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君怀归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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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君怀归日- 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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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犹豫,叶仲卿已经皱紧眉头,压着火气将纱布拆开了。

    不消再多看一眼,叶仲卿已经辨认出这是刀伤,而且是新伤。冲着师父的面子,凭借着锦柒的身份,叶仲卿不认为在这日免阁里有人敢伤锦柒分毫。那这么一来,难道,竟会是谢姨么?虽没听师父过多的提及,可是谢姨的名头早在江湖上响亮的很,中立于各国势力之外的杀手组织——“屠人国”日免阁的主人,的确可以随心所欲的做这世界上的大多数事了。只是……锦柒一向有礼,怎么可能犯下这样的错误?但是以谢姨的功力,杀了锦柒不过是挥手间的事,动了刀却又只伤了皮肤,这又是为什么?

    想不通,她的眉头越皱越紧。

    虽然现在自己功力只剩三成不到,谢姨又是长辈,可事已至此,为了护锦柒周全只能硬着头皮拼一拼了……大不了,如果能事态缓和,再负荆来给谢姨请罪。

    念及此,她反而冷静了下来。

    “七七,你如实告诉我,你怎么惹上谢姨的?”

    锦柒看见了她眼中翻涌又平息的肃杀气,又听她这样问,心下雪亮,知道叶仲卿已经想岔了。

    先是伸指将她眉间的纹路抚平,锦柒才软了目光,道:“阿卿,不干谢姨的事,谢姨很好。”

    叶仲卿也不是忘恩负义之人,闻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追问:“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锦柒想了想,尽量放缓声音,没什么情绪的去解释:“在医理上,有许多方子需要用到一些特殊的药引。比如老酒、生姜、灯心炭。”说到这里,她顿了顿,目光在叶仲卿脸上游离一下,才又道:“你先前伤得重,有副药若是以血为引,可增效十倍。”

    叶仲卿一直望着锦柒的伤口,锦柒大略解释完,怕她内疚自责,又补充道:“其实一点也不痛,如今,你听我的话再喝两顿……”

    叶仲卿目光一转,出言打断了锦柒,“这个药,我不要喝了。”

    叶仲卿拉过她的手臂,将细密的吻落在她伤口周旁,而后重重的摇了摇头,抬眼望着锦柒正色道:“说什么,我也不喝了。”

    “别让谢姨等太久。”不给锦柒再劝的机会,叶仲卿放开她,抬手扯了搭在一旁架子上的布抖开,从桶中起身的瞬间已将自己围住,“七七,我要更衣了。”

    锦柒当然不好意思留在这里看叶仲卿换衣服,红了脸,转身小声丢下一句话:“我在外面等你。”

    她走得急,没看见身后人心疼的目光。

    。

    。

    叶仲卿进庄那天是昏迷的,而萧楚一向躲谢十五还来不及,就更不可能带她来串门什么的。所以说起来,今天才是她第一次见到谢十五。

    只是先前虽然说的是阁主差人去催,可实际上谢十五来的很迟。叶仲卿和锦柒打点好落了座,又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主座上的人才到。

    “谢姨。”

    谢十五和叶仲卿想象中的完全不同,所以锦柒行了一礼,叶仲卿才后知后觉的起身行礼。

    “嗯。”谢十五有些淡漠的扫她一眼,随意的应了一声。

    阁主一向不喜欢人多,平日多半是自己单独吃饭。今天难得有兴致和人同桌吃饭,高看叶仲卿和锦柒两眼的同时,下人们就服侍的越发仔细起来。不肖多说,谢十五一落座,一道道在暖箱中保持的温度刚好、精心炮制的美味佳肴就端了上来。

    青梅酒烫的刚刚好,因为特意再次蒸过而有着果酒罕见的浓醇,装在不断加温的空心炭炉银托上,由一个手长得尤为漂亮的素衣女子端上来。

    那姑娘将银托小心放在桌上,手腕一转,不知从何处提出了一个精致的乌木镂雕的长嘴夹,她镊起造型朴质的粗瓷酒杯依序放在三人桌前,而后缓缓的将碧色的酒液倾满了三人的酒杯,弯腰行了一礼,一言不发的退到一边。

