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生(父子)- 第25部分

　　
　　「这些东西要送人？」
　　
　　「嗯！」叶轻笑著点头，解释道：「要送孤儿院的小朋友，我曾在那里待过，院长奶奶对我很好。」
　　
　　这个过往是叶檀云不知道的部分，在以前的调查资料中似乎也没被提及。
　　
　　「说清楚。」
　　
　　「……在妈妈还有到处打零工的时候，因为社区里没有托儿所，也没有家长有空替人带小孩，所以社区的父母大多会把小孩寄托在孤儿院，请院长奶奶代为照顾。孤儿院的小朋友们感情都很好，後来就没去过了，我一直很想念那里。」叶轻说起往事，面容就如同之前提起母亲的时候一样，总是那麽平静温和，让人想不到他曾经历过一段痛苦的岁月。
　　
　　叶檀云听完了没有追问为何不去的问题，事情很好推演，不外乎是李缘失业、颓废、一蹶不振，而儿子就成了她发泄的牺牲品。
　　
　　叶轻似乎总是这样，将好的事情全记在心里，而坏的事情虽然没有遗忘，但不会刻意提起，就彷佛他的生活一直都是如此安然美好。
　　
　　「很快就会见到他们了。」
　　
　　「嗯，我知道。」叶轻看著照後镜中叶檀云专心开车的模样，露出既期待又满足的笑容。
　　
　　叶檀云没有错过这抹笑容，而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他也发现叶轻脸上的笑容愈来愈多。明明该是件值得欣慰的事情，但那种「我很感动」、「我很满足了」，开心之馀又夹杂著些许的苦涩，这样的笑容，见了不但不会感到高兴，反而让人更加的郁闷。
　　
　　希望这个孩子有天能够无忧无虑、肆无忌惮的开怀大笑。叶檀云在心中许下了这个诺言。
　　
　　一个多小时後，车子来到M市较热闹的市区。离开多年，原本经济建设还不算发达的M市早已是全新的模样，只来过M市闹区几次的叶轻，印象虽然很模糊，但还是察觉到了不同和改变。
　　
　　「……不知道以前住的地方有没有变？」
　　
　　「我想，你还是先指路吧。」叶檀云控制车速，语气无奈的说。因为是多年前的事情，又没太放在心上，导致他对M市的路线相当陌生。
　　
　　「可是，我也不太清楚……」叶轻面露困扰，但还是认真的看著周遭的建筑物，仔细的回想从前。想了许久，终於不确定的说：「好像要经过一座桥……桥过去後，转个弯直直走好像就会进入住宅区。」
　　
　　叶檀云点头，依照著路牌的指示，先找到路标最明确的陆桥，至少有个方向，若错了还可以另外找。也多亏叶轻的记忆力，过了陆桥後，与之前闹区几乎是两个样，破旧斑驳的建筑物和脏乱的街道，在这属於中低阶层劳工所居住的地区，如多年前一样，弥漫著腐败堕落的气息。
　　
　　路边有不少游民在街上游荡，还有不少年轻人乱涂鸦和破坏公物，大家无视的冷漠态度，似乎就是这个住宅区该有的模样。或许是汽车一看便知价值不斐，也或者在这里根本没人能拥有车子，很容易就引起路人的注意，更有不怀好意的打量。叶檀云也曾在这种环境中打滚过，对周遭投射的异样目光不以为意，但想到後座的叶轻，他还是踩了油门，加快行车的速度。
　　
　　因为贫民区的变化并不大，在叶轻的指引之下，很快地就找到以前居住的旧公寓，正如叶轻记忆中完全一样。当车子停好後，迫不及待要开车门的叶轻，却发现车锁没有打开。
　　
　　「先待著。」叶檀云语气不善的说。
　　
　　莫名其妙就被阻止，叶轻还弄不清楚状况，就看见叶檀云开了车门，颇用力的关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知道叶檀云不会有这麽失礼的行为，叶轻这才仔细的观察外头，发现有不少人正朝著他们走来，似乎早就在这辆车的主意。
　　
