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天堂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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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堂等你- 第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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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凯到达边防A团时已经是午后2点了。车子一进院子,他就看见皮政委站在那儿等他呢。旁边还有几个团领导。皮政委笑眯眯地迎上来,和他握手,看得出他是由衷的高兴。皮政委曾和木凯在一个团共过事,或者说当过木凯的领导。那时木凯是参谋长,他是副政委。后来木凯当了副团长又当了团长,他仅仅从副政委到了政委。因此他常说科班出身的就是不一样,比他有出息。
皮政委不由分说地就要拉他去食堂。木凯说他们在路上已经吃过饭了。皮政委说路上那叫什么饭?再说你好不容易上我这儿来一回,连顿饭的面子都不给我吗?
木凯还想推,皮政委说,我知道你晚上肯定是要赶回去的,晚饭我就不打算留你了。
中饭已经准备了,你好歹给我个面子,吃两口。
木凯见皮政委说得那么诚恳,有些感动。可他哪有心思吃饭?他知道一吃饭必喝酒,他哪有心思喝酒?如果没有发生父亲的事,他还有可能喝上两杯,轻松一下。
但眼下,他无论如何也喝不下去任何东西。他想,看来只有说出实情了。
木凯把皮政委拉到一边,简单说了一下父亲的事。
皮政委非常吃惊。他握住木凯的手,好一会儿才说,老欧,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事,尽管说。木凯郑重地点点头。他没有什么需要他做的事,但他需要这句话。
皮政委叫过政治处主任,吩咐说:去会议室,把欧阳峰叫来。
当小峰跑步过来时,木凯好一会儿才确定这是小峰。大半年不见,他已经完全不是刚进藏的那个高中生了。小峰跑近之后,非常严肃地向叔叔敬了个礼,木凯受他影响,也严肃地给他还了个礼。皮政委在一旁说,瞧你们叔侄俩严肃的。你们聊,我走了。
见皮政委走了,小峰才放松地一笑,亲热地叫了一声,叔。小峰最喜欢他这个叔了。他叫木鑫小叔,但叫木凯只叫叔。
木凯拍拍他的肩,简洁地说,走。
小峰问,上哪儿去?
木凯说,不上哪儿,随便走走。怎么样?挺苦吧?
小峰说,是。告诉你吧,我已经39天没洗脚了。我打算今天到团里来把这个问题解决了。不洗脚都没什么,主要是那个饭……你吃过那种饭没有?全是汗酸味儿,太难吃了。
木凯点点头,吃过。没办法,你们那个高地汽车上不去,粮食只能靠骡马驮或者人背,一走几个小时,还不浸透了骡马和人的汗水?吃习惯没有?
小峰说,苦哪有能吃习惯的?忍呗。
叔侄俩上了车。小峰说,叔,能不能去一趟县城?我想打电话。
木凯心里一惊,打电话?难道小峰知道什么了?可看看他的表情,不像。他说,好,咱们去县城,你先好好洗个澡,然后再打电话。叔亲自给你开车。
木凯觉得心里有一种温情,他只想对小峰好一些。
清晨6点,木鑫从新兴支行行长曹青的家里出来,没有回头,噔噔噔地下了楼。
他知道曹青会一直站在那儿看他走下楼梯的。但他没有回头。他心里沉重的要命,没有心思表现温情。再说自己昨晚那个样子,现在想来有些失悔。尽管曹青说那才是真实的他,她喜欢真实。可他不喜欢。一个男人怎么能轻易把真实的自己暴露出来?
酒醉之后,痛哭之后,倾诉之后,木鑫就在沙发上昏睡过去了。没想到一觉睡到凌晨,如果不是曹青把他叫醒,他可能还会继续睡下去。曹青到底是个理智的女人,她叫醒他,说你赶快走吧,趁着天亮离开这儿。不然你说不清楚,我也说不清楚。
木鑫一个激灵翻身坐起,看看表,快6点了。他真有些紧张,虽然一夜不归的事过去也发生过,可今天这样的情况的确有些不好解释。周茜知道了又够闹一阵的。
木鑫一想到他这位女朋友就头疼起来。
曹青让他洗把脸,喝一瓶牛奶。因为昨晚的事,两个人之间一下子默契了许多,仿佛有了一种亲情。木鑫顺从地照她的话做了。他发现曹青的脸色很不好,就问,你昨晚一点儿没睡?曹青摇摇头,不置一词。木鑫想,她肯定比自己更不好受,她毕竟是个女人。他想说些安慰的话,可实在没心情。心里说以后再弥补吧。
走到门口木鑫说,对不起,曹青,我……
曹青止住他说,别说了。你放心去处理你家里的事吧。她停了停说,银行的事有我。
木鑫心里一热,说,曹青,你也不要太为难。我已经想通了,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我就把那个厂再顶出去,以后从头做起好了。
曹青点点头,说,你不要想那么多,赶快回家。我这边有消息,会马上通知你的。
木鑫再说不出别的话,转身出了门。
木鑫走出楼门正要开车,一个人突然立在他的跟前,把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看,竟是周茜。周茜一脸怒容两眼忧怨。他的脑子“嗡”的一声,想,这下彻底完了。
但他还是作出无所谓的样子说,你怎么上这儿来了?
