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若水真的与那个什么长安的于公子有点瓜葛,那可就毁了她的一生。不过今天见她兴致高,奶娘还是很开心,同时也有些狐疑。
“我的好小姐,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有什么好事吗?”
“奶娘,入冬以来我一直怕冷,干什么都没有兴致,天阴答答地也不想出去。今个天气放晴,我想和虹儿出去买几样过年戴的首饰和胭脂水粉,不是还要见客吗,可不能还戴着过时的样子,让人家笑若水土气。”
奶娘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小姐,不是前个太太给你做了好几件新衣裳,还买了几样过年的首饰吗?”
“奶娘,那些金银的首饰我不喜欢,和我的衣裳不配,我想自己选几样时新的样子,过年了,我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走亲戚!你就让我们去吧,我一定赶在吃中午饭前回来。”
“要不我陪你去吧!”
若水急了:“奶娘,大过年的家里忙,我什么忙也帮不上才出去的,你可不行,娘什么都要依靠你,如果都出去了谁照顾娘?你就留在家里吧,这样我也能安心挑选东西。我一定会给你和娘也买东西的!”
奶娘还在思索着,若水开始撒娇:“哎呀奶娘,再闷下去我就生病了。再不给我买,爹爹急着想把我嫁出去,说不定明年就不能遂我的意了!”
奶娘心里有点疼惜,这几天来家里提亲的人很多,老爷已经开始挑选了,说不定明年就要出嫁,就成为别人家的人,再不能日日相伴,而且已经年底了,就是有个什么长安的于公子,也早己回家过年了,不可能去同他私会。
“好吧好吧,我的小祖宗,你去告诉太太一声,如果太太准了你就去吧。不过年关街上很乱,你和虹儿两个女孩子家出门我不放心,还是叫上伶俐的两个小厮跟着才好。”
若水立即就顿脚:“奶娘!每日呆在家里就和关在笼子一样,再跟上两个呆头呆脑的小厮,想着都没有兴致,等嫁到了别人家,出门一趟更不容易了,想买个喜欢的首饰都不行!现在你还拘我,算了算了好没意思,我不去了,我要睡觉!”
若水作势要拔掉首饰上床睡觉,奶娘见她几个月来好不容易有点兴致,不忍心扫了她的性,只好耐心哄了一会儿,才勉强答应她和虹儿俩个人出去逛街,一再叮嘱虹儿要小心照管好小姐,出了差错仔细你的皮等等。
云太太体弱多病,这些年更是因为丈夫的冷落和周姨娘的得宠跋扈,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若水的事情基本都是由忠心能干的奶娘作主,也听女儿说的有理,女孩子家嘛,谁不爱美,大过年的,都想打扮得漂漂亮亮,就叮嘱了几句应允了。
在奶娘的帮助下,若水挑了一件桃红色抽银丝的箭袖窄襦,湖蓝色百褶长裙,再披上镶着白狐裘领子的披风就出门了。
得了自由,若水强行压抑住内心的欣喜,可还是遮不住神彩飞扬。
虹儿虽然年幼单纯,还是多多少少明白了一点自家小姐的心思。不过她对奉直的印象确实不错,大过年的,能舍得了父母来蜀郡找小姐,可见是个实心的,小姑娘家也就没有多想,高高兴兴地陪着若水出门了。
俩个人装模作样地去首饰铺子胡乱买了几件首饰,又买了几样胭脂水粉,就借口累了来到和奉直约好的茶楼。
奉直坐在靠窗口的包间里,怕若水出门不方便,虽然约了今天来,却没有约定时辰,大清早就在这里等着,生怕错过了。
正在望穿秋水之际,若水俏生生地站在包厢门口,满面娇羞,不见了平日的明朗,洁白的狐裘越发衬得她面若桃花,容光照人。奉直痴痴地看着,思慕已久,乍一见却相对无言,一时竟忘了请若水进来坐。
碌儿看着俩人的样子心里直叹,看来两人都是有情的,如果公子不顾一切带这位云小姐回侯府了,到时肯定掀起轩然大波,受苦的还不是他。
“公子,请云小姐进去坐吧。”
碌儿轻声提醒了一句,奉直这才醒悟过来,连忙让坐,碌儿亲自倒上茶水,和虹儿守在门口,俩人坐下又没有话说了。
半晌奉直才问了一句非常蹩脚的话:“云小姐家年货都值办齐了吗?”
