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附近,有什么可以吃饭的地方吗?”
最要命的是,短信最后还要求他照顾好自己的病人,带他吃饭。
怎么看他的这位病人都应该是一个身体健全意识清醒的具有自理能力的成年人吧,居然还用得着自己照顾……
看来诊金里还可以再加上一笔。
林堇嘴角一抽:“这种地方开饭馆……很难运营下去吧?山顶倒是有个大卖场,有几家西餐厅。”
周翔的表情很勉强:“我恨西餐。”
在国外的时候他一开始还是勇于尝试各类新鲜事物的,可试过几次那些大块的半生不熟的占着芝士或是奇怪酱料的食材之后,他几乎一见到西餐厅就条件反射地想要呕吐。
“好吧……”林堇拉开冰箱冷藏室的门,点了点剩下的为数不多的青菜,“那就随便弄两个菜吧,不过要等一会儿。”
“没问题。”周翔笑的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
双手插着口袋,周翔悠然自得地站在料理台旁边参观林堇下厨。菜刀磕在案板上发出的干脆响声令他倍感赞叹。
“好均匀的土豆丝!”
林堇觉得这个人跟刚刚治疗期间的那个大夫应该属于两个人。
门铃声响。
“白少回来了吧?我去开门。”
游手好闲的周翔很有眼力地主动走开,林堇放缓了手下的动作,侧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过了半响,却没听到白梓歆的声音。
“喏,说是给你的。”
周翔一脸失望地回来,手里多了个精致的小盒子。
林堇觑了眼:“谁送来的?”
“不认识,一个男的。”
能找到这个地方……应该不是普通的快递公司。而且,怎么想都应该是递给屋主而不是自己这个房客的吧。
“你确定是给我的?”
“给住在这里的人,总不能是我吧。”
“万一是危险物品……”
“你看,我之前跟你说过了,不要因为一次的经历就放弃信任。”周翔板起脸恢复了刚刚的风姿,“再说这么轻能是什么危险品啊。”
掂了掂手里几乎没什么分量的盒子,有坚硬的物体在里面碰撞的声响。但巴掌大的盒子,怎么也看不出威胁。
“好吧,放在边上好了。”林堇继续起来手上的工作、
周翔随手将盒子放在操作台上,继续参观他利落地处理好余下的土豆,将西斯泡进清水里,又拎过一块冬瓜来细细削皮。
“啧啧啧,同学你当歌手之前是做什么的啊?”
“上学。”
“我还以为……”你是做厨师的。周翔咽下后面的推测,话锋一转,“那你出道还真早。”
“十九岁。”
“啊?这么小?”
“歌唱比赛拿了个奖而已。”将切好的冬瓜片装盘,林堇用刀将剃下的瓜皮铲起扔进垃圾箱,“试了一张EP,然后就去上大学了。”
两年。
“哎?这样也行?”
“销量平平,人长得又不好看。”倒了油,开始热锅,“自然没有人愿意捧。”
“后来呢?”
“等了两年出了第一张专辑。”
扔了把葱花进锅,伴着孜孜的声响,葱花立即变得金黄。
看来自己的这位病人星路从一开始就够坎坷。
应该事业上的打击对于他来说并不是突如其来又难以承受的,即使是的话,打击的程度也应该超出这正常范围许多。
看来,这个案例还挺有挑战性的。
周翔开始兴致勃勃地计划完成治疗后将林堇的事情写进论文的可能性。
“菜好了。”
关了火,冲着在餐厅布置餐具的周翔喊了一声,林堇从碗柜里取出两只盘子准备盛菜。不料转身的时候,一不小心将摆在桌上的盒子带了一下。
“啪。”
纸质的普通礼盒摔在地上,并不密封的盒盖顺势躺在一边,盒子里的黑色物品露出了一个角。
“来了来了,真香。”
周翔兴冲冲地进来,林堇将空盘子递给他,示意他自己去锅里盛菜。
弯□,手伸向地上的那个黑色的物品。一种强烈的不安驱使着他去一探究竟,却又无法确定这种不安背后隐藏着的是否是什么令人不愉快的事情。
倒扣的盒子下面是一只领结。
那只白梓歆去领奖佩戴的,却在隔天早上消失的领结。
同时,一把钥匙系在领结上。
“那是什么?”
周翔见他半天没动静,凑过来看了一眼,林堇动作迅速地将领结捏进手心。
“没什么。”
钥匙的棱角硌疼了手心,他却丝毫未觉。这把造型奇特的钥匙……他至今只见过一个地方用到。
温伦……这是想告诉他什么?
周翔这一顿饭吃的极其满足。当然,他同时也注意到了他的病人表现出的毫无食欲,草草扒了几口饭了事的不正常状态。
“早饭吃的晚。”
被问到的时候,林堇如是说。脸上一派云淡风轻,心里却是心事重重。
“如果感觉不好的话,可以用一段时间的药。”周翔挑起盘子里最后几根土豆丝,“但是药物存在副作用,尤其是你惯用的药物,效力更强但是副作用也大。”
擦了擦嘴,满足地拍拍感觉明显鼓胀起来的肚子:“真是……吃的太饱了。”
“我一会儿大概要出去办点事。”林堇清了下嗓子,下了逐客令。
“那一起走?”
