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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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逝去得太快,我们明白得太迟- 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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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晓贝难得收到别人对他的肯定,搓着手掌一脸羞赧,“傅经理,您太过奖了。” 
傅鸿运听见冯晓贝张口就说副经理,眼皮狂跳,好歹按捺住了,“小冯,那你在庆祝会之前又去拜访过张贵戎副行长,谈得又如何?” 
冯晓贝喜形于色,“多亏老孙的教导。那次在银行办公室拜访后,张贵戎副行长又跟我私下见了一回面,还一起吃了饭。然后在庆祝会上,他也朝我点头示意了。” 
“噢?”傅鸿运颇感意外,转向孙建成,“老孙,你教了他什么招?让他一下子就圈住了张贵戎?” 
孙建成吐出一个白茫茫的烟圈,“他女儿。” 
傅鸿运顿时乐开花,“哎呦,小冯,你该不会泡上了张贵戎的女儿吧。” 
“这哪可能。”冯晓贝红了脸,低头拿了根牙签插水果。 
“张贵戎副行长今年五十四岁,他和项目调研办主任乔亚泉在同一年老来得女。两个女儿同上了一所北京中学,今年一块儿高中毕业。乔亚泉的女儿成绩不错,难得的是十分有艺术天分,油画特棒,得过市级一等奖。乔亚泉已经为她铺好了毕业后去日本留学艺术的路子。”孙建成替冯晓贝道出个中缘由,“张贵戎的女儿因为早恋,成绩不行,一落千丈,按模考成绩估计只能上个三本院校。张贵戎见乔亚泉为女儿做出了去日本留学的安排后,也心动,打算送自家女儿出国,躲避高考。” 
“所以,你们就从他女儿这方面着手?”傅鸿运嚼完了火龙果,咬着牙签。 
“他女儿对音乐感兴趣,他也觉得学音乐的女孩有气质,就想送女儿去法国学音乐。”孙建成用夹着烟的手指了一下冯晓贝的肩膀,“小冯在美国读大学,他大学的一位教授,跟他挺熟,是法国一所挺出名的音乐学院的客座教授。” 
“我好像摸到些头绪了。”傅鸿运又戳起一块水果。 
“宸安银行此次资金是两亿,其中至少有一亿五千万可以用在项目上。”孙建成解释道,“我们向张贵戎保证,能够帮他女儿牵线,得到教授推荐,成功入读法国的那所音乐学院。他则要将极具影响力的一票投给我们。” 
“好方法!”傅鸿运一拍大腿,“老孙,你这一招儿女计,用得妙!” 
孙建成笑了笑,“当爹妈的,儿女永远是命根子。” 

和傅鸿运会面结束,孙建成开车载着冯晓贝离开了“新时代”。马自达在马路上跑了半小时,在一家小食店前停了下来。 
“老孙,这是……?”冯晓贝隔着车窗瞧了瞧。寂静的凌晨时分,黑漆漆的街道上仅剩两三家餐馆还在做宵夜生意。 
“别瞅这家店面小,可宵夜特别赞。”孙建成拔下车钥匙,“走,祭五脏庙去。” 
从一间高档娱乐会所转移到街边小店,冯晓贝心理落差极大。可是当他将信将疑地叉起一筷子广式牛肉炒粉,才明白孙建成所言不虚。 
空调外机的风扇嗡嗡地转动,吹出热风阵阵。小食店的电视机里播放着晚间财经新闻,主持人站在资产分布饼状图的前方,分析着智能联合的陈老总可能会将多少资产交给儿子作为投资资金。 
“陈总为了让自己儿子试水,估计会掏个几百万吧。”孙建成搁下筷子,拿过卷纸筒,扯了纸巾抹一抹油嘴,“那个富二代,泡妞飙车有一手。论投资?只有打水漂的份儿。” 
冯晓贝吃着吃着,渐渐停了下来。 
“饱了?”孙建成从牙签罐里倒出一根牙签,无聊地剔着牙缝里的牛肉。 
冯晓贝抬头望了孙建成一眼,“心里挺憋屈的。” 
“憋屈啥?” 
“我爸,他不信任我。” 
“冯总不信任你?” 
