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他妈妈，这点小事都不能决定吗？”潘越妈妈显然有些恼怒，宋英最终还是关上了门。
“潘越也和我说了你们分手的事情，你也知道，宋英没有了爸爸，你是唯一代替她父亲出席的人。”潘越妈妈顿了顿，而宁林的脑海中只有那句“潘越和我说了你们分手的事情”。
“你也想看着潘越幸福，不是吗？”宁林咬着下唇，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堆积在他的心中，看着潘越幸福？他怎么能做到？自己的爱人和妹妹结婚，而自己将挽着她把她送到潘越面前，这样难道就叫幸福吗？
“好，我会来的。”良久，宁林缓缓地说出了这几个字，而好像，用尽了一生的力量。
两个月后。
偌大明亮的教堂里，身着藏青色西装的潘越靠在一副画前，从彩色琉璃上透射来的光线异常刺眼，而身旁高跟鞋渐进的声音让潘越不禁闭上了眼睛。
“检查结果出来了。”宋英开口道，“嗯。”潘越淡淡地回答。
“我怀孕了。”宋英攥着那张化验结果，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她深深地看着那个安静的男人，手缓缓抚上小腹。这里是他们即将举办婚礼的地方，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场戏罢了。
她该庆幸吗，有这个机会让她站在自己喜欢的身边，即使知道一切都是假的，她也该带着微笑挽着自己的哥哥走到这个男人面前，自己的哥哥，他的爱人。
如果说上帝是眷恋她的话，那么这个孩子就是一个礼物。
“这个孩子……”察觉到了潘越的目光，宋英的眼神显得有点慌乱，“我……”
“怎么，为什么不继续说？”潘越的语气带有一丝讽刺的意味，“你希望我说什么？我会负责？还是打掉？宋英，你到底在想什么？”
“潘越，你以为我想要什么？不过就是一个家，一个……”
潘越冷笑一声，“你完全可以去和我妈说，说你怀了我的孩子，如果她还认为是假的，你可以把你手上那张纸给她看，怀孕？宋英，你觉得我的同情心值多少钱？”
宋英觉得自己全身冰凉，事到如今已经不能回头，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就因为那个电话？潘越！你明明知道我也不愿意……”宋英的声音有些尖锐地刺着潘越的理智，这个女人无时无刻不在做着让自己无法理解的事情，当母亲和他说宁林要参加自己的婚礼，还是作为女方的家属，潘越觉得自己真的要被逼疯了，为什么要让宁林见证这一切，一场婚礼，又是一场劫。
“不愿意？你当然不会愿意，因为，你在心虚。”潘越的气息喷洒在宋英的耳畔，宋英下意识后退一步，“去吧，去告诉所有人，你怀了我潘越的孩子，你会是我潘越的妻子。”潘越顺着那条通往门口的路越走越远，“但是，你永远不会是我爱的人。”
婚期在一周后，宁林也理所应当地回来了。
回到久别的家里，家具上似乎都落了一层灰尘，宁林收拾着东西，把衣服放进了洗衣机里，水流的声音也带着他的思绪回到曾经和潘越在一起的日子，缠绵在这个有些拥挤的阳台上，随着傍晚的风把不安定的心情都带走。
厨房里电饭煲中还留着自己走之前忘记处理的剩饭，宁林最近有些感冒，他庆幸着自己有着这短暂的失去嗅觉的机会，闻不到浓重的霉味，更闻不到自己眼泪消散空气中的咸涩。
做好这些事，宁林拎着垃圾打开门，看见了站在门口，眼睛红肿的宋英。
“哥，我怀孕了。”
难怪母亲在自己走之前欲言又止，难怪这段日子他的手机没有一点消息，难怪，宋英会哭着站在自己面前。
看着她依旧平坦的小腹，那里孕育的是一个新的生命，一个属于他们的，属于潘越的。
