么想,从记起他是谁开始,孙宇凡心中就隐隐传来一丝担忧,只要是涉及自己父亲公司的案子,几乎都由他来辩护,这个男人像是阴魂不散一样伴随每一件让自己烦恼的事,包括苏哲。
苏哲并没有想过还能再见到刘允,刚刚在车上刘允问自己:“什么时候一起去爬山?”原来,他还记得那天说过的话。“好。”然而这个字没有经过思考就被说了出来,苏哲只能任由苦涩的情绪翻涌不已。然而再一次见到这个自己似乎已经忘掉的人,苏哲并没有被曾经的喜欢萦绕在心头,取而代之的只有一种淡淡的怀念。可是刘允就在自己面前,为什么会怀念呢。
苏哲深吸一口气,想要说出的话在哽在了喉咙中怎么也无法倾诉,他该怎么告诉孙宇凡,他只是约自己去爬山,那个“不急”,只是允诺那一个约定而已。
“苏哲,”孙宇凡的语气愈发不耐烦,“你爱的是我,还是他?”
“或者,”孙宇凡自嘲的笑容有些刺痛了苏哲的心,“你在乎的始终只有他。”
日记中满满的都是对他的回忆,那种淡淡的情愫也让孙宇凡不得不在乎,在自己的身下,喊的却是别的男人的名字,这真是天大的笑话。颓然地放下手臂,攥紧的手被指甲陷进肉中的感觉刺得有些疼,如果是这样,那就真的没有必要在纠缠下去了。
“等等——”有些急切地拉住孙宇凡,苏哲说:“我只是答应他去爬山,没有别的意思……我不会和他…我…我并不是……”
“苏哲,你紧张起来就语无伦次。”孙宇凡嘲讽地勾起一个笑容,大力地拉回了被他扯住的袖子,“可惜,我并不像他一样了解你。”
那一句话没有说完的“我并不是还喜欢他”被黑暗掩藏得十分隐蔽,伴随着孙宇凡离去的有些落寞的背影,苏哲无力地靠在墙上。屋子里冰冷的温度侵蚀着苏哲。
怎么这一切,都变得这么难。
顶着黑眼圈来到刘允的办公室楼下,苏哲觉得自己的眼皮有千斤重,已经失眠好几天了。他一身运动装再加上背上背着的大包,整个人虽然被阳光笼罩,但是仍然有一种压抑的感觉。自己的这个包还曾经被孙宇凡嘲笑过,里面放了很多急救的物品,甚至还有一个大大的保温水壶。
“怎么,你还要喝热的?”自己曾经在秋游前叮嘱过学生们:“同学们啊,最好带点热的喝……”没想到竟然被孙宇凡拿来调侃自己。“苏哲你不会……”孙宇凡顿了顿并用一种暧昧的眼光盯着自己,然后噙着笑意把自己压在椅子上。至于那句话,苏哲也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理了理思绪,既然已经决定要好好面对孙宇凡,那就不能再犹豫不决优柔寡断了,和刘允的约定,苏哲希望是最后一个。
然而在楼梯的转弯处,苏哲却看见了正在攥着刘允衣领的孙宇凡。
容不得思考,苏哲立刻跑到他们面前拉开了两人,他挡在刘允身前面对孙宇凡:“孙宇凡,你闹够了没有?”
