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吓太多,他已经懒得慌张了。何况昨日他们发生关系的时候,他根本就是清醒的。
苏青青还在睡,他侧过头去看,睡颜安静,完全不似平时张牙舞爪的模样,居然带了点莫名的脆弱,他拨拨她的头发,轻轻在她额间落下一个吻。
“要幸福。”
恍惚间说了这三个字。
而後起床穿衣离开。苏青青在他背後睁开眼,看他穿衣的背影,并没有开口叫住他。他们对对方怜惜,怜惜太多,注定没法产生爱情。
袁向远进门的时候,袁向恪正在和袁向落斗阵,袁向落像只被踩到了尾巴的猫咪,亮出指尖的利爪,毛都炸起来,恶狠狠的警告敌人,袁向恪还是一如平常的冷淡,平静的坐在餐桌前一边翻报纸吃早餐一边接受袁向落恶狠狠的目光。
“我回来了。”袁向远目不斜视,连嘴角都没有多朝他们的方向偏一点,只是口头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来吃早餐。”这麽若无其事招呼人的只能是袁家大哥。
袁向远貌似没事的走过去,抄起桌上那杯,他家大哥只喝了一口的牛奶,朝他的脸泼了过去。
他在路上已经想的很清楚,他们之间什麽都没有,只是一个晚上而已,他只是说了几句甜言蜜语而已,自己就变得那麽晕头转向,真是可笑。
“我能去法院告你性骚扰麽,袁向恪?”
“噗...”这是一旁喷了牛奶的袁向落。
“你可以告我强奸,不过法律在这一块不保护男人。”袁向恪还是面无表情,用仿佛在说他要出门散个步的表情说:“父母留给我们三个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可以给你我那百分之二十,就当作你的赔偿金。”
......
“我不稀罕,袁向恪,不要以为嫁入豪门有什麽了不起的。”
是娶不是嫁啊二哥...你完全神经错乱了...不对,你是根本抓错重点啊,袁向落在心里吐槽,但是碍於面上这俩位的表情实在太差,她也不能说什麽。只能叹了口气端了早餐盘往楼上走去。
“我不在乎你们俩是不是同性恋,即使你们是我的哥哥,我不觉得怪,我只是希望你们幸福。大哥,我也希望你幸福。”
她走上楼的步子不曾慢,连头都没回,仿佛这不是她说出来的话。
“我以为你会给我解释。”
“没有。”
“我以为你有你自己的苦衷。”
“我没有。”
“昨天我跑出去的时候,我以为你会来追我,因为每一次,只要我回头,都可以看得到,你站在我身後。”
“对不起。”
“我以为,起码你和我抱有同样的情感。”
......
“原来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啊,大哥。”
......
这就是他和他之间的相处,他怎麽都不会解释,默默的承担一切,他一直在说,他在听,偶尔应一句,可是始终不曾说出自己心里的话。
“只是兄弟吗?大哥。我叫了你这麽多年大哥,以後也会一直叫下去,那麽,就这样一直下去吧,我们是兄弟,从头到尾,就只能是兄弟而已。”
“我会收起心中的那些妄想,那麽伴随著我长大的妄想。在很小很小的时候,我总是想,我要变成大哥这样的人,我也想要这麽优秀这麽理智,我也想要一直讨父母的欢心而不是闯祸让他们伤心。我也想要、我也想要,那麽多的我也想要构成了我对人生的最初念想和欲望,而这麽多想要里面每一个都和你有关。可是现在我不会这麽想了,你根本就不是,袁向恪,你只是个懦夫,连自己的感情都不敢承认的懦夫!!你在害怕什麽呢?自己不能给我幸福?同性恋都是怪物最後会被诅咒?!!你害怕被人戳脊梁骨吗,你以为我不怕吗?!!可是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麽都可以不在乎!!!”