“智能联合的陈总,儿子不学无术,成天闹出绯闻和飙车新闻,他还愿意给个几百万让儿子去打水漂。”冯晓贝瞪着眼前那碗没胃口吃完的炒粉,“但我爸爸只肯让我从月薪才两三千的小销售干起。” 
“他是想让你从低做起,一步一步提高。” 
“老孙,你对傅经理说,当爹妈的,儿女是命根子。我明明说了不想当销售,我爸爸还是硬要我当。” 
你这草包,不从万人踩的基层销售开始磨练,以后怎么将几百万几千万交给你?孙建成悠然剔牙。你来北京,有房住有车开,托得都是冯总的福,哪像小文,完全是一个没爹疼没娘爱没人帮的北漂穷小子。 
孙建成一想到文子启,不由得心酸。他抬眼瞥见冯晓贝仍在低头自怨自艾,两者相较,对冯晓贝更生添了几分鄙夷之意。 
“老孙。”冯晓贝忽然抬头,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孙建成。 
孙建成一愣,“咋了?” 
“我们别和高昇共同平分项目了!”冯晓贝斩钉截铁。 
孙建成一听,惊讶得牙签都差点折了。他的眉头皱成川字,“你细说说。” 
“我们原来的剧本,第一幕是东方旭升与赛思克鹬蚌相争,高昇坐收渔人之利,争得订单;第二幕是由我和你从高昇处抢回一半订单,两家分摊。”冯晓贝抓起筷子,将碗中剩余的炒粉划分成两拨,嗓音压得沉,“虽然这一半订单带来的利润足够让你和我在东方旭升里打出名堂,可我总觉得高昇占的便宜太大了。” 
孙建成眯细眼睛,扔下牙签。 
“老孙,我们可以把整一份订单都抢回来。”冯晓贝目露锐光,“整整一份订单!一亿五千万!” 
不愧是冯浩的种,打起了釜底抽薪的主意。孙建成打量着面前的冯晓贝,点了一根烟。冯浩当年清扫敌人,一步一步登上总裁宝座的时候,也使了不少这样的狠毒手腕,孙大爷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有其父必有其子,古人所言不虚。 
红塔山香烟的白雾缭绕中,孙建成深深地笑,“小冯,我们得规划周全。” 


六月的最后一周,北京城迎来炎热夏季的第一轮高温,潜伏在绿叶覆盖之下的蝉发出一声声嘶哑长鸣。 
一张薄薄的纸,被端端正正地放在了赛思克亚太区北京分部业务总经理的办公桌面。 
邀请函上第一段为宸安银行招标公告,接下来分别是项目编号、项目名称、购买招标文件的相关事项、投标预备会的时间地点、投标截止时间、开标的时间地点,最后为宸安银行的落款以及鲜红印章。 
白凌绮将复印好的三份副本分别交予文子启和沈逸薪。 
沈逸薪比对了一下副本和原版,然后将原版郑重地收入办公桌的抽屉。 
“正式开战了。”深亚麻色头发的男人淡淡道。 
“我们与东方旭升,以及高昇的三方混战总算开始了。”白衣美女莞尔一笑。 
站在窗边的工程师缄默不语,眸光静远。 



六十六: 

厦门,黄昏时分。 
斜风细雨中的百年古巷,行人稀少。 
地面上所铺的青石板凹凸不平,积聚了浅浅的水洼。石缝间与墙角刺拉拉地生长着蕨类植物,低矮而浓密,叶子嫩绿,被雨水淋现出湿漉漉的光泽。 
巷子两旁的房屋风格古旧,仿佛时光仍凝滞在百年前。顶端石雕瑞兽残缺不全,翘脚飞檐接连不断地坠下豆大的水滴。 
淅淅沥沥的雨声里,有人轻踩过青石板路面的浅洼,足音细弱湿润。 
文子启背着双肩旅行包,一手撑伞,一手拿着写有地址的小纸片,寻寻觅觅。 
暮色如烟,葱郁草木散发着幽微的清香。 
终于,在一个门牌前,文子启停下脚步。 
悠悠的二胡乐音自老屋内飘出,歆雅风流,幽邃绵长。 
文子启在檐下收拢雨伞,按了一下门铃。 
二胡乐音戛然而止。 
半分钟后,老屋的里门打开了。一位样貌约三十岁的女子,身着家常衣裳,怀疑目光透过外铁门的缝隙,投向文子启。 
“有甚么事吗?”女子戒备地询问。 
“你好,我叫文子启。”他回答道,语气谦和有礼,“我想找一个人,他叫徐——” 
屋内传来一声懒洋洋的呼唤,“——闺女,谁啊?” 
