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逸从床上支出身体,低下头专研花斐君的运动鞋,疑惑的说:“你鞋坏了?”
“给你买。”他伸手揉了两下花逸刺猬一样的头发。
“我不要,你买吧,你鞋不是小了吗?”
“你不懂,挤着穿暖和。”
花逸抬头瞥了一眼花斐君,他还在抿着嘴的盯着钱傻笑,他挣来的钱最终不会花在他自己的身上,却还能高兴成这样,这人得无私到什么份儿上。他觉得,他小叔可能是傻。
不傻的话,怎么会对他这么好,这么这么的好。
花斐君只用香皂洗脸,当然也没有什么护肤品,他也不需要护肤品,护肤品都是给有皮肤问题的人准备的,像他们这样的天生丽质的爷们,能洗脸都算干净孩子了,在梨花寨里,不洗脸的还大有人在。
花逸闻着花斐君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皂的清香,胳膊大腿都仍在了花斐君的身上,像一只无尾熊一样。他不知道哪来的奇怪的预感,总是觉得能这样和他挤在一张床上的日子不多。
是的,花逸想到了这样的日子不多,可是却没想到,竟是少到他来不及告诉自己要懂得珍惜。
狂欢夜过的不狂欢,平安夜他们过的却很平安,晚上三个人窝在床上,一人捧着一本书,嘎嘣嘎嘣的啃苹果,然后一起翘首期盼圣诞节的到来,确切的说,只有莫尧和花逸两个人翘首期盼,花斐君一个人心如止水。
花斐君睡醒的时候,花逸已经不在床上,连他睡过的地方都已经变凉。倒是莫尧,头发睡的乱糟糟在床上伸了个懒腰,扑倒他身边嬉笑着说:“君子,生日快乐,还有Merry Christmas。”
“谢谢,圣诞快乐。”花斐君扯着嘴角笑了笑。已经十年了,十年没有听到过有人对自己说一声这么简单的生日快乐,这种感觉对他而言似乎是满足却又陌生。
“准备好收礼物了吗?”莫尧挠了挠头发,让立着的几跟发丝趴下。
“这事儿还用准备?准备就不惊喜了。”花斐君也伸手去帮着莫尧按那两缕不听话的头发。
莫尧傻笑了两声,捧住花斐君的脑袋,对着脸颊狠狠啵了一口,还带着响:“惊喜吗?”
花斐君吓的愣住了,直勾勾的盯着他看:“惊,惊吓吧。”
“你看你这小胆儿啊……那什么,我再亲一口行不行?”莫尧红着脸,捏着花斐君的下巴,有些害羞的问。
平时莫尧的脸皮厚的跟城墙一样,尤其是调戏小姑娘的时候,很少有什么事能让他扭捏,第一次看他这么别扭的样子,花斐君觉得挺好笑,一个一米八几的大小伙子,英俊的就像广告画里走出来的模特,棱角分明,此刻却俨然一副娇滴滴的欲语还休样。不过花斐君似乎找错了重点,重点是莫尧要亲他才对。
他还没来得及说不,莫尧的脸就已经压了过来。
花斐君迅速的偏了一下头,错开了他的唇,下巴抵在了莫尧的肩头,伸手在他后背拍了拍,算是一个拥抱。
莫尧的睫毛微微发颤,笑着推开他:“亲一下都不行,你可够小气的了啊。”
“那你大气一下,能不能别耍流氓?”花斐君跳下床开始穿衣服,刚要开口问花逸哪去了,花逸就出现了,风尘仆仆的模样,小脸冻的通红。
“小叔!生日快乐!”他兴奋的大喊了一句,两步夸到花斐君的身边,抱着他在脸上狠狠的亲了一口,给花斐君的脸都挤变了形,花逸身上的寒气还没散去,花斐君惊讶的瞪大眼睛怔愣的打了个冷颤,花逸才傻笑着放开他。
今天这是怎么了,不是过生日么,怎么就变成世界接吻日了?花斐君下意识摸摸脸颊,愈发的滚烫,肯定是脸红了,他低着头说了一声谢谢,拎着脸盆就往水房跑。
小心脏在胸腔里策马奔腾,上下左右的乱蹦。猛扑了几把凉水才慢慢冷静下来,虽然只是花逸无心的那么一啃,可是他还是很没出息的乱了方寸。
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个脸颊上的一吻,或者叫脸颊上的一啃,该值得他哭还是值得他笑,想要的终于来到,可是,这却只能是终点。
圣诞节下雪,无意是很有气氛的一件事,虽然扫雪是件很扫兴的事。可是这并不影响花逸和莫尧给花斐君过生日的高涨情绪。俩人早就商量好,晚上就算绑,也要给花斐君绑出学校,高低吃顿好的,莫尧连蛋糕都定好了,让蛋糕房的人先送到饭店去,只要他们仨一到,生日就齐活。
花逸从回来就开始傻笑,跟中了彩票一样,硬是拽着花斐君往天台跑,陈旧的大铁门被他气吞山河的一脚踹开,突然映入眼里的一片白刺痛着三个人同时觑起眼睛。
“生日礼物啊!哈哈!”花逸笑着宣布。
☆、084:但求来生不相逢 ☆
莫尧乐了:“生日礼物就是晴空之下一片白雪?够浪漫的啊!这招泡妞管用啊!你在跟这儿插两根窜天猴大礼花二踢脚什么的,简直就是自制告白利器!”