缓了一口气,袁向远的口气里带了浓浓的失落:“可是现在没关系了吧,你根本就不想和我在一起,并不是不敢什麽的,我心目中的大哥是万能的,什麽都不怕,天神一样的存在,他怎麽会害怕呢,他只是,只是不想和我在一起而已。”
“你并不是他,起码不是我记忆中的那个样子,不是我爱上他的时候,他的样子。所以......”
“从今以後,你就是我大哥。只是,大哥。”
很多很多年以後,袁向恪还记得他的那个眼神,目光里所带的执著和专注,让他惊心。
“小远。”
......
“小远。”
......
“小远。”
......
可是到最後,他也只是喊了他的名字。
空无一言。
明明就只是兄弟…12
袁向远想到了以前的习惯,他想要睡觉,不做梦,只是沈浸睡眠里。什麽都不用想不用思考,生活在虚构的空虚里。
他回到房间,蒙头大睡。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沈浸在睡眠里,几乎忘记一切。
这是他在幼时留下的创伤後遗症,父亲死在他怀里。他本能的想要逃避,就会选择睡眠。睡著之後叫不醒,可能睡20、30、40小时。心理医生说这是自杀的前兆。
他曾经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说话。
他对著房间的窗户看外面飞过的鸟儿,看在草地上打滚的猫儿,就是不愿意说话。害怕失去,干脆就让自己不要拥有。
那时候,是袁向恪哄著他。每天来陪他说话,不停地说见到了什麽遇到了什麽,或者就是讲笑话给他听。後来他的话少,也许就是在那时候耗尽了。
终於在某一天,他对著袁向恪说想要出去玩,他开心的抱起他转了几圈。那时候他们还不懂爱情,只是单纯的喜爱彼此之间的亲密关系。
那是他们之间经历过的最美好的岁月。
醒来之後大宅里空荡荡的,他们三个住本身就显得空,小妹不在,他走下楼,看到只有袁向恪坐在沙发上翻报纸,袁向远握紧了拳头又松开,犹豫再三,终於走过去和他打了声招呼:“大哥。”
袁向恪专心的在看报纸,连眼皮子也没有抬一下,只是不阴不阳的应了句:“醒了啊。”
“嗯。”他也就怏怏的应了一声,没什麽精神的样子。
“饿不饿?”
“还好。”
“厨房有留给你吃的。”
袁向远没在接话,径自走到厨房去找东西吃,他刚把炒饭放进微波炉里,袁向恪就出现在他身後。
“干嘛啦,吓死我。”他还装作被惊吓的拍了拍胸口。
“小远,你在生我气吗?”
......
袁向远想把微波炉搬起来砸在他头上。
“对不起。”
MD,对不起有用要警察干吗?!他体内的暴虐因子作祟,此刻几乎要一巴掌拍到袁向恪脸上。
最後他还是叹了口气,语气中带了浓浓的无奈:“我决定回W城了。”
......
袁向恪没说话,只是用一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表情看著他。
“干嘛啦,”袁向远皱了眉头,伸手搓搓胳膊:“麻麻的...”
“你有没有想过,小远,如果你不是我弟弟,会怎麽样?!”
......
世界会爆炸,我好不容易重新建起的城堡会再次坍塌。
“我会去死。”
......
......
“小远。”
“我没有办法。如果不是你弟弟的话,如果我在乎的人一个个都和我没有关系的话,我要以什麽理由留在这个世界上呢?”那还不如死去。
“小远,我们再也不能改变了吗?”
......
“我已经没有机会了吗?”