若水再想矜持也忍不住扑噗一声笑了,这一笑更是双眸生辉,容颜明媚。
奉直看痴了,也尴尬极了,又不知说什么好了,心里想着见鬼了,自己平时大大方方的,怎么一见这位云小姐就紧张的总说错话。
若水忍住笑问:“于公子不打算回家过年了?”僵局终于打破了。
奉直一想自己顾不上回家过年,绕道来到蜀郡,不就是为了再见到她明媚的笑颜吗?
终于鼓起勇气:“我探访完好友,本可以直接回长安,可是想到小姐恩义,日夜难忘,一心想当面一谢,所以才放弃回家过年,捎信向父母亲谢了罪,专程来向小姐致谢。”
虽然说是致谢,可是若水怎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俏脸一红,含情的眸子如同夜晚的星子。
半天,才幽幽地说:“公子之意,小女子心下明白。只是公子只身在外过年,父母家人皆不在身边,总有不便之处,望公子保重身体,我爹爹已安排大年三十晚上在我家门前放烟花共贺乡邻,请公子到时观看,以慰思乡之情。”
奉直心下一喜,没想到大年三十晚上还能见若水一面,连忙点头谢过,想了想,从怀里掏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羊脂玉佩:“此玉从皇家寺庙求来,请过高僧开光,护身避邪,乃我自幼佩戴,从未离身,小姐若不嫌弃,请收下。大年三十晚上我一定前来观看贵府的烟花。”
若水满面羞色地接过,低头取出一个绿莹莹的翡翠玉佛:“公子千里奔波,路途艰险,没有护身之物怎行?这个玉佛乃我母亲所赐,贴身佩戴十几年,今回赠公子护身。”
俩人互赠了定情之物,奉直如获至宝,看看时间不早,若水只得告辞离去,奉直万般不舍又不能挽留,只能告诉若水他住的客栈,若有事可派人找他。
若水又羞又喜地带着虹儿回去了,因为年关大家都忙,也没人注意她神色不对,就这么蒙混过关了。
大年三十,奉直一心等着晚上看烟花,盼着能再见若水一面,此刻时辰未到,正无聊得慌,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来找他,捧上一个食盒:“小的是云府家人,这是小姐跟前的虹衣姐姐说是公子的远亲,听说长安人大年三十晚上要吃饺子,特意派小人送来饺子以慰公子思乡之情,还叮嘱今晚云宅前放烟花,请公子前去观看。”
碌儿不满地嘟囔着:“什么时候我的亲戚成了公子的亲戚?”
食盒用厚棉巾捂得严严的,打开以后,饺子还冒着腾腾的热气,香气扑鼻,象一个个洁白的小兔子挤在一起,奉直满心甜蜜,却故作严肃地对碌儿说:“既然是你家亲戚,看在今个是大年三十的份上,准你和本公子一起吃饺子!”