花斐君也笑了,他笑的是莫尧,谁家告白用窜天猴和二踢脚啊,胆小的姑娘都能给吓哭喽。
“错!不是白雪一片,是白雪一团!”花逸把两人往前推,关上“吱嘎”作响的大铁门,门后立着一个一米来高的雪人,白胖白胖,脑袋肚子那叫一个圆,跟用模具扣出来的似的。
“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幼稚啊!”莫尧指着有鼻子有眼睛的雪人,笑的前仰后合。
“靠!老子四点多就起来堆这玩意了,多圆啊!跟标本似的!我不是没钱么……”花逸委屈的撇撇嘴,“再说,这雪能能挺到来年春天呢,别说这学期,下学期开学来了,这雪人还能在这。”
“我挺喜欢的。”花斐君笑的很开心,尽管还是抿着唇,因为他一直都是这么抿着。他蹲到雪人面前,对着它的脸呼出一股一股白气,伸手点了点他的鼻子,红色的瓶盖,他摘下自己的蓝灰色围巾围在了雪人的脖子上。
可是,这块黑斑是什么?他好奇戳向雪人腰上的黑斑,问:“这是什么?”
花逸“啊!”了一声,蹲到他旁边,惋惜着:“怎么这样了啊!太没天理了!我刚才画上去的还能看出是花,现在怎么变成斑了啊!这是你的纹身啊!”
莫尧彻底笑岔气了,蹲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花斐君也轻掩这着嘴笑了两声,“原来是纹身啊,我还以为贴块狗皮膏药。”
花逸有点恼火,转身就走。他怕太早堆好被新雪掩埋又怕哪个不长眼睛的学生上来把雪人脑袋踢掉,只能起个大早,结果还被人笑话,作为一个爷们,给另外一个爷们想出这么蹩脚的生日礼物已经很难为情,还要被嘲笑,果断的让他更难为情,于是他生气了。
是非常的生气,他也想送点价值连城的,可是现在他唯一有的价值连城的东西,就算劳动力了。
再说,雪人怎么了!雪人又美观又环保!尧尧直什白。
“快,你家祖宗生气了,速度追去。”莫尧边笑边指挥花斐君去撵花逸,自己捧着肚子蹲在地上笑得一脑门汗。花斐君追出去以后,莫尧蹲着挪蹭了两步,给雪人脖子上的围巾重新打了个结,然后笑着拍拍雪人的脑袋,自言自语道:“你哪像花斐君啊?五官也不像,身材,矮又胖,也不像,这个?”他点了点那块黑斑,“完全没有美感可言啊!”
也就是白,这点像,如果颜色长的像也算相似的话。
他起身之前亲了雪人一口,虽然他很好奇,这橘子皮做的嘴是不是花逸从隔壁寝室门口垃圾桶里翻出来的。
花斐君追上了花逸,抓着他的衣袖不准他推开寝室门:“去吃早饭啊花逸,一会该迟到了。”
“吃你大爷!”
