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事情发生了,维护家族面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掩盖。男主人显然认为这个主意不错,家里的妻子有儿子的「安抚」,自己便能够继续在外头逍遥,再也不必和她虚与委蛇。哪天要是她逼急了他,他还能用这个理由将她堵死,教她如何学会当个有「包容力」的好妻子。
「怎么可以这样……」他愣愣地说。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是为了所有人好。」
什么叫做为了所有人好?那样的母子乱伦对宗明怎么可能是好的!
似乎是明白他心中的不平与不甘,老爸叹息了一声,移开目光望向窗外万里无云的晴空。
「也只能这样了……除非你有担负起毁灭这个家族,还有毁灭小少爷未来人生的勇气,不然你只能保持缄默。」
他久久无语。
原本他以为这该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告诉长辈,长辈就会去拯救那个少年……
担负一个家族,担负一个少年未来的人生。这句话太过沉重,当时还非常年轻的他承受不起……不,并不是承受不起,他只是没有勇气去承担。
所以他像老爸一样,什么也没有说,同时在内心不断安慰自己这是为了宗明好,母子乱伦的丑闻一旦爆发出去,身为家族的继承人,宗明的这辈子就全完了。
而宗明一如以往温和有礼地微笑着,偶尔还会和那位美丽的女主人一同下厨、逛街,好像他们就是一对感情很好的普通母子。
过了几年的时光,他从学校毕业进入宅邸工作,而男主人不改花心,女主人仍是从亲生儿子的身体寻求安慰。
他明白这件事是错的,但他没有勇气制止,为了逃避那份铺天盖地,几乎要将他掩没的愧疚,他甚至想过或许宗明也享受和母亲乱伦的滋味,不去制止恰好正中宗明的下怀。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如其来。
当他听到惨叫声跑过去的时候,男主人倒卧在一片血泊当中,那位美丽优雅的女主人浑身是血,手中握着一把拆信刀,不停地往已经没了气息的男主人尸体扎了下去。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我那么爱你……为什么要说我没有资格管你?明明都是你的错啊……」
「我只是太寂寞、太寂寞了……」
「都是你的错……是你让我那么寂寞……」
女主人口中重复着相同的喃喃自语,平静却狰狞的面孔让他不由得恐惧地倒退脚步。
蓦地,一只手按上女主人的肩膀。
不知何时来到房内的宗明成熟俊美的脸庞带着几许神伤……看着宗明,他替他感到心痛。
虽然男主人不负责任,只顾着在外头夜夜笙歌,却还是宗明的父亲,而现在他居然目睹父亲被母亲亲手杀死……
「母亲,父亲已经死了。」宗明低垂眼帘,轻声说着。
女主人顿了一顿,空洞的眼眶流下了泪,她颤颤地抬起手,按着宗明的手掌,呼唤宗明的名字,像是想要借此获得力量。
眼前的这一幕令他也不禁泛泪,乱伦是一种罪恶,但她说白了也只是个不被丈夫重视的可怜女人罢了……
「母亲,父亲死了……既然父亲死了,为什么你还活着?」
听到宗明用哀伤的咏叹声调问出这个问题,他瞬间瞪圆了眼睛。
「呐,母亲,父亲死了,死在你的手上,他已经是你一个人的东西了……可是这样还不够,你不是一直想要完完全全的拥有他吗?身体、灵魂全都只能是你一个人的……」
宗明的一字一句仿佛恶魔的轻喃细语,诱惑着灵魂早已堕落的叛教者,投身更加深不见底的黑暗。
「母亲,想想看……在你的喉咙上划一刀,你的身体会倒卧在父亲的身体上,喷洒出的鲜血会和父亲的鲜血融为一体……这是多美的场景?你们这一生一世的纠缠划下完美的句点,即使是死亡也无法将你们分离呢。」
「死亡……死亡也无法将我们分离……」
「这样父亲就永远是你一个人的,再也不会有人来和你抢了。」
「他是我的了……只是我一个人的了……」女主人说着说着,露出一抹近乎虚幻的幸福笑容。
「是的,母亲。他是你一个人的了。」
宗明在女主人沾满血迹的脸上轻轻一吻,优雅地站起身,缓缓向一脸错愕的他走来。
「您、您怎么可以——」唆使亲生母亲去死!
