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红玉姑娘来的时候我也吃了一惊呐。红玉姑娘平时最不喜欢这些世家子弟了,今日却主动上来了呢……”
这下可糟了,别的人都无妨,可偏偏怎么是红玉?
花楼本就是洛城中信息交流之地,时莺馆更是个中翘楚,每年不知有多少秘闻烂在她们肚子里。别人不知道,她娇奴却知道红玉的底细。那一桩事与红玉息息相关,她自己找上王公子的门去,这用意根本不用猜,分明是寻仇。
想到这里,娇奴再也听不下去,她打断那个姑娘,急的语速都快了:“快去找花招妈妈,就说红玉在王公子房里。”
娇奴说罢,也不管那姑娘听没听清,提起裙摆急火火的向二楼的雅间跑去。
。
“好!”王权印虽是王相之子,可天生喜武,红玉这剑舞正是投了他的心意。看到精彩处,竟放下架子,鼓起掌来。
红玉越舞越快,和王权印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唰——”的一声,红玉手中的长剑脱手而出,竟是朝王权印面门刺去。
王权印能考到武举第四,自身也是实力非凡,察觉出杀意心下提防。手中酒盏含了内力将面前长剑磕开,一掌便向红玉拍去。
一招不中,红玉手并不放下,小指在袖中一牵,三支袖箭呈“品”字朝王权印射去。
王权印一掌捺下,撑住酒桌,向上跃起,堪堪躲过。未及站稳,红玉已揉身而上,手中短剑向他胸膛捅去。
王权印冷笑一声,左手一转已拧住了红玉的手腕,右臂一收将她带进了怀里,自背后将红玉抱了个满怀。他在红玉颈间嗅了一下,一股冷香扑鼻而来,他低下头,贴上红玉微凉的耳垂,轻浮道:“小娘子,我与你何怨何仇吶?”
红玉不语,握着短剑的手一挣,向自己身上捅去,使得竟是一招玉石俱焚的“天地同寿”。
王权印没料到红玉竟是这样的不要命,暗骂一句,再顾不得许多,一掌拍在红玉背心,顺势借力跳开。
红玉手中短剑极快,虽见刺不中身后人而收力,还是没进体内两指有余。背后又中了一掌,气血翻涌,“噗”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他二人过招极快,此刻红玉扑倒在地,余人才反应过来将她按住。
王权印的脸色很难看。就在刚刚,他心中还对红玉动过旖念,转眼间对方却要杀了他。这无疑让自认对操控人心颇有一套的他,受到了莫大的羞辱。
红玉被身后几双大手粗暴的按住,跪在了王权印面前。
“你疯了么!”
世家子声音惊惶,刚刚那几招,要是他避让不及,此刻说不定已经命丧黄泉了。
红玉并不答话,一双眸子定定的望着他,目中是凛冽如冬的恨意。
王权印蹲下身,一把捏住红玉的下巴,恼怒道:“我问你话,快答!”
红玉却在此时,奋力的将头向右一摆,寒光一闪一支短镖从她头上的步摇中急射而出。王权印急避,无奈两人距离太近,只能毫无形象的一屁股坐倒,右手夹住了那只镖。谁知那镖一入他手,竟又从其中吐出了几只小箭。王权印偏头,可是避无可避,还是在他颊上擦出三条血痕。
王权印额上冷汗直冒,这暗器机关,端的精妙。
旁边的仆从将他扶起,他才缓过神儿来。身为丞相之子,他几时受过此等侮辱,这会儿再没什么风月心思,劈头盖脸就是四个耳光甩向红玉。
红玉被按的很紧,生生受了,吹弹可破的皮肤瞬间红肿起来,嘴角也溢出了血。
可她只在被打开的一瞬低了头,转眼又倔强的望着王权印。
“贱人!你可知道我是谁!”
“我自然知道,你是王相之子,武举传胪,王权印。”
王权印听红玉直呼自己名字,面上更黑了几分,冷冷道:“小爷与你无冤无仇,何以招招如此歹毒?”