面对这样的问句,袁向远伸手,以似要抱住他的姿态,轻轻的,把他推的更远。
“对不起,”这次换他说了:“我不知道。”
最後,他还是没有等到他的答案,袁向恪独自回到了W市。
他在车站,拿出手机看了又看,最後还是只给苏青青发了一条短信。
我已离开。珍重。愿幸福。
不自觉的就又说了关於幸福。他并不是傻子,他看得出她的过往,只是她不说,他就装作不知道,每个人都有不想被人触摸的软肋。
而袁向恪就是他心中的软肋。他失去了他,同时也失去了一根肋骨,那根最重要的, 保护著心脏的肋骨。
和一个人相处多年,要改变他在你心里的地位或是他与你的关系,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袁向远习惯性的恋旧,他不能忍受自己和袁向恪的关系这麽快速的变来变去,太快了,会让他觉得不安,没有安全感。
殊不知最没有安全感的袁向恪,把这个看成了变相的拒绝。
袁向落一度以为,他们就会这样错过彼此。
两个人恋爱,顶著兄弟的身份开始,本身就是错的,即使她可以理解,那麽世上可以理解的又有几人呢。於是这便成了不到两天就被放弃的爱恋。
後来,後来呢。
她以为以二哥的性格会吵会闹,她以为他们吵一架也许大哥就会想清楚,也许他们就会和好,可是二哥又开始逃避,用长时间的睡眠。
大哥吓坏了。甚至在他面前保证,从今以後袁向远说一不二,他再也不会拒绝他。
可是二哥醒来,一声不吭的就走了。她坐在餐桌上沈默的听大哥说他找到母亲留下的遗书,原来二哥不是她生的,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语气平常的就如同叙述太阳今天从东方升起。然後有用太阳今日从西方落下的语气告诉她,袁向远回W市了。
她想笑著跟大哥说,原来人生就是一场狗血剧,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惊恐的看著面瘫的大哥脸上露出悲伤的表情,他说。小远不会回头了,我问过他,他没有给我机会。
“总会有办法的吧。”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二哥喜欢你,人心没那麽容易变的。”
是啊,人心没那麽容易变的,可是人会受到伤害,人会灰心,或者,死心。
她没办法体会他们之间的情感,只能做个旁观者在一旁默默祝福。
“小落。”他看著她的眼,一字一顿地说:“我没办法,我伤害的人是我最不愿伤害的人。”
连自己都不会原谅自己。
“大哥。”最後连她都不知道说什麽好,只能沈默著握住了他的手。她突然意识到,他只是个凡人。不是众人眼中年少就事业有成的商业天才,不是弟妹眼中强势威严的兄长,不是父母眼中的懂事小孩,在这一刻,他只是个普通人。他也有情,有爱,有自己在乎的人,有自己害怕的事,他比别人想的要软弱的多。她心里泛起几分软软的疼痛来,他是她哥哥,她会心疼他。
袁向恪被她握著手,他的内心并不如表面那麽平静,悲伤只是他暂时愿意表达出来的情绪而已,他还有很多很多没有表达出来的情绪。
比如嫉妒。
袁向远的辞职信是那个叫做苏青青的女人递上来的。
他记得她,那个二十几年来,袁向远唯一在餐桌上提过的,同龄的女人。
女人带著凶巴巴的表情把那封信拍到他桌子上,带著爱理不理的神情和他对视。
他本不是多事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麽他就问出口了:“你叫苏青青?”
对方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你喜欢小远?”