那么自己呢，还该出现在那场婚礼上吗，他该怎么面对潘越，他还有什么勇气面对潘越，这是背叛吗，宁林不想承认，他想帮潘越找一个很好的借口，可是好像，办不到了。
办不到了，好累。
“什么时候的事？”宋英抿着唇，和宁林此刻的表情没有什么差别，“已经快两个月了。”是吗，那是自己离开之后吧，是不是看到这样的表情，潘越你就情不自禁了？
情不自禁，这该死的情不自禁，潘越也想他该克制。
他知道宁林回来了，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他想来找他，即使他们已经“分手”了。潘越坐在车里，那亮着灯光的玻璃内，他应该在吧。
潘越用力砸了一下方向盘，鸣笛声像是在宣泄着内心的悲愤，潘越抬头，看见了那个同样看向自己的人。
两个就这么并排坐着，不知道过了多久。
宁林先开口，“婚礼，准备的还顺利吗？”垂下的眼眸中黯然失色，攥着手心已经满是汗水。
“嗯。”潘越按下车窗，吸了一口烟，吐出的白色烟雾消失在黑夜之中。
“你不该答应。”潘越皱眉，看向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宁林，他消瘦的肩膀靠在座位上，只是那一点点的震颤都被潘越看在眼底。
“那么我该怎么做？潘越，你告诉我。”宁林深吸一口气，对上潘越的眸子。其实两个人眼底都有着难以遮掩的疲惫，心力交瘁的他们，已经不能再互相安慰了。
见潘越不说话，他深邃的眼眸只是深深地看着自己，似乎要把自己心里的一切都看透，“宋英怀孕，是吗？”而宁林看见，潘越点了点头，他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一点惊讶。
“就这么无所谓吗？潘越，你就不解释点什么？”
“解释都是多余的，宁林，我以为无论什么时候，你都会相信我。”
是啊，一切都输在了这个以为上，是我们太信任彼此，还是心中存了越来越多的结？
“做不到了，潘越。”丢下这句话，宁林用尽毕生的力气关上了车门。
烟灰落下，烫伤了潘越的手指，可是比起心中的痛，这根本不算什么，
结束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百章
婚礼。
潘越和单秋泽早早的来到这里打点。实际上，也不需要打点什么。单秋泽是潘越的伴郎，两人并肩站在教堂门口，似乎都晃了神。
“为什么想在教堂办婚礼，一会还有在酒店的喜宴。”单秋泽顺着潘越的方向看去，辽阔的天空像是没有一丝杂质。
“因为… ”潘越缓缓的说着，吐了一口气，低下头看了看自己锃亮的皮鞋，微微勾起嘴角说道：“大概是因为我这种从来没有相信过上帝的人，也想感受一下。”
单秋泽看向潘越，眼神有些复杂的眯起，显然对这样的说辞有些疑惑。“你… 跟宁林到底怎么了。”
潘越摇摇头。“能有什么，事已至此。”
人陆陆续续的到来，都是一些亲属和朋友。单秋泽接到电话后向潘越说道：“我去接下楚文乐。”
潘越点了点头。看着单秋泽几乎小跑起来的脚步，无声的笑了笑。
宁林早就来了，避开了自己去了宋英那。想到这，潘越便不知该怎么继续，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没有人可以挽回了。
当初他以为，只要简单的办完了这个婚礼，宁林就可以回来，母亲也可以安心。而似乎，世事永远都难料。
而在另一边的宁林，坐在一旁看着还在补妆的宋英，女人穿上婚纱都是美的，此刻的宋英坐在那里，仿佛与他隔了千万里。
“哥。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但还是对不起…”宋英看着镜子里的宁林说道，“这一切，本应该属于你。”
