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跟你回去?”
陆启南只觉得自己额头的青筋都要凸起来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没完没了了?!快点给我滚下来!跟我回去!”
并不是没有见过陆启南暴怒的样子,林延对于现在的陆启南很有把握,知道他不会真的对自己动手,大着胆子继续说道:“那我跟你回去了,你也不许碰我。不许强迫我做任何事情,我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能干涉我!”
“我答应你。你快下来,穿上衣服再说。”
陆启南看林延只穿了那般单薄的一件睡袍,看他这样跑来跑去,心里不禁担心他一直在沙发上坐着是不是会感冒。
林延听他答应了,心里高兴,欢天喜地地跳下沙发,光着脚跑到陆启南的身边,一头扑进他怀里,靠在他胸口,三分羞涩、七分责怪道:“昨天你话没说完就走了,害我难过了好久。”
陆启南听他说完,立刻眉头紧皱。
“昨天?说什么?”
“啊……我想想。”
林延挠了挠头,一脸困惑地思考着,一直到五分钟过去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陆启南对他的古怪行为愈发好奇起来,试探性地摸了摸林延的额头,确定他没有发烧后,又问了一句:“昨天我说了什么?你很在意吗?”
“嗯,很在意。你说、说要带我去旅游,我去收拾行李了,然后你就不见了……”
林延说着偷偷地抬头看了陆启南一眼,发现对方也正注视着他的时候,又十分羞涩地把头偏了过去,只是拽着他的衣角,有几分恋恋不舍地嘟囔着:“今天别那么早走,好不好?我腰好累,追不上你。你别像上次那样跑了,我追了好久,腿疼。”
陆启南早已经听得云里雾里,有些难以置信地拥着林延回到床边坐下,理了理他前额的碎发,有些心疼地询问:“我总是来找你吗?每次都会没说完就走掉,害你担心吗?”
林延闪着不同寻常光亮的眼珠子转了转,看陆启南真的是一副关心的样子后,如实相告:“也不全是,有时候会抱着我睡到天亮,可是我醒过来,你又会不见掉。也有些时候,说着说着,你就不见了,我好难过,哭的话又太没出息,可真的很想你……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你,只好先工作,等着天黑。”
“等天黑做什么呢?”
“天黑了我就可以睡觉了,然后就可以见到你了。随然偶尔白天的时候你也会来,但逗留的时间都太短了,我都没来得及说什么,你就走了。还是晚上的时候比较好,你会说比较多的话,也比较温柔,嗯……也会亲亲我,还、还会……”
林延说着把头都低了下去,陆启南看他脸上染上一层绯红,对于林延话中省略掉的内容也猜到了几分。
看林延那副样子,联系他刚才说的那番话,陆启南的心一下子就掉到了谷底。
林延的手环上他的脖颈,脸靠在他脸上蹭了蹭,凑到他耳边呢喃:“有你在就好,我就不孤单了。”
“……”
愣愣地伸出手来回抱住怀里的人,陆启南不知道自己能接什么话。
林延看他不说话,又仰起脸在他脸上亲了亲,笑嘻嘻道:“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在做梦,你说跟你回去,那我们就回去吧,反正醒来了,我还是在自己家里……”
那一刻,陆启南觉得自己的心被凌迟了。
他抱紧了怀里已经神志不清的林延,想要抑制住鼻腔中的酸涩,终究还是失败了。
林延静静地靠在陆启南怀里,只听自己头顶传来那人有些哽咽的声音:“我们回家,你不再是一个人了。乖,我带你回家,我们自己的家……”
卷一 第99章
陆启南抱着神志不清的林延睡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后,林延眼中的难以置信和困惑让陆启南心酸。
“咦?天亮了?”
看到他眼中的亮光,陆启南的双眼就有些被刺痛的感觉。从来不懂得什么是温柔的话,此时正极尽温柔地抚摸着林延柔软的黑发,一脸宠溺与担忧地问:“嗯,饿不饿?吃早餐吗?”
林延露出难为的表情,想要伸手去拽陆启南的衣服,又怕他恼怒似的,最终还是收回了自己已经伸出去的手,挠了挠头,不太确定地问他:“唔……不饿,不吃,可以吗?”
陆启南看到他这副样子,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责怪他不吃早餐,什么都没再多说,只对着林延点了点头。
林延看他答应了,欢欣不已,有点手舞足蹈地从床上站起来,随即又一脸沉闷,前后不过几秒钟,林延却像是换了一个人。
“我吃,我吃早餐,你不要对我凶,不要对我凶……”
说着便跳下床,光着脚直接奔到餐厅去坐好。餐桌上并没有东西,陆启南也没有要吃早餐的意思,林延以为客房服务还没有送过来,晃荡着两条光滑、细长的小腿,坐在椅子上等待吃食。
陆启南知道林延已经有点失心疯的样子了,随然他心里一直抗拒承认这个事实,但昨夜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林延的一举一动,无不在告诉他,他的猜想是正确的。
打电话让刚好要出门的陆启臻,让他先别去医院,直接过来酒店找自己,陆启南又叫了客房服务,点了林延爱吃的中式早点。
陆启臻听陆启南语气那般沉重,想到这一个月以来自己的大哥和那个叫林延的男人一直在闹别扭,自己作为旁观者,也无法插手去管他们的事情,不禁有几分感慨。
这两个人,再这么闹下去,猴年马月才是个尽头?
