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响之后》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枪响之后- 第4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楚危疲惫地说:“如果我去了没回来,你就去我家二楼把书房的门撬了,材料我放在那里——”
  
  “你明知刘雁戈恨你入骨,就算你去了,也未必保得了孙警官安全。我们可以外部突击,把握得当孙警官不一定……”
  
  “他不会让我死的,因为刘雁戈根本没想过让阿谨回来。”楚危向着不远处的废弃工厂望去,似乎如此,他就能透过老旧的门墙看见他所爱的人。
  
  “干!你这是活脱找罪受!”
  
  “无所谓……我等不及了。”楚危无奈地拿手抚了抚额头,“反正……已经没有再错过的机会了。”
  
  *
  
  楚危还记得的自己当年之所以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小镇地处边地,又恰恰是适宜罂粟的生长的地方,自然不时有许多走私团体触出没,以刘雁戈父亲为首脑的红花会就是其中之一。而又由于某些原因,刘雁戈留在小镇上居住,他与孙谨行同龄,楚危虽然与他相见两生厌,但却并没有阻止他和孙远桥玩耍。而变故就发生在孙远桥十六岁生辰那天,当时他们相约到老工厂庆生,并且在那里遭到了伏击。不久之后,工厂就起了大火。
  
  而在那一片枪声、烈焰之中,他凭着一声阿哥开始了他一生的噩梦。
  
  ——他救出了身为罪魁祸首的刘雁戈,却把孙远桥留在了烈焰滔天的工厂。
  
  这个认知让楚危崩溃,他甚至无法想象留在工厂里的孙远桥会变成什么模样。掉进深渊的感觉并不好受,心像被凌冽的寒风切割得面目全非,寒意透骨,让楚危在如火的夏日下,浑身冰凉。
  
  有人说养成一个习惯只需要三个月,但改变一个习惯却需要一辈子。当爱情已经成为楚危的一种习惯,他就无法割舍。更何况孙远桥对楚危的意义,不单单是习惯,更像是他赖以生存的氧气。
  
  没有了氧气,他要怎么活?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楚危开始日以继夜地寻找,然而每一次都无功而返。少年的存在于那时的他而言,更像是一场美到极致的梦。但梦总是要醒的,老工厂的一把火……不就把顷刻间让这个梦土崩瓦解。
  
  即使双腿再也无法行走,楚危也依旧能温和从容的笑,但无论笑得有多好看,心里也快要烂透。
  
  楚危是个好猎手,他能布下天罗地网将刘雁戈一步一步引入陷阱,但同时也是一头走到陌路的野兽。他想死,怕孙远桥找不着回家的路;他想活,却又觉得生无可恋。
  
  希望难以拯救,绝望如影随形。
  
  生死他都无法抉择,只能苟延残喘。而往事的潮水从不会消退,一日一日,越来越深的思念压得他几乎窒息。
  
  美好的、可爱的、天真的、残酷的少年,只在回忆里出现,而回到现实,只有虚无。
  
  在七年后,他再遇孙远桥,却已经快记不起怎样呼吸。而此时的阿谨,已恨他入骨,而他……甚至无从解释。
  
  楚危不厌其烦的循环着播放器中孙远桥所说的每一句话,心口像被扎上了一把把尖刀,痛得他无法挂上虚假的微笑。
  
  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在他以为他的珍宝终于回到他的身边,终于不用被往事束缚、绝望相随的时候,他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他从来没去奢求过孙远桥的爱情,身体的残缺让他甚至不敢出现在孙远桥面前,只敢在夜色的遮掩下偷偷地看他一会。只求在孙远桥记忆里的他永远如初,让他记得一点自己的好,好等到一天,他们都垂垂老矣,白发苍苍,想起对方却依旧能相视一笑。
  
