前我骂你卑鄙,如今自己的所作所为有过之而无不及。
文央,请你快些,快些厌倦我。
我不想每天这样劳心劳力,我累。
如果你非要把我拴在身边,我也只好动用最后的手段。
我绝不会与别人分享什么,玉石也好,瓦砾也好,我要的是完整的,只属于我一个人的。
我曾对西门公子的提议不屑一顾,可如果必要,我会选择同他合作。
我会彻底地背叛你,背叛整个公司。
可我真的不想走到这一步,我喜欢我的同事。
他们都那么优秀而勤奋,我尊敬他们,这些威风凛凛的商界精英。
文央,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好像越来越爱你了,这真糟糕。
我和你不同,我是个死心眼的人。
曾经沧海难为水。
你这么出色,这么温柔,这么体贴,我要到哪里,才能找到和你一样优秀的爱人?
你让我变得这么挑剔,等离开你了,我是不是再难爱上别人?
文央,别这么残忍。
如果这注定是一个短暂的游戏,请让我至少保留自己的爱情。
在事情发展到无可挽回的境地之前,结束吧。
这对你我都好,真的。
文央,既然你迟迟不下决定,也许我应该主动离开。
可你说过,我做什么都可以,除了离开。
我胆小,我怯懦,我实在不敢违抗你的旨意。
我一个平凡人,怎么可能有能力对抗整个上官家?
就算是西门彰,也没有把握一定能护得我周全。
本来我一直再犹豫,直到接了那个电话。
文央,令尊真是个人物。
他其实并未挑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却轻而易举地让我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是真的关心你,真的。
他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他只担心那个男人不够爱你。
关心则乱,如果他面对的不是自己的儿子,应该不会这么草率而冲动地下什么决定。
可我感激他的草率。
文央,我要去欧洲了。
时间,距离,会冲淡一切。
我将担任欧洲公司的总裁,以后要见面就不那么容易了。
你父亲真是有风度,他一直小心地顾及我的面子。
书桌上的企鹅,一只留给你,另一只我带走了。
我应该高兴,高兴自己终于摆脱这种如履薄冰般的关系。
可我为什么感到呼吸困难?
听到他亲口告诉我,那边有一个合适的空缺,我突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原来,我还是爱上你了。
可我还是应该离开,我的理智不允许我放过这个难得的机会。
文央,你需要时间冷静,你会发现自己真正的感情。
再这样纠缠下去,连我自己也会混乱。
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让往事随风飘散。
文央,我爱你。
所以,别让我恨你,别让我,失去爱人的能力。
23
我头一次把车开得这么快。
景物飞速地向后退去,黑沉沉的柏油路似乎没有尽头。
天空是这么的晴朗,万里无云。
真是一个适合出行的好天气,我诅咒这天气。
我多么希望突然刮起大风下起暴雨,让整个机场都淹水。
可太阳依然耀眼地挂在空中,俯视着世间万物。
我没想到,他会选择这个时间离开。
这个时候,我本该参加地方上举办的宴会,和政府官员套套交情。
如果不是父亲的电话,我还被蒙在鼓里。
小雅,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别离开我,别走。
还有三小时航班才会起飞,还来得及。
小雅,我不会放你离开。
是我的疏忽,我早就应该把你介绍给我的家人。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今生唯一的伴侣。
快点……再快一点……
都说Lamborghini的Diabio马力强劲,是世界上批量生产车型中跑得最快的汽车,可此刻我只觉得它像一只步履沉重的乌龟。
发动机咆哮着,似乎在提醒我:它已到极限。
惊险万分地躲过一辆又一辆体积庞大的卡车,向着前方飞驰。
这些高速公路上的杀手,真是可恶至极。
远远看到牌坊一般的建筑,不得不小心减速靠近。
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这么憎恨横亘于路上的收费站。
我甚至想杀了那些慢条斯理的工作人员。
小雅应该还坐在宽敞明亮的大厅里,静静地等待。
他不喜欢待在贵宾室,总是到了最后一刻,才急急忙忙冲向登机口。F15DA51B10E98A76授权转载 Copyright of 惘然
现在他应该悠闲地靠在椅背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形形色色的人群自眼前走过。
看那些即将出发的旅人脸上期盼与兴奋的表情,看游子归来时自然流露的疲惫而放松的笑容。
小雅,你心里在想什么?
车子继续飞驰,远远看见出口。
终于下了高速,我不得不放慢速度,融入由各种车辆构成的洪流之中。
掏出手机,直接拨打那个最常用的号码。
一阵忙音过后,终于接通。
小雅,快接电话,接电话。
“您所拨打的……”Shit,他设成了振动!
我一遍又一遍地,锲而不舍地重拨,终于从遥远的彼方,传来了轻轻的一声:“喂?”
我一时发不出声音,抿紧了嘴唇。
我该说什么好?说什么好?
他要走了,去那么远的地方,去地球的另一端。
过了片刻,他迟疑着开口:“……文央,抱歉没事先通知你,这个决定下得很仓促,我……”
我知道,我明白,我都明白。
所以我终于笑了,故作轻松地说:“已经进候机室了?”
“啊,还没有。我现在还在外面……你还在W市吧?”他小心翼翼地确认。
“对啊,我刚才接到家父的电话,宴会开到一半,就跑出来给你打电话了。他很欣赏你,说你是难得一见的人才。”
“令尊太客气了。”
“小雅……”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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