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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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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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揶揄的按摩小妹鼓着腮帮子,不忿气地回撞了她的同伴一下。 
抹完按摩油后,负责为文子启提供推拿服务的四位按摩小妹分开站,两人分左右按他的肩和手臂,一人按他的腰,一人按他的小腿肚子。 

两张躺椅的中间有一张造型端方的红木矮几,矮几上摆放着透光白陶瓷香薰炉,炉口浮出一缕的檀香白烟,袅袅萦绕。 
按摩小妹们按了还没几下,工程师便彻彻底底明白了那位男经理所言不虚——手劲真是足,而且足过头了,肩膀和小腿肚子尚算勉强熬得过,但腰上的推拿实在让他吃不消。 
“……啊!好疼……”腰间突然被大力一压,文子启忍不住喊痛。 
“疼才有功效!”孙建成同样俯卧在躺椅上,两位按摩小妹卖力地推捏他一身肥肉,“如果轻力轻力地按,跟蚊子咬似的,有什么用?” 
为工程师按摩后腰的小妹咯咯地笑了,声音娇脆如银铃,“先生,这是正宗的穴位按摩。要是穴位按下去,您感到疼痛,那说明这个穴位所对应的身体部位出了问题。” 
“可是我……哎啊!等等——”工程师悲惨地哀鸣。 
此刻,他的腰疼得仿佛遭人生生掐断,想撑起身挣扎,但肩膀和小腿均被另外两位按摩小妹牢牢按压揉搓,再加上腰肢使不上劲,于是整个人趴着起不来,犹如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啊!疼——真的疼啊——”文子启叫唤了好几下,没力气了,声音渐渐底下去。他最后只是默默趴着承受,内心不停埋怨昨夜沈逸薪采用了自己腰部受力的姿势,而且做得太狠。 
“瞧,现在不喊了吧。”孙建成洋洋得意对工程师说,浑身肥肉享受着足力舒畅的按摩,“按着按着就舒服了。” 
“我觉得我都快不行了……”工程师气若游丝地抗议道,腰部如同被人一截一截扯断肌肉,一节一节拆开骨头,然后胡乱搅混在一起,来回碾压研磨,“她们的手劲真不是一般的足……啊啊——!”按摩小妹压到了工程师腰脊的部位,疼得他一下子又喊起来,眼泪溢满了眼眶。 
负责推拿工程师肩膀的按摩小妹笑道:“先生,你太怕痛了——” 

“你们对他干什么!” 
突兀爆发的一句呵斥,如朗朗晴空骤然劈下一道轰鸣的惊雷,吓得按摩小妹们全都周身一抖,同时松了手。 
孙建成也被惊得浑身肥肉一颤,即刻循声望去。 
一个身穿浴袍的高大男人立于前方,神情威严凛肃,刀刻般的下颌线条,眼中含着仿佛能杀人的盛怒。 
文子启抬起头,透过满眶的透明泪水,看见一个朦胧而熟悉的身影。 
孙建成定睛瞧清楚了来者,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不到两秒钟,胖男人又改口,“哎呦,韩老大,你也来推拿?早说嘛,大家一起。” 
韩光夏的冰冷目光逐一扫过为文子启推拿的四位按摩小妹。 
这四位按摩小妹们恐惧地退后一步,离了工程师。 
韩光夏继而又朝胖男人投去一瞥,眼神淡漠如同看着陌生人,“不好意思,老孙,打搅你的雅兴了。” 
“不打搅!”孙建成呵呵笑着,坐起身,语气里带着虚伪的敷衍意味,“多个人更热闹了嘛。” 
“我不是来推拿的。”韩光夏的语气生硬,走前几步,来到文子启的躺椅边上,“子启,你也在,我有事要跟你说。” 
——熟悉的浅淡的烟草味。 
文子启不由得回忆起宸安周年庆祝会那天夜晚,酒店花园游泳池旁,韩光夏亦是以类似的生硬口气遣离了白凌绮。 
“光夏,我……”工程师尝试从躺椅上爬起,但疼痛难耐的腰肢使不上力,结果依旧是趴着动弹不得。 
韩光夏伸手,抓住了文子启的上臂,扶他坐起。 
“韩老大,推拿才刚开始啊,你等推拿完了再谈不行么?”孙建成用稍带厌烦情绪的语气说,做了个手势,按摩小妹立即给孙建成递上一根烟,并用打火机点燃。 
浓重呛人的香烟味,覆盖了属于韩光夏的独特淡烟草味。 
韩光夏没理睬孙建成,目光上下左右观察着一额头冷汗满身滑腻按摩油的文子启,手仍抓住他的手臂不放。 
文子启没穿浴袍,手臂微凉,源源传来韩光夏掌心的热度。他莫名其妙,茫然中夹杂着些惧怕,怯怯看向韩光夏。他的肩膀和腰间被掐按得发红,由于是俯趴姿势,胸前乳‘头在挣扎之时来回摩擦着躺椅,已经变得充血红肿,硬硬地挺立在前胸。 
韩光夏的视线在文子启的胸前停留了片刻,转向查看其他地方是否有伤。 
孙建成吐出一个泡泡似的白雾烟圈,不耐烦说:“哎,韩老大,你没听我说话啊?推拿完了再谈啊。” 
“不必。”韩光夏扔给孙建成一句冷硬的回答。 
孙建成也有点火了,“啧,他第一次推拿,痛是正常的,等适应了就不痛啊。” 
韩光夏不回答,直视文子启的双眼,问:“能自己走着去洗浴间么?” 
“……能的。”文子启歇了一会儿,撑着躺椅的扶手,缓慢站起身。 
“先去洗洗。”韩光夏道,继续紧抓文子启的手臂,领他一步一步走向旋转楼梯。 
孙建成瞧着韩光夏拉了文子启下楼的背影,怒火熊熊燃烧,把新点燃的烟狠狠摔在地上,顾不得形象,斥道:“操!韩光夏!你TM专门挑在老同事的面前来丢老子的脸!” 
按摩小妹赶紧踩熄了地毯上还在冒白烟的烟蒂。 
“罢了!”孙建成挥一挥肥胖手掌,“来!你们六个一块儿给老子按!左边三个右边三个!按得老子舒舒服服!” 