  而不是让孙远桥记得如今自己……这副干枯可怖的模样。
  
  痛苦仿佛没有尽头,在楚危根本没有准备的时候,他的天幕开始崩塌,山川开始龟裂,刘雁戈把一切都摊开到了孙远桥面前。
  
  所有的该与不该,孙远桥都知道了。
  
        
最后的枪响
  楚危最终还是出现在了工厂里。
  
  工厂不大,但也不小,因为当年那场大火,墙壁颜色斑驳深浅,尽是乌黑,他缓慢地移动着轮椅,出现在刘雁戈视线范围内,像是出征的战神,容色冷静,一身骄傲,看向刘雁戈的目光冰冷无情。
  
  楚危道:“放他走,我任你处置。”
  
  刘雁戈笑得灿烂:“哟,我的楚哥呀!我哪敢处置您啊?论手段,我是一辈子望尘莫及,而要比忍功,你比谁都能忍。就算让你去送死,只要你的宝贝阿谨活着——你肯定是眼睛也不眨一下就去死了,楚哥,为一个男人做到这种地步……你不觉得贱么?”
  
  “那是我的事,不劳少主关心。”
  
  ‘啪’刘雁戈猛一抚掌,音调略冷,眼里的冷腻之色更甚:“那同样的,怎么处置孙二少,那也是我的事,不劳您费心了。”他眼角微挑,睨着旁边的部下,下了命令,“我们的两位贵客想必也是许久没有叙过旧了,古时候上断头台还得喝酒呢,阿三,把孙二少给我请过来。”
  
  目送阿三背过身去带人,刘雁戈便道:“其实嘛,我从到了这里就没打算能活着出去。楚哥你说什么,对我都是没有用的,死人什么都不需要,生前图个乐子才是正道。要我高兴也简单——”
  
  楚危道:“——只要我不好过。”
  
  “聪明!”刘雁戈愉快地吹了声口哨,“我想了又想,能叫楚哥在意的,就只有阿谨了。而最能让你痛苦的……我觉得嘛,要么是找几个人上一上你的心肝宝贝再杀了他、要么是让他你在面前自杀。你觉得怎样?”
  
  楚危脸色瞬时变得煞白,他神情冷厉,满是风雨欲来的寒意:“——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刘雁戈偏过头,孙远桥已经被带了上来,他看了又看,简直心花怒放,“或者楚哥更喜欢前者?也行啊,只是我们这里没有像你这样的变态,恐怕还是要用点药,不过放荡的二少,想必楚哥也很想看见吧?而且听底下人说,在有些小作坊里,要是演员不够用,有时连导演都要上阵,唔,我是没这个嗜好呢。不过呢……要是你讨我高兴了,说不准也能让你上一上。二少长得这么俊,拍出的碟子想必也受欢迎的。”
  
  楚危气得发抖!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将心中满溢的恐惧压一下去,可是不行,他越是压抑就越是恐惧。刘雁戈所说的事一旦发生——不,他根本无法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他艰难地看向孙远桥,而恰恰孙远桥也在看着他。刘雁戈没有虐囚的习惯,因此孙远桥除了精神上略显萎靡,周身却都还齐整,他的表情很镇静,仿佛刘雁戈刚刚所说的一切皆与他无关,看见他,也不再有任何过激的情绪。
  
  仿佛他们之间,不过是陌生人一般。
  
  楚危愈发恐惧起来,心中恐惧便如洪水决提,一发不可收拾,他很久没有这样害怕过了,他紧紧盯着孙远桥,嗫喏着想开口,最后却委屈地、颤抖地带了哭腔:
  
  “阿谨……”
  
  刘雁戈最想看的,就是他这样的表情,他吹了个口哨,笑道:“可真是兄弟情深!”旋即对着孙远桥道:“对于我刚刚的意见,二少意下如何?”
  
  这么一场好戏,缺了任何一个人,都是不完整的。
  
  孙远桥在此时垂下了眼睑,避过楚危几欲崩溃的视线,干涩地开了口:“我选后者,但我有条件。”
  
  “你说。”
  
  孙远桥说得平静,“首先,我要死得有尊严,我不用你的枪。我外衣口袋里有把枪,你可以检查一下,子弹只有一发,我有用它来动手。”
  
  刘雁戈吩咐手下解了他的绳索,检查了外衣,确定无误后,点点头,“还有?”
  
