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丸赫心中一惊,举刀当头劈来。
辗迟拓图就地滚开,右腿在地上一撑翻身站起,虎目圆睁,不可置信道:“殿下?”
“你忠心的是乌牢,不是我乌丸氏。”
辗迟拓图听到自己前一刻还誓死效忠的人这样说,而后那人身后的力士也纷纷抽出刀向他砍来。
双拳难敌四手,更不要说辗迟拓图的双拳还被绑的结实,他只能闪避开致命的几刀,胳膊奋力开合,努力挣脱。霎时间,他的手上、肩头、侧腹、腿都渗出血来。
“蹦!”牛皮绳发出一声闷响,断开抽在辗迟拓图脸上,瞬间就是一道血口。他来不及擦,踹开眼前的一个力士,夺过了他的刀。
此刻的辗迟拓图就像困兽之斗的猛虎,多年浴血奋战的杀气自他身上弥漫开,虽然只有他一个人,却仿佛有着千军之勇。
乌丸赫虽也是乌牢的勇士,可毕竟养尊处优,哪里需要他真的与人以命相搏?况且辗迟拓图平时在他面前,都是以臣下自居,让他几乎忘记,他是个真正的勇士。
辗迟拓图进上一步,乌丸赫竟吓得退了两步,他早没了计量,只是想远离眼前的猛兽。而死亡,似乎是最远的距离,“还愣什么!辗迟拓图反了!杀他的人本王赏千金!”
千金!那可是一辈子都赚不到钱,营帐中有人又壮起了胆,握紧了手中的刀。
“哈哈哈哈哈哈”辗迟拓图仰天大笑,笑的眼角流出了泪水。
自他从军那日起,他的梦想就只是保卫自己的国家,他心中永远绿草如茵的美丽国度。
可如今却有人告诉他,乌牢不等于乌丸。
他是一个战士,没有死在九死一生的战场,此刻却要死在自己人的营帐,这是莫大的嘲讽。既然如此,那他辗迟拓图还不如真的反了,乌桓屈卢一定比乌丸赫更能给乌牢一个美好的未来。
手中的刀,比他的血还热。
没人看见将军如何动作,只看见白虹贯日的一道光,而后郭康的尸体软软的倒在了门边。
他死不瞑目的头颅,骨碌碌的滚到了乌丸赫的脚边。
乌丸赫的惊叫声被帐外的一声嘶吼盖过。
“上郡破了!”
远处玄央人的呼喝,混着惊天动地的马蹄声,近的让人难以忽略。
乌丸赫颈间一热,听见了此生最后一句话。
与其说那是一句话,倒不如说是老将心里那一声破碎的不甘。
“乌牢,乌牢……”
玄央历载,本初二十一年三月初五,乌牢大将辗迟拓图变乱,阵前杀乌牢可汗独子乌丸赫,投诚玄央。
乌桓屈卢闻讯长叹:天命如此,诚不欺我。亦反。
宁化将军叶仲卿奉圣旨同乌桓屈卢结盟,灭乌丸氏。
乌桓氏另立新政,欲同我玄央,永结为好。
第38章 友人()
“一铲,两铲,三铲,四……呕!”凉初丢下铲子,啪啪啪的飞快跑开,抛弃了身后清理了一半的马厩。
见凉初半时一会儿不会再鼓起勇气回来,香冷犹豫再三还是下不定决心去处理马厩里那厚厚的一层。别看这一匹匹马看起来温顺、可爱、漂亮,吃了草料也是一样要进行些五谷轮回的动作的。其实头几天远没有这样多,都是她们前期疏于处理,才最终拖到了今天这一步。
“公主,可不可以等叶仲卿回来再处理这些……”香冷料得凉初是个敢怒不敢言的,她死来想去还是开口提议。她素来也算行事果决,只是毕竟在锦柒身边服侍久了,那些文雅还是要讲究些,马粪一词就说不出口了,“这些东西?”