“你先吧,我有车。”
再也无法装作若无其事。一把钥匙,却像是一块巨石,狠狠得压在心头,弄得他就要喘不过气。
“那我过几天再来看你。”周翔拍拍他的肩膀,寄予鼓励。转身离开。
周翔一走,林堇飞速地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拨出一个号码。
“艾丽,我走之后,那套房子你是怎么处理的?”
林堇急切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艾丽也感到突然:“你是不是听说什么了?”
这问话似乎佐证了他的猜测,林堇身体晃了一下,撑着桌子才不至摔倒。
“是他么?”
“阿堇……你听我说……”艾丽的声音有些为难,“当时你治病要用钱,房子急着脱手……立即能付清房款的人并不好找……”
“所以你就又卖给了他?”林堇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捂住脸,“这算什么……”
“如果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这样做的……”艾丽的声音也带上了难过,“都是过去了的事了,阿堇……你不要这样子……我心里也不好受……”
“对不起。”
白梓歆回到家的时候,林堇还没有回来。
周翔电话中告诉他对林堇诊断后得出的结果让他一刻也不得安心。
中度恐惧症和轻度的抑郁症,强迫症倾向,时常会有胃痛和心悸症状发作。不适宜长期服用药物,需要有平静安定的康复环境,难以再次承受较大的外界刺激。
空荡荡的房子令白梓歆感到不安——之前并没有听说林堇今天有任何安排。
他为什么突然出去,是要去做什么?
拨通了林堇的手机,嘟嘟的等待音一直响着,却一直没有人接听直到通话被自动切断。
白梓歆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出事了么?
再次拨通那个号码,冗长的等待之后,并没有等待的声音,而是一片空白。
听筒里是若有似无的空气气流的声音。
似乎还有人轻微的喘息声。
“阿堇?是你么?你在哪?”白梓歆快要急疯了,连珠炮似的问话反常得惊人。
“好……难受。”那个声音似乎虚弱得只剩下气声,“在……梧桐山……”
电话挂断了。
梧桐山。
那个地方,白梓歆不可能不知道。并且,一辈子也忘不了。
顾不得想太多,白梓歆飞奔着钻进车里向着那个方向飚去。刚刚林堇的声音,就好像——自己如果晚到一会儿,就会永远失去他一样。
梧桐山不是一座山。
只是一个开发了一段时日的居民小区。
当年新建成时的楼价高不可攀,以至于住在这里的人家非富即贵。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房子慢慢上了年龄,更多新建的楼盘拔地而起,这里的地位也随之一落千丈。
到了现在,倒是空房比住着人的房子数量多了。
白梓歆记得这里是因为……他当初和温伦在一起的时候,便是租了一间这里的房子。
房子不大,可以说是整个小区最小的房型。但即使是这样,每个月的房租仍是两人经济支出的一笔算得上沉重的负担。
当时的温伦还是新人,没有固定收入。白梓歆也只是监制助理,每天做着别人都不愿意做的最繁琐的工作,拿着只比社会救助金高不多的薪水。
租住这里的房子,全靠温伦说的,安全,不怕有狗仔碰见或是邻居举报。
其实,白梓歆明白他只是想让自己少吃一点苦。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太废了……
38
38、飞蛾扑火 。。。
这栋住宅楼顶层只有两套房子,门是相对开着的,中间隔着个公共的小厅。
这里便是他们两个曾经住过的房子。温伦曾经总是半真半假地说,等到以后有钱了,他就把这一层的房子都买下来,将中间间隔的墙壁打通。
后来这个愿望应该是可以实现的。
白梓歆不清楚。他们的故事到了这里便已经戛然而止。
对面的屋子大门敞开着,里面的摆设都能看得一清二楚。向里面望了一眼,白梓歆忽然产生了一种迷茫的感觉:那里面的装饰和摆设……
简直是和记忆中的一幕一样。
难道是自己记错了么,印象中属于他们的屋子是在左手边紧闭房门的这间。
下意识地向右手边的屋子靠近了几步,四下张望一番。
林堇正趴在飘窗上吹冷风。
窗户大开着,二十几层的高度在密密麻麻的楼群中勉强可以觅得一线敞亮。黄昏日落留下的残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屋里,映得他整个人似乎都笼罩在一股浓的化不开的惆怅里。但终究只能模模糊糊地映出个轮廓,夜色已逐渐笼盖了天际。
“别开灯。”
大概是听到了背后的脚步声,林堇瑟缩了一下,将头埋进臂弯中。
这间屋子里的摆设,一如林堇几年前离开的那天,丝毫未变。衣橱里属于他的衣物还都整齐地挂在那里,管用的生活用品,曾经喜爱的收藏,每一样物品都完好的留在原处,看得出精心维护的迹象。
白梓歆站在他身后一步开外的地方,也正是在这样细细地打量下,他才确定,这间屋子却是只是有着相同装饰而已。
“我大概是打开了给你的礼物。”
恹恹地动了动已经麻木了的双腿,临近摊开的手心中静静地躺着那只曾经精致的领结,只不过现如今早已被他揉得皱巴巴的,露出可怜的模样。