红玉却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忽而笑了起来,那笑声听得人胆寒。
“贱人!你笑什么!”王权印恼怒,劈手又是两个耳光。
红玉将口中的血咽了下去,抬头时眼中的冷意惊得王权印后退了一步。
“说歹毒谁又歹毒的过你王权印?似你这般狠辣歹毒,鼠目寸光,分明是全天下人的仇人。”
王权印似乎有些明了了,他目光阴冷起来,蹲下身审视般望着红玉。
“只不过,我恨你更甚,入了骨罢了。”
“好!好!好!”王权印气极反笑,招手示意仆从递来一块汗巾,靠近红玉将她的嘴堵上,手也掐上了她的修长的脖子,“既然这样,就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就带着你入骨的恨意,去黄泉吧。”
“嘎——”身后的门被人推开,花招带着娇奴走了进来。门外也有不少人听见动静,围了上来。
花招扫了一眼房中情形,心中了然,面上却惊讶不已。她惊呼一声,抢上两步,不着痕迹的将王权印和红玉隔开,口中连道:“这是怎么了?诶哟王公子,都怪老身招待不周,不知道公子不习惯红玉这样呛辣的口味儿,得罪了王公子,竟闹出这样大的动静。”
王权印见围观的人多了,自己再怎么身份尊贵,也做不到当众杀人而脱罪。此刻听花招语气,又是分明的想大事化了,他本身也不愿意将这事闹大,毕竟白无定的事并非做的天衣无缝。况且他王家树大招风,这城中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王家,等着他出错。
想通其中关节,他面上微微变了变,又换上了平时似笑非笑的表情,朗声道:“花招妈妈此言差矣,并非我仗势欺人,只是红玉姑娘一时失心疯犯了,我才帮鸨妈妈将红玉姑娘稳住了。”
“啊?红玉姑娘失心疯?娇奴和楼里的姑娘们朝夕相处,这可还是第一次听说,别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吧?”娇奴见气氛缓和,及时上前帮腔。能救出红玉是最好的,救不出也不能让楼里受到影响。
王权印并不接这个话茬,伸手在自己面上抚了一把,伤口上血渍还未干。也不知道会不会落疤,他眼尾抽了抽,跟身后的仆从使了个眼色,率先走下楼去。
那仆从是王相派给王权印的,是个谨慎入微、善测人心的,当下立刻道:“不论如何,红玉姑娘伤了我家公子,牢狱之灾是逃不了的。其他的事,鸨妈妈改日再议吧。”
“嗯,红玉姑娘失心疯,恐怕伤了他人……”他说着四处望望,为难道,“眼下又没有绳子,有了。”
他尾音一挑,向另一个按着红玉的人使了个眼色,双手一错,“喀嚓”一声已将红玉的两条臂膀和手腕拧脱臼了。
红玉嘴被堵着,叫不出声,闷哼一声竟昏了过去。
花招擅使擒拿手,自然知道那是何种的疼痛。但她也知道红玉刺杀王权印,纵然心里疼惜红玉的紧,也不能说些什么,只能赔笑。当下留下娇奴打点楼里,带了几个姑娘和王家的家仆同去府衙。
第37章 倒戈止戈()
时间不是一个可以具体衡量的单位,所以在不同的视角下,同样时间有着不同的感官体验。
对叶仲卿来说,时间过得很快;
对辗迟拓图来说,时间过得很慢。
而对乌牢军队来说,那一场噩梦已经过去了一周。
“听说了么?”兵士甲用胳膊肘捅捅兵士乙。
“什么?”兵士乙茫然道。
“之前被囚禁的燕郎将,昨天刚放出来就跟叶将军打起来了。”兵士甲眉飞色舞的跟兵士乙八卦。
“这么夸张,为什么呀?”兵士乙惊讶的追问。
“嗨、还不是因为……你等一下啊。”兵士甲说着,走到关押犯人的地方隔着栏杆看了一眼,辗迟拓图呼吸沉稳,睡熟了的样子。
兵士甲的脚步远了,辗迟拓图迅速坐起身,轻手轻脚的走到门边,竖起耳朵接着偷听。
“还不是因为叶将军上次奇袭乌牢,立了个不小的战功呗。燕郎将手下不少当晚跟着也将军的将领,也领了战功,独独燕郎将被架空了,心里不舒服呗。”兵士甲说着,悄悄对兵士乙眨了眨眼睛。
兵士乙会意,鱼儿上钩了。他接着演戏,道:“这都也是人之常情。那他们受伤了吗?”
