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臻这样的人,这辈子最需要的不就是一个真心对待他、好好疼他、爱他的人么?
虽然之前也没有考虑过那个人真的会是自己,但一直以为这个世界上会有一个属于他的人,不管性别是男是女,不管年龄、国界,总是会有那么一个人,好好地对待他的。
让欧阳连尚震惊的是,陆启臻这段时间以来非但没有稍微改变一下过去的恶劣生活作息,甚至还有变本加厉的趋势。一天吃一顿饭已经非常正常,而且他基本上也不会和别人说话了,完全成为一个冷面的院长了。
这样的陆启臻是他所陌生的,他不知道陆启臻会有这样冷淡的一天,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他该怎么办。
以前都是陆启南的三方言两语就能让陆启臻乖乖地开始吃饭、好好休息,恢复到正常人的作息状况。可是现在,陆启南每天忙着要和那个叫林延的男人谈恋爱,似乎他自己也是麻烦不断,哪里有时间来管陆启臻呢?
陆启臻这人又是犟脾气,别人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这让人有些无奈。
和他做了四年的同窗三年的同事,欧阳连尚一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发现自己其实真的完全不了解这个人。
他做了帮凶,害了陆启臻的帮凶。
滕明是陆启臻的救星,因为欧阳连尚非常清楚地明白,只有和滕明在一起的时候,陆启臻甚至还在医院的餐厅里吃过早餐。
若不是他亲眼目睹,他几乎都要以为那些传闻都是假的。,
一般陆启臻白天都是直接去办公室,手术开始之后就一直待在手术室里,然后就开始一天的工作,基本上不会餐厅露面。
而他多年以来基本上不吃早餐的生活习惯也是大家所熟悉的,没有人会奇怪陆启臻为什么不吃早餐,这是他的生活习惯,从他接手陆氏医院起就已经宣布了,叫所有的佣人护士都不要给他送任何早餐,他不需要早餐,他只需要补充足够的营养就够了,其余的粮食吃多了也都是浪费而已。
这番言论当时在医院里也算是引起了轩然大波,没有人会想到年轻的陆氏院长竟然有着如此糟糕的生活作息习惯,而更让他们惊讶的是,这人竟然真的没有吃过任何早餐。
三年如一日,陆启臻每次都是直接从他的小洋楼里出来后直接去他的办公室,因为是院长,他享有不打卡上班的特权,毕竟他的事情很多,也不可能每天都在医院里带着,有无数的学术报告和类似的医学学术会议需要他去参加。
一家医院想要立足于这个世界,不仅仅需要一流的医学技术和设备,医护人员在学界的名声也是至关重要的。陆氏医院之前就非常重视这一点,凡是担任院长的人都必须有极高的医学造诣,经常要代表医院去出席各种专业场合,完成医院的对外交往工作。
陆启臻原本是完全不适合交际场合的人,一般陆氏的什么活动都是陆启南去参加,他作为二少爷,只要去露个面就好,毕竟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去继承陆氏集团。
他只是想要在陆启南的庇护下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做一些陆启南喜欢他做的事情,读陆启南最满意他就读的医学院,做他想要他成为的医生,一辈子都按照陆启南所期待的方向去走。
那时候的陆启臻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人生轨迹,其实并不是陆启南规定的,他也没有义务一定要按照他的这个路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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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启臻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了大半个月,整个人消瘦地不成样子,陆启南因为陆氏工作繁忙,基本上也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来看他,兄弟俩之间的联系并不多,陆启臻也没有想过要主动去找陆启南。
这些年来他们兄弟之间养成了默契,基本上都是陆启南主动约他出去吃饭,如果他有什么学术报告需要陆启南来听的话,他就主动给他发封邮件,就OK。
他们从小就没有过多的情感交流,兄弟之间的感情都是因为没有父母的保护而日渐稳固的,若是他们的家庭和平常人家一样的话,陆启臻心里明白,他和陆启南之间的关系不会发展成现在这种状态。
他不知道现在这种拼了命一般的状态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再这样闹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也许是为了让滕明再次注意到自己吗?
可是滕明分明是被他自己推出去的,因为无法忍受那人在和自己交往的时候和别的女人有来往和彻底断绝了两人之间的关系,之前的那段关系已经因为自己和欧阳连尚在办公室里演的那场戏而彻底破裂,滕明也真的如他自己所说,再没有回来陆氏医院,更别提来看他了。
长时间的超负荷工作,终于导致陆启臻在九月的某一天晕倒在医院走廊上,当时他刚做完一个大型手术,正打算去医生休息室好好躺一会儿,没有想到他连走回休息室的力气都没有,就这样直直地倒了下去。
失去意识之前陆启臻想的是下一个手术的事情,他没有意识到他已经虚弱到一种让人看着都觉得可怜的地步,也没有想过是不是要减轻自己的工作量。
再次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病房里摆着一束他最喜欢的红玫瑰,除了他自己之外没有别人。
陆启臻睁开眼,虽然四周的环境看起来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他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楞,最终还是没能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回忆起自己之前还在做手术,随后就走出了手术室、走廊、眼前发黑……
原来自己是晕倒在走廊上了?
