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部的伤恢复以後,季真望在房间中坐立难安。一来他不敢走,怕自己一走常胜就回来了;二来他在房间里又呆不住,
心里挂念著夏瑾和常胜的去向,总想出去看看。
就这样挣扎了好几个小时,连太阳都下山了,常胜还是没有回来。
季真望终於等到了极限,无法再等下去。但当他刚刚来到楼下,却听见一阵细微的呻吟从什麽地方传来。那呻吟中还夹
杂著自己的名字:「真望……真望……」
季真望顺著声音找去,终於在堆在路旁的一堆杂物堆里,发现了被打成重伤的常胜。
「胜哥……」季真望几乎快要认不出常胜了,对方不仅脸上血迹斑斑,就连身上也全是脚印和淤血。
「胜哥,到底怎麽了?」季真望扶起常胜问道。
「带走了……」常胜好不容易才发出声音,指给季真望一个方向说,「被人带走了……」
常胜的话虽然只说了一半,但季真望却立刻反应过来是夏瑾被人带走了,急忙追问道:「是什麽人?是什麽人把他带走
了?」
「陈……陈智益……」说出这个名字後,常胜就闭眼晕迷过去。
「陈智益。」季真望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顿时浑身一阵冰凉。
两天前夏瑾才差点被陈智益的炸弹炸死,今天又被陈智益带走……但季真望势单力薄,绝对不是陈智益的对手……但现
在又不能眼睁睁看夏瑾被他们带走。
怎麽办?
季真望左思右想,忽然想起了大哥。如果警方出面,一定可以救出夏瑾。於是正想去给季真希打电话,谁知却在这个时
候,他看见一抹非常熟悉的身影向自己走来。
「夏瑾?!」不敢置信地低声念出这个名字,季真望怎麽也不敢相信,夏瑾居然回来了!
虽然身上负伤,但那全是旧伤,新伤一道都没有。
难道陈智益没有对他做什麽?陈智益不是一心想杀他麽?怎麽又放他回来了?
总总疑问全部涌起,季真望什麽都没能问出口,夏瑾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你没受伤吧?」季真望担心地拉住了夏瑾。
夏瑾摇了摇头,望著常胜惋惜地道:「他不该突然出现……如果他不出现,就不会被打成这样了……」
听夏瑾的话里,季真望多少猜出一些事情始末。想必夏瑾下楼後不久就被贤门的人缠住了,常胜想救夏瑾,但自己却惨
遭毒打。後来夏瑾被贤门带走,不过不知道为什麽,现在居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季真望怎麽想都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低声问道:「夏瑾,你见到陈智益了吗?」
夏瑾点了点头。
「他为什麽放了你?」季真望更觉得不可思议。如果没有见过陈智益还好,但既然见过陈智益,陈智益又是一心想置陆
风笙於死地的人,他怎麽会放夏瑾离开?
对於这个问题,夏瑾根本不想多谈,只轻声答了一句:「我什麽也不想说。」
「夏瑾……」季真望本来还想追问,但见夏瑾已经把目光移到其它方向,没有再谈下去的打算,所以只好把问题又咽了
回去,低声道,「平安回来就好。」
这时夏瑾已在常胜身边蹲下,似乎想把常胜扶起来,季真望也急忙过去帮忙。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发现了夏瑾脖子上一块红色吻痕。顿时胸口好像被人用重锤敲了一下,心跳一连漏了几拍。
不想那样去想,但又控制不住自己不去那样想。季真望一把扼住夏瑾的手,问道:「陈智益对你做了什麽没有?」
夏瑾怔了一下,慢慢抬起头来,好像明白自己已经瞒不过去,索性承认道:「做了。」
「那个畜牲。」季真望忍不住咒骂。
「他不算畜牲,因为是我诱惑他的。」夏瑾嘴边忽然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
「为什麽……」季真望扼住夏瑾的手更加用力,不停地问,「为什麽……」
「因为我高兴。」夏瑾痛得皱了皱眉,甩开他。
「你为什麽要让他随便碰你!」季真望气得抓住夏瑾的肩膀,把他按到墙上,低吼道,「难道你就不知道好好保护自己
吗?」
「保护?」夏瑾冷笑一声,抬头迎上季真望痛苦的目光,残忍说道,「我就是好好保护了自己,现在才可以站在你面前
