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刚见面,明明刚承诺过要保护夏兰不受伤害。
谁知道,眨眼之间,一切……全都大变。
李南海,李南海……只要我季真望活着,就一定要杀你报仇!
再次睁眼,天已经亮了。
虽然子弹并未取出,但伤口的血却已停止。季真望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头痛欲裂。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一切,还觉得自
己做了一场噩梦。梦中阿超死了,夏兰也死了,自己九死一生逃出来,昏倒在路边。
而那个罪魁祸首,居然是十年前收养大哥的警察——李南海!
季真望从地上爬起来,凭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执着意念向前走去。他永远记得李南海向他开枪时那副冷漠的脸孔,永远记
得李南海向夏兰开枪时的可怕表情。这样的人,居然是大哥的养父,居然是警察局长?他根本就是一个杀人魔。
大哥……大哥知道李南海的凶残本性吗?居然做了这个杀人魔的养子?
「大哥……」季真望越想越觉得恐怖,只要想着大哥居然把这样一个人叫爸爸,背脊就不由渗出一层冷汗。不行,一定
要告诉大哥……告诉大哥李南海是个多么危险的人!
季真望根本没有时间处理伤口,只用外衣裹住手臂上的枪伤,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到公路边,拦住一辆出租车。可是那司
机看他只剩下半条命的样子,根本不敢载他。季真望根本没有力气多说话,直接掏出钱包甩了过去。司机见钱眼开,才
让季真望上了车。
一个小时后,季真望终于来到季真希楼下。
抬头望望大哥的房间,窗户紧闭,好像没有人在。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季真望拖着虚弱的身子爬上三楼,但无论他怎么
按响门铃,房间里根本没有任何动静。
大哥不在……
当季真望意识到这个残忍的事实时,他已经虚弱得睁不开眼睛。
其实这个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既然他已经认出李南海,李南海肯定也认出他来。李南海知道自己和季真希的关系,为
了避免自己对季真希说什么不该说的话,身为季真希养父兼上次的李南海,还愁找不到借口让季真希不回家?
但这只是暂时的,李南海肯定想趁自己和季真希见面之前,想办法杀自己灭口。
意识到自己处境危险的季真望,此时竟一点也不惊慌。反正自从加入贤门以后,他的命早有半条都悬在阎王府。但是,
不甘心现在就死,不甘心无法为夏兰和阿超报仇,更不甘心哥哥还不知道李南海的真面目,还在叫那个畜牲爸爸。
只要想到这点,季真望就气得浑身发抖。
他靠在大哥的门外休息了好久,终于渐渐恢复体力,勉强站起来,向楼下走去。
他不敢走远,就坐在大哥楼下一条没人的小巷子里。
他不知道大哥什么时候能回来,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等次下去有没有半点意义,但他不知道除了等待之外,自己还能做什
么。他不能去医院治疗,更不能去警察局找他大哥,他能做的就是等,静静地等,在等待大哥回来的过程中,也等待着
自己的死亡。
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坐了多久,只知道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路上的行人已经很少,所有人的脚步匆忙,偶尔有人发现路边的季真望后,会投来好奇的目光,但却没人为他停下,大
家都很快走开了。
夜越来越深,夜露冻人。
手臂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但大哥还是没有回来。季真望几乎已经绝望,他闭上眼睛,靠坐在墙边,他不知道如果现
在把眼睛闭上了,第二天是否还有睁开的可能?
难道真的要这么死吗?难道真的要这么不甘心地死去吗?
季真望咬紧牙关,不准自己闭眼。
忽然,头顶的月光被一个身影遮住了。
——是谁?