碌儿高兴极了,大年三十身处异乡,能到香喷喷的饺子,离乡之痛也不那么强烈了,看来这位云小姐当真是个有情有意的,但愿她和公子好事能成。
晚上站在拥挤的人群里,他远远地看见了若水,若水也看见了他,俩人波光流转,心意暗传,却脉脉不得语,随着烟花绚烂的升空,和人群一齐欢欣着,直到结束了才恋恋不舍地各自离去。
虽然大过年的身处异乡,不能与家人团聚,奉直还是开心极了,决定过完年再见若水一面,让她千万等着自己,然后就赶回长安请父母派人来提亲。
若水开开心心地过了年,家里人以为她想通了,不再抵触定亲的事情,也都放心了,对她的管束也松了许多。
第一卷 长相依 十四、变故
大年初四,云老爷的妾室周姨娘的娘家侄子周立来给姑母拜年,云爷中午设酒宴招待。
今年因为周家的扶帮,云老爷的生意做得越来越大,越发有财有势,为了抬举周立,加上又逢大过年的,命令全家人一起陪客。
周姨娘娘家极富,本无做妾之理,可是自幼定亲后,却男方病故守了望门寡,人人皆认为其命硬克夫,落个穷家不敢娶,富家不愿聘,眼看年过二十,成了老姑婆。
云老爷偏不信邪,又贪慕周家财势,特别是为了得到极为丰富的嫁妆,不顾若水母女俩的脸面,强行执妻礼娶为妾室,本来商贾之家就不象世族那么讲究礼仪尊卑。
按家规,妾室的亲戚是上不得台面的,只能自个私下接待,可是因为周姨娘生了独子,而且近几年娘家生意越做越大,云老爷很多时候都要仰仗人家,所以向来对周姨娘以妻礼待之,宠得无法无天,对其娘家人更是百般讨好奉迎,根本没把若水的母亲放在眼里。
若水不想母亲受气只得赴宴,并按照父亲的要求,穿上过年的喜庆衣衫,精心装扮过带着奶娘和虹儿前去赴宴。
周立年方二十三岁,嫡妻刚病逝,一见若水灿若朝霞的容颜,顿时魂飞魄散,几年不见,那个黄毛小丫头竟然出落得样貌无双,家里十几个小妾,没有一个能比上若水一分的颜色。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只盯着若水移不开眼睛。
若水本就极为讨厌整天欺负她们母女的周姨娘,这会拗不过父亲才来,见周立色迷迷的样子,心里极为讨厌。
而且年方八岁的弟弟若峰被宠得无法无天,在母亲的教唆下,一个劲地找若水的麻烦,若水怜他年幼无知,百般哄劝,可是若峰却一个不小心把一个油浸浸的鸡腿抛到若水胸前,鲜艳的红绫衫子一大片油污,若水刚好不愿见周立,就借口换衣服匆匆离去。
周立眼巴巴地看着若水走了,却无可奈何,回家后把前来献媚的姬妾统统赶走,一晚辗转难眠,眼前全是若水娇媚的容颜。第二天一大早,顾不得大过年的,就央求父亲派人来提亲,要聘若水做填房。
凭心而论,云老爷虽然冷落妻子多年,对如花似玉的女儿却是真心疼爱,当然舍不得若水去做人家的填房,而且周立比女儿大好多岁,相貌平庸,举止粗俗,家里还有三四个儿女、十几房小妾。
可是周家的财力太雄厚了,提亲的条件也实在太优厚了,每样都让他赚得盆满钵满,还说只要同意定亲,立即遣散没有生育的小妾,并立字据再不纳妾,特别是威胁说如果不同意,以后生意上就不再帮衬云家。
云老爷思量半天,只要这门亲结成了,周立是独子,周家万万贯家财还不都是若水的,一生锦衣玉食,自己的生意也有所依傍,如果不同意,惹怒周家,自己的生意迟早做不成,思前想后终于答应了。
在周家的再三催促下,于老爷不管若水是否同意,准备立即下聘定亲,并开春后就选吉日嫁女。
听到消息,若水抱着娘亲和奶娘哭得死去活来,想到粗俗好色的周立,如果嫁给他,那还不如死去算了。
云太太出身书香门第,美丽柔弱的她从小饱读诗书,无奈却家道中落空有其名,只得嫁作商人妇。因为生不出儿子,更因为温顺软弱,周姨娘进门后很快失宠,空有正室之名。虽然不满丈夫的做法,可是她性格软弱,根本拿丈夫没办法,何况女孩子家未嫁从父,既已定亲,也是无法改变的事。
让她感到安慰的是,周家财力雄厚,周立是独子,虽然人才相貌差些,可是若水嫁过去后,一生锦衣玉食,奴婢成群,而且周立还准备为迎娶若水遣散侍妾,并发誓一生再不纳妾,看样子也是真心喜欢若水,这样想着心里也安慰了许多。