,不然早就被分尸了。」
「……」季真望无言以对,只慢慢低头,闭上了眼睛。
「你难过吗?」夏瑾忽然问。
「我为你难过……」季真望一直低著头说。
「我不需要你为我难过……」夏瑾冷冷地笑了一声,「我自己都不为自己难过,所以也不需要别人为我难过。季真望,
你还敢说你可以帮我吗?你还敢说你可以救我吗?……当你对我说一切都是误会的时候,我就已经绝望了……」
「你绝望就可以随便让别人上!」季真望拼命抑制自己挥拳的冲动。
「我就是靠这样才活到现在。」夏瑾没有任何悔意地说。
他曾经被母亲关了三年,平时都被链子锁著,只在有客人的时候才打开,如果反抗就会被打。但是在那样的环境下他都
没有绝望,他还想尽办法逃出来。但是今天却在听到季真望说一切都是误会的时候,他才真正知道这世上什麽叫做绝望
。
他已经可以放弃一切了。
在这一点上他甚至还想感谢季真望,是季真望让他用勇气做出放弃一切的决定。
「真望,」夏瑾低低地说,「我可不可以改掉那个最後的心愿?」
「什麽?」季真望突然不明白他在说什麽。
「如果我会死,我最後的心愿不是让你吻我,而是帮我好好照顾小兰……好好照顾她。」
他低低的声音似乎已经完全融入夜风,带著丝丝凉意。
当这句话拂过季真望耳边的时候,季真望不由打了一个冷战。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间。
第四章
夜风拂过,带来丝丝凉意。
「好端端的,为什麽说自己会死?」季真望挡在夏瑾面前,他觉得现在的夏瑾非常反常。
「让开。」夏瑾冷冷地说,他本来还想扶常胜上楼,但现在见季真望挡住去路,一时有些生气,把常胜推进季真望怀里
道,「希望我们再也不要见面。」
说完就快步走开。
「夏瑾!」季真望在他身後大喊,因为手上还扶著重伤的常胜,他无法追过去,只得焦急地站在身後大喊道,「夏瑾,
你不能回去!陆风笙很危险,他好像很恨你,对你怀有非常明显的敌意,你回去就是自寻死路!」
听见吼声後,夏瑾慢慢停下脚步,但却没有回头,背对季真望道:「真望……能遇见你真的很开心。虽然你说了那些残
忍的话,但我还是感谢上天让我们再次相遇……小兰我只能拜托你了,帮我照顾好她……」
「夏瑾!回来!……夏瑾,回来!」无论季真望怎样大喊,但夏瑾始终没有回头。
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没有路灯的街道,很快便於夜晚的黑暗融为一体。
如果此时季真望没有扶著常胜,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追上去。当他後悔自己没有追上去的时候,夏瑾的背影已经完全看
不见了。季真望无奈,只好默默地把常胜扶上了楼。这期间他的心跳一直很快,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好像总有一种
不好的预感挥之不去,总觉得什麽事情要发生了,心情完全无法平静。
简单处理好常胜的伤口後,季真望给季真希打了电话。他站在阳台上,一边吹著夜风,一边问道:「哥……我要怎样才
能带夏瑾回来?」
但是电话另一头的人也没有给出答案,沈默了好久之後,才轻轻说了一句:「真望,是你自己把他赶走的。是你救了他
,吻了他,给了他希望,但最後又是你残忍地把他推开,让他突然明白不能再依靠你,所以才决定离开。」
「呵呵……原来这全是我的错吗?」季真望一点也不想承认大哥的说法,用讽刺的口气反问道,「难道要我对他说我也
爱他?」
「你可以不用说爱他。」季真希的声音很轻,没有受到季真望怒火的一点影响,依旧用非常冷静的口吻讲道,「也许他
想听的不是你说爱他,而是你的真话。如果当时你对他讲了真话,即使只是一个令人伤心的答案,但也许他就不会那麽
生气了。」
「真话……」季真望忽然怔了怔。什麽是真话?他突然迷惑了,不明白自己的心。
「你只对他说『不知道』,只对他说『误会』,只讲著那些想帮他的漂亮话,但却一点也不知道他需要的究竟是什麽。
真望……你说的『不知道』只是在逃避回答,说的『误会』也只是在逃避他对你和你对他的感情,其实你什麽也没有回