　　叶檀云一下车，因为他出色的外貌，导致那些有所企图的人皆露出了惊豔的目光。但也碍於他天生不凡的气势，几个人因此停住了步伐，有了打退堂鼓的念头，少数几人互相扯著袖子，灰溜溜地转身跑走。
　　
　　剩下的只有五人，他们对逃走同伴的背影不屑地吐了口水，骂了几句粗话後，便继续朝车子走来。三个人团团围住叶檀云，猥琐看著这个少见的美男子；另外两人则绕著车子打转，东摸西碰，不时发出赞叹，其中一个试著打开车门，但门早就上锁，外头打不开。
　　
　　「帅哥，老子看上……唔！」
　　
　　带头的人才一开口，下巴就受到强力的撞击，整个身体瞬间腾空上飞，於空中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落在五公尺外的远地，倒地不起。剩下的四人面面相觑，对这个突然的发展错愕不已。
　　
　　「滚。」叶檀云冷冷的说，许是刻意的，他用高傲又带有轻视意味的眼神扫过几人，就等著他们被激怒。
　　
　　正如叶檀云所预测，地痞流氓面色狰狞，不知哪生出来的勇气，抡起拳头一起朝这个目中无人的外地人攻击。叶檀云双手擦在裤子口袋里，轻松闪过那些中看不中用的攻势，一抬腿，用脚後跟朝某人的脑袋重重踹下去，一击必倒。接著也是只动用一只脚，分别以侧踹脸颊和正击胸腔，轻松将人击昏在地。
　　
　　前後不到五分钟，轻松自如的解决掉找麻烦的家伙。而躲在周围偷看的其馀同伴，早就被叶檀云惊人的实力震慑住，谁也不敢再打他的车子的主意，更别说是人了。
　　
　　叶檀云如此大费周章的将人打倒，目的也是为了杀鸡儆猴，让人不敢再靠近，显然这招效果良好。他打开车门重新回到车上，原以为会看见少年紧张关心的眼神，没想到叶轻竟然拿著素描本，埋头认真画画。
　　
　　发现叶檀云回来了，叶轻一抬头，就看见他有些不满的表情。
　　
　　「我只是觉得你很厉害，所以……」根本不用担心，叶轻心想。顿了顿，他接著说：「我一直认为你身体的线条很漂亮，不管做什麽都好看，忍不住就拿笔画下来了。」解释完，叶轻把手中的素描本递给叶檀云看。
　　
　　图画纸上是很简单的铅笔线条，叶轻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把叶檀云刚才出手的画面复制在纸张上。只是很粗略的草稿，但已经能看出他深厚的画画功力，更能感觉到画中人物充满魅力的英姿。
　　
　　「……下车。」把本子还给叶轻，叶檀云开了车门锁。
　　
　　叶轻把素描本和铅笔收回随身包中，抓过身旁的两大袋物品，开了车门下车。而叶檀云用钥匙将车上锁後，顺手接过叶轻手里的袋子，用下巴轻点一下，示意道：「带路。」
　　
　　叶轻望著叶檀云已经往前走的背影，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笑意，但却能轻易感觉到他的愉悦之情。他上前牵起叶檀云空著的左手，察觉到大掌瞬间的僵硬，叶轻握得更紧，拉著人一直走。
　　
　　「叶檀云，你会喜欢院长奶奶的。」叶轻一边领著叶檀云，一边回头对他说：「院长奶奶一定也会喜欢你！」
　　
　　「你还真肯定。」叶檀云没有挣脱那只主动握住自己的手，任由叶轻抓住自己，紧紧不放。
　　
　　「当然。」叶轻大声的道，没有回头，「因为我喜欢你啊。」




☆、第二十一章　…2（补）

　　「叶檀云，你会喜欢院长奶奶的。」叶轻一边领著叶檀云，一边回头对他说：「院长奶奶一定也会喜欢你！」
　　
　　「你还真肯定。」叶檀云没有挣脱那只主动握住自己的手，任由叶轻抓住自己，紧紧不放。
　　
　　「当然。」叶轻大声的道，没有回头，「因为我喜欢你啊。」
　　
　　听见叶轻如此直接的「告白」，叶檀云似乎没把他的话当真，笑道：「你喝醉时也说过这种话。」
　　
　　「嗯，我记得。」
　　