一位头发斑白的中年男人出现在年轻女子的身后,手里提着一柄二胡。中年人一瞧见文子启,不由得脱口而出:“啊?你……你不就是……”许久不提的名字到了嘴边,却讲不出个完整的了。 
文子启见到那张曾经熟稔的面孔,先是一愣,接着宽慰而笑——总算找到了。 
“徐经理,您好。我是文子启。” 
“对对,你是文子启,小文。我记得了。”徐弘星舒展开皱纹,笑道,“闺女,快快,把门打开。有老同事来看我了。” 


香港,维多利亚港。 
傍晚班次的天星小轮从尖沙咀码头出发,缓缓驶向中环。海港波澜轻柔起伏。前方港面宽敞开阔,放眼远眺,中间的极大视野皆为晶蓝如宝石的辽阔海水,两旁岸边则耸立着充满现代感的高楼大厦。 
夕阳逐渐西沉,将水天一线处的晶蓝海面染成浓稠熔金般的赤橙。白凌绮端站于上层甲板上,手扶横栏,任由海风吹拂那一头未绾的秀长青丝。 
由于是清闲的周末傍晚,小轮上乘客甚少。一名年约三十多岁的男子自座椅上起身,沉稳走向白凌绮。 
“绮绮。”男子出声道。 
白凌绮稍惊,回转身,“翰民?你怎么来了?” 
黄翰民上前三步,与白凌绮并肩站在横栏前,“我周五请了一日假,连上周末这两日,来香港逛一逛,看一看。” 
白凌绮面朝蔚蓝海港,举目远眺,“你快十年没来了。才三日,够时间看得完吗?” 
“不够,远远不够。”黄翰民舒展胸廓,深深吸一气,接而长叹呼出,“唉,十年,什么都变了。” 
“沿海地区经济发展速度快。别说十年,就算只三年五年,也会变得认不出样子来。” 
“绮绮,我昨天一到香港,就去了我们的大学。教学楼还在,但图书馆已经拆了,重建了一幢新的。” 
“那是前年拆的了。”白凌绮淡淡道。 
黄翰民心中泛起一股酸涩。绮绮,你的态度为何如此平淡?——那可是我们初次相遇,以及无数次相约共同学习的地方啊。 
白凌绮忽然换了轻松语气,“翰民,你一个人来?” 
“当然了。我还能跟谁来呢?” 
白凌绮浅笑道:“当然是嫂子。” 
黄翰民感到心口一窒,“可惜我还是个孤家寡人。” 
白凌绮低垂眼帘,叹息,“翰民,你该找个照顾你的人了。” 
黄翰民哑然,只有摇头苦笑。他的前额皱着与他年龄不相符的苍老横纹,“绮绮,聪慧如你,哪会不懂我的心?” 
海风舒缓而湿暖,带着微微的咸味。白凌绮静默半响,才开口:“你也应该懂我的心。” 
“我懂,”黄翰民承认,“你的心在高梓郎身上。” 
“那你又何必——”白凌绮恻然,说不下去了——何必等我这么多年? 
黄翰民鼓起勇气,“高梓郎他已经不在了。绮绮,他已经不在了。逝者已矣,绮绮,你放下他,你可以拥有一个新的开始。” 
白凌绮低头,清澈瞳仁中所映是船尖劈开的晶蓝海水以及夕阳的细碎金光。 
“我放不下他。” 
“为什么呢?”黄翰民急促地问,双手紧紧攒住横栏,“高梓郎在天之灵,难道会愿意看到你下半辈子都孤单一人度过?” 
“翰民,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为的就是说这些?”白凌绮不为所动。 
黄翰民沉默许久,“不全部是。” 
广阔的海港上空有两只灰白色的海鸟来振翅飞翔,盘旋鸣叫。 
“绮绮,今天是高梓郎的忌日。我知道每一年的今天,你无论工作多么忙多么累,都会来乘坐这一时刻、这一班由尖沙咀开往中环的天星小轮。”黄翰民远望天际,“因为你当年就是在这一班天星小轮上,往海里洒下高梓郎的骨灰。” 
美女仰起头,远望头顶上方掠空双飞的海鸟——鸟儿犹成双成对,人却形单影孤。 
“不错,是这里。那些年他与我恋爱,我还在赛思克任公关一职,他每日上班都会在码头等我,与我一齐乘坐天星小轮,然后共同搭坐计程车去往中环的赛思克总部。下雨的时候,无论多大雨,他都为我撑伞,雨伞总是倾斜向我这边,而他自己常常湿了肩膀;刮台风了,他一定会站在我身边,站在迎风的那一侧,为我挡风;天气热了,他拿着我那把粉红色小扇子为我扇风,帮我买冰镇柠檬茶;天冷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塞进他的大衣口袋里,为我暖手。这一切,从他刚刚开始追求我,直到与我结婚,直到我们婚后,从来都没改变。” 
白凌绮回头,直视着黄翰民的双眼,字字恳切,“翰民,你说,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我能放得下他吗?我可能吗?” 
