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那些嬉皮士不好沟通。那小子现在不在那地方,别人也不知他去哪里了。”
“明天我将和他见面。”
“在什么地方? ”
“不能说,沃尔特。派拉蒙公司跟我联系过了。”
韦斯在伯班克一个他喜欢的墨西哥煎玉米卷摊档处与我会面。他历来都骑那辆
摩托车赴约会。当他穿着长统靴和牛仔裤,上身套件T 恤衫和皮茄克迎上前来时,
那种似曾经历的错觉使我颤抖。他看上去确实像迪肯在影片《第三十二大街的反抗
》中的形象。
“你取胜了? ”
他笑了,竖起大拇指说: “你自己呢? ”
“有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进展。”
韦斯还没停放好摩托车,就有两个穿制服的人向我们走过来。我在琢磨那两人
是不是警察,可是他们的制服又是那么华贵。接着我醒悟过来——是制片厂的人。
我从家出来,就一直被人盯梢。
“赫普纳先生很乐意让你看看这个。”穿蓝制服的人对韦斯说。他将一份文件
放在路边的桌子上。
“是什么呀? ”
“有关你服务对象的选择权。赫普纳先生觉得那个价格会使你感兴趣。”
韦斯将文件推给我: “这算是什么意思? ”
我迅速浏览了一下。那家制片厂提高了片酬,现在他们出价五万美金,片酬二
十五万。
我对他实话实说: “处于你的地位,那是一大笔钱。我认为到了这个节骨眼
上,你需要个代理人。”
“你认识很好的经纪人吗? ”
“我自己的经纪人。不过或许关系太亲密。”
“那么你认为我该怎么办? ”
“说真话吗? 去年你挣了多少钱? 认真的出价总计不过50美元吧。”
“要不要抓住这个机会? ”
我笑着点头: “你被放进该公司就是机会。”
“然后呢? ”
“我不当导演。”
韦斯瞥了我一眼。那一刻令我终生缅怀。 “你决心让我干这事? ”他问。
“我告诉过你,我不能强迫你和我达成交易。站在你的角度,我会动心。这是
一个很好的工作机会。”
“听他的话。”那个穿黑色制服的人说。
“但是你的确愿意导演此片吗? ”
我点点头。直到现在为止,所有的行动步骤都在预料中实现。不过韦斯本人还
没有。所有无名演员都想抓住成为明星的机会。他们不在乎那些被他们忽视的私下
协议。一切都取决于韦斯是否具备和迪肯相似的气质。
“如果我同意跟制片厂走,你不难受? ”他问。
我耸耸肩说: “我们过去谈的都是幻想。而现在这件是真的。”
他反复地打量我。突然间他转身走向那两个穿制服的人,将那份授予他选择权
的文件扔给他们,说: “去告诉赫普纳先生,我的这位朋友必须导演那部片子。”
“你将铸成大错。”那个穿蓝制服的人说。
“是呀,今天在此,明天就走人。告诉赫普纳先生,我信任我的朋友,他会使
我看上去很不错。”
我缓缓透出一口气,那两个穿制服的人神色严峻。
我将略过谈判的那个月。有数次我感到我和韦斯两人被踢出影视圈。关键在于
沃尔特已表过一次态,而且他的傲气使其不肯让步。但是当我主动提出双方按协会
标准处理此事时( 即让制片方按作家协会允许的最低稿酬得到那个影视剧本,同时
韦斯同意拿演员同业公会的最低限片酬) ,沃尔特便有了一笔他无法拒绝的生意。
贪婪驱使他朝对我们有利的方面让步。他吹嘘着说他的花招把我们蒙住了。
我们并不在乎。因为我正在制作一部我信赖的影片,韦斯离明星只有一步之遥。
我做了我该做的工作。我带着影片去制片厂,由他们投资一千二百万元。这笔