    锦柒在日免庄也呆了几天,每每见到谢十五,总见她酒不离手。可也从未见她醉过,似乎这个无酒不欢的人,只是喜欢这种整日沉在微醺中的感觉罢了。

    果然就看见谢十五并不动筷吃菜,直接端起了面前酒盏,朝两人微微抬了抬便仰头自己喝掉了。

    按理主人敬酒不该推却,可锦柒略一犹豫,还是按下了叶仲卿举杯的手。

    叶仲卿知道锦柒心意,她身上有伤,酒是发物,会加重伤势,还是不喝为好。但她朝锦柒一笑,而后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背,举杯一饮而尽。锦柒见状,心底叹了口气,也端起酒杯喝掉了。

    谢十五将她二人的小动作收在眼底,挑挑眉,提起酒壶给叶仲卿和自己各倒了一杯,对锦柒不咸不淡道:“你既不喜欢杯中物,就别浪费我的酒了。”

    说罢,端了酒杯将目光转回叶仲卿脸上,遥遥一晃,而后又一饮而尽。叶仲卿看见锦柒面有急色,淡笑着朝锦柒摇了摇头,干脆的喝光。

    谢十五眼中闪过一丝说不清意思的光,她伸手又去拿酒壶,叶仲卿却已经先她一步拿了酒壶在手。

    “谢姨,我来。”她笑嘻嘻的说道,将两人的酒杯都倒满。

    谢十五也不和叶仲卿讲那些虚礼,举杯,和她一齐喝掉。

    桌上三人谁也没有吃菜,锦柒坐在一边,一脸忧色的看叶仲卿和谢十五的酒杯不断的被倒满、举起、放下、倒满……

    很快,一壶酒就见底了。

    叶仲卿脸上笑意不减,晃一晃空了的酒壶,朝站在屋角的素衣女子招了招手,“劳驾,再送些酒来。”

    那素衣女子上前,接了酒壶,悄步出厅。

    叶仲卿将目光落在谢十五脸上,抬抬眉,得到首肯后,她起身为谢十五盛了一碗白粥,“谢姨,空腹喝酒伤身,也容易折了酒味儿,不如先喝些粥垫垫胃吧。”

    谢十五拈起调羹,抬起眼皮面无表情的望叶仲卿,叶仲卿坐下回望她,还是微笑的样子。

    半响,谢十五忽而松了目光,声音中有了些暖意,叹息:“还真是她的徒弟……”

第85章 相思了无益,惆怅是清狂(一)() 
后来再上的酒,谁都没再喝,就放在一边儿由它冷。

    叶仲卿给锦柒不停地布菜,偶尔对上谢十五的目光,也都是坦然的笑一笑。

    饭毕,下人撤了菜肴,清了桌子,送了饮品和四色小点、八样干果蜜饯上来。

    见谢十五有意留叶仲卿叙旧,锦柒自觉自己是外人不方便留下,虽然心中有些担忧阿卿伤势,但还是起身告辞。她俯身向谢十五行一礼,“谢姨,锦柒药炉上还炖了东西,失礼先行一步。”

    谢十五正取了粒盐渍橄榄嚼,没什么太大的反应,点了点头。

    锦柒正要离开,叶仲卿却起身抓住她袖角,冲她粲然一笑,而后微微倾身在她耳边低语道:“我很快回来。”

    眼角余光触到谢十五面上一点微妙的笑意,锦柒有些尴尬,嗔怪的瞪了叶仲卿一眼,慌忙打开门出去了。

    日免阁是依照地势而起,内外加起来着实大得很。

    今夜有云,月光不太亮,谢十五又讨厌过分的光亮,所以这回廊中的灯也仅仅是能隐约照出地面。能进到□□的人往往不是日免阁中的高手,就是谢十五用惯了的仆人,她们都对脚下的路分的清楚——锦柒却是个新客,好在廊下谢十五还算有心,给她准备了个羊皮小灯。

    这会儿她素手执了,走的缓慢。

    经过一片枯荷塘,回廊徒然变窄,锦柒一时不察,几乎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虽然对方闪避及时,锦柒还是向后倒去。那人不知身形如何一动,已经伸手扶住了她,而后在袖袍遮掩间往她手里塞了个纸笺之类的东西。