文子启被韩光夏拽着,重新回到他先前洗去药用泥浆的男洗浴间。 
洗浴间相当宽敞,墙面采用米黄色云纹仿古砖,祥云造型吊灯光线照下来,光亮明净。洗手台上摆放着一个与按摩房中一模一样的透光陶瓷香薰炉,一缕细线般飘散出檀香气味。 
韩光夏将文子启推进其中一格单间,松了手,冷冰冰吩咐道:“洗干净。” 
“光夏,我……”文子启的话音未落,韩光夏已伸手拉着单间的门,嘭地关上。“干吗发脾气……”工程师呆站在孤立的空间里。 
——啊,不对,光夏提醒过我,让我不要和老孙来往的。 
工程师的情绪立即变得低落,犹如隆冬时节被一桶碎冰兜头泼下,寒彻全身。莲花型淋浴喷头洒出的热水即使再灼烫也温暖不了冰冷的心腔和身躯,他沉默地旋调着水温,冲洗身上的滑腻按摩油。 
白茫茫的水汽氤氲随着热度蒸腾而起,待他洗得干干净净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没有替换的衣物——浴袍早在按摩前便脱下,只剩那条围裹下‘体的浴巾,沾了按摩油,被他在淋浴前取下,挂在门背。 
文子启犹豫再三,轻轻拉开一道门缝,希望门外无人,自己便可以偷偷溜回更衣室取出储物柜中的衣裤穿上。他往外探头,透过淡白的热雾,却发现韩光夏依然站在淋浴单间外,保持着关门时的阴沉面色。 
“洗好了?”韩光夏略扬下巴。 
文子启点一点头,涨红了脸,许久才挤出一句:“我没衣服……” 
韩光夏闻言,怔了一下。他乌云怒火地拽着文子启来了洗浴间,却也没考虑到衣服的问题。 
“我出去帮你问服务员要一件浴袍。”韩光夏道,“你等我。” 
他还没走到洗浴间门口,门便被先前的那个会馆男经理推开。 
“太对不起啊!两位客人千万生气。”客户经理不停道歉,双手捧着一件折叠整齐的新浴袍,“按摩师都把情况都跟我说了一遍。是我没交代清楚,导致她们没把力道控制住,伤了文先生的腰。我的错!先生您别生气。我们这儿还有理疗师,要不,让理疗师先检查检查文先生的腰?” 
韩光夏拿过客户经理递来的浴袍,神色森冷,“不了,我们等等就回去。” 
客户经理见韩光夏虽然黑着脸,但语气里并没有追究责任和投诉的意思,大大松下一气,“是的是的,之前的服务就免费送二位了。您二位的赏脸光临,是我们会馆莫大的荣幸。欢迎下次再来。” 
尽管是暖热的夏季,可是文子启洗完了热水澡,湿漉漉的,一直光着身子,已感觉凉,等客户经理一关好门,便迫不及待地走出单间去接韩光夏手中的浴袍。 
韩光夏静静注视着文子启,看着赤‘裸着白‘皙纤细身体的他在自己面前匆匆穿上浴袍。没有玫瑰香按摩油,没有孙建成的浓呛烟味,没有按摩女的廉价香水味——确实清洗得洁净透彻,如同洗净尘污的宝石,泛着清亮明澈的光。 
“你小腹怎么多了个伤痕?”韩光夏忽然开口。洗手台上方的回字纹边框镜子照出他高挑陡峭的侧影,与眼中一闪而过的不忍。 
文子启沉默了一下,“说来话长……” 
他想将三年前在兰州发生的事情全数倾诉给面前的人,却不知现在的这场景这时刻是否合适。 
韩光夏顿了一顿,不再继续问下去——他也意识到此时此刻并不适合长久的谈话。但是,两人身份对立,恐怕以后也不会再有适合长久谈话的机会。 
无言的寂静横陈在二人的中间。 
文子启默然低着头。 
韩光夏注视文子启,目光中有一丝固执的贪恋,仿佛注视着错手失去多年的珍宝。良久,他瞧着文子启绕起浴袍系带打了个结,“我记得我对你说过,让你不要再和老孙接触的。” 
文子启的手一抖,活结拉成了死结,“……是的。” 
“那你为什么不听?”韩光夏追问,恢复冷漠。 
文子启低头,保持着压抑的缄默。 
韩光夏踱到文子启跟前,凑至耳畔,低言:“既然你执意不听,那么,请好自为之。” 
冰冷的话语直钻文子启的心胸。 
韩光夏语毕,不等文子启回答,径直步向门口,拉开门离去,只留下文子启孤零零一人停在原地。