“是啊是啊,反正边关的捷报已经传了回来,过不了三五天叶仲卿就要回来了。就让他来处理这些马粪呗,反正他也是处理惯了的。”凉初是个敢怒不敢言的,更是个墙头草,一见有人打头,慌忙附和。天地良心,如果前两天知道这群家伙这么强悍,那她一定会少喂些豆子给他们的。
回风不在,夭夭脾气不好,是单独关的。
夭夭狡猾的很,五谷轮回都是固定在一个位置的,所以锦柒只用帮夭夭顺毛就是了。香冷和凉初的举动,她也是早看在眼里的。可是早上抽签时,打扫马厩的两根竹签都不在自己手里,运气好怪谁呢?
见两个人万分狼狈,锦柒暗暗的觉得有趣。一边斥责着自己这种心理状态,一边不能商量的反问道:“当初叶仲卿留家门钥匙的时候,接钥匙的可不是我。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处理好啊。”她顿了顿,微笑着看两个有些心虚的家伙又道:“况且叶仲卿她回来不是也要处理?”
“那,那不一样。”凉初心有点虚,为了幸福还是反驳道。
“有什么不一样?”锦柒漫不经心的问,手上不停梳理着夭夭耳下的毛,舒服的夭夭几乎醉死在温柔乡里。
“叶仲卿是个臭男人,和香冷再怎么样,也是香喷喷的女子。”凉初早有说辞,一点也不打磕的脱口道。
锦柒一愣。不是因为凉初的歪理有道理,而是她的心突地揪了一下。她知道的——
叶仲卿不是什么臭男人,而是个和她一样的闺阁女子。
夭夭送给她后,还是一样养在叶仲卿家里。往日,她也是心血来潮了才来看一看。来的时候,马厩里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也不知道叶仲卿第一次打扫马厩的时候,会不会也像她们一样,这样的受不了过。
那个人,总是这样。
前两天,只觉得吃不到摘月楼的糕点有些难熬;
这两天,发现烧火的柴还剩最底下薄薄一排;
到了今日,却发现身边种种安然,无一不是叶仲卿点点滴滴的用心。
似乎只有叶仲卿,有着这样神奇的力量,能让人安稳幸福的健忘。
锦柒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忘记了之前那些灰暗的日子,就像不知怎么自己竟真的成了个受父亲疼爱,富有天下的公主了。
像羽毛扫过心壁,锦柒再也瞒不了自己。
那个叫叶仲卿的人,她有些想她了。
。
。
“叮——叮!”栓了铃铛的线不合时宜的响了起来,瞬间唤回了锦柒的心神。
叶仲卿走之前,向她们解释过自己的这套装置。只要铃铛响起,就是有客人来府上拜访。
锦柒第一反应是叶仲卿提前回来了,但眨眼间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在玄央的律法里,将帅丢下兵卒,不论缘由都是要革职查办的。
“叮——叮!”铃铛又一次响起,是在前门。
“香冷。”锦柒唤道,“你去看看是什么人找叶仲卿,能应的,便帮她应下来。”
“是。”香冷办事稳重,应门这件事不难,她从从容容的去了。
香冷前脚刚走,“叮——叮!”门铃声又响起,只不过这次是在后门。
“公主,我去。”锦柒三步并作两步,转眼就要去开后门。
“等等,我随你去。”锦柒叫住了凉初,快走两步赶到她前面。大抵来说,从后门来的人远比从前门来的人要不好处理许多。因为前者一般光明磊落,而后者则一般有着比较特殊的事情。锦柒担心凉初说错了话,或者说漏了嘴,虽不便露面,但还是决定自己去。毕竟,在这洛阳城中见过锦柒公主的没几个人。只要装作是叶仲卿的家仆,听听来龙去脉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开门,却是个熟人,正是那一日和叶仲卿并辔而骑的女子。