陆启臻有些佩服自己的记忆力,竟然真的可以回忆起事情的整个过程。基本上确定是怎么一回事后,他又看了一眼四周。
这一次他很快就认出来这是医院的VIP病房,当初他还参与了病房的设计,因为要设计成让病人感觉舒适的普通房间样式,这里的病床都是按照洗衣店KING…SIZE的床定制的,不像是一般病房里的病床。
玫瑰花不知道是谁放的,房间里也没有留下什么人来过的气息——他的嗅觉非常灵敏,一般每个人身上的不同味道他都能区别开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天滕明身上带着别的女人的气息爬到了他的床上,他才觉得十分不愉快。既然那人能够在和他交往的时候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甚至也考虑了婚姻的问题,那么他对自己其实也是没有多少真心的吧?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以来一直用高压的工作来逼迫自己每天必须集中注意力在工作上面,没有多余的经历和时间去考虑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根本没有办法去想滕明——一想起他就觉得头疼欲裂,几乎没有办法好好地睡眠。
在陆启臻看来,任何一件事都不能与睡眠相比。
他保持一天的精力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他有比较高的睡眠质量。一般情况下心理遭受了这么巨大的打击,正常人往往在夜晚的时候情绪会跌到最低点,几乎是没有办法抵挡那种孤单又寂寞的情绪。陆启臻深刻地明白这一点,所以他就用疲惫来淹没那种情绪,以防止自己一个人被那些负面情绪所吞噬。
尽管他现在觉得世界一片黑暗,几乎没有任何求生意志,可他还是得活下去。
就在陆启臻一片茫然混沌的时候,房间的门忽然被打开了。
陆启臻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却发现进来的人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也是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陆启臻看着那人眼底的青紫,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看了一眼茶几上的花束,那上面还有些许水滴——显然是被人精心浇过水的。
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陆启臻伸手拿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日期已经是他失去意识的那天的五天后了。
原来自己昏迷了这么久?!
陆启臻想要开口问点什么,对方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赶紧去倒了一杯温水给他:“先别急着说话,喝口水。你昏迷太久了。”
滕明看着陆启臻一脸惨白的样子,心都要碎了,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陆启臻一边喝水一边偷偷地抬头望他一两眼,和他四目相对的时候,脸还是难以抑制地红了。
卷二 第41章
陆启臻做了很长的梦。
他梦见有个陌生女人出了车祸,送进医院来的时候弄得到处都是血。
滕明无比焦急的脸一直在陆启臻的眼前晃来晃去,陆启臻觉得自己能切身体会到滕明的紧张与害怕。那个女人的眼睛因为在车祸中受伤过重,眼睛当时就受到十分严重的损害,基本上从一开始就已经被断定是瞎了、看不见了。
陆启臻看到滕明握着那女人的手无声的流泪,他身后是同样十分紧张的滕氏夫妇。顿时整个医院里到处都是压抑的气息,甚至都没有人敢说话,到处都是一片静谧。
滕明一直盯着那女人看,陆启臻觉得那女人看起来有些熟悉,可又实在是叫不出来她的名字,记忆里也没有什么与她有关的片段,一切都只是一个剪影,脑海中一个虚无幻象,触摸不到也无法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启臻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女人,她倒在血泊中,这场面有几分诡异和惊悚,但他却完全没有办法移开自己的脚步。
陆启臻觉得自己是脱离了那个时空的,他听得见他们说的话,却完全无法融入他们之中,就像是他当时梦见他和滕明在做件事一样,刚开始的时候觉得是在做一个非常荒诞的梦,没有想到这一切实际上都是真实的。
他只是分不清梦与现实罢了。
那时候是,在这个梦里也一样是。他分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才是他自己,他也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存在于这个世界。这里没有他的亲人也没有他的爱人,所有人都有自己想要保护、想要得到的东西,他却从小到大都一无所有,也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一直以来都以一种非常飘渺的状态生活着,找不到自己的落脚占,不知道该怎么办。
梦里的情形有些奇怪,女人被推进了手术室,陆启臻惊讶地发现主刀的医生竟然不是他本人。他只是站在手术室外面陪着滕明一家人,做手术的是他的一位同事,脑外科非常著名的一位专家,几乎是T市这方面的泰斗了。