答他……因为你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季真希的话令季真望陷入沈默。他的心事全被大哥说中,的确,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也许他的告白对你来说太突然,让你没有时间想清楚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是什麽。真望,你应该好好想想……想清楚
以後再去找他一次,清清楚楚地告诉他,他是你的什麽。是兄弟还是你爱的人,他会明白的。」
「哥……」季真望喊了一声,却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麽。
「真望。」季真希匆匆结束了感情咨询,把话题转到公事上来,「陈智益是个炸弹狂,你一定要小心。」
「我已经领教过了。」季真望叹了口气。只要一想到自己和夏瑾死里逃生的那次经历,就是一阵後怕。如果当时时间再
误差几秒,或者车子的颠簸再大一点,他和夏瑾恐怕早就归西了。陈智益……只要一想到这个名字,季真望就感到一阵
毛骨悚然。
「真望。」季真希压低声音道,「我刚刚收到消息,说夏瑾和陈智益见面後,他从陈智益那里得到一颗微型炸弹。」
「什麽?」季真望背脊不由渗出一层冷汗。
「我不知道是夏瑾想做什麽,或者是陈智益想让夏瑾做什麽。但总而言之,你还能不能再见到夏瑾?让他把炸弹交出来
,不然非常危险。」
「我知道了。」季真望低声回答,心跳越来越快。
他忽然联想起夏瑾离开前的反常话语,什麽如果他死了就帮他照顾夏兰,什麽再也不要见面……季真望越想越恐怖,恨
不得立即就冲到陆家去。
第二天,常胜的伤势已经好转。除了就是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不能出门见人以外,他已经生龙活虎得可以打一套完整的少
林拳。
所以季真望这才放心地以散心为由,径直前往陆家。他本以为陆风笙不会见自己,但谁知只把名字向门警报了报,那人
就直接把季真望领了进去。季真望这才知道原来陆风笙早就交待了下人,如果自己找上门来,就直接把自己带去见他。
就在上次见面的那个房间里,陆风笙已经恭候多时了。他只穿了一件白色的衬衫,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干净,手上拿著一
杯和上次一样的红葡萄酒,一边喝酒,一边看了季真望几眼,问道:「找我有事吗?」
「我要见夏瑾。」季真望开门见山地说。
「你以为这是哪里?想见谁就见谁?」看来陆风笙并没有带他去见夏瑾的意思。
季真望当然也知道事情没这麽简单,压低声音问道:「我要怎样才能见到他?」
陆风笙喝了口酒,用眼角瞥了季真望一眼道:「哄我开心呀。」
「哄你开心?」季真望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
「上次你用一块手帕哄那个女孩开心,这次看你用什麽来哄我开心。」陆风笙很期待地笑了笑。
但季真望万没想到对方竟然开出这样的条件,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见季真望露出为难的表情,陆风笙提议道:「我很容易哄的,要不要我教你?」
「你到底想干什麽?」季真望只想快点见到夏瑾,没有闲心和陆风笙在这里鬼扯。
「想让你陪我一天。」陆风笙把红葡萄酒一饮而尽,放下酒杯,向季真望走去。
「陪你一天?」季真望下意识重复一遍,警惕地盯著陆风笙,怀疑这是对方设下的陷阱。
「这不是陷阱。」陆风笙一眼就看出季真望在想什麽,笑了笑道,「我说到做到,如果我开心的话,我就让你见他,不
然你就永远也别想见到他。」
「能陪你的人很多,为什麽偏偏是我?」季真望依旧保持著高度警惕,冷眼和陆风笙对视道,「你不怕我杀了你?」
「看来我有必要提醒你一下。」陆风笙一点也不怕,反而越靠越近,「夏瑾和夏兰所在的那栋别馆里装了很多炸弹,引
爆装置就在我的手上。只要我不开心,或者感觉到危险,我就立刻按下开关──你不会想看见他们两兄妹的尸体吧?」
「你……」季真望恨得咬牙切齿,瞪著陆风笙那张笑脸说不出话。
「只是一天而已,你不至於这麽小气吧?」陆风笙捏著季真望的下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