七十七: 

“Shine,不饿吗?”周芷瑶放下刀叉,不解地看向自己的男朋友。 
韩光夏不发一言,轻轻摇晃着高脚酒杯中的红酒。猩红液体缓慢滑过清透光洁的玻璃,留下泛红一片,而后渐渐消退。 
他面前餐碟中的神户牛排,纹丝未动。 
周芷瑶叹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 
她小心翼翼地思考着自己可能遗漏的环节。环境清静优雅的西餐厅,烛光晚餐,小提琴伴奏,梅洛葡萄酒,新鲜空运来的神户牛排——未婚夫不喜欢过度的高调和铺张浪费,情侣间的晚餐只需要恰到好处的情调与气氛——该做的全做到了。 
为何未婚夫却绷着一张犹如紧张工作状态下的严肃脸面? 
隔壁桌的一对金发碧眼的外国情侣正在窃窃私语,卿卿我我,脸上挂满了幸福甜蜜的微笑。 
“Shine,是不是这酒……不合你口味?”周芷瑶试探询问。 
韩光夏抬起眼帘,视线落在端坐自己对面的未婚妻身上。 
“不是。这酒可以。” 
“那……是这牛排不好?” 
“也不是。” 
周芷瑶颦起精心描画过的双眉——这也不是那也不是,究竟问题出在什么地方?莫非是工作上的? 
韩光夏的目光移至高脚酒杯。 
“我不该离开得那么快。”韩光夏突然道,“我应该留下,听听他的解释。” 
周芷瑶一时没听清,抬头望向男朋友,她颈脖上的项链镶了一颗水滴型的绿宝石,盈盈翠绿的色泽均匀得仿佛会流淌下来,“什么?什么解释?” 
“没什么。”韩光夏干脆利落的回答,停顿少刻,又问,“除了‘水泉会馆’,老孙近期还常去哪?” 
“还有一个叫‘新时代’的高档娱乐会所。”周芷瑶目露疑惑,“你已经去过‘水泉会馆’了?” 
“今天去了,还见到了老孙本人。我问过里头的服务经理,他果然每周固定去一两次。” 
“Shine,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我们不是派人盯着赛思克,而是要盯着自己公司的人。” 
烛光映着玻璃酒杯的弧面,荧荧跃动。 
“‘水泉会馆’,‘新时代’。”韩光夏静静道,“老孙以前就是个喜好吃喝玩乐的人,但极少去这类高消费的娱乐场所,而且去那么多。” 
“你的意思是——”周芷瑶一愣。 
“他突然手头宽裕,我怀疑是有人给他利益,让他去做对公司不利的事。” 