投资在当时是很合算的。大拇指定律说:你若把该片的成本乘以3(要算上制片厂的
一般费用、银行利息的增长,还有这样那样的开支) ,就得到一个盈亏平衡点。
因此我们将票房收入的目标定在三千六百万美元。若以全世界计算,就有一亿
二千万收入。现在还有许多从中分一杯羹的人,比如卖给你爆玉米花的那些老乡。
另外还有许多掉进神秘黑洞里的钱,比如电影院老板不如实申报出票数字,以及国
外发行商突然破产。不过将拷贝卖给HBO 公司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以后,再加上录
像带、碟片销售收入和航空公司各条航线上的放映收入,该制片厂会在银行账户里
稳稳地有五千万美元的纯利润。相信我,那绝对是空前的成功。
我们前程似锦。昨天制片厂又要求韦斯·克兰主演另一部影片。有关评论熠熠
生辉,我和韦斯均获得奥斯卡奖提名——虽然没拿到奖。 “下次争取吧。”我对
韦斯说。
我们如今变得炙手可热,我们要求得到的经费之大,足以补偿当初我损失的一
点小钱。
接着麻烦接踵而至。
你还记得前文所述,迪肯从来也不知道自己是个明星。他拍了三部影后便死于
车祸,死时那三部影片尚未公开发行,因此他永远也不知道他后的遗产将使他永垂
不朽。但也许你不知道,迪肯从一部影片转换到另部影片时,变得越来越难对付。
从理论上说,当时他已感觉到他即将具的力量,但他无法正确地利用这种力量。因
为当时他正在弥补自己少年代的过失,他要向世人表明:他并非像他的养父母和老
师们所说的一团( 只有一个老师除外) 。但是迪肯如此激情奔放、如此不安定,以
至于月来又旧病复发。他私下感到自己配不上预知的那样成功,结果就变成了知的
那样一团糟。
在摄制他的倒数第二部影片时,他开始比预定到场时间晚三个小时才在摄制场
露面。他对同行们搞代价昂贵的恶作剧,其中最严重的一次是在全体工作人员的午
饭中下泻药,结果导致当天余下的工作全部停下来。他坚持不断地玩赛车,结果迫
使制片厂在拍片期间付给保险公司过高的保险金。在拍最后一部影片时,他更频繁
地酗酒,在拍摄现场他不是痛饮啤酒就是大喝墨西哥龙舌兰酒。就在他死于车祸之
前,他22岁的年纪看上去却像60岁般苍老。当时《生的权利》的大部分视觉场景已
拍完,只留下几个结束镜头未完成。但由于该片不少场景是在德克萨斯州油田拍摄
的,他的对白需要人重新录音,以消除声轨中的背景噪音。他的一个朋友学会了模
仿迪肯的嗓音,便受雇为几段关键的台词配音。观众们非常喜欢业已完成的这部影
片,但他们并未意识到该影片如此多地依靠细心的剪辑,有些场景迪肯的样子太糟,
乃至他的胶片无法使用,只好强化其他几个角色的戏,才得以弥补。
因此我自然想知道——如果韦斯容貌酷似迪肯、声音与他相像、打扮与他类似
而且风度与迪肯一致,那么他的行为是否也开始向迪肯看齐? 当我和韦斯着手搞第
二部影片时又会发生什么? 我并非惟一的供稿者。在沃尔特面前的稿件源源不断。
我从生意场上获知此情。自从三月份奥斯卡颁奖夜开始,我一直没见过韦斯。
无论何时我打电话去他家,都没人接听电话,要么就是听见一个昏昏沉沉的女人的
声音,告诉我韦斯不在。实际上我希望他从沙漠附近的那所龌龊的房子里搬出来,
住在那儿的一帮人使我想起曼森部族。不过接着我记起他尚未挣到一大笔钱。第二
部影片将会是一座金矿。我在寻思他是否只打算为自己赚钱。
当我和吉尔从作家协会观看一部名叫《东方森林中的平民》的新影片归来时,