宁林闻言，眉心跳动了两下，仿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起身走到宋英身后。“说什么呢，今天你办婚礼。这一切本来就不会属于我，宋英。人们的祝福，堂堂正正的说我愿意，圣神的发誓… 都不会属于我。”
怎么可能属于我。
宁林苦笑着看着宋英，悲伤的眼睛里似乎蕴藏着很多无奈。他知道，了解，无力改变。却还是残忍的要亲眼见证这一切，有自己促成成分的婚礼。
“宁林，你在这？”宁林闻言看向门，楚文乐出现在那里。
“嗯。你怎么不到台下坐着，一会就该开始了。”宁林说着。
“我马上去…”楚文乐走上前，看了一眼宋英，还是说着：“不要太勉强自己。”
“人生不知道有多少事情等待着我们。宁林。”
宁林静静的看着楚文乐良久。然后垂下眼眸。说道：“我知道。”
“结束之后的喜宴，我也不大想去，到时候就先走了。你呢，要不要跟我一块？”
宋英此时看着宁林有些不好脸色，认为宁林是犹豫着，想到宁林的处境。便开口道：“哥，没关系的，你到时候可以先走。”
“好，一起吧。”宁林对楚文乐露出一个微笑。
被人催促着要进场。宋英和一旁的伴娘连忙起身。
宁林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
等待进场的宋英和宁林在教堂门口。宋英似乎有些紧张，白色的头纱下的她，显得十分俏丽。
宁林看着教堂门，恍惚间有些错觉。步入教堂，交换戒指，亲吻，为人祝福。多么美好的画面和情结。习惯的抚上自己手上的戒指，轻轻的转动着，那浅浅的戒痕还在手上难以消退。即使在他们冷战吵架，他也不想不愿意摘下的戒指。现在只剩下这个孤单的指环还告诉着自己，那个人明明就与自己相爱。
悠扬的乐曲响起，悦耳的进行曲让他有些清醒。宋英的手已经挽了上来。教堂的门缓缓打开。
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回头，包括那个人站在最前面也看向这里。
宁林忽然心跳起来。那种感觉那么真实，自己好像都能听到心跳的声音。所有的人都噙着微笑，带着那种祝福的表情看着自己。宁林有些机械的慢慢的走着。
脆弱的神经就在这一刻断了。当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就是这么冰凉且真实。
那个人远远地，带着笑容，抬头似乎就能看到他温柔的目光，就像是等待了很久很久终于找到彼此的目光。宁林不自觉的向他微笑。
想象中的一切摆在自己面前，还有那个人。
直到宋英挽着自己的手收紧，那微微的痛觉立刻让自己又清醒。残忍的清醒。同一时刻，他看向宋英，宋英还保持着完美的微笑，不时的向两边的人点头。刚才似乎像是在提醒自己的走神。
宁林自嘲着，对啊，这些笑容，这些祝福都不是给自己的。那个人等待的人，也不是自己。
脑中轰轰着不知是些什么，只剩下继续走着的本能。
心中的痛觉也渐渐复苏。潘越，潘越。你说，这要是我们的婚礼多好。
我不需要这么大的教堂，不需要这么多祝福的人，不需要温馨的布置。只要你站在那就好了，然后让我走向你。然后你也拉紧我。
让他们去说去责怪。只要你不放手就好了。
这样就够了。
“哥，到了。”宋英的声音穿过耳朵。宁林收起失神的眼神。勾起一个笑，看向潘越。
仿佛刚才潘越温柔的笑容是错觉。此刻的他紧紧地盯着自己，仿佛想要说什么。而自己，根本连看向他的勇气都没有，那种心虚心痛的感觉席卷全身。
全场都等待着宁林接下来的话。
宁林深吸一口气。说道：“潘越… 我把我妹妹，交给你了。”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宁林刚说完，就深吸了几口气。
有些颤抖的拉着宋英的手，放在潘越的手上。看着那个带着白色手套的手与潘越的十指紧扣，宁林猛的看向潘越，又偏过头。
我还是太高估自己，这明明就比自己想像的痛上千百倍。