  “我要跟楚危说几句话。”
  
  刘雁戈沉默了半晌,是现在他们之间流转了一会,最终点了点头,“理所应当,但你只有五分钟。”
  
  “OK。”
  
  孙远桥稍稍活动了一下骨节,然后走到楚危面前:“时间紧促,我只简单地问几个问题,可以吗?”
  
  楚危手不自禁地攒尽袖口的布料,眼中一阵酸楚,闭上眼点了点头。
  
  孙远桥问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孙家人的?你明明知道我并不是孤儿,为什么不告诉我?是像黎哥说的那样为了更好的卖了我吗?”
  
  他曾经有一把家传的金锁,后来被楚危拿走了。那段日子他们过得太苦,他原本是以为楚危是拿去卖钱,但如今看来,却是被楚危托给了红花会的人去调查。而那个人好死不死是警方安插在红花会的现任,而又恰恰曾经是他父亲的得意门生,很快就认出了这是谁家的东西。黎跃原本打算待机而动,楚危却迟迟没有后文。而后来……命运作弄,黎跃在那场火中认出了他,将他送回了孙家,并将这一单事原原本本地告知了孙远桥。黎跃当时分析猜测楚危可能是想再等等,吊高了价格再将孙远桥卖出去。但如今再看,他当初所以为的所有真相都需重新定论,只是当时,他却已万念俱灰。
  
  楚危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最后却还是放弃。
  
  他苦涩道:“……如果我告诉了你,你会为我留下吗?”
  
  孙家家大业大,家庭和乐,孙远桥回去生活,远远要比跟他这么个穷小子生活来得更好。这是一场赌,赌注对他太大,赌赢了,可能只是一切如常,赌输了。他就将一无所有。
  
  他根本不敢去赌。
  
  没有人愿意用自己的爱人去做赌注的。
  
  孙远桥沉默了一会,缓缓道:“我会回去,那是我的家人。”
  
  楚危张张嘴,攒紧了拳头,指甲深陷进肉里,他却不觉得痛,比起这一星半点的痛,他心口的痛才是最难捱的。
  
  他向来是被遗弃下来的那一个,无论何时何地。
  
  他有些绝望的想。
  
  “……但我会为你回来的,阿哥。”
  
  这对楚危无疑是最美的情话,但是……他们却早已没有了时间。楚危听了他的话,先是不可置信,随即却没有感到欢喜,只有无尽的悲伤与凄凉。
  
  “在这个时候。我情愿……你一辈子不要对我说这样的话。”楚危全身冰凉,他眼色凄苦,看着孙远桥,声音止不住的颤抖,“你明明知道……”
  
  孙远桥温柔地捂住他的嘴,用手仔细替他挽了挽头发,轻轻地在他额上印下一吻,却轻如蝶翼,转瞬即逝。
  
  “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阿哥。”他轻轻拭去楚危眼角不断流下的眼泪,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离开,“有些话再不说,就是一辈子的遗憾。你别哭,我从来……没有怪过你的。我知道你爱我的,我也爱你啊,阿哥……虽然,嗯,不是你对的那一种……我一直一直都爱你的。”
  
  “就算以后……我走了,也是的啊。”
  
  ……
  
  最后他就挺直了腰板,不再去看楚危惊恐凄惶的神色,看向刘雁戈。
  
  “——可以了。”
  
  黑黝的枪口,不自禁让他想起一个月前的那一天,似乎也情此景,但是……却大不相同。
  
  他接过冰凉的枪械,抵住胸口,闭上眼,缓缓扣动扳机。
  
  “嘣——”
  