同样是一顿经人精心准备的晚餐,在北京建国饭店的包厢中已经接近尾声。 
宸安银行的张贵戎副行长醉意颇深,脸颊酡红,一双细细的小眼睛快眯成一条缝。他连连摆手说自己不能再喝了。 
赛思克亚太区总裁Oscar Smith明白对方第二日还得与宸安银行的项目组其他人员一起乘坐大巴,集体去酒店参加封闭式评标,于是不再勉强。他用发音不大准的中文说了五六句客套话后,朝白凌绮打了个眼色。 
美女心领神会,温柔地扶起醉醺醺的张贵戎副行长离开宴桌。Oscar Smith和沈逸薪跟随在侧。 
饭店门正面,一辆奥迪停得端端正正。张贵戎副行长的司机早在等候中。 
Oscar Smith目送载有张贵戎副行长的奥迪汇入了明亮橙黄光带般的车流,消失于繁华北京城那被霓虹灯映照得五彩斑斓的夜色中。 
“在香港学了那么多年粤语和普通话,总算派上用场了。”Oscar Smith转身,换回自己熟悉流利的英文,“Charles,Snow,你们俩干得不错。” 
沈逸薪笑了笑。论及酒桌上察言观色的谈判,他不逊于纵横商圈多年的老骨头Oscar Smith,但他毕竟不是亚太区总裁,具体折扣的拍板还需要Oscar Smith来决定。 
“你相信他会投靠我们这边吗?”沈逸薪平静问。 
“很难说。”中年的外国男人耸一耸肩,“我们确实抓紧了最后时机,得到了他的口头承诺。但口头承诺无论再怎么漂亮,也比不上一纸订单上的签名更赏心悦目。” 
Oscar Smith转向白凌绮:“Snow,今天辛苦你了。你先回去,我有话要跟Charles单独说。” 

在驶向Oscar Smith下榻酒店的计程车里,外国人用他一双碧蓝的眼珠观望着大道旁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 
繁华喧哗,灯火鼎盛。各式LED广告屏的光打在车窗上,五光十色如光河飘逝。 
“Charles,中国的城市,我到过香港、深圳、广州、上海、北京,它们以前各有特色,但现在越来越像一个模样了。” 
“这十几年来中国发展得很快。”沈逸薪道。 
“是的,非常快。”外国人顿了顿,“Charles,你知道赛思克的创始人里,有一对美籍华人夫妇吗?” 
“我知道。” 
“可惜那对创始人夫妇如今不在了。如果他们还在世,当他们看见数十年前创办的小小公司逐渐发展壮大,终于越过大洋,来到他们的故乡土地上拼搏市场,他们会有什么想法?” 
“……我不知道。”沈逸薪摇一摇头。叶落归根,还是荣归故里?自己何尝不想。 
“Charles,赛思克对东方旭升的收购势在必行。” 
“我知道。” 
“我上次提议的职位,你考虑得怎样?” 
“非常抱歉,我仍在考虑中,请给我更多时间。” 
“只要事情成功,中华区乃至亚太区销售总监的位子,都是你应得的。”向来强调个人价值的外国人表示不理解,“我不懂你还有什么犹豫。Charles,你从美国回到中国,辛辛苦苦,为得不就是出人头地,攀上成功的巅峰吗?” 
沈逸薪沉默片刻,“因为一个人。” 

子启,倘若我夺走了韩光夏的地位,让他再次一无所有,你会原谅我吗? 

外国大叔愣了一下,渐渐明白过来。他面前这亚麻色头发的下属已过三十岁,是该娶妻生子了。“噢,我明白了,Charles!她是个中国姑娘?北京的?” 
沈逸薪没回答。 
外国人的碧蓝双眼里映上了霓虹灯的缤纷色彩,他以为出生和成长于美利坚的下属回到了中国土地多年,变得如同传统中国人般的对婚恋之事内敛低调,不喜透露,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诚恳问道:“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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