“说完了？”潘越的声音很轻，宁林几乎一阵战栗，看着潘越。
他看着潘越，潘越似乎等待着他说什么。宁林微微的向后退一步。握紧了拳头。他似乎明白了潘越的意思，但有些不确定，而且心中的猜想本能的被自己否认。
“我说完了。”宁林说道。
台下不知谁先鼓掌，结束了这尴尬的氛围。
宁林松了一口气，坐在了第一排。不是很想看后面的事。楚文乐果然是对的，连这个都不想面对了，还去喜宴干什么了，还不如趁早走。
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是楚文乐。“宁林，打起精神，还没结束。”宁林闻言侧过脸点了点头。
他看向上面。
单秋泽作为伴郎，拿出戒指，想要递给宁林。可是，单秋泽打开盒子的一瞬间，似乎脸色有些不对。
潘越也回头，看向那个盒子。宁林看到，那个盒子里没有戒指。
“我也不知道，明明一直放在里面的。”单秋泽说道。声音有些冷。
“没关系，继续吧。”潘越似乎也没有很在意。
宋英眼里的失落怎么也掩饰不住。
宁林在台下，看到单秋泽往自己这边看来，匆匆一眼便继续看向潘越。
宁林抚上自己的戒指，闭上眼睛，无力的想着。怎么能让你人生的婚礼不完整。反正，留着这个已经失效的戒指，似乎也没用。
“用我的吧。”宁林的声音不大。但台上的每一个人都听见了。
潘越几乎是立刻回头，眼里的不可置信看着宁林有些心慌。潘越自然知道宁林所说的“我的”，是什么戒指。
宁林刚上台，单秋泽就说道：“你何必呢。”
“没事。”宁林皱了皱眉，伸手去摘那一枚戒指。
有些难摘呢，毕竟，带了这么长时间。毕竟是你送给我第一个东西。怎么有些看不清楚，眼里忽然湿润。
——“林林，第一次给你写个口香糖纸似乎不太好… 给你这个怎么样。”
他那天的眼神十分真挚。“林林，不愿意也得愿意了。”
“啊，一辈子很长呢，戒指旧了我也不会买新的的，你好好保管，林林。”
宁林想到这些忽然就有些不舍。自己干嘛要一时冲动做这样的事情。这是唯一属于他的东西了啊。
那戒指似乎卡在关节处难以摘下。
“我。。你们等等，这怎么，有点难摘呢…。呵呵，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平时，都挺好摘的。”宁林一直断断续续的说着。仿佛在用他毕生的力气。
“别摘了。摘不掉，就别摘了。”潘越看着，慢慢的说道，那声音里的情愫仿佛也满是伤痛。
“…好了，给你。”宁林像是没听见一般，把戒指给潘越后，就转身离开。
他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走到教堂外。
掌声又响起，估计是两人亲吻了。
宁林抬头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心中没缘由的抽痛。那忍了很久很久的泪水，没有预兆的落下。
潘越在台上，对一旁的单秋泽说：“阿耽，你看，根本就没有上帝。”
“根本就不会有奇迹。”
单秋泽在一旁默不作声。
潘越摇了摇头。我以为，在教堂，就算我们最后为了我们自私了，上帝也会原谅了。可是，我忘记了，根本就没有上帝。我们都没有这样的资格和勇气。
宁林和楚文乐先离开了。去了楚文乐家。
宁林坐在沙发上，说着：“终于结束了。”说完扶着额头，叹了口气。
楚文乐从冰箱拿出啤酒，说道：“人生怎么会结束。有时候我们都分不清是开始，还是结束。喝酒吗？”
“嗯。”宁林接过酒。似乎还有些失神。
“不够我这还有白酒。”
“呵，算了。喝就喝吧。”宁林摆摆手说道。
两人都有些安静的喝酒。宁林看到楚文乐的电话一直在响。而楚文乐没有要接的意思。
“你不接吗？”宁林说道。
楚文乐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