　　叶轻只是稍微偏头，叶檀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见他又说：「我还记得，我问了一个问题。」
　　
　　「……那我的回答呢？你记得吗？」
　　
　　两人在绕过一个街区後，来到一间两层楼高，看起来经过改建的西式建筑前。铁门已经生锈，上头还攀满了藤蔓植物，随风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门里有个宽敞的院子，设有溜滑梯和盪秋千等简易的游乐器材，似乎有些历史，但房子的主人很尽力的维护品质，有重新上过漆的迹象。
　　
　　叶轻松开紧握的手，扯开了嘴角，对方才的问题笑而不答。与叶檀云对视几秒後，他道：「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再问一个问题。」
　　
　　「为何现在不问？」叶檀云敏感地抓住叶轻话里的关键字，什麽叫做「有机会」，这种话听了就刺耳。
　　
　　彷佛刻意要和叶檀云作对似的，叶轻对他的反问一律充耳不闻，甚至以明显的态度回避，自顾自地说：「有机会的话，我还想去环游世界……妈妈好像去过很多地方。」每次听她讲以前的故事，他都会全神贯注，羡慕不已。
　　
　　「你……」叶檀云拉过叶轻的手臂逼他面向自己，要他回答刚才的问题，但一接触到叶轻的眼神，声音瞬间堵在喉头，什麽都说不出口。
　　
　　「孤儿院到了。」
　　
　　叶轻挣脱手臂的桎梏，抢过叶檀云手里的两个大袋子，他率先推开铁门跑进去，一秒都不愿意多待。
　　
　　『会有机会的……我保证。』烦躁的握了握拳头，叶檀云很是懊恼。
　　
　　叶檀云嚐到有生以来最大的挫败感，他竟然看不明白叶轻异样的情绪。熟悉却又陌生的情绪。



☆、第二十二章　…1

　　「小……轻？」从屋内的窗子看见外头有人来访，年迈的院长披了件灰色披肩推门而出，在看见外头少年熟悉的脸庞时，一下就认出这个多年不见的孩子，泪水蓄满眼眶，「你……是小轻吧？」
　　
　　「院长奶奶，好久不见。」叶轻把手中的袋子放下，大步上前，抱住已比自己娇小的佝偻身躯，哽咽的说：「我回来了。」
　　
　　「好……」院长缓缓地抬起颤抖的手，轻抚著叶轻的背，「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奶奶很想你，你都长这麽大了……」
　　
　　「抱歉，让您担心了。」松开拥抱的双手，叶轻退开几步，让院长好好的看著自己。
　　
　　「你妈妈……」院长拉起叶轻的手拍著他的手背，才一开口，注意力立刻被朝他们走来的男人吸引住，「他是？」
　　
　　叶轻侧身，等叶檀云走到自己的身旁後，他笑著介绍：「奶奶，他是……」
　　
　　「院长您好，敝姓云。」叶檀云突兀的打断叶轻的介绍，并伸手和院长问好，「我是他的监护人，出资给予叶轻最完善的教育和照顾。」
　　
　　叶轻意外叶檀云竟然隐瞒自己的身份，甚至用一种让人误会的说法，将他们的关系变得很生疏，完全不会让人联想到是亲人。
　　
　　院长确实被成功误导，尽管这位「监护人」和叶轻有些相似，但年纪看上去很轻，难以联想到会是叶轻的亲生父亲。因此院长就认定这个男人收养了叶轻，只是称呼上并不亲腻。
　　
　　「你好，我是这里的院长，感谢云先生这些年对小轻的照顾，他看起来……」院长的目光流露欣慰之感，用粗糙的手掌抚摸著叶轻的脸颊，道：「非常好。」
　　
　　「哪里，这是我该为他做的。」叶檀云表现得很谦虚，他拎起被搁在地上的袋子，说：「这些是叶轻的心意，今日前来便是想见见院长和院里的孩子。」
　　
　　「孩子们都在里头，请进、请进！」
　　