这医生很多年不出来主刀了,这家人可以让他答应做手术,大概也确实真的有几分实力。
因为手术要持续很长的时间,陆启臻看到梦中的自己带着滕家三口去医院的餐厅吃了简单的点心,喝了点咖啡,随后滕明就迫不及待地要返回手术室,他说他要在第一时间里知道手术的结果。
他和任何一个普通的病人家属一样,尽管知道自己对所有这些事情都无能为力,除了等待手术结果之外什么都不能做,但还是想要一直守候在手术室外面,仿佛这样做就能够给手术台上的病人提供无尽的力量,支持他们从鬼门关前走回来似的。
作为医生,他对家属的心情表示理解,但一般都不建议在外面等候。
手术室外面是最需要保持畅通的地方,万一有什么紧急状况,医院需要紧急处理,他们待在那里,一旦看到医生出来就会问长问短,若是碰到紧急大抢救的场面,说不定还会趁机跑到手术室里,导致手术无法顺利进行。
陆启臻想要劝说他们离开,毕竟一回到手术室外面滕明的情绪就变得十分紧张,几乎没有看他的眉头舒缓过。
滕氏夫妇因为年纪大了,坐了一会儿就有些累了,他们已经是花甲的年纪,陆启臻有些看不下去,也不管滕明会不会反对,立刻叫人带他们去了隔壁的休息室。
走廊里只剩下空荡荡的椅子和滕明,陆启臻看他整个人失魂落魄的,劝说让离开的话竟然全都咽了回去,只言片语都没有办法说出口了,只能就这样静静地陪他坐着。
他听到滕明的呼吸声,闻到他身上传来的熟悉气息,忍不住想要朝他靠过去,可心里也明白这人现在是不属于他的。
刚才看到他握着那人的手的时候他就基本上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滕明找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幸福,现在看来,他当时决定和滕明分开是完全正确的,毕竟在那之后,滕明很快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手术还在进行中,滕明忽然从背后抱住了陆启臻,这让他有点措手不及。
从未有过的感觉从心底传来,陆启臻听到滕明抱着自己说,启臻,她看不见了,怎么办,她瞎了。
启臻,我好难过。
启臻……
他一声又一声地呼唤着自己的名字,在这空寂的走廊里显得分外悲伤而沉重。陆启臻感觉到自己的手最终还是搭在了滕明的肩膀上,拍了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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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启臻看见自己躺在了手术台上。
他知道旁边的病床上躺着的是那个让滕明担心万分的女人。
他要求院方所有工作人员都保密,绝对不能把这次的事情泄露半分,因而除了主治医生和他以外,基本上没有人知道是他。
麻醉师开始做麻醉,陆启臻开始陷入沉沉的黑暗,他忽然想再看一次滕明的脸。
他知道自己以事再也见不到他了,他已经做好了离开的准备。
以后他的眼睛会在那个女人的眼眶里,会继续日日夜夜看着滕明,他的眼里还是会有他爱的人,只是眼睛不再是他的了。
陆启臻看见梦境中,那个瞎了的自己,拄着导盲杖,磕磕碰碰的在一个陌生的地方走。
他戴着墨镜,走在盲道上——尽管知道是做梦,但怎么着都醒不过来,心里也十分担心梦中的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跌倒。
他从小就是没有多少方向感的人,现在也是如此,基本上也没有独自出门的时候,一般都是陆氏的司机开车带他们一起出门。以前他刚念大学的时候喜欢到处乱走,经常完全找不到回去的路,最终只能打电话叫欧阳连尚回来接他。
身为男生却是路痴,陆启臻心里也曾经十分在意过,可是这种需要天赋的东西,他是真的完全不擅长。
就当他在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他看到有人出现了。
迎面朝着驻拐杖的自己走来的是滕明和之前出了车祸的女人。
滕明不知道在对身边的女人说些什么,只见他们俩人都笑得很开心。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滕明似乎是很少会露出笑容的。
陆启臻记得滕明一直都是一张十分严肃的脸,就算是在吃饭的时候也都是面无表情的,看起来十分冷漠的样子。
只有在做那件事的时候滕明才会对他露出一些生动的表情,其余的时候,基本上都看不到他有什么表情。那些温柔的话语从他嘴里说出来也都很奇怪,感觉格格不入的。
当时自己只觉得这种表现是因为滕明从小就被家里人惯坏了,脸上本来就没有多少表情,现在看来,应该是他没有在自己面前表现出不同的表情吧。
大概是因为他觉得陆启臻是个无聊的人?
还是根本没有那方面得心思?
陆启臻一边在心里自暴自弃地想着,一边继续观看梦里面的场景。
陆启臻看见,梦境中的那个自己,磕磕碰碰的继续往前走,不小心撞上了滕明——滕明专注着对身边的女人说话,没看清前面有人,和他撞了个满怀。
陆启臻都不知道这种情况下自己能和他解释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是愣愣的看着梦中的自己,希望他能构想出应对的办法。
最后,还是滕明对梦中瞎了的陆启臻说了声抱歉,继续往前走,继续对身边的女人说着开心的事情。
陆启臻看着梦中的自己,单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