    锦柒一怔,抬眼去看,却是从没见过的。

    “抱歉。”那人错开目光低声说,而后侧身将路让开。

    “没事。”锦柒垂眸,顺势将纸笺在袖中收好,从那人身旁擦身而过。

    她隐约觉得,应该是景哥哥的人。

    。

    。

    谢十五手中碰了杯酸乳酪,目光有一搭没一搭的在叶仲卿身上扫。叶仲卿知道她不过是想在自己身上找些师父的痕迹出来,也就当被看的不是自己,想到自己几日粒米未尽,不能一下吃的太多,就大喇喇的捧了杯茶慢慢喝。

    两人静坐了许久,谢十五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你师父近来在哪里?”

    叶仲卿等了半天,终于等到了正经的问题,放下茶杯,拈了几粒瓜子在手中把玩,“谢姨,我师父那个人,你也知道,天天东奔西跑的,谁也圈不住她。最后一次收到她的音信,是在回纥那边儿。”

    叶仲卿是萧楚的宝贝徒弟,如今她遇此大难,谢十五不相信萧楚能无动于衷,状似不经意道:“哦——那你怎么知道要来谢姨这里?”

    叶仲卿眨了眨眼睛,忽而歪头有些狡黠的笑了笑,“谢姨,您不妨自己猜一猜?”

    这句回答明摆着是搪塞,没什么用,可谢十五段数毕竟不低,微微一笑,摇首道:“不猜。”

    叶仲卿一滞,心中咯噔一下——要不是前几日实在是走投无路,她决计不会遵从师父传来的密信躲到这里。

    萧楚很少和她提起往日在江湖的日子,所以她也只知道谢姨似乎是师父曾经错过的情人。从分开之日起就一直都在搜寻萧楚的踪迹,而日免阁、日免阁,其实就是带了悔恨意味的“晚”阁。这样的痴缠……以师父的性子,无怪要一躲再躲。

    现在一方是有救命之恩的谢姨,另一方是恩重如山的师父,叶仲卿夹在中间一不能不回答,二不能出卖萧楚。偏生一抬头正巧看见谢姨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等答案……这寄人篱下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呐。

    她心中已经在哀嚎,面上还要打着哈哈、维持了笑脸,道:“师父心中对您念想的紧,所以常常和我提起您,往日闲谈时对日免阁也多有赞赏……是以仲卿虽然没见过谢姨,可心中早对您是倾慕不已。这次闯到和阳城,情急之下没有细想,冒昧前来打扰,还请谢姨不要见怪。”

    “一派胡言!”谢十五不悦的将手中的碗顿到桌子上,俏脸含煞,“你不愿说就算了,不必费心哄我。”

    叶仲卿当场被揭穿,缩了缩脖子,只有讪讪的笑。

    谢十五又盯着叶仲卿看了一会儿,冷哼一声,和缓了脸色道:“你倒是比萧楚有情义多了。”

    “您过奖。”叶仲卿挑挑眉,抿嘴苦笑。

    毕竟是萧楚十几年栽培出的弟子,叶仲卿有许多举动,都让她觉得仿佛又看到了萧楚。尤其是这种带着无可奈何,又带着些许淡然意味的哄骗,让谢十五先是心中一颤,而后就生出了许多火气。

    早在漫长追逐中被爱的毒蚀了心的谢十五,忽而就没了往日的引以为傲的平静,说出口的话语就锋利了起来:“不,你比萧楚有种。敢为了喜欢的人不要命的用太为经,也敢为了喜欢的人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情深不寿,用给你算是妥帖了。”

    “弑君?”叶仲卿微微皱眉,目中闪过一丝狐疑,但面上仍是平静的样子。她在昏迷中耽搁了太久的时间,尚且不知道风云异变,也不知道她已经背上了虐杀万俟度弼的黑锅。

    谢十五只当她是不愿承认,唇角的笑有些讥讽,“不要紧,谢姨既敢收容你,就不怕惹上麻烦,你也不用遮遮掩掩的了。只是我不明白,你既然怀了这样的决绝心思,为什么不直接抢亲。何必在心上人嫁给别人之后,再做出这样的事?如若她此时已非完璧,你又该如何?”