钥匙是对面那套房子的,他并没有打开那扇门上的锁。连这里的钥匙都是艾丽给他的,似乎那个人还曾经给他带过什么话,他也没有注意去听。
——其实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在这里待了一下午,一个个回忆像片段一般毫无顺序又很没同情心地一下子涌上来,想要抓住的时候又都躲得飞快。
“我都是后来才知道这套房子的来历。”不然还真的……就不会发生那么多奇怪的事情了吧。“住在这里的时候,从来没见过有人住过对面那间,但是却有人定时来打扫。其实买下这套房子的时候,也都还不知道原来这里是属于他的。”
疲倦的语气,林堇觉得自己的脑子乱糟糟的,像是年久失修的电脑。好不容易运转起来就会发出很大声响的那种。说出来的话也颠三倒四的,似乎毫无逻辑可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一心想将这些话说出来,不管身后的人听不听得懂,或者有没有在听。
白梓歆上前将大敞的窗户关好,隔绝了冷风,屋子里一时间也无法立即回暖。林堇曲起的手指还在飘窗的大理石平台上漫无目的地画着什么。
“我总是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总是把房子弄得像个博物馆似的。后来我还是去对面看过一次,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一样。”
想起小时候看过的一篇叫《蓝房子》的童话,那个国王杀了自己的十几个妻子,将她们陈列在一间房间中。
“曾经在这里死过一次,差点就记不得了。”叹了口气,他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有段时间总是活在回忆里……时间一长也挺难过的。”
后来不知道那个医生用了什么方法让他将那些感到难过的回忆全都关进了笼子里,又蒙上了布,从外面看起来一点都不起眼,也就不再那么难过了。
当他发现对面的屋子里的所有装饰摆设都和这里一模一样的时候,心里是怎么想的呢。可惜又不是全然的一样。那种独一无二的气息,满满的全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怀恋和回忆。
难怪有人说,对比是最直接有力的证据。
“可惜过了这么久,我还是没什么长进。”扒拉了一下拴在领结下的钥匙,林堇脸上浮出一个无谓的笑容,“其实我不大明白,这份大礼是什么意思。”
是威胁,还是警告,或者是炫耀。
总之怎么看都是让他远离身边这个人的意思吧。
可是偏偏……很想试一试呢。
看看如果自己真的能够霸占这个人,那个人的脸上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会惊讶么?会嫉妒么?
还是会愤怒地想要杀死碍眼的自己。
很长时间都没有如此地期待一件事情,似乎全身的血液都一起涌到头上,很兴奋的感觉,连舌尖都有些发麻。
是不是可以将他给的耻辱和痛苦……统统还回去,就此摆脱那个困扰自己多年的梦魇,以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为此而产生的痛苦,一如自己曾经一样?
林堇觉得,自己大概真的已经疯了。
为什么他会产生这么偏执的念头,并且打心底里还很乐意将它付诸于行动呢。
如果还有一丝清醒,他应该做的一定是远远地离开这个地方,或许再也不要见到这些人,或许找一个安稳的普通的工作,在一个陌生的地方扎下根来,就这样过一辈子。或许这样的选择,父母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失望。可是他潜意识中再清楚不过,这样安稳的日子,已经与他失之交臂了。
那个人曾经微笑着吐出的恶毒的话却像是杂草一样疯长起来,他鬼使神差般的又回到了这里,像是起点但又是所有前情的终结,却发现下一步不知道该要怎么走下去。
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名声,地位,还是……
早已不抱奢望的感情。
如果能有一个人,能够一直在那里——只要让自己知道他会永远在那里,累极的时候可以依靠……其实他想要的不过如此。
维持着那个空洞的笑容,像是消耗了他太多的能量,身体其他的地方已经是疲惫地无以复加。
其实到了现在,心里还是残留着怨恨的。自己被他刻薄得无情的对待的同时,却也得知了,原来那个人,是有心的。
只不过全部的热情和爱意全部都倾注给了身边这个人。感觉到白梓歆也慢慢坐到自己身边的空地上,林堇将脸扭向了另一侧,像是维护着不想被她看出破绽来。
“我一直不懂——温伦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其实心里,很想笑呢,可是鼻腔却止不住地酸。
一股力量将他拉近身边人的身边,温暖的体温慢慢贴近,直到最终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
“对不起。”
白梓歆的下颌抵着他的头顶。说话引起的温柔的振颤似乎从胸腔传递出来,弄得林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