「嘘,不要说话。」宗明笑眯着眼,食指轻点在自己的嘴唇上,「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做……你这几年来都是这么做,应该可以继续将这个好习惯保持下去的,对吧?」
他的脸色一变,宗明的话语宛若一把锋锐的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他的胸膛,刺进他的心脏。
宗明微笑着,眼中没有一丝的责备或怨恨,可就是这种目光令他窒息般的痛苦,几不能喘息。
精神状态明显不正常的女主人将拆信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他想要制止,可是看着微笑的宗明,他的脚步完全踏不出去……
直到女主人的身体重重地倒了下去,他也无法踏出一步。
宗明赞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嗯,你做得很好,很熟练呢。」
「为什么?再怎么说她是你的母亲……」望着那片蔓延整个房间的血色,他光是抑制内心的恐惧和愤怒就用尽所有的力气,连敬语都忘记使用。
宗明嘴边抿着笑意,说:「嗯,是啊,会和我做爱的母亲。」
他的身体一震,「你恨她……恨他们?」
宗明歪歪头,一脸讶异。「为什么我要恨他们?恨是一种很无聊的情绪,我不需要将精神浪费在那种没有意义的东西上面,我只是认为到了我获取报酬的时候而已。」
「报、报酬?」
宗明颔首笑道:「是啊,我都替父亲当了那么久的替代品,给母亲当了那么久的按摩棒,跟他们要遗产当作报酬不过份吧?」
按摩棒这种字眼从宗明的口中出现简直突兀得可笑,他却笑不出来,只觉得很冷,浑身犹如被一桶冰水当头淋下地寒冷。
宗明让他去处理葬礼事宜,以及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将不动产等物件都换成现金,并且全数转移了出去,令那群如秃鹰嗅着腐肉蜂拥而来的众多亲戚措手不及。
没有宗明这一脉的财力支撑,这个好不容易在异国站稳脚跟的家族将会一夕落没。
葬礼上,知道宗明将所有财产变卖掉的亲戚破口大骂,骂他是不肖子、骂他是和母亲乱伦的变态、骂他是个想毁掉家族的罪人……而宗明只是打了个呵欠,说他累了,吩咐他替他招呼这群亲戚。
在他们的叫骂声中,他按照宗明的交代,抛出了这栋宅邸的所有权——这栋唯一没被宗明卖出的宅邸价值一笔天文数字。
原本聚集起来声讨宗明的秃鹰在知道他们并非什么都得不到后,同盟关系立刻破碎,开始就宅邸的归属争夺个你死我活起来。
回到房里的宗明看戏看得很高兴。
事后他问宗明为什么会将这些事情交给他做?宗明眨了眨眼,笑着说因为他刚好就在那里。
不是因为信任。
他明白他没有值得宗明信任的地方,而且就算他没有处理好那些事情也无所谓……宗明根本不在乎。
就如同他不在乎被父亲牺牲、和母亲发生关系……也许他在乎过,只是知情人的沉默和漠视扼杀了这份在乎。
——这栋繁华却早已腐朽的宅邸终将迎来曲终人散的一刻。
投注大半辈子时光在这栋宅邸的老爸茫然地站在空荡荡的大厅,许久后才转过身,望向安静地站在门边的他。
「你要跟着……一起离开?」
老爸略过对宗明的称呼,这也是理所当然的,宗明以漫不在意的态度毁了他半生的心血。
「是的。」他点头。
「他本就是个疯子……」环视着人去楼空的宅邸,老爸的眼睛充满血丝。
「我很清楚。」他走向前,为老爸整理好散乱的头发和衣装,让他看起来精神点,不要那么颓丧。「爸,你知道吗?我一直很想要个弟弟,可惜妈走得太早了。」
老爸笑了起来,比哭还难看,「你把他当成弟弟?所以才帮他做那么多事?」