    叶仲卿一下色变。

    她千里奔波中曾多次动过阻止和亲的念头,万俟度弼造反时她也问过自己——是不是该干脆的去抢亲?可她也知道若是贸然行动,锦柒固然不会和她走,边关的人民也会遭受到不必要的戕害。是以每一次冲动,都被她心中的理智压下。

    破檀州前她一直在生死间游走,破檀州后她又一直在生死间挣扎,她和七七根本没有时间去提及、去思考这件事。

    又或者——其实是她们都不愿意提起这件事。

    但如今这个毒疮被谢十五鲜血淋漓的掀开,又一针见血的戳住,再也无法逃避。

    头脑一热,叶仲卿甚至忘了对于弑君罪名的疑惑,“我不在乎,我爱的是七七整个人,又不只是,”她咬了咬牙,“她的身体。”

    谢十五是顶级的杀手,对于杀手来说,后天的技艺可以培养,但是能准确的把控别人命门却是一种天赋。所以她脸上残忍的笑意更深,下了论断:“你介意。”

    叶仲卿额上突地跳出一根青筋,但她只是用力闭了闭眼,平复了呼吸,别开眼不看她,道:“谢姨,您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和您争论。”

    谢十五却有些把猎物逼进死角的愉悦感,“哦?你是不和我争论,还是不敢和我争论?”

    理智告诉她要冷静,可心底一个潮湿的角落,却有个声音在隐隐的叫嚣:动手吧,你未必打不过她。体内之前被压下去的内力,似乎也蠢蠢欲动起来。一虚一实,两相交替,激的叶仲卿眼眶热热的,隐约有些红。

    却不是想流泪,而是一种嗜血的燥动。

    饶是谢十五刀头舔血过惯了,也还是被叶仲卿目中瞬间闪出的戾气震得将目光错开了一瞬。

    但也只是一瞬。

    谢十五暗骂一声,迅疾如风的出指封住叶仲卿周身要穴,又运起一道内力打入她膻中穴,帮她调和体内气息。过了许久,等叶仲卿吐出一口淤血,她才没了紧张神色。

    见叶仲卿神情委顿,谢十五扶她靠在椅子上坐好,皱了皱眉,终究劝道:“太为经你以后不能再用了。”

    太为经和一般功夫不同,靠的就是人的一念执着,要的就是修习的人走火入魔。虽然叶仲卿先天是个温柔敦厚的性子,可是用的太频繁,又在沙场上血腥沾染的太多,如今性情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缓缓咳嗽两声,顺过气叶仲卿才点了点头,“多谢。”

    这件事本也是谢十五惹出来的,而且叶仲卿方才要是真的动了杀心,两人之间距离那么近,真的血溅当场也不是不可能。一把年纪了还和小辈儿较真……道歉的话当然说不出,可也不能心安理得的收下叶仲卿的谢,脸上热了热,摆摆手作罢。

    又休息了一会儿,等叶仲卿缓过来了,谢十五找了两个人送她回去,自己也离开了。

    月光从庭院的芭蕉叶缝隙中照下来,投在饭厅侧面的阴影里,描画出锦柒的轮廓。

    她本是担心叶仲卿才又悄悄返回的。

    那封信确是景王传来的,信中提到两件事:

    太子势力仍旧围困洛阳城,但景王势力也回围了洛阳城——已经承袭皇位的万俟介元是个聪明人。虽还在洛阳城附近,但已收减了兵力,双方心照不宣的将两国之争稳定在了相对平衡的局面;

    二是景王多次派来日免阁要接出叶仲卿和锦柒,都被谢十五推掉,古怪得很,要她多加提防。

    锦柒来的时候正赶上谢十五说叶仲卿弑君,一来她藏得巧妙,二来今晚叶仲卿和谢十五都失了往日分寸,居然谁都没发现她。

    就这样让她听完了所有的对话,也这样让她意识到有些伤疤真的横亘在了两人的心理。

    虽然没和万俟度弼圆房,可是当初选择和亲,不就是已经下了决心放弃一些东西了么?换做一般人,听见今夜的事情,多半会选择解释清楚、问清楚。可周锦柒和叶仲卿骨子里太像,都有些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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