“闹?苏哲,你知道什么?”看起来孙宇凡真的被惹怒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中喷薄着愤怒的情绪。即使不知道他们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苏哲下意识地就回答道:“我不需要知道什么,孙宇凡。这是刘允办公的地方,你不要再找他麻烦了。”
“苏哲,这是我和他的事……”看着他再一次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刘允不禁喃喃低语道,然而这样的语气更像是在劝苏哲不要这么对孙宇凡。
“你她妈别装好人,衣冠禽兽。”扔下这句话,孙宇凡头也不回地就走了,经过刘允时还重重地撞了一下他的肩膀。
“呵呵,毕竟他还只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刘允打破了沉默,他嘴角扬起的弧度让苏哲心里感到有些内疚,可是自己怎么会不分青红皂白地直接针对孙宇凡呢……
“先到我办公室来吧。哦,对了,真不好意思,”刘允走进办公室,“之前负责的一个案子突然改在今天开庭,恐怕今天不能去了。”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体贴地帮苏哲卸下沉重的包。“我没关系的,工作要紧。”苏哲摆了摆手。
“既然你都准备好了,不如就先等我吧。”刘允给苏哲倒了一杯水,湿热的蒸汽升起,传来温暖的杯子被苏哲握着手心中。“等我案子结束了,我们去喝一杯,今晚你可以住在我家,明早我们出发。”苏哲觉得自己的舌头被手烫的有些发麻,喉咙中的水此刻似乎也变得滚烫起来,苏哲被水呛了一下咳嗽起来。
站在一旁的刘允一边帮苏哲抚着后背一边碰了碰杯子,“这水很烫吗?我倒的是温水啊,你小心一点。”有些无奈的语气,刘允当然知道苏哲这是尴尬的表现,坐到自己的椅子上,刘允开始专心看起了资料。
难道他当自己同意了?苏哲的脸已经涨红,怎么说自己也可以先回家,他为什么要提出这样的建议呢?难道是……怕自己遇到孙宇凡?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这个想法,但是立刻就被苏哲否定掉了,可是似乎也是合乎情理的,什么时候开始,他变得如此体贴,能够洞悉自己害怕面对的事情了呢。
窗外的阳光肆意地透射在刘允的身上,黑色的西装没有一丝褶皱,平整整洁的衣服透射出主人有条不紊的性情,虽说岁月是把杀猪刀,但是有时岁月也是一剂良药,可以填平一个人曾经所有的不足。
刘允修长的手指捏着白净的纸张,舒展的眉宇之间全然透露着自信的神态。男人背脊挺直着坐在那里,似乎蕴含了巨大的力量。他五官轮廓很分明,但是却并不是给人不苟言笑的感觉。英挺的鼻梁上是一双明朗的透露出认真气息的眼眸,在眼光的煽动下似乎波光流转般给人一种如天池一般清澈的感觉。薄唇微抿的刘允似乎在认真考虑着该如何打赢官司,然而刘允却像是感受到了苏哲毫无忌惮的目光,他突然开口说:“书架上有书,你可以看看。”
抬手看了看时间,离开庭还有二十分钟,也该走了。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酸的肩膀,抬头却看见苏哲趴在自己旁边的桌子上睡着了,他的手边放着一本打开的书,书页似乎有些泛黄,然而上面的字迹却十分工整。自己怎么会把高中时的语文书带过来呢。刘允将书轻轻地合上,那一页是苏哲曾经帮自己做的笔记,自己还在课文的最后写上了一句话,那样遒劲洒脱的字体陌生到连自己都快要认不出来了——“谢谢你,我的源泉。”
“孙少爷。”带有嘲讽的语气让坐在椅子上的孙宇凡一下子站了起来,他看见独自一人的刘允提着公文包站在自己面前,带着笑意的他让自己无比地恶心。
“开庭这种小事怎么让你亲自过来了呢。”
“你少恶心我了,”孙宇凡不屑地望着刘允,回想起之前的事情,孙宇凡真的是快要给气疯了。
在国外的父亲让自己去和这次的辩方律师谈判,本就不情愿的孙宇凡只好认命地去找刘允,然而再一次见到刘允,孙宇凡那个一直郁结在心头的担忧立刻喷涌而出。
“你靠近苏哲是有目的的吧。”听到孙宇凡的发问,刘允不禁愣了愣,但是他却笑着回应道:“这似乎和我们的谈判没有关系吧。”
然而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就表明,他的确是有目的的。可是,究竟是什么目的,自己也不知道。“我问你,是不是。”孙宇凡攥紧拳头。
“是,”刘允顿了顿,“或者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身着西装的刘允和自己视线平齐,他的视线紧锁在自己身上,似乎有一种带有穿透的力量想要看清自己的想法。苏哲竟然还把自己和这种人相提并论,真是太贬低自己了。
“我们俩似乎在有些方面很相近。”刘允慢条斯理地说着,而他惯性的笑容在此刻看起来是在□□裸地嘲讽孙宇凡,“而苏哲,是不是也很像你的一个故人?”