“还说呢。”兵士甲把手上拿的刀放到一边儿,比划着讲开了,“叶将军和燕郎将当日那是械斗啊,结果燕郎将由左至右,当胸一刀,差点没把叶将军开膛。叶将军也不是盖的,手起刀落,几乎把燕郎将胳膊整个给劈下来。这不,现在俩人还在床上躺着修养呢。”
“怪不得昨天叶将军本来说要见辗迟拓图,昨天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临了,还是周军医来了,说是过两天再见,连理由都没给。”
“嘘……这个事儿啊,还是别谈为妙。仔细里面的人听到了,徒生祸端!”
辗迟拓图无声无息的撇了撇嘴,讲那么大声,还那么详细,还用仔细自己听到?明明是想让自己听得更仔细……
怪不得昨天叶仲卿没来,两个人都受了重伤,这倒是个好消息。辗迟拓图的眼睛又一次瞟向了房间里那个角落。在那堆草垛下面,藏了一个熬夜挖成的地道。要是从那里逃跑,把消息传出去,凭借自己残余的部下,攻下沓孚,一雪前耻倒也不是不可能……
况且就算再被抓住,也不过是又给关回来,也没什么损失。
打定了主意,辗迟拓图脱下上衣将一堆草包进去,伪造出个自己在睡觉的草人,转身专心掏洞去了。
眼见马上就要将洞的浮土都清理出来了,兵士甲突然神出鬼没的冒了出来、
“你在作甚!”他瞪着一双眼睛,似乎还有点没从冲击中缓过神。
辗迟拓图心中暗道不好,手上却丝毫不慢,一个虎扑,抢到牢边,五指成爪,向兵士甲抓去。
兵士甲也是上过战场的,遇到危险,本能的向后大退一步,勉强避开了辗迟拓图的雷霆一击。转身就向外跑,边跑还边喊着:“杀人啦!辗迟拓图越狱啦!辗迟拓图越狱啦!”
谁知还没跑出几丈,兵士甲忽而“啊”的一声惨叫,倒地不起,没了声息。
却正是那兵士乙暗中给了他一刀。
兵士乙将兵士甲拖到一旁,快步向辗迟拓图走来,他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牢门,右手放在胸前行了一礼,说:“辗迟将军,小的就是城中的密探,今日才混进这里,特来搭救将军。叶仲卿和燕西风重伤想必将军也已经知道,城外为将军备了好马,将军快些出城去吧。”
辗迟拓图点点头,站起来打开牢门走出去,在出门时忽而一拳将那人打倒在地,而后用膝盖顶着那人的腰,牢牢压住。
“将军?”兵士乙不解的问。
辗迟拓图开口:“阿突突库卡弃伊”。
那人顺畅的接:“布加西库卡”。
辗迟拓图又问:“努塔尔塔西达?”
“无突。”
辗迟拓图的前一句,是他军中曾用过一段时间的暗号,后一句则是他乌牢人独有的一个歇后语。这两句都对的上,就很可能是他乌牢人。况且现在时间太紧,这人又真的给自己开了牢门,不由他姑且先相信这人吧。
“之前叶仲卿和燕西风不合的消息也是你传回来的?”辗迟拓图问。
地上的人点头。
辗迟拓图松开他,拉他站起,拍拍他身上的土,“日后,等玄央尽归我乌牢,你来找我,我封你个千夫长做。”。
“谢辗迟将军,”那人低首道谢。
辗迟拓图点点头,不再犹疑,快步离开了牢房。
。
“报!”