“我哪有大爷给你吃啊,别生气了啊,好不好?”
“不好!老子就是要生气!”花逸掏出稀里哗啦的钥匙,打开寝室门,自己挤了进去便死活也不让花斐君进去,两人对着门挤了半天,花斐君突然尖叫一声,花逸吓了一跳,紧忙打开门,紧张的问:“夹着手了?”
花斐君挤进门里,随手关上门,生怕花逸再把他推出去,笑了笑说:“没夹着,不叫你不给开门。”
“你敢耍老子!”
“不敢,你是祖宗。”他拉着花逸的手,捏了两下,“我没有不喜欢你送的雪人,我特别喜欢,不仅很喜欢,还很感动,这可是你天没亮就开始给我堆的啊,我还从来没见过你起这么早,我会每天都去看它,你看我连围巾都送它了。”
花逸甩开他的手,依旧不悦,“你喜欢个屁,你要是喜欢你还能和莫尧一起嘲笑老子!”
“那不是嘲笑,是觉得你傻的可爱才笑的,绝对是褒义的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你不信我?”
花逸眨眨眼,花斐君还真没骗过他什么。见他还犹豫着,花斐君很讨好的笑着说:“今天我生日,你就别生气了,行不行?”
“你,真喜欢我送的礼物?”他别扭的试探着问。
“真喜欢,别说你送我个雪人,你就是把我拉上天台,说那一片白雪是礼物,我也会喜欢的不得了。”花斐君笑着向他保证,再要去牵他的手,花逸猛的扑进他怀里,来不及反应的花斐君被撞的呛了口水,咳了两声,他环住花逸的后背,揉着他刺头一样的后脑勺,压低着声音问:“怎么了啊?”
花逸收紧双臂,勒得花斐君都快喘不过气。
花斐君柔声笑问:“你准备勒死我吗?给我弄个今年生日就是明年忌日什么啊?”
“你别嫌弃我……”花逸的声音微微发颤,抱着花斐君的手一点都没松劲。
“嗯?”花斐君愣怔一下,没明白他所说的嫌弃是什么意思。
“小叔,你别嫌弃我,等我将来能挣钱了,肯定不会给你堆雪人了,你喜欢什么我给你买什么,多贵我都舍得,真的,你现在,先别嫌弃……”
他略带委屈的声音,让花斐君瞬间红了眼眶,暖流从心脏蜿蜒流过,说不上哪里值得感动,却已经被感动的一塌糊涂,他拍拍花逸的后背,笑说:“你又开始犯傻了,小叔什么时候嫌弃过你,你不嫌弃我我就知足了,你小时候可是挺嫌弃我住你们家的,又吃你们家米,又吃你们家蛋……”
“咱能不提小时候吗,我那不是不懂事嘛,你心眼还挺小,都说了等我挣钱了你要什么给你买什么!”
“成,那我等着,别抱着了,你这是要抱到天荒地老还是地老天荒,咱得去吃饭上早读啊。”
“噢。”他不情愿的松开花斐君,看他帮自己整理好衣服,转身开门。花逸轻轻拉住花斐君的手指,在他疑问着回头的时候,一把将他的头揽到自己的面前。
花斐君惊讶的睁大眼睛,来不及分析这是要做什么时候,一个吻就已经落在了他睫毛上。他不敢眨眼,却忍不住瑟瑟发颤。
“君子,要是下辈子咱俩还能碰一块儿,你,你别再是我小叔了……”我才不管你姓花姓草,总之,我们别再进一家。
“嗯……”花斐君反手握住他,修长的手指穿过他的指尖,十指相扣,就着已经跳乱了的心脏节拍,保证道:“我记住了。”要是有下辈子,我宁愿不遇见你,最好永远不能遇见你,这样至少不管我快乐与否,你都是快乐的。
两人跑到食堂的时候,莫尧已经在吃第4个牛肉包子,他举起筷子对着出现在门口的叔侄俩招手,看俩人风风火火的跑过来,笑着对花斐君说,“今天祖宗生气时间有点长啊,再不来一会都迟到了。”
花逸傻笑了两声,抓起一个包子就开始啃,嚼了两口低头一看是素馅的,紧忙递给还在犹豫喝豆浆还是喝粥的花斐君,“我要吃牛肉的,这你吃吧。”
花斐君拿过素馅包子,斯斯文文的吃起来,看花逸拽走盛粥的碗,只能拿起那杯豆浆。