“你调查我?”孙宇凡皱起的眉宇更加紧锁。
“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调查的。”刘允轻笑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意味着,苏哲把他和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刘允了?难道苏哲一直认为自己也把他当作了一个替代品?这不可能。
“孙少爷,这场官司,你觉得我会赢吗?”这个问题在此刻显得有些莫名其妙,孙宇凡觉得自己的心绪已经彻底被这个男人扰乱了,他不想再和刘允对峙下去,转身想离开,但是却听到刘允淡淡地说:“收起你这种小孩子的伎俩吧。有时间你该去关心一下你爸,看看他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她妈说什么?”
之后,便是苏哲搀和进来后的情景了。
出乎意料的是,苏哲竟然选择站在了刘允那一边,他竟然站在和自己对立的那一方,这样实在太残忍了。父亲即使迫使自己体会这种孤独的痛苦,他也容不得别人这样说他的父亲。商业中的斗争太过于残酷,如果不狠心,根本立足不了,他孙宇凡也懂这个道理。
只是,有些事情,似乎一开始就步入了歧途,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走进威严的法庭,如此压抑的气氛却使刘允感到了一丝快意,是时候该了结了,从这件事情开始,你必须要为此付出惨痛的代价,包括你,孙宇凡。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六章
这是个不大不小的案子,员工“过劳”死,还是在公司里。孙宇凡坐在旁听席上,静静的看着刘允自信而镇定的说着。孙宇凡知道父亲是想让自己多了解一些事宜,而自己并不是很愿意参与这样的事。
孙宇凡看着刘允说着“公司严苛的规定”之类的话,不禁嘲讽的笑着。员工因突发病而死,根本不关公司什么事,情理之上,公司给予家属一定的补偿是这件事私了是最好的解决方法。而那员工平日里死不往来的亲戚似乎都来搀和一脚,钱居然越要越多,最后告上了法庭。孙宇凡望向一旁情绪激动的家属们,他们的嘴不停的动着,骂咧着说着赔钱赔钱的话。
忽然觉得他们悲哀。
而刘允在义正词严的指责公司,孙宇凡微微眯起眼睛看着他,不带一丝皱褶的西服上似乎连灰尘都没有,微抬起的下巴示意着他的信心,而这样看起来清正干净的人,嘴里却在说着颠倒是非的话。这样的民事,作为一名成功的律师却愿意辩护。
孙宇凡双手抱臂,这个看起来无懈可击的男人到底为了什么,跟公司有关的每一个案件他都会插手。包括这个案子,他才不会相信什么为了家属为了正义,那些得寸进尺的要求任谁都看的出来是为了钱。这些事什么时候才是个了结。
也许这是父亲让自己来的真正目的,是让自己懂的这一切纷争人情。不过,在那些过早独立的日子里,自己就已懂得。
结果没有出乎孙宇凡的意料,多赔了十万。宣判时刘允看向自己,而自己也泰然的看向他。他走向自己,带着一贯的微笑。“感觉怎样,孙少爷。”
孙宇凡点点头,说到:“果然名不虚传。但也不过是满足那些人的贪婪罢了。”
“是吗。也许在你眼中十万不算什么,但总有一天你会觉得一分一文都很重要。”
孙宇凡不屑的偏过头。“那也要看对什么人来说,对于他们?给他们十万,他们也不会珍惜死去的人。”孙宇凡看向刘允,带着探究的眼神。“你究竟为什么要接这个案子。”
刘允笑了笑,避而不答。“是,给他们是没有任何意义。”
随即又换上严肃的表情,不同于往日每时每刻都会有的温柔,他紧紧盯着孙宇凡说到:“那如果在绝境,只要有一分就可以存活,但着一分的希望都被夺走的时候呢。”
“什么?”孙宇凡不知道刘允为什么会突然说到这个。
“当在绝境中被逼死,钱还可以衡量生命吗。钱还可以换来珍惜吗。”带着些咄咄逼人的口气,刘允的表情十分冷峻。
“有话就直说,不用在这打哑谜。”
“你不知道?对,你怎么会知道,你爸爸又怎么会让你知道这些肮脏的勾当。”
刘允嘲弄的语气让孙宇凡十分不悦。“刘允你不要张口闭口一个勾当!你干的这些颠倒黑白的事才是勾当!还道貌岸然的说些什么!”