。
。
花招急死了,红玉昨晚犯下了那样的大事,当即就收押了。而且看那王相的公子,并不准备善罢甘休。往日时莺馆虽也吃过官司,大多都能依照她的心意处理。但时莺馆再怎么出名,终究也不过是个花楼,这样的大事却是万万处理不来的了。可是偏偏,红玉也是个身份特殊的,又不能不管。
思索了一宿,天光时终于打定主意知会叶仲卿一声。一来,叶仲卿才是时莺馆的主人。二来,叶仲卿是金科武举状元,前不久又封了将军,也许有办法从中拉扯一两把也不一定。
是以今日一大早,花招就带着娇奴来了叶府。
只是,两人不约而同的忘记了,叶仲卿封将军是因为要平定战乱,此刻还远在天边。
“叶……”娇奴一个称呼还没叫完,就被眼前的女子镇住了。娇奴自己已经是个祸国殃民的美人,楼里的姑娘们个个也都是各有千秋,身边形形□□的美人按说早就看腻歪了。可是眼前这人,却是一种她形容不上来的美。
不妖不艳,也说不出有什么特别,就是让人想再看几眼。可你要是真的再看几眼,却又会觉得自己唐突了佳人,下意识就要退开,别扰了眼前人的清净。娇奴本能的开始在心里算起了锦柒的身价,可算着算着,心里一滞,竟是不言不语的,默默生出了些许罪恶感。
花招是早见过锦柒的,萧楚第一次跟踪叶仲卿回洛城,就偷偷带花招见过了自己爱徒的小心上人,只是那时叶仲卿自己还不懂自己的心意。如果说当年的锦柒还是小家碧玉、会被人调戏的小美人儿,如今眉眼间已经带上了皇家的气势。
只是,不知锦柒公主如今怎么会在叶仲卿家里?总不会,两个人已经皆大欢喜的在一起了吧?心里拿不定主意,花招一时间也不敢开口。
双方,莫名其妙的峙在了这里。
良久,还是锦柒先开的口:“请问阁下尊姓高名?来叶府有何贵干?”
花招略一犹豫,还是如实道来:“我们是时莺馆的……”
话未说完,一旁的凉初先跳了起来:“时莺馆!那不就是玄央城里最有名的花楼了?我就说叶仲卿她没安什么好心,我劝她别去,她居然半夜溜去,现在还把你们招上门来……”
“凉初!”锦柒轻斥,可凉初的话已经流水般躺了一地,瞬间本已经缓和的气氛又有些僵了。
“敢问阁下是?”娇奴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在一旁观察,越联想越觉得眼前的美人儿是叶仲卿藏在家里的正妻,好奇心一上来,连正事儿都先放到了一边。
“我是她的友人。”锦柒不想多做解释。
友人啊……看起来不大像,可是自己和阿马不也是“友人”么?这么一想,娇奴心中已经确定了锦柒就是叶仲卿藏的娇。但她不想多说,准备留着一会儿一起调侃叶仲卿,所以她说:“叶仲卿在吗?我找她有点事。”
锦柒微微皱眉,道:“叶仲卿奉圣旨还击乌牢,此刻恐怕还在边关。”
“啊哟!”花招和娇奴不约而同的惊呼一声,同时为自己操劳过的而丧失的记忆而感到丢人。
“咳咳。”还是花招先反应过来,“这倒是我的错了。如此,便拜托阁下请叶将军回来了,来时莺馆一趟。此时重大,关乎人命,阁下千万不可忘记。”
锦柒听到“关乎人命”一词,又是暗暗的皱了皱眉,她不由问道:“关乎什么?”
花招先是一愣,而后猜到了什么,便正色直直的望着锦柒的眼睛,道:“关乎红玉姑娘的一条性命。而这位红玉姑娘,说起来,也是叶将军的一位友人。”
送走了花招,锦柒方在院子里坐了一下,喝了一口水,香冷便从前门回来了。
锦柒有点累,便示意香冷自己说。
香冷明了,将手中方才就提着的一个小口袋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袋儿黄金。那袋子虽不大,可里面少说也有零零散散六七十两金子。
这端的是一笔巨款,锦柒一愣,凉初先来了精神,追问:“快说,怎么了?”