「以前我只是将他当成没有关系的人……」他原本黯淡的眼光逐渐清明,以坚定的口吻说:「但是现在开始直到以后,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走向哪一条路,我发誓我会把他当成弟弟一样地帮助他、照顾他,我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他接受了?」老爸怀疑地挑了挑眉。
「他说随便我,要把他当成什么都可以,只是该有的礼节不能少,毕竟我还是领着他给的薪水。」
听到宗明这么说时,他也只有「啊,果然是这种回答」的感觉。
「你这一去……」老爸深深吸了口气,「跟在他身边不会有好下场。」
「也许吧,我有心理准备了……但我还是会跟在他的身边,为我们父子俩的过错赎罪。」
「我们什么都没做!」
「爸,就是因为我们什么都没做。」
他凝视父亲这些日子越发苍老的面容,张动嘴唇,用着平稳和缓的口气淡淡地吐出了声音。
「什么都没做,其实就是我们所犯的罪了。」
宗明说回到这座小岛,算是落叶归根,可喜可贺——这句话由宗明来说一点可信度都没有,当初会选择这个小岛,是宗明将世界地图挂在墙上,蒙着眼睛随便射镖决定的。
他只能暗自感叹他的运气还算不错了,幸好宗明没射中什么荒凉的落后国家。
光阴流逝,他仔细算算,和宗明来到这座小岛已经有两年多了。
这天听说是近数十年来最热的一天,他开车载着宗明到百货公司准备购买一些新装。
宗明的衣服一向不多,并不是因为他不常买,而是买再多的衣服,他穿个一两次就会厌烦,然后毫不吝惜地丢进垃圾桶,美其名给衣橱节省空间。
不只衣服,很多东西都是这样,宗明从来没有对某件事物表示过在意或喜欢……尤其是人。
宗明拥有令人赞叹的外表,看似不排斥他人接近,却从未和人有过亲密的肢体接触。
「您有比较想买的款式吗?」他问。前面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交通意外,他们堵在原地有五分钟了。
「想买的啊……反正很快就会腻了,就以推销员的口才来决定要买哪些吧。」宗明毫不把钱放在眼里。
钱对宗明而言不是不重要,只是不珍惜的话也无所谓,宗明继承的遗产足够他奢侈浪费好几辈子。
「试着挑一件您喜欢的吧?」他开口建议,只是一件衣服也好,他希望宗明能有在乎的东西。
宗明似乎清楚他的想法,颇是愉悦地勾起嘴角。「呵,小周,你总是这么关心我,我好感动啊。」
闻言,他无奈苦笑,「您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我知道你不是在开玩笑,只是最近太空闲了一点……嗯嗯,好吧,为了回应你的关心,你去帮我调查那个人的事情吧。」
车窗外不远处的建筑工地,一名满身是汗的工人正在跟另一名工人说着什么,宗明指着的是那名年纪明显较大的工人。
「您这是什么意思?」他的眼角一个抽搐。
「我说过了啊,为了回应你的关心,我决定找一个能够让你不无聊的人。」
他的太阳穴隐隐发疼,很是无奈地问:「那么我能请问您为什么是那个人吗?」
「嗯,这是个好问题——因为我刚好指到他。」宗明说得一脸认真,如果不看他眼中的戏谑。
明知宗明是为了打发时间才给他找了这么个麻烦,他摸摸鼻子,还是认命地请人去搜集有关那个工人的资料。
没过几天一叠记载有关那个工人的薄薄纸张送到了宗明的桌上,宗明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看着,一边吩咐他记得每天都要送来关于那个工人日常发生的点点滴滴。
纯粹的没事找事。
他想,宗明应该很快就会腻了,所以对于那个工人他也不是很注意,只是每天将拿到的资料准时交给宗明。
不知不觉间,宗明对那些资料从可有可无,变成了每天习惯都要阅读。