“我觊觎你的人,怎麽样?”对方毫不在乎的承认:“而且我和袁向远做爱了。就在你订婚的那个晚上。”
他张著嘴不知道说什麽才好,眼睁睁的看著那个女人走掉了。他的手捂在胸口,他觉得疼觉得後悔,他更觉得嫉妒。
发疯了的嫉妒,虽然不知道以什麽名义。
他想起那天彻夜未归的袁向远连正眼都不肯看他,最後还泼了他一身牛奶,他想起袁向远对他无声的拒绝,就这麽离开,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他想起小时候袁向远用奶奶的声音说,最喜欢哥哥了。他想起袁向远在他的订婚宴上最後看他的那一眼。他想起袁向远对他说我爱你,然後他们接吻。他觉得自己老了,再也无法承受这样浓烈的情爱了。
袁向远又做那个梦了。
他梦到袁向恪拿著巨型的杀虫剂在追赶他,很好笑,在他的梦里,他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他一次次的以为杀死了他,可是他还是爬起来,朝他爬过去。换来的只是更猛烈的毒药而已,执著到犯贱的地步。
最後一次,他被踩在他的脚底,变成扁扁的一张,他只觉的浑身冰凉,一直渗到骨子里的冷。他在黑暗之中睁眼,看到被踢到床下的被子,迅速的拉起来盖好,可还是觉得冷,一直在发抖。
他陷入了奇怪的怪圈里而不自知。
他光著脚踩在地板上,走到客厅去喝水。饮水机咕噜咕噜的下水声,他轻敲著盖板等著杯子接满水,闭上酸疼的眼睛。
他租了一个小房子,一室一厅,他想起了自己的幻想,和哥哥妹妹住在小房子里,挤在一起,彼此都能碰到彼此的身体。每天一起做饭洗碗,坐在一张沙发上看电视。他可以送妹妹上学,可以和大哥一起上班。可以理所当然的牵著手走在路上。
那麽的亲密,只能属於妄想。
可是这妄想美好的让他快要疯掉了,那麽那麽的渴望得到。
後来他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想他。
他觉得他走的出去,毕竟在他毕业後的一年他们几乎都没有联系过,毕竟他悄悄的暗恋他那麽多年。他以为他忘得掉。可惜他忘记了,他们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悄悄发生的改变,虽然他并没有意识到,可毕竟已经发生了。
他们做过恋人,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天。
人一旦有了欲望希望,就不会轻易放弃。在潜意识里,你也会提醒自己。
明明就只是兄弟…13
你永远无法清算,在一生中你会经历多少次离别与重逢。
袁向远在W市住了一个月,每天生活过的简单清闲,除了截稿日的那几天。每日写稿做饭,在厨房里捣鼓的时候,想著现在只能给自己吃,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悲哀。他把手附在胸口,想著独居果然不好,还是太寂寞了。
他进厨房熬汤,母亲是南方人,信奉没熬过三小时的汤根本不能喝的真理。这个习惯也遗传给了袁向远。他站在锅前,锅里的汤持续的沸腾著,冒出热热的香气来,他把火关小,望著咕嘟咕嘟响个不停的汤锅,突然就掉了一滴泪。
熬好的时候是满满一大锅,显然是他喝不完的量,他拿出三个碗来,认真的盛好放在桌上,放勺子进去的时候碰到碗,陶瓷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埋头喝汤,一碗又一碗。期间不停的抬头看空著的座位。
直到喝空三个碗,叠起来放到水槽里,拧开水龙头,水流撞击陶瓷,声音脆的震人心弦。
洗碗,洗碗之後就写稿。有时也会词穷,就对著电脑发呆,呆够了就会上网搜索财经杂志。也不免会看到袁向恪。也对,怎麽可能没有他,他是有名的企业家,年轻多金最难得是还很英俊,怎麽能不受杂志的喜欢。袁向远默默的对著电脑数了三秒,点击右上角的红叉叉。
他不是不想看不是不想爱,只是太害怕了。曾经那麽笃定的事情都是假的,甚至连父母都是假的,他不知道要相信谁才好,他的世界早就坍塌崩溃,碎成一片一片的难以重建。
偶尔他会去散步,沿著马路走三圈,路过报摊的时候习惯性的买一份报纸一瓶牛奶。
十点睡觉六点起床,他居然开始了从未试过的,修身养性的生活。
他就这麽日复一日的生活,枯燥又乏味。不知在惩罚谁。
等到夜晚,就更加明显。他始终无法摆脱纠缠他的梦魇,每日都会梦到袁向恪。白日被理智压抑下的情感,在黑夜里曝露无疑。期间袁向恪打了3个电话,他都没有接。有太多的事情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他需要时间。
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他有认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彼时他还是暗恋著袁向恪的小男孩,因为血缘关系而止步不前。那时候那个念头简直充斥了他所有的思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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