刘允看着激动的孙宇凡,只是摇了摇头。“你还活在象牙塔里。根本不知道这有多脏。”刘允闭上眼睛,眉头深深的皱起似乎忍着某种难以抑制的情绪。睁开眼时,孙宇凡甚至可以感受到刘允迸发的压抑。刘允缓缓开口道:“你爸爸这么成功,你还真以为像外界说的那样,什么把握机遇,什么付出无数汗水?还不是践踏着别人爬上来的。”
听到这些,孙宇凡嗤笑一声,他不是不知道父亲的某些手段,说到:“我从来不认为他有多正义。况且,有赢有输,有赢家就有失败者。”
“那不给人后路,把人逼死算是赢的光彩吗。”刘允听懂此番言论,一字一句咬牙说着。
孙宇凡一愣,刘允脸上的恨意太过明显,他重复道:“把人逼死…”
“是。”刘允捏着手中纯白的纸张,关节泛白。突起的褶皱刺痛他的手心,父亲自杀,家事寥落的悲惨似乎还历历在目,而面上还是那样的沉稳,接着说:“你又知道多少。”
“…”孙宇凡无言以对,他不知道刘允究竟为什么如此。
“如果你认为这是输的代价…”刘允逼近孙宇凡,眼中鹰一样锐利的目光锁住孙宇凡的眼睛,对他说:“那我会赢。可是,先走出你的象牙塔再说吧。孙少爷。苏哲并不是你该想的人。”
“你为了苏哲?”孙宇凡反问。
刘允勾起一个略微讽意的弧度。“你还在想着这个吗,孙宇凡。”
说完,刘允不再理会他,径直走向门口。
留下孙宇凡一个人在原地,攥紧了拳头,喃喃的说着:“我不像你,刘允。”
走到办公室的刘允,看到苏哲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坐在了另一把椅子上。看着苏哲熟悉的睡颜,刘允锁紧了眉头。那些日子里,他午休总是可以看到苏哲疲惫睡去的样子。而现在,仿佛还是熟悉的场景,却早已是不同的心境。
在父亲死后,并没有把他击垮。门槛颇高的法学院硬是在自己没日没夜的努力下考上了。他开始背那些自己厌恶的课文,学自己不以为然的东西,那些冷眼等着自己败光父亲遗产的人,每一个人丑陋的样子自己都深深的记得。他总是想着,不会像父亲那样用自杀结束不公。这些东西都掌握在自己手里。
苏哲虽诧异自己的改变,但还是鼓励着自己前行,他并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波折。但也是在自己最困难最黑暗日子里唯一给予温暖和光亮的人。
刘允心中翻滚着无数的矛盾。自己看过这么多背叛和伤害,自己也曾经指鹿为马。不是应该早已明白了,感情有多么容易被出卖吗。没有人可以回到以前的时光,现在的我们就是苏哲和刘允。而不是跑在操场上的少年。
苏哲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揉了揉酸痛的肩膀。很久没有趴着睡了。惺忪的眼睛对焦在窗外已经步入夜晚的城市。远处的高架上整齐的路灯亮着,零星的几辆车快速驶过。
不甚熟悉的夜景让苏哲反应了一秒,但很快坐起身来,环顾一周,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头,自己怎么会在刘允办公室睡着了,而且睡了这么久。
“你睡了好久,苏哲。”刘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苏哲回头,看见坐在沙发上翻阅着资料的刘允。熟悉而带着无奈的口吻就像高中是他说自己“像个管家婆”的口气一样。
苏哲有些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