韦斯的摩托车就停在我家外面。夕阳西下,那些帆船的侧影映照在深红色的海洋上。
韦斯正坐在从玫瑰园通向我家的那条蜿蜒的台阶上,手里拿着个啤酒易拉罐。他还
是穿着牛仔裤和T 恤衫,T 恤衫的雪白和他皮肤的黝黑相映成趣。但是他的双颊比
上次我见到时更为憔悴。
我们之间的交流已变成一种仪式。
“你赢了? ”
他笑了,竖起一个大拇指: “你自己呢? ”
我马上笑着回答: “我一直尽力与你取得联系。”
他耸耸肩: “是呀,我一直在飙车。我需要一段停工时间。离开公众的注意,
还有……吉尔,你好吗? ”
“挺好,韦斯,你呢? ”
“第二回合才是最艰难的。”
我想自己听懂了他的意思——努力再次成功。然而此刻我在琢磨。
“留下来用晚餐吧? ”吉尔问他。
“我很乐意,不过……”
“务请留下,不会添什么麻烦。”
“你能肯定? ”
“甜椒在瓦罐里蹲了一整天,另外还有玉米圆饼和色拉。”
韦斯点了点头: “对了,我妈妈过去常爱做甜椒小菜。那是在我爸爸去世以
后、妈妈染上酗酒习惯之前的事。”
吉尔紧锁眉头。韦斯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只是凝视着他的啤酒罐。
“此后她就根本不做饭菜了,”他说, “当她进医院时……这是回到俄克拉
荷马州的事了。哎,癌症要了她的命。市政当局将我送到养父母的家里。我想我就
是从那时开始变野的。”
在沉思中他喝干了那罐啤酒,而且旁若无人,后来才仿佛想起我们在场,眨眨
眼说: “一顿家常饭菜将是上等佳肴。”
“很快就端上来。”
但是她仍然显得不安,我正要问她是怎么回事,她进屋了。
韦斯伸手拿起玫瑰丛中的一个纸袋,说道: “不管怎样,老兄,”他递给我
一罐啤酒, “你还要搞另一部电影吗? ”
“同行们说大家都在抢你。”我坐在他旁边,凝视着大海,拍拍啤酒罐
上的拉环。
“是呀,然而咱俩难道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你是作家兼导演,我来演戏,就咱
俩,没别人。”他用肘部轻轻推了推我的膝盖,说, “那个合同是这样的吧? ”
“如果你这么说,那就算是了。从现在起,你已有能力去做任何你愿做的事。”
“得了,我要的是一位朋友,我所信赖的人,在我犯傻时能提醒我的人。而其
他那些家伙,在他们认为能挣到一个子儿时,会不顾一切地让你去干任何事,哪怕
把你毁了也不在乎。我已汲取了教训。相信我,这次我不套干砸的。”
“故事倒有一个。”我有点含糊地说。
“咱们听听故事的构思吧。”
“我一直努力构思。咱们先考虑一下现实。观众喜欢你扮演的动作角色。可你
如果总是塑造叛逆的形象、反传统的角色,也不太好。你不妨演个保镖形象怎么样
?我们设想他既年轻又粗犷,给一位著名的女演员当保镖。
比如像能提醒我们想起玛丽莲·梦露的那类女明星。按照情节,他暗恋那位女
明星,但又不便向她吐露真情。后来女明星因服用过量安眠药而死,警方说这是一
件自杀案件,各家报纸也随声附和。但保镖不相信她会自杀,他发现了谋杀的证据。
他对那种掩盖罪行的做法感到愤怒。他怀着悲伤作进一步的调查取证,结果差点给
一伙人杀死。现在他更加愤怒,因为他了解到,下令谋杀那位女明星的竟然是她那
位著名的情夫——当今美国总统——当时正值大选年,那位女演员正准备写文章将
她和总统有染的事情公诸于众。”
“我认为——”他喝了啤酒后说, “拍摄地点可在俄克拉荷马。”
