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扰到这个地步。”
他现在深更半夜,打着酒嗝找宋承忏悔人生,已经成为一种习惯。因为你要仔细一想吧,这事确实呕心。宋承跟着他,真是一点好也没沾上。还说是真爱呢,连个从前被他包养的明星小情都不如。尽赶上他最倒霉落魄的那些日子了。
“宋承,你不知道。今天,今天他们建议我去打官司,把你的名誉给告回来。他妈的,老子养了一群酒囊饭袋,净出些馊主意。这一套,在我们这个行业里,什么时候行得通过吗。这一行讲的是利益、利益、利益。只有我跟对面xx公司他们家老总,把这一仗打赢了,下面那些无关轻重的八卦小报,他妈的才能学会真正闭嘴。”
“名声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宋承,我怎么就能这么不在乎?你怎么就能这么在乎呢?而且在我心里,怎么居然就觉得,你不应该像现在这样。而是,而是应该有个好名声,被万万人都瞧得起,被万万人景仰。”
还好宋承没有低血压,起床气。在这方面性格太好。通常被吵醒,也就老老实实,安安静静,做人形垃圾桶。花上十几分钟半个小时,耐心听徐准喝醉了酒,夹杂无数国骂的神神叨叨。等人啰嗦完了,再握上徐准手,说一句,“我没事的。”他向来自重于仪表,表情不多,语气也不丰富。发生了再大的事,也只会像现在这样,普普通通说,“没事。”可是眼里微微亮起来的温度,就是能让人感觉到,很温暖很坚定的治愈。
第 72 章
有些人也许不能陪你长相守,但却绝对可以陪你共患难,宋承就是其中典型。尽管后期越来越深陷风暴中心,可自从住进别墅以后,从未抱怨,从不惹事,未尝添乱。外面再怎么攻击,他也忍着,沉默得像个影子。徐准带一帮朋友回别墅来商议开会,饭桌上嘴一多,保姆忙不过来,宋承还会发挥身为一个病号的余热,带伤进厨房做饭。吃货谢东如今终于借机见了宋承一面,他像条狼狗,随意喂两盆吃的就养熟了。在食物的滋养下呢,洗去了从前对宋承的那些偏见,居然觉得这人还挺不错的。有时在饭桌上吃着吃着,吃到兴起,还会伸出大拇指,对宋老湿为人处事,赞上三个大字,“有节操。”
徐准一脚就把他给踹翻到桌子下面去。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就叫宋承给听见了。听着跟骂人话一样。
这边几家商战打得如火如荼,那边有关徐准的负面新闻也一件一件,爆得有条不紊。其实大家都知道这事快到尾声了,所以咬人和黑人才来得特别猖獗。终于,徐准在街头打人的录像曝光,这算是在众多谣言里面,为数不多有图有真相,真能黑到徐准的硬料了,蜂拥而来的媒体记者,快要踏破了公司门槛。在公司逮不到人,便雇佣职业狗仔进行跟踪和寻找。那天徐准带了几个人,载宋承到学校,陪他将离职手续办完,出校门后,到附近酒楼吃饭。谁想这一顿短短四十来分钟的饭,消息居然能传那么快。到下楼时,一众人被堵在酒店旋转门出口。