黄翰民张着嘴,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是没说出来。 
白凌绮淡然回转身,继续远眺海天一线,恢复寻常语气,“翰民,既然你说来这里‘不全部是’为了那些话,那么,你还有些别的事情要问我?” 
黄翰民调整情绪,恢复后才开口道:“绮绮,我有一位同学,他在香港警署工作。我曾拜托过他,帮我向当时经手高梓郎被害案的警员询问案件细节。昨天我和他一起回的大学,他将他所了解到的都告诉了我。” 
白凌绮的眸中泛过一丝波澜。她白衣胜雪,宛如赤金夕阳光芒中的一抹异亮。 
黄翰民与白凌绮并肩遥望海景。“当年,高梓郎在失踪后的第三日,被人发现倒卧在工业区一栋即将拆迁的大楼外……已经死亡。经过法医鉴定,他的死因是高处坠落导致的颅内出血以及胸腔大出血。负责办案的警员在调查高梓郎的个人状况时,发现他的老父亲在数月前由于偷偷买股票,一下子内亏损了一百六十万,突发心脏病去世了,而后高利贷以‘父债子还’为名,将债务转嫁到高梓郎身上,逼高梓郎还那一百六十万。高梓郎虽然任职在赛思克这家跨国公司,但他毕竟是市场部一名普通文员,工资和个人储蓄都远不足以还债。因此,他们一开始得出了高梓郎是自杀的结论。” 
白凌绮半垂眼帘,哀伤瞳仁遮掩在长睫的阴影下,“公司里,那些曾经和梓郎共事的人也说,梓郎是由于炒股欠钱,才跳楼自杀。” 
黄翰民唏嘘一叹,“不过,在深入调查后,办案警员又发现另一情况——高梓郎的每月个人收入,竟然分成两部分,一部分为市场部文员的正常薪水,一部分是由市场部主管亲自划入账户的一笔钱。警员在详细询问市场部主管后得知,高梓郎并不是普通的职员。” 
白凌绮微微仰首,落日的万丈余晖照得她一脸红彤,“商业圈里,瞬息万变,谁掌握的信息多,谁就拥有更多商机。” 
黄翰民点头,“是的。像赛思克这种的大型跨国公司,必然会委任一位负责暗中收集和处理竞争公司内部消息的人。高梓郎就是这样的人。他每月由市场部主管亲自划入账户的那笔钱,就是他秘密工作的提成。如此一来,以他的文员薪水加上情报提成,完全有能力偿还那一百六十万的债务。他不可能因为欠债而跳楼自杀。他同事之间传播的‘跳楼自杀’的说法,实际上是市场部主管为了掩饰高梓郎的秘密工作,转移视线,而故意播散的一种虚假说法。” 
白凌绮抬臂,水葱般白嫩的玉指将一缕青丝挽去耳后,一侧腕,暗地抹去眼角的泪。 
“于是,事情又回到原点。高梓郎既然不是因为欠债自杀,那又是为什么而死的?不幸的是,高梓郎出事的那栋大楼处于拆迁范围内,人迹罕至,又没有摄像监控。警方搜查数月,没有找到任何目击者。”黄翰民转向自己的学妹,“绮绮,高梓郎去世后,你重回赛思克,拒绝公关总监的位置,甘愿去内地做一名普通销售。这太反常了,绮绮。我……隐约感觉你不对劲。绮绮,高梓郎是你的丈夫,是你日日相处的家人。我想,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白凌绮慢慢闭目。耳畔是细润的风声,哗哗的海浪声,幽长的海鸟鸣叫声。 
阳光温热,海风柔软,一如你向我求婚,为我无名指戴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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