香冷刚刚听刘符的管家啰啰嗦嗦的说了半天,又被这袋子金子坠了半天的手,早磨没了耐性,没好气的说:“洛阳城的首富刘家管家送的,说敲叶府的门也敲了快二十天了,今天终于等到有人在家了。还说我作为叶府的丫鬟不上心,我跟他说叶仲卿没雇仆从,他直翻白眼。最后说让我等叶仲卿回来,把袋子转交给她,说什么是一位友人,她一看便知。”
“哈哈哈哈哈!”凉初听到一位友人,大笑起来,香冷一脸的莫名其妙。
锦柒靠着良好的修养强忍下要翻白眼的冲动,若无其事的又喝了一口水,握着杯子的手却不自觉的用力。
好你个叶仲卿……走了这么久,一封信也不传回来,哼。友人嘛,还真是遍天下呐。刚刚好端端的,居然还想她,真是越想越来气。
远在天边儿、蹲在土丘上往小瓶子里装礼物的将军大人突然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她揉了揉鼻子,又揉了揉有些痒痒的耳朵。
是……七七想我了吗?
她看向玄央的方向,一时间觉得心头还有些小温暖。
第39章 近乡情怯()
三十九近乡情怯
“公主~干吗要帮叶仲卿那个花心鬼。”凉初一见到锦柒,就不满意的撇起了嘴。
“你不是也听到了,此事关乎人命。”锦柒了解凉初脾气,最是大大咧咧的。你不搭理她,过不了一会儿就忘记了。所以她抱着书看的入神,平平淡淡的回答,头也不抬。
“真不知道叶仲卿回来怎么感谢公主。”凉初不忿道。
锦柒抬眼,从书上方扫了一眼凉初:“我正要叮嘱你,她不问,就不要说了。”
“什么!”凉初跳起来,感觉身上每一块儿肉都在痛,“我的公主殿下啊,你知道上午咱们给牢房送了多少银两打点啊,虽然上次皇上赏赐了不少,可是咱们有钱了也不是这么个败家方法啊。更别说那‘红玉’是花楼里的姑娘,跟咱们一点也不熟,要不是叶仲卿鬼才……”
“凉初。”锦柒唤的轻柔,却有着让人拒绝不了的力量。
凉初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只能接道:“公主?”
“我意已决。”
那是公主少见的强势,凉初惊了一跳,停止了聒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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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仲卿很焦躁,在得召回京的路上。
一日日走下来,一天天晒下来,眼见着离洛阳是一步步的近了。叶仲卿非但没有当初的狂喜,反而越来越近乡情怯起来。纵然她日日夜夜的关心着自己的伤情,可是她脸上似乎注定是要留下一道半深不浅的疤作为庆祝了。
“最讨厌被打脸了……”
叶仲卿戳戳额角已经结痂的伤口,心中无限的悔恨。攻打上郡时,她太过急于求成,不凑巧在右额角留下一道寸许长的伤口。
“唉!”叶仲卿坐在马上,第一千遍喟然长叹。
“诶哟,我说贤弟啊!”项陵重重的拍了叶仲卿一记,拍的叶仲卿本就郁结的胸口越发的穿不上气儿,“你这婆婆妈妈的叹什么气啊,这两天听得我是够够的了!”
“是啊,要我说呀。”燕西风端详着叶仲卿皱在一起的苦脸,安慰道:“男子汉大丈夫,脸上有疤也没什么,反而更添威武。我就听说了,洛阳城中的好多姑娘最喜欢这种粗犷了。”
谁要好多姑娘的喜欢了?纵使粗犷风流行……七七看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好这口。
“你们不懂的。”叶仲卿摇头叹息,剑眉皱出个惨兮兮的八字,“你们说我干脆效仿兰陵王,这次回京打个面具,以后上战场就戴在脸上怎么样?”
“这倒可以,贤弟你什么都好,就是长得太他奶奶的秀气了!要不是和你较量过,此次又见了你战场上的魔王模样,我真以为贤弟是个小白脸那。”项陵闻言,大力点头赞同,喋喋不休的说着,全然不顾叶仲卿怨念的眼神。
“小白脸倒不至于,只是将军脱下战甲,还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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