旋转门不巧坏了,只留旁边窄窄一扇玻璃小门,供食客进出。围观路人大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觉门口堵得厉害,也喧哗得厉害。徐准朋友主动站到两旁开道,徐准自己摘了墨镜,熟练地把帽子扣到宋承头上,推开挡道的几个记者,强硬卡着宋承手腕,一步步逆流往外走。等到察觉一股大力往下一拉,宋承手指尖贴着他掌心往外滑出时,已经迟了。几个朋友帮着徐准,急匆匆揪开狗仔和摄影记者,排开地上凌乱腿脚,俯身去看宋承时,人已经不知被踩了多少下。浑身僵硬地躺在大理石地砖上,捂住腹部,满头大汗,一副想动弹而不能的模样。
人群躁动了二十几秒,然后才安静下来。有几个特别敬业的,尤在对着地面咔嚓,按闪光灯。徐准倚仗身高优势,把几台相机揽过来,折了他们的记忆卡,连同相机,整个砸到地上摔碎。现今狗仔的摄影器材都特别专业特别昂贵,有一两个,当即不淡定了,红了眼,想要找徐准麻烦。徐准一身的劲头,混不吝,五指摊开,转身推了那狗仔胸膛一下,又推第二下。眼看是要打起来的节奏,徐准朋友赶紧救场。拦着他腰,把他和那狗仔分开。又把宋承从冰冷地面上扶起来,交到他手上。
徐准拦腰搂着宋承,让宋承靠他肩膀。他感觉宋承疼得呼吸都快要轻到不行了,隔好半天,才轻轻地抽一口气。冷下脸跟旁边人说,“把名字一个个全给我记下来,告他们伤害罪。”这话一出,又有人躁动,徐准冷眼扫回去,他一般不欺负这些底层的摄影记者,随便他们爱写什么爱拍什么,都从未将他真正激怒过,鱼不与虾争。然而在今天真是忍不了了,“谁拍了照的,就等着丢饭碗吧。”
宋承疼得说不出话,轻轻去碰徐准手指,提醒他快些走。徐准也不耽误,抱人上了车,直奔宋承上次住的那家私家医院。这要是个完好无损的健康人,也受不了这么被践踏,何况宋承肚子上还留着几道破伤口,炎症断断续续,从没消下去过,走路都感觉得到腹部有结块,恢复极慢。
还好医生说没事。经历了这种群体性踩踏,疼肯定是疼点,但伤口开裂和渗血,只影响到表皮,并未伤及内脏。给宋承换了药,又开了新的饮食调理单子,建议他在平时减轻一点心理抑郁和生活压力,继续休假调养。
这样的日子实在狼狈,又充满了恶意与侮辱,像逃犯,像囚徒。一来二去,宋承也实在是很累了,当天不想远道回市郊那栋空荡荡的别墅,更不愿住酒店,就地在医院病床上,昏沉睡下。迷糊间他感到徐准在自己床前来了又走,半夜睁眼,是被徐准吵醒。看到徐准,正砰砰地把他那些衣物和书籍往箱子里扔,嘴里念叨些什么,“老子受不了了。”仿佛正自己与自己较劲,火气很大。转身见到宋承爬起,走过来,匆匆把衬衫裤子给宋承套上,抓起刚草草收拾好的行李箱,扛起宋承一条胳膊,就往外走,说,“我带你去疗养。”
居然有人这么紧张他,宋承感到很过意不去啊。他是典型付出型人格,只许自己对人使劲付出,不许人对他好上一星半点,否则便会受不住。“没事,我这也不是什么大病。医生也说过,注意饮食和锻炼,多调养上几天就好了。哪用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然而徐准沉着脸把他按到车上去,“在你心里有什么是大事?受伤了也不是大事,快死了也不是大事,在病床上委屈得想跟我分手,一个人背一身刀伤,孤零零没人陪,也不是大事。什么事都憋在心里,什么事都他妈不够大,都不值得你亲口说出来。一辈子忍气吞声,委曲求全,到老到死了,都还是被人欺负的命,怎么办?也不是大事?”