若水却怎么也不愿意,可是母亲身体不好,怕母亲难过,她不敢太在她面前发作,只能每天缠着奶娘,求她想办法让父亲退亲。
奶娘开始也非常气愤,可是仔细一想,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周立真能如他所说的一辈子不再纳妾,那么若水嫁过去总的来说还不错。
而且若水近来神思恍惚,越来越让人怀疑她是否存了什么女孩子不应该有的心思,如果那样可就是名节尽失,毁了她的一辈子,还不如早早出嫁算了,就每天耐心劝慰。
若水向娘亲和奶娘哭诉没用,只好硬着头皮跑去哭求爹爹,可是几句话就被爱财心切的云老爷训了回去,掩面跑回去哭了半天,想起奉直俊朗倜傥、含情脉脉的样子,再多的恩情已成空,今生就要错过了,只觉得心就要碎了。
云太太每日苦劝不得,只好由她自己慢慢想开了,虹儿每日陪着她落泪。
奶娘已经着手准备若水的出嫁事宜,受云夫人之托每天在房里拟着嫁妆的单子,买绸缎和首饰、找绣娘和裁缝,忙得不可开交。
这天,她在自己压箱底的东西中找到一件久违的东西,思索半天来找若水。郑重其事地让虹儿退下,从怀里掏出一本书递给若水。
“小姐,你嫁到周家后,周立虽说保证以后再不纳新妾,可是家中总还有几房妾室,那些小门小户的女人,从小就想着怎么往上爬,一个个人精似的,以后难免要与她们相处。”
一说起周家若水就无比心烦,一边捂耳朵一边跺脚:“我不听!我不听!烦死了!”
奶娘好性子地拉住她的手:“好小姐,你不听将来可要吃亏的!”
若水一向和奶娘十分亲密,也很依赖敬重,见她满脸严肃,只得撅着红唇耐心听她絮叨。
“这是我从前在长安的大户人家做差事,家中主母代代母女相传的私藏书,说的全是如何得到相夫教子、如何对付其他妻妾,如何管理家业之事,我凭着记忆录了一册,现送与小姐。你虽然聪慧却太单纯善良,这本书你一定要看,一定要全记在心里然后烧掉,若泄露出去会招祸的。”
若水的心情坏到极点,自己的命运已定,看那本书又有什么用?她才没心思为那个男人打理家业,管束妾室。可是为了不拂奶娘的心意,她也只好接过来。
“这都是极私密之事,一定要藏好了,等到晚上没人的时候认真看,千万不可让别人见到,就连虹儿也不可以,记牢了一定要烧掉。”
奶娘见她不耐烦,只得叮咛几句离开了。
这些天,虹儿看着若水形容憔悴、弱不禁风的样子,心里非常难受,她也不喜欢那个平庸粗俗、色迷迷的周立,这样的人说是以后不纳妾,可是还不知要以什么名堂往家里养多少女人,如果小姐嫁了她,自己难逃做他通房丫头的命运,那样的男人想着就心烦,更别说嫁了。虹儿情窦渐开的心里,直觉是选择象奉直这样的翩翩佳公子的。
“小姐,我看那于公子是个有义气懂感恩的,何不告诉他,看他有什么办法。他总是长安人,家里不还是什么侯府吗?说不定能找个当官的吓退周家,让他们退亲。”
若水一听心头顿喜,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可总抱着一线希望,再说了,即使要嫁给别人,也总要让奉直知道,两人好当面告别,从此妾嫁郎娶,再无交集。
第二天,若水借口心烦想上街逛逛,家人见她心情极坏,怕她闷在家里想不开,忙不迭答应了,嘱咐虹儿好好陪着,就由她们去了。
俩人装模作样地在街上闲逛了一会,看看没有人跟踪,连忙赶到奉直住的客栈。
奉直苦思若水不得见,正牵肠挂肚、闷闷不乐之际,忽然若水来访,顿时喜出望外。
若水一身织锦红裙,外罩银白的狐裘领斗篷,越发衬的容颜如玉,可仔细一看也水憔悴了许多,见了奉直更是神色伧然,虹儿也沉着脸不说话。
“怎么了云小姐?你们碰到什么事这么不开心?”。
奉直又惊又急,若水却哭了起来,流泪不语。虹儿沉不住气,一五一十地说完了。
“小姐实在不愿意嫁给那个周公子,可是老爷的命令又不能违背,现在已经请人合八字了,听说上元节过后正式下聘,开春以后就要成亲了,公子一定要想办法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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