“进!”叶仲卿正和燕西风下棋,两人棋逢对手,正都下的难解难分,哪有半分重伤、不和的样子。
“一切都按将军的吩咐办好了。”来人是燕青,今天牢里的两个人都是他精挑出来的机灵鬼。
“好。”叶仲卿起身,落下一子在边角,而后跟着燕青边往外走边说:“燕郎将你输了,刚好随我收网去。”
棋盘上原本各自为战的黑子,在这一子落下后,竟连成了一片,反把白子围了起来。
“不愿丢弃一子,反而最终全盘皆输。”燕西风叹息,丢下手中攥着的棋子,眷恋的看了一眼棋盘,起身追出去。
辗迟拓图一路疾驰,跟着乌牢留下的记号,找到了自家重整的军营。
远远地见将军回来了,营门口的乌牢兵就让开了,是以辗迟拓图畅通无阻的进了大营。刚从马上跳下来,他就差遣身边的兵士去通知全营:“快,召集全军人马,随我攻打沓孚城。”
那乌牢兵还没领命,辗迟拓图酒听见身后一人幽幽问道:“辗迟将军这么急,是要去哪儿啊?”
辗迟拓图转过身来,发现来者竟是被一同抓去而分开关押、的副将郭康。只是郭康现在鼻青脸肿,全没了之前倨傲的模样。他不耐道:“郭康,你也逃出来了?挺好,只是老子现在没时间和你啰嗦,误了攻打沓孚城的时机,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郭康挡在门口,阴阳怪气的道:“恐怕将军不是要攻打沓孚。而是要归降沓孚吧?”
“你什么意思?”辗迟拓图听出郭康话里有话,虽不想和他啰嗦,还是瞪了虎目追问了一句。
“我什么意思?你辗迟将军在沓孚城日日肥鸡美酒,我郭康却是薄粥度日;我郭康遍体鳞伤、乘其不备打晕了看守才得以回来,你辗迟将军却毫发无损、顺利的就回来了。你若不是归降了沓孚的叶仲卿,又是什么!”
“你放屁!老子看你平日就不安好心,今天又在这里乱嚼舌根,耽误军机,看老子不捏死你。”说着,辗迟拓图伸手便向郭康抓去。
“殿下救我!”郭康拔腿向外狂跑,口中大叫:“辗迟拓图恼羞成怒,杀人灭口了!”
帐外的乌丸赫心中暗骂,本来他还想等等再现身的,现在被人叫破,再藏下去就没了君威,应声带着一众亲兵站进帐来。
辗迟拓图见乌丸赫真的出现,急忙单膝跪地行礼,“辗迟拓图见过殿下”。
乌丸赫并不让他起来,居高临下冷笑道:“辗迟拓图,本殿下是不是坏了你的好事?”
辗迟拓图见了乌丸赫眼中的冷意,心中暗叫不妙,沉声道:“殿下何出此言?”
“事到如今,你还想骗本王。”乌丸赫挥手,示意身后的力士走上前,“抓起来。”
辗迟拓图没有反抗,他行得正、坐得端,况且眼下罪名还未坐实,反抗只会让事情恶化。所以他任由力士按住他的肩膀,将牛皮绳一圈圈绑在身上,目光灼灼的望着乌丸赫道:“殿下,沓孚城守将叶仲卿和燕西风都受了重伤,此时正是突袭的好时机。万望殿下不要听信小人谗言,误了作战时机。”
“殿下,这件事疑点颇多,谁知道要是殿下刚刚不出现,辗迟拓图是不是就已经叛投了玄央人。况且,殿下您也看到,我和辗迟将军一同被抓走,待遇如此不同,不正是事有蹊跷的佐证吗?”
乌丸赫犹豫了,如果辗迟拓图说的是真的,这的确是作战的好时机,拿下这样的功劳一件,回去说不定父亲就会把可汗的位置传给自己。可是,辗迟拓图这次突然逃回来也的确疑点重重。况且辗迟拓图位高权重,父亲也早有打算除掉他,在没有比叛乱更合适的罪名了……
举棋不定间,一人一马携着滚滚烟尘而来。
“报告殿下,大事不好,叶仲卿率兵偷袭了上郡”那人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此刻,恐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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