宋承就闭嘴了。徐准不知受了什么刺激,自动陷入暴躁模式,宋承自知说不过他,便干脆闭目养神,什么都不讲。
徐准在机舱另一头,敲键盘,和人用卫星通话。私人飞机是临时租来的,比民用客机小很多,但是清洁,干净。只是徐准浑身散发出来的那不讨喜气息,一身竖起来的毛和刺,看得人直想在机舱外挂块牌子:内有恶犬,旁人勿扰。
等到飞机快降落时,徐准走过来,在宋承膝盖旁边乖乖蹲下认错,“我刚才没想骂人。”
宋承摸他脑袋,原谅他,“我知道。”
因为事出紧急,一时也没太多地方可去,又没有办宋承的护照,不能出国。只好就近找个度假村先待着。这块地界原先是给老干部治病休养用的,占据了风景最好的一块海滨,后来盘给个人做私产。碍于老干部们仍在这里镇着,不好修建什么乱七八糟的娱乐场所,只好把环境拾掇得干净又亮眼。在白天开车从岭上走过,能看到大片平整的绿草地,用来给人散步,或者做即兴的高尔夫球场。旁边有水源,放养了几只闲散仙鹤。
再七拐八弯,越过一大片树丛,就是徐准这次所包下的房子,只有一层,但天花板高,占地面积宽阔,乳白色的整体建筑非常壮观,而且正对大海。一出门就踩得到湿润沙地,听得见澎湃潮声。
光天化日,孤男寡男,在这种环境下,不发生点什么不科学。可是宋承要养病,他首先要管住自己那个炎症始终消不下去的肚子,每天每夜为洗澡发愁。其次要管两个人的伙食,一日三顿外出就餐的日子,对他来说太堕落了,外卖再多吃一天都会吐。最后才能抽出些空闲,偶尔看一眼徐准……徐总苦巴巴。
刚开始几天,徐总还努力拿出自己花心,不,贴心好男友的模样,骑沙滩摩托,带宋承调戏管理员,从海岸线这头飙到那头。以为自己是二十来岁,满心只想反叛社会,初谈恋爱的混混小青年。一直到管理员愤怒地往他们家信箱里塞满无数封警告信;带宋承到有名的海景餐厅吃烛光晚餐,结果宋承现在这种情况,根本不能吃海鲜一类发物;兴致勃勃推轮椅,带轮椅上的宋承,登上别墅旁被海浪蚀出的一座小悬崖吹风,感受一下海阔天空。然而那天天气阴湿,回来后,不到傍晚,被长期住院和各种药物搞得体质下降的宋承,就染上了感冒。
一系列波折让准哥很是受挫,愁眉耷耳,即便是宋承看了,也觉得好笑。到后来,见徐准实在忙,就顺水推舟,主动让这个精力过盛的青年,把注意力从自己身上移开,尽管忙工作上的事去。
之后几天两个人一起宅下来,不再试图到处去跑。最常见徐准抱个笔记本,躺在户外沙滩椅上,聚精会神登邮箱看文件,而不太能吹风的宋承,在家里,穿件简单的白衬衫,发挥自己身为洁癖患者的优良素质,擦桌子,擦椅子,擦家中小吧台。估摸徐准什么时候饿了渴了,就亲自动手,给他切块三明治,打杯果汁。
第 73 章
远离媒体的打扰,卸去世俗谣言的压力,除了吃就是睡,这种生活听上去,似乎还真挺美好的。反正除了最开始几天,被过分热情的徐准折腾得有点感冒发热之外,后来那段时间,宋承精神头是彻底好起来了。有时徐准工作累了,回屋拿几杯苏打水或是饼干,路过客厅,能看到宋承很自在地横在沙发上睡觉。乌黑短发在沙发一头若隐若现,从沙发另一头,露出蓝色球鞋一角。
宋承衣服大多以简单的T恤衬衫仔裤为主,除了白就是蓝,海天一色,气象平静而开阔。那天徐准特意绕到沙发正面,跟动物园看耍猴似的,观看宋承睡觉。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等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就已经扑了过去。把宋承撞到地下,呻吟醒来,抱着肚子,转过身,脸贴住地板。
把徐准急得,直懊悔自己莽撞,拿了许多药回来,跪到地上。连声问宋承有没有事,就见宋承睫毛抖了两抖,睁开眼。
宋承,你怎么了?