　　孤儿院的孩子大约三十人，有些是父母白天寄托的小孩。有些孩子叶轻还有些印象，而跟他差不多年纪的，不是去上学，就是去工作，不在院里。听院长说，只有少数的小孩被领养，大部分还是在院里待到成年後再独立去外头打拼，每年回来个一两次，有的甚至就没再见过了。
　　
　　院长也曾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叶轻，没想到还有这个机会。
　　
　　「原本想问以前的事，但都是些难过的事情，就不问了。」
　　
　　院长坐在院子的木摇椅上，望著正拿著素描本、应孩子们要求画画的叶轻，而後又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树下讲电话的男人。
　　
　　「都过去了，我现在很好，真的很好。」叶轻抬头，顺著院长的视线看过去，柔和的神情是发自内心的。发觉衣袖被人扯了一下，他赶紧回神把画好的图撕下来，送给在旁边等候许久的孩子。
　　
　　目前是晚餐时间，所有孩子都已经集中在饭厅里吃晚餐，开心的拿著叶轻送给他们礼物，还有拿著漂亮的图画到处炫耀，笑声不断。叶轻在外头听见，和院长相视而笑。
　　
　　素描本还剩下几张纸，叶轻拿著铅笔继续「唰、唰」在纸上作画，神情专注又认真。院长没有看他在画些什麽，轻轻晃著摇椅，出声道：「小轻，奶奶知道你过得很好，但也看得出来，你有心事。」
　　
　　叶轻哼笑几声，说：「奶奶，人都会有心事的。」
　　
　　院长也跟著笑了，低沉的笑声在夜里划开，让不远处还在处理公事的男人忍不住看了几眼。
　　
　　「是啊……但奶奶很厉害，知道你的心事是什麽。」院长含笑觑了叶轻一眼，看到他惊讶的表情後，自信的说：「是因为云先生吧。」
　　
　　画画的动作瞬间停顿，叶轻不发一语，没有否认，但无疑是承认了。
　　
　　「云先生很关心你，常常往这儿看。」院长闭上眼睛，继续晃著摇椅，道：「就和你时不时就往他那边看一样。」
　　
　　虽然年纪大了，眼力和听力愈来愈退步，但院长对自己的观察力向来自豪，尤其是孩子们不自觉的小动作，这些有助於她了解孩子的心事和烦恼，并给予适时的建议，以防他们在不知不觉中错失了什麽。
　　
　　「住附近的小琪，也常来院里和大家玩。上个月，她父母希望她能去城里念书工作，一家人就搬走了。搬走前，小琪就跟你现在一样，一直看著我们院里的阿海，直到最後什麽也没说。」
　　
　　院长偏头凝视著叶轻的侧脸，道：「小轻，你知道这种想说又不敢说、矛盾心情是什麽吗？」
　　
　　「……不知道。」
　　
　　「是爱情啊，孩子。」院长伸手抚摸著叶轻的头发，语气十分温柔，彷佛又让她想起了什麽美好的回忆。
　　
　　对「爱情」这个词汇显然感到陌生的叶轻，再次面露惊讶，嗫嚅地说：「奶奶……我们都是男的，您误会了。」
　　
　　「我可没这麽迂腐，同性别又怎麽样？」院长轻敲一下叶轻的头顶，严肃地道：「我可是过来人，人的眼睛是会说话的。你喜欢云先生，奶奶很肯定。」
　　
　　叶轻知道自己是喜欢叶檀云的，但从没想过这份「喜欢」的感觉，在院长的解读下竟成了「爱情」，是他想都没想过的。但更令叶轻讶异的是，听到这个说法後，他内心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彷佛拨云见日般，多日以来盘旋於心头的莫名感立即烟消云散，渐渐地，他接受了院长的答案。
　　
　　一直以为和喜欢黎晴、叶妃、叶牙他们是一样的。原来这份感情早在不知不觉中就已经变质了。
　　
　　「我还是不理解……为何奶奶看得出来？」叶轻疑惑的问。碍於他和叶檀云真实的关系，这份刚被挖掘出来的情感，令人徬徨不安。
　　
　　院长笑了笑，答道：「很简单。有个人，你会注意他的一举一动、会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