下意识抬起头,却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熟悉,但却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所以在看到那个身影后的好几
秒钟里,季真望都以为那身影是自己眼花产生的幻觉。
「季真望。」一个声音从头顶降落。
「夏……瑾?」季真望张了张嘴,总算叫出这个名字。但话已出口才发觉自己叫错了,应该叫陆风笙才对。他不是被警
察带走了吗?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会在这里?」季真望虚弱地问。
夏瑾冷笑道:「有人放了我。」
谁会放了你,这个问题还未出口,就听夏瑾抢先吼道:「季真望,那个放了我的人还告诉我——你昨天见过夏兰!」
季真望抬头望着他,虚弱得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但忽然,夏瑾却拔出一把枪,对准季真望的眉心,愤怒地吼道:「你杀了我妹妹!」
「什么……」季真望已经没有力气解释,瞬间,他明白了,望着夏瑾愤怒的表情和那对准自己脑门的漆黑枪口,他什么
都明白了。
那个放了夏瑾的人就是李南海。
李南海肯定把阿超和夏兰的死都栽赃到自己头上,让自己当他的替死鬼。
原来……李南海想让夏瑾杀自己灭口。
季真望发出一声冷笑,暗暗发誓道:李南海,我季真望绝对不会放过你,绝对。
第七章
「季真望,你为什么杀夏兰!」夏瑾已经失去全部冷静,紧紧握住枪柄的手忍不住颤抖。
「听我说……夏瑾……」季真望试图解释,但虚弱到极点的身体状况却使他连说出一个字都显得艰难无比,「我……」
「没有什么好说的!」夏瑾根本不想听他解释,认定他就是杀害夏兰的凶手。
「夏瑾……」望着眼前已经被愤怒吞噬所有理智的人,季真望实在不知该说什么,他不仅没有多余的力气解释,甚至连
撑开眼皮的力气都丧失了,意识越来越模糊,眼前光线渐渐暗淡,就快看不清夏瑾的脸了。
「季真望,季真望。」夏瑾一遍一遍诅咒着这个名字,声音早已嘶哑。
但不知为什么,意料之中的枪声却迟迟没有响起。
季真望吃力地睁开眼睛,借着淡淡的月光看见夏瑾痛苦扭曲的脸。不知道那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挣扎。是因为面对自
己这个杀害夏兰的凶手而愤怒,还是因为面对自己这个童年好友而挣扎。思及此,季真望淡淡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为什么他还是不能接受夏瑾是陆风笙的事实?明明大哥已经那么明确地告诉他,明明夏瑾自己也没有反驳,
但是为什么……每当看到夏瑾时,季真望总会想起那个童年时的好友,想起那个和他一起挨打,一起爬起来,彼此搀扶
前进的朋友。
看到夏兰的第一眼,季真望认出夏兰;但是看到夏瑾的第一眼,季真望却无法认出他。这究竟是什么?想起几天前在井
字巷夏兰夏瑾住过的房间中看到的那些照片,照片上和夏兰站在一起的人才是夏瑾吧?那么眼前这个夏瑾,究竟是谁呢
?
「季真望,你为什么杀夏兰?」夏瑾大吼,向前走了几步,把枪口抵上季真望的额头。
如果夏瑾真的是陆风笙,他完全可以不问这个问题一枪杀了自己,但现在,为什么他要给自己解释的机会呢?他为什么
想听自己解释呢?
季真望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站起来,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夏瑾道:「你还记得以前吗?」
「什么?」没想到眼前这个气息奄奄的人竟有力气站起来,夏瑾不由后退一步。
「还记得十三年前……你和夏兰离开的时候……」季真望抬手握住他的枪,唇边挂着一抹苦笑,用断断续续的声音艰难
说道,「你想送我和我哥礼物……但是,我们说不用了……因为最好的礼物都已经留下……留在我们身上……」
季真望一边说,一边向前走去。但他每前进一步,夏瑾就后退一步。
夏瑾紧紧握着枪柄,但枪口却被季真望的手抓住。这个时候只要扣动扳机季真望就必死无疑,但不知为什么,夏瑾好像
忘记自己手中还有枪,他在季真望的节节进逼中,除了后退,什么都忘了。睁大的眼瞳中写满惊异,更有深重的不安和
紧张,甚至还有……动摇。
「夏瑾,你是夏瑾吧?」季真望把夏瑾推到墙上,不准他再后腿,也不准他再逃避,「我腰上还有块疤,那是当年为了
保护你而留下的……」说着发出一身冷笑,问道,「你想看看吗?……你能不承认吗?」