“还有芝加哥和纽约。这片子会激起政府当局的强烈反应,同时还塑造了一个
值得同情的英雄。”
他笑嘻嘻地问: “咱们啥时候开始啊? ”
我们就这样对影片《鸣冤》达成协议。
我整个晚上都兴奋不已,但是后来——在我们愉快地吃了~顿晚饭,韦斯开着
摩托车离开之后——吉尔对我的盲目乐观扎了一针。
“他谈的关于在俄克拉荷马的那些事,比如他的父亲弃家出走,他母亲酗酒而
且死于癌症,他到养父母家……”
“他的话让你心烦,我注意到了。”
“你整天只顾忙着写东西,连那些有关他出身背景的小报都没留心过。”
我将一只碗放讲洗碗机内。问道: “是吗? ”
“韦斯来自印第安纳州。他是个弃儿,在孤儿院长大。可他向你介绍的出身背
景却不是他本人的。”
“那么是谁的……”
吉尔注视着我。
“我的上帝,可别是迪肯的背景。”
于是接下来的事,就像从盒子里蹦出~张鬼脸盯着我一样。韦斯与迪肯长得像,
这可以说是巧合,是命中的注定,就像上帝赐予他一般。但是其他方面——如行为
举止、穿着打扮、嗓音特点等——却是刻意模仿。我知道读者诸君心中所想的是—
—我前后矛盾。当我第一次遇见他时,我认为他的样子十分自然,不可能有意模仿
迪肯。当我意识到他的测试镜头在所有方面都和迪肯在《生的权利》中干草棚那场
戏的表演相同时,我不相信韦斯是刻意复制那场戏。因为测试镜头给人的感觉十分
自然,不是模仿。那是对迪肯的尊崇。
然而如今我清楚了。韦斯是在刻意模仿。但令人恐惧的是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远
远超出了普通意义上的模仿,他已完成每个演技型演员的终极目标,他不是在演戏,
他也不是假装成迪肯。实际上他在演绎自己的模式。他全身心地投入到角色中,开
始时他无疑是有意识地在扮演这个角色,到后来自己就变成了这个角色。韦斯·克
兰只是存在于姓名中,他的家庭背景、他的思想、他的身份等不再属于他自己,它
们属于一个死者。
“这是什么见鬼的玩意JL? ”我问道, “是《三面夏娃》? 西比尔的作品? ”
吉尔忧心忡忡地望着我说: “只要它不是《变态狂人》。”
我该怎么办? 去告诉韦斯他需要帮助? 去作一次贴心的交谈,劝他走出错觉?
但这样的交谈只是停留在理论上,我们没有把它付诸行动,无论如何他不是危险人
物。恰恰相反,他的行为举止没有差错。他总是说话文静,还带点幽默。此外演员
们常用各种方式使自己兴奋起来,自然会显得有点古怪。我想,要采取的最好行动
就是等着瞧。另一部影片即将开拍,好像不存在什么捅娄子的感觉。如果他的错觉
变得具有破坏性……
他与全体演职员相处当然没啥困难。轮到他的戏时,他提前半小时到场。他熟
悉台词,总是花上几个傍晚和周末——无偿地与别的演员一起排练。连制片厂副总
裁也承认样片相当棒。
惟一的麻烦迹象就是他热衷于赛车和骑摩托飙车。因为替他支付的保险金过高,
制片厂副总裁非常生气。
“嗨,他需要释放一下,”我说, “他的压力太大。”
我承认我的压力也太大。这次我的预算价值两千五百万美元,我不想为了让我
一手推出的影星走出错觉而毁掉影片。
影片按拍摄计划拍到一半时,韦斯来对我说: “看见了吗,不开玩笑。
这次我表现良好。”‘“嗨,我十分感激。”他用“这次”是他妈的什么意思
?各位也许在想:如果我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