即便是从来不过问陆氏业务的他都听说陆启南在公司里成了拼命三郎,每天拼了命地加班加班加班,害的陆氏上上下下都有些惶恐,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公司遇到了什么巨大的危机,需要陆启南这样拼死拼活地努力工作。
陆启臻也是情场新手,对于感情这回事,他自己都是一知半解的,哪有什么经验可以去教育陆启南?
从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他只能说这俩人因为没有互相好好解释清楚,从而导致一而再、再而三地彼此误会,随后又是像这样持久的冷战,原本培养起来的丁点感情也早已经抵抗不住时间的压迫,渐渐地瓦解了。
看到餐厅里一脸严肃地吃着早餐的林延,陆启臻也很惊讶。
林延的眼神和几个月前,他忽然拿头去撞门的那一次一模一样,目光炯炯,却没有焦距,分明是得了失心疯了。
“哥,他都和你说了什么?”
“他好像有出现幻觉,据说经常会梦见我,然后会搞不清楚梦与现实。有时候梦中的我对他做了什么事情,他醒过来发现我不在,心情就会很差,然后就期待下一次在梦中见到我。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吧。是不是很严重?”
“这个……肯定很严重了。我打个电话给神经科的,等下再说。”
说着陆启臻便走到客厅去打电话,三言两语就把林延的病情说了个七七八八,对方很快就给了他答复,他再次确认了时间和地点之后便挂了电话,让陆启南给林延穿好衣服,立刻出发去找住在城东的那位神经科兼精神科的泰斗级老大爷。
陆启南听他说完,二话没说就拉着刚吃完早餐的林延去卫生间洗漱,随后就给他换上了昨天让佣人送来的衣服。
去往医生家里的路上,林延坐在陆启南旁边,时而看看路边的景物,时而拿着陆启南的领带玩耍。陆启臻从后视镜里看到他这副样子,止不住地叹气。
陆启南又岂会不知道林延现在的情况?
他只是比陆启臻更快一步地接受了现实,尽管同样怀着强烈的希冀,希望林延能够快点被治好,但心里也不是没有做好他就这样疯疯傻傻一辈子的准备。
大不了,这辈子他都这样照顾他便是。
疯了也好,傻了也罢,只要林延还活着、还生龙活虎地待在他身边,一时的疯傻,并不是不能接受。就算一辈子都这样,陆启南也心甘情愿。
他只希望林延能过的开心。
可他更希望林延能够健健康康地活着,无论身心都一样重要。
搂紧了怀里那具孱弱的身体,陆启南只觉得自己心口的肉都被人捏住了一般疼痛不已。
他不该和林延赌气的。
那时候给林延戴上戒指,原本是想讨他欢心,作为两个人的定情信物也好,自己对林延的一种束缚也罢,只要林延能感受到他的心意变好。
陆启南绝对没有想到,他的一番心意竟然弄巧成拙,除了让林延对他更加不满、导致两人之间的矛盾激化以外,那枚戒指丝毫作用都没有起到。
如果知道和林延赌气而拼命工作、借由工作来遗忘自己对他的思念,从而导致林延一个人在那里胡思乱想、思念成疾,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做出那么冷酷无情的举动。
可现实已经演变成如此这般,这世间并没有名为后悔药的东西。已经造成的伤害,陆启南知道,自己只能尽可能地去弥补。
他已经欠了林延太多,不能让他因为自己而疯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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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求医的那位老先生给人看病的时候,有几个令人哭笑不得的规矩,不按照规矩来,他非但不给你医好,让病人的病情加重之类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发生过。
陆启臻把车停好后,陆启南就牵着一脸好奇与惊讶的林延上了楼,率先走到了老先生的家门口。正欲按门铃的时候,里面忽然有人开门出来了。
“您好,请问是陈医生吗?我姓陆,来之前给您打过电话的。”
陆启南有礼貌地做着自我介绍,开门出来的那位老先生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注意力全在他一边的林延身上。
陆启南一脸的微笑没有换来老先生的一丝目光,却见那人伸手向林延,捏着他的下巴左右来回看了好几次,越看那眉头便皱的越深,陆启南看那医生的目光渐渐严峻起来,也顾不得他现在正在随意地碰触林延,心情也随之变得沉重起来。
“怎么样?这位是……是我的内人,他有点神志不清,我们特意来您这儿求医。”
陆启南原本想说林延是自己的朋友,转念一想,这种退休的老医生,什么样的事情没经历过,与其在他面前撒谎,不如把实情全部告知,林延被医好的可能性才稍微大点。
“唔……你内人?啧啧,年轻人,大话不要随便说啊。”
不紧不慢的语气、轻飘飘地语句,他并没有提高声音说话,陆启南却难以自制的打了个寒战。
老先生说话的时候望了陆启南一眼,即便是久经生意场、遇人无数,自认为在交际应酬场合早已经往来自如的陆启南,在看到那眼神中所传递出来的阴狠和轻蔑的那一瞬间,心里还是被震撼到了。
他只看到眼前这位老人家眼中一片清明,丝毫不似通常所见的某些老人那般,眼中隐隐约约可见一些浑浊。清澈的眼中仿佛容不得丝毫秽浊物似的,直直地瞪着他,叫他无所遁形。