宋承原本是不准备回答他,自个从地上爬起来了事。但禁不住徐准神情实在着急,又大力抓着他,催问得厉害。只好慢悠悠跟徐准说,你看不出来?我刚才在跟你开玩笑啊。
他脸上带着点无辜,还很带点迷茫。徐准是脑袋拐了好几个弯,才明白过来,顿时脸上那神情好囧。
有天深夜,又被宋承摇醒。这么深更半夜的,宋承不惜大力弄醒他,只为问一句,徐准,你觉得,睡在这样的房子里,跟睡在从前我们教工宿舍那间破旧的小屋子里,有区别吗?宋承问的表情挺严肃的,这问题又正中徐准愧疚点。一秒钟警醒过来,苦巴巴想了半天,以为这又是什么生死攸关的爱情考验,以演讲的口才,组织了一大篇话,正准备开始忽悠时,转头却发现,人家早已睡死过去。
头陷在洁白蓬松的枕头里,睡得非常香,连呼吸都没有,怪好玩的。可怜徐准便怀着这份愧疚又温柔,又有点骚动的心情,睡不着了一整夜。
宋承身上有种极度隐晦的傲娇和任性,平时极少发作,偶尔才拿出来流露一回。与他总体上老实巴交、沉默忧郁的性格形成反差,不知怎么,徐准就觉自己有点被萌到。他不确定,宋承到底是不是原本就想要撩拨他呢?当然,他觉得宋承肯定是不会有这份本心的,然而客观来讲,又确实是很撩人。从前的宋承哪有这么嗲。从前的宋承根本又冷又硬,像块滚不动的石头,僵硬而缺少风情。哪像现在,跟块儿牛奶果冻一样,柔软又柔和,让人想要一口吞下去。
于是徐总便又纠结了。从前宋承亲口答应跟他处对象的时候,都没将这么柔和的一面展现出来过。现在这个好像忽然变身一样的宋承,这么对待他,究竟是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呢,什么意思呢?
外面商战快打完了,徐准工作量陡然减轻。一堆人求爹爹告奶奶,喊徐准回去,徐准不回去。他宁愿在这里拖延时间,一天一天,无所事事,闲到蛋疼。也好过回到A城,去面临宋承最后的抉择:走还是留。诚然宋承在这里的日子过得无比悠闲,可是徐准心里压力很大,毕竟出了这么多的事,给宋承造成这么多实质性伤害,接连让他失去了一个人最值得珍视的健康和工作。自己在宋承面前,根本就没脸可讲,一点提要求讲条件的底气都没有。压力一大,徐总便又会去做出些很出格很二的事。比如这天,一身躁动,从早餐起,就开始嚷,说都过去这么久,徐幼儿子都快生了,宋承居然还不原谅他,他要去死。
说着说着还真就去死了。白衬衣配条花花绿绿沙滩裤,气势汹汹,站在海边,朝浪花,一个猛子扎下去。
宋承正在厨房里给两人做吃的,听到了,也从窗户口里看到了,但没理他。以为过会玩够了,这人就会自己回来。谁想过了好久,一个浪花打过来,海面上一片平坦,一个人影也没有。宋承丢下抹布,脱鞋,一手扶着矮窗框,踩着窗台跳出去,朝海上大声叫徐准的名字,没有人回答。
宋承便下水,走了好几步,踉跄开始游泳。游得不太好,兼带伤,磕磕绊绊的。他甚至感觉到连自己也快要溺水了,然而还是要坚持游下去。忽然水下一个有力的躯体浮上来,从背后抱住他腰。
宋承把徐准揍趴在海面上。待两人游到浅海处,站起来,拎起徐准一只脚,拖着尸体往回走。他是经历了这一番折腾,没什么力气,走得跌跌撞撞的,赤脚几次踩到长裤边缘。而徐准也不想再体谅他,不想再顺着他,只想装尸体。等到宋承终于走累了,放开他,徐准就躺在海滩上,撕开了胸膛被泡得透明的衬衫布料,大吼,“啊!!!”
破罐子破摔,颓废地把湿地睡出人形,朝海面和天空狼嚎,“宋承,你究竟要到什么时候,才肯重新和我好呢?!!!!!!”
宋承气喘吁吁在旁边坐下来,推他,“我们不是早就已经和好了吗。”
徐准怀疑在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还是自己智商已经直线下降,跟不上时代,“什么时候?”
宋承便又习惯性说不出口。这要怎么讲,简直难以启齿。难道要他跟徐准说,从我们住在别墅的第一晚,你要跟我发生性关系,我没有拒绝。难道你看不出来吗,笨蛋,那就是我在诚心地向你道歉,同时也直接地表达出,自己对你的谅解啊。难道对于没有感情的人,我会主动去跟他睡吗。我又不是什么,会做出滥交举止的人。
这事就这么结束了,不需要收尾,也没什么好收尾的。一个人的伤痕累累,要另一个人的污迹斑驳才能与之相匹配。这世上最美好的事,也许并不是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