「不……」夏瑾下意识摇了摇头,目光显得有些涣散。
「我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你为什么成了什么陆风笙,但是……我可以肯定,虽然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可以这
么肯定,但是我肯定……你是夏瑾,你是夏瑾,对么?」季真望说出这句话后,已经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眼前一片
漆黑,强烈的晕眩向他袭来,他双膝一颤,向前倒去,正好倒在夏瑾身上。
夏瑾的手中还紧紧握着那把枪,季真望向他倒来的一瞬间,他彻底怔住。
季真望靠在他的肩上,已经睁不开眼睛,沉重而又痛苦的喘息声在这安静的夜晚听来格外清晰。
夏瑾睁大眼睛望着笼罩自己的那片黑暗,先前的愤怒都已淡去,握枪的手也渐渐失去力气。
两个人都变得沉默,虽然这沉默只是短短几秒钟,但却漫长得好像已经过去几个世纪。
终于,夏瑾松开了握枪的手,慢慢抱住季真望的身体。
季真望虽然无法睁眼,但却感觉到夏瑾抱住了自己,他的唇边重新浮现出淡淡笑意,欣慰地说:「夏瑾,我终于找回你
了……」
说话间,他握住枪口的手也不禁松开,只听「啪」的一声,枪落到地上。
「夏瑾……夏瑾……」呼唤着这个熟悉的名字,季真望用最后的力气问道,「可以告诉我吗?……你为什么变成了陆风
笙?你明明是夏瑾……为什么……变成了陆风笙……」
本以为夏瑾会回答,但谁知就是这句问话,却好像将夏瑾从呆滞的状态中唤醒。
「滚开!」夏瑾一掌推开虚弱无比的季真望,重新捡起地上的枪,跳到两三步外,用枪口指着滑到墙角的季真望,大吼
道,「我不是夏瑾,我不是夏瑾!……我根本不是什么夏瑾!」
「你是!你为什么不肯承认!」季真望也跟着他大吼起来。
「不……」夏瑾摇头,一步一步后退。
「夏瑾,回来吧……回来吧……」季真望慢慢抬起了头,脸上污渍斑斑,显得落魄无比,「大哥现在有危险……我们要
救他,夏瑾,回来吧……我们还像以前一样,三人同心……」
「不……」仿佛只会说这一个字,夏瑾不停后退,不停后退,一直退出那条巷子,最后竟转身跑开了。
「夏瑾!」季真望大喊,凭着最后一丝意念站起来,向夏瑾追去。
但夏瑾却连头也不回,逃似的跑远,。
季真望本来躲在行人很少的阴暗角落,但这时为了追夏瑾,也顾不上那么多,想也没想就冲了出去!但他早已筋疲力尽
的身体又怎么经得起这番狂奔,很快便气喘如牛,头晕目眩,每一个脚步落地,都能在脑中引起一片不小的轰鸣。
他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但他不能停下。残存的执念支撑着他继续向前追去。
耳边的人声忽然嘈杂起来,他已经追着夏瑾来到闹市区。夏瑾的身影很快没入人群,季真望用最后的意志勉强自己睁眼
寻找夏瑾的身影,但最终却一无所获。
这时,手臂的伤口也已裂开,鲜血滴答落在脚边。
季真望眼前忽然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耳际却传来路边行人的惊呼。
他抬腿还想继续向前追去,但身体却不听使唤地笔直向前倒去。
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季真望耗尽全力,倒在路边。
「夏瑾……夏瑾……」
即使已经失去站立的力气,他还不停重复着这个名字,仿佛想把那个童年的好友唤回。但一切只是徒劳,夏瑾早已不知
身在何方,而季真望却置身于一片惊愕的视线之中。
该死……季真望在心里咒骂,下意识捂住手臂的枪伤。伤口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只简单用外衣裹住,但血液却早已把衣
服染红,污渍斑斑,惨不忍睹。这副模样被路人看到,肯定引起一片骚动。
果不其然,就在季真望昏迷前几秒,他听见耳边爆发出行人的一片惊呼。
「报警,报警!」
同样的两个字,由若干不同的声音发出,交织在一起,把季真望团团包围。
报警……报警……
脑中只剩下这两个子盘旋。
意识混沌之中,季真望忽然想起了很久以前……
很久以前……井字巷的尽头,父亲倒在血泊中时的情形。
那个时候……那个时候父亲也紧紧拉着大哥季真希的手,让他报警……那双睁得很大的眼睛紧紧盯着大哥的脸,额头弹
孔不断涌出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