“君子,有没有人夸过你吃相特别好看?”莫尧吃东西的模式和花逸一样,形象为辅,吃饱为主,可是他就是喜欢看花斐君吃东西,吃包子这种俗物都能被他吃出高雅范儿。
花斐君笑笑:“有,你。”
他们是最后一波吃完饭的,好在人高腿长,跑的快,一路踩着别人留下的脚印飞快的跑向教室。
还没进门,就被站在班级门口的翠花通知老师找花斐君去办公室一趟。莫尧和花逸进去教室早读,花斐君转身又向办公室跑去。
姚六六的出现是个意外,她站在老师办公室的外面,靠着窗台看雪景,看起来安静恬淡。在花斐君的心里,姚六六简直就是72变,她从一个活泼爱闹奔放大方的小姑娘变成了一个不折不扣的女流氓女霸主,现在又摇身一变走起了乖乖女的路线,衣服穿的这叫一个多,包的这叫一个严实,他知道,现在姚六六梳着齐刘海的小模样肯定能迷倒一大片,可是再漂亮的姑娘,在他花斐君的眼里也就是李莫愁和灭绝师太。
姚六六转过身,看见了花斐君,那种冷的带着一把把冰锥子的眼神刺过来,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小说里的坏女人和小三,都具有这种杀伤力的眼神。
他懒得和她说一句“圣诞快乐”,却听到姚六六在他推开办公室门的一刻跟在他的身后,淡淡的说了一句:生日快乐。
她如果不出现,他的生日肯定会挺快乐。
老师的办公室他几乎每两天都得来一趟,作为一名班级干部,他习以为常,可他每一次来,都没感受到此刻压抑的氛围。正值早课时间,所有老师都去了各自的班级检查,办公室里只有班主任一个老师在,办公桌周围坐了三个学生家长,一个女人,穿着貂皮大衣,画着浓妆,两个男人,膘肥体壮,都剃着光头,也穿着黑色的貂皮大衣,敞开的前襟能看见他们脖子上还带着小手指粗的金链子。
这就是暴发户的典范,不剃个光头挂串佛珠似的金链子,似乎就无法彰显他们高贵的身份。
班主任看见花斐君进来,紧忙对旁边的三个家长说:这个就是花斐君,咱们和/平解决问题啊,不要动手,我这边正在联系他家长,有问题等他家长来了咱们在讨论。
☆、085:火来我掩水来我挡1 ☆
老师的话音还没落,年轻的暴发户就一个跨步冲上来,对着花斐君的肚子就是一脚,这一脚就是踹在了肚子上而不是肋骨上,不然就得踹上几根肋条碎几根肋条,花斐君被他踹出好几米去直接躺在了地上,脑袋重重的磕在了另一张办公桌的桌角上。他一阵恶心的想吐,脑袋又开始冒金星,半天缓不过来。
师师好他落。老师尖叫着跳起来去拉年轻的暴发户,却被中年暴发户拽住,他吼着:“让他给我打,有妈生没爹教的玩意,我让他不要脸,给我往死打!”
事情来的太突然,花斐君再聪明都没办法迅速做出反应,为什么人家要指名道姓的揍自己,他是个很少去得罪人的人,一向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活着,上哪去得罪这么高端的土大款。他一只手捂着肚子另一只手摸向自己的后脑勺,感觉到有一丝丝的暖流,大概是血,手指放到眼前一看,果然出血了,这战斗力也太弱了,一招就出血了。
年轻暴发户听从了中年暴发户的指挥,抬起脚来又对着花斐君的身上狠踩了几下,要不是姚六六一直拼命的拽着,花斐君可能会直接被踩死,于是就会应验了那句“今年的生日就是明年的忌日。”
“爸!别让我二哥打了,一会打死了!打死人不偿命啊?”姚六六回头大喊。
花斐君衬着年轻暴发户被姚六六推得直退步的功夫,忍着疼痛努力往墙角下挪窜,他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冷眼看着眼前的一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