此时陆启南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和林延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位老人家,恐怕刚才短短一分钟不到的时间内,已经全部明白了。
“是,我曾经对他做了很过分的事情,那些都是我的错。您能医治他么?他现在……”陆启南想找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林延的境况,对着老人凌厉的目光,最终也只能说道:“很不好。”
陈姓医生没好气地白了陆启南一眼,又拉着林延的手上下甩了甩,随后又和他手握手,一副要和他做什么游戏的样子。
林延倒也不怎么怕这个陌生人,当医生触摸到他的手掌心的时候,林延甚至还轻微笑出声音来。那笑声像是天籁,在清晨的小区里响起,碧蓝的天空显得格外的高远,令人向往不已。
林延的双手被陈医生牵着,上下左右地胡乱动着,两个人一大一小,像是在玩什么好玩的游戏,林延被他逗着,笑声渐渐大起来,到最后简直是在“咯咯咯”地笑着。
许久没有听到他笑声的陆启南都差点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直到陆启臻的脚步响起、陆启南看到自家弟弟眼中不亚于自己的惊讶时才顿悟——林延是真的笑开怀了。
陆启臻没想到求诊会这般容易,原本还想了好多个版本的开场白,想要博得这位出了名难缠的前辈的好感,希望他能救治林延。没想到他只不过是去停了个车的功夫,陆启南带林延上来,就立刻碰到了陈医生。
正当陆启臻在心里感慨世事难料、陆启南和林延有着巨大的好运时,原本握着林延的手在逗他玩的手忽然松了开来。
陈医生转身就走,反应过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的陆启臻赶紧到他面前把人拦下来,极尽礼貌地说道:“陈医生,晚辈陆启臻,特意带哥哥的爱人来求诊,还望您行个方便。”
陈医生丝毫不理会陆启臻,轻巧地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回走,嘴上轻飘飘地扔出一句话:“没得治了,就这样疯疯傻傻下去,多好。”
卷一 第100章
陆启南听那医生那般冷清地抛下那句话,心里顿时觉得什么有哪里不对劲,赶紧追上去说道:“大夫,我和他之间确实发生了很多事,我知道自己错了。请您看看他,医好他。”
姓陈的医生看了陆启南一眼,见他满脸焦急与担忧,仿佛自己不答应他的话,那个疯傻了的男人就会立刻死掉一般。
陆启臻看陈老先生有点那种意思,赶紧上前一步说道:“陈老前辈,他三个多月前被注射了神经类的药物,我把所有的检查数据,从一开始到他出院时候都带来了。按道理已经痊愈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神智不清了。请您帮忙看下吧,晚辈实在束手无策。”
陆启南在一边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些好奇为什么陆启臻要对这位老人家如此尊敬,说话都这般斯文。
虽然也曾经听说过他们医学界有很多这种令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人,但亲眼目睹自己素来高傲的弟弟在这人面前如此乖顺,陆启南还是被震撼到了。
陈老先生看了看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的陆启臻,又看了看满脸焦急的陆启南,最后视线落在了目光并没有焦点的林延身上,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缓和下来,回过头来对陆启臻点了点头:“进来吧。”
陆启南顿时觉得狂喜,激动的过去拉着林延的手就进了陈医生的家,陆启臻跟在他们后面,看到林延脸上的表情时皱了皱眉头——如果这人医不好,自己的哥哥难不成要和这样的他过一辈子不成?
虽然心里也明白爱上一个人,感情就像是泼出去的水,不是说收回来就能收回来的,可陆启南和林延这种情况,他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两个人都不知道什么是爱,也不懂得如何去爱对方,最终导致被一个又一个的误会闹到现在这种下场,简直已经有几分凄惨的状况了。
陈医生的家里非常简朴,沙发和茶几都看得出来已经有些年份了,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流行的款式。虽然是比较旧的款,却被收拾地干干净净、一尘不染,看得出来房子的主人每天都在很精心地打理房子。
陆启臻以前也听说过这位陈医生很有洁癖,却不知道房子里可以干净到这种地步——这幢楼也是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建的,里面竟然和新建的房子没有多少区别,墙壁上也是干干净净的,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
陈医生让他们现在客厅里面坐,拿了陆启臻手里的报告书径自进了书房,大约过了十五分钟,才拿着一个抱枕出来,在陆启臻满眼不可置信的眼神里,把它放到了林延的手中,十分和善地对他道:“抱着自己玩。”
“噢……”林延接过那个抱枕,十分听话地坐在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