「呐,小周,为什么这个人会在那么年轻的时候就离家出走,宁可在外面那么辛苦生活也不回去?」
「呐,小周,为什么这个人明明连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要寄钱给他的父母?」
「呐,小周,为什么吴景昇连这么明显的骗局都看不出来?」
「呐,小周,为什么吴景昇很喜欢八家将,却强迫自己不要去碰呢?」
「呐,小周,为什么景昇要让自己活得这么辛苦?明明只要放下那些事,就可以活得更轻松一点……」
从「这个人」到「吴景昇」,从「吴景昇」到「景昇」。
很久以后的某天,他向宗明问为什么会是吴景昇?在他看来吴景昇除了经历有那么一点点特别,除此之外也没别的值得注目了。
那时,宗明神色温柔地凝视吴景昇跑去垃圾桶抢救那些被随意丢弃的衣物,笑着说一开始只是习惯……后来光是看着那些记述吴景昇生活的文宇,就有种死寂已久的心脏重新跳动起来的满足感。
无论如何宗明能有个在意的对象,他便感到欣慰,尽管对方是个学历不高,年纪大了宗明快一轮的大叔。
他建议宗明可以试着去认识吴景昇,宗明考虑了快半天,最后否决他的建议。
「景昇是个好人,像我这样的人只要可以看着景昇就够了。」
他从来没有弄懂宗明的逻辑过,但是在宗明灿烂地笑着说「像我这样的人」,一股无从化解的沉重盘恒在他的心中。
——宗明的「暗恋」直到因为一直无法抒解的头痛,被他硬拉到医院检查才宣告终结。
在得知自己的生命剩下不久,动手术也难以保证能成功活下来时,比起他的惊愕不信,宗明反倒非常冷漠,脸上没有一丝恐惧的波动。
「小周,如果有地狱,我死掉之后一定会下地狱吧。」回程的车上,宗明的手支在下巴,望着沿途风景一副无聊的模样。
「您想太多了。」他连虚假的谎言也编不出来,只能用这句话搪塞回答。
「我希望有地狱。」
他不解。
「这样人死后才不会什么都没有,至少还可以下地狱……可是一个人下地狱,又感觉很孤单。」
「我会陪着您。」他说。
「我不要你。好歹我也有选择对象的权力吧。」
他被如此干脆的拒绝噎了一下,问:「那您想要——」
「我要景昇,只要景昇陪着我……呐,小周,你会帮我忙的,对吗?」宗明转过头,对望他倒映在后照镜的双眼。
你不会有好下场的。老爸的话恍惚在他的耳边响起,似乎是很遥远的过去了。
没有好下场的话也无所谓,从漠视宗明遭受的待遇,还有任由女主人划破自己喉咙的那一天起,他就有了心理准备。
「……是的,我会帮您。」
在听见他的回答,宗明像得到宝贝玩具的孩子,一脸开心地笑了起来。
阿龙仔的后记
感谢各位耐心看完这本三观不正的妄想文(默)。
俺承认,一开始俺只是想写肉肉,但又没那功力写满满的肉肉,所以造就这一篇的四不像文,俺几乎都在写四不像文啊……俺会努力改进的。
看过俺之前的小说的亲们或许也有发现到,工地这玩意儿还真是常出现啊常出现。因为比起便利商店、速食店之类的,俺其实对工地比较熟悉一点……俺哥哥去工地打工过,搬砖头运水泥包的临时工工资不错,可是真的很累(对劳动人民奉上敬意)。
咳,转回正题。
吴景昇应该算是俺笔下最悲惨的小受了,过去被喜欢的女人欺骗,之后更是成为宗明的禁脔。
朋友问,吴景昇是不是斯德哥尔摩症了?
就俺的看法,用斯德哥尔摩症来解释貌似少了点什么,并不算正确。吴景昇一直以为自己强暴了喜欢的女人,所以有非常严重的罪恶感,他想要重新开始,所以试着结婚,但最后他仍是走不出过去的阴影,结果只能以离婚收场。
宗明其实就是他潜意识里一直希望能够出现的「执刑人」,代替甘将军和柳将军对他执行刑罚,让他能够借此减轻他的罪恶。
而到最后真相大白,吴景昇对宗明的感觉也同样变得非常复杂,惧怕他却又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