        
枪响之后之秋后算账·上
  
  时间过去了一个星期,苦逼到了极点的孙警官终于从重症监护室转入普通病房,继续他苦逼的住院生涯。
  
  这真是他令堂的人生何处不苦逼!而孙远桥屋漏偏逢连夜雨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就从过来照料他的大堂姐孙文柔嘴巴里接到一个消息。
  
  ——楚危倒下了。
  
  当然这不是说他身负重伤不治身亡,恰恰相反,在那整场追捕行动中出了孙远桥这只出头鸟,大多数人都很健康,没死没残没重伤,就是刘雁戈也才刚被子弹擦了个胳膊。
  
  但楚危不同,他亲眼看着孙远桥举枪自尽,本就悲痛,又听随队军医判定孙远桥还有气,大喜大悲过后,又连着熬了几天,加上楚危身体本来也不太好,终于是在孙远桥醒来的前两天病倒下了。
  
  楚危身份尴尬,孙家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好在医院什么不多,就是床位最多,最后变这样折中处置了。
  
  孙远桥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只能让孙文柔把他扶起来,凝目沉思,过了半晌,才软绵绵地对着自家堂姐说:“我饿了,有吃的吗?”
  
  孙文柔道:“吃的没有,葡萄糖很多,要不要给你打一瓶?”话虽则如此,她还是拨了外卖叫了份粥,拿起一个苹果削了起来,“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少量流食,正好了,我吃完你再给我把渣吃了。”
  
  “哦……我爸妈呢?”
  
  孙文柔马上意会:“大伯好像知道了,不过阿爷和大姨还瞒着。至于慎言……他估计也知道了,毕竟你俩还是双胞胎。谨然的情况我不太清楚,不过估计还在准备答辩的事。”孙文柔给他数下来,说话语调也阴阳怪气起来,“你也真行啊,居然敢把枪往胸口堵。要是晚来医院个十分钟,你现在肯定就死翘了……孙谨行啊,你脑子是哪根线不对?要不要姐姐给你修修?”
  
  孙远桥听见她这样说话就怂,勉强笑了笑,却不说话。
  
  当时情势太多紧急,如果他不这样做,恐怕连半成活路也没有。现在虽然受点伤,但至少捡回了条命,他觉得很值得。孙远桥从楚危别墅里发现的枪,虽是真货,但里头填的,却是麻醉弹。
  
  在这场豪赌之中,刘雁戈给了他两条路走,一条是必死无疑,并且耻辱的死路,而另一条,虽仍是凶险,但至少还有一线生机。与其凄惨地死去,不如赌一赌。
  
  好在最后他赌赢了,想到这里,他问道:“红花会的案子什么时候庭审?”
  
  孙文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你才醒这么一会,消停消停行不行?啧,那早着呢,这么多年,红花会的势力早就盘根错节,连着杂七杂八的事情,就是等到下个月也不一定能行。对了,你那对头还活着,庭审的时候你要去?”
  
  孙远桥刚要开口,门口突然传来一阵‘笃笃’的敲门声却打断了他的话,孙文柔看了他一眼,对着门口说:“门没锁,请进。”
  
  进来的人是楚危,他穿了一身蓝白条的病人服,脸色苍白,紧抿着唇,移动着轮椅慢慢进了病房。
  
  孙文柔对楚危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只当是走错了病房的病人,微微皱了皱眉,说:“这位先生你……”
  
  孙远桥咳嗽一声,等楚危走得近了,对孙文柔道:“没关系,这是楚——”
  
  “啪——”突如其来的巴掌声打断了孙远桥未尽的话语。他整张脸被打得偏到一边,直直磕上冰冷的金属制管。原本就不好看的脸色立即变得一点血色也没有,孙远桥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完全没预料到楚危会是这个反应。
  
  但他呆愣了,不代表孙文柔也一起傻二了,大姑娘好看的眉眼即刻就炸开了,“你干什么!?他才刚刚醒呢!谁让你进来的?医生!医生!”
  
  楚危完全不理会她,他紧紧盯着孙远桥,像那天在旧工厂一样,气得全身发抖,声音�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