周茜说,我还要问你呢。
木鑫说,我是工作,我来找曹行长谈明天贷款的事。
周茜说,谈了一夜,谈好了吗?
木鑫说,你别用那种口气跟我说话,事情根本不像你想的那样。
周茜说,我想的哪样?我什么也没想,我怎么能想得出你的事情呢?木鑫拉开车门说,上车吧。要吵咱们上车吵,别在这儿影响人家休息。
周茜说,你以为我还会上你的车吗?
周茜扭身就走。木鑫开上车,慢慢地追了上去。他摇下车窗说,周茜,你上车来,听我解释一下,你总要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嘛。
周茜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你大哥打电话给我,说找不到木槿了,问你知不知道。我就打你的手机,可怎么也打不通。我就知道你把手机关了。你为什么关手机,你不就是不想让我找到你吗?你一关手机,我的感觉马上就不好了。我就胡思乱想,我想你会不会真的来找这个女人了?我真不愿意相信,可平时你去的酒吧我都去了,没有。我只好到这儿来了,我真希望我白等一个晚上。可没想到你真的……和她……一起过夜……
周茜说到这儿就呜呜哇哇地大声哭了起来,引得早起的路人纷纷侧目。木鑫只好停车,连拉带拽地把周茜弄上车来。周茜趴在后座上,像一丛倒伏的水稻。木鑫觉得疲惫不堪,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看她一眼,又继续开车。
周茜抬起头冲他喊,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解释?
木鑫说,我说什么?你让我说什么?你已经想成那样了,我说什么你能相信?
周茜无望地说,你就告诉我,你什么也没做,你只是谈工作。
木鑫说,我这样说你会相信吗?
周茜说,那你到底和她怎么样了?
木鑫口气强硬地说,别审问我,我讨厌审问。
周茜一怔,更加绝望地泣不成声地哭道: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
木鑫听她这样说心里非常难过,他不想伤害周茜,她是无辜的。可他又觉得的确没法跟她说清楚昨晚的事。就算是上帝出来作证,他和曹青没有发生性关系,难道就能说清楚发生在他和曹青心里面的事吗?能保证他和曹青的关系不伤害周茜吗?
木鑫突然有一种累到极致、想放弃一切的念头。
他说周茜,我只想告诉你,昨天晚上我没回家的确有特殊原因,但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如果你愿意相信我,那就相信,时间长了我会慢慢告诉你。如果你不相信,那我也没办法,我不想再作任何解释了。
周茜的哭声停止了。她说,你送我回我妈那儿去。
木鑫知道,如果他现在把周茜送到她妈那儿,那他们之间持续了一年多的恋情可能就终止了。但他有一种已经无法控制势态的感觉。他想,终止就终止吧,天塌不下来。
他调转了方向,照周茜说的去做。
木凯没想到,小峰得知爷爷去世的消息后,所表现出来的情绪比他预想的要平和得多。尽管他也哭了,像个孩子那样呜呜呜的,但他很快就控制住了自己。
或许是身处的环境让他无法放开自己?
叔侄俩是坐在路边上谈的。前面是一望无际的砂砾地,再前面是绵亘不绝的坚硬的山峦。在这样一个没有一丝温情的地方,眼泪显得很不合时宜。风呼呼地吹。
到了高原的下午,风总是呼呼地吹。好像上午他们在睡懒觉,下午养足了精神就开始工作了。风很快带走了小峰脸颊上的泪痕。让他的面部显出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坚硬。
木凯问,想不想请假回去?如果想,我就去跟你们政委说。
小峰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我才进来不到1年,这样回去太特殊了。何况现在正是我思想逐渐稳定的时候,我怕一回去又会动……
这番话让木凯很意外。他问,那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是当三年兵就回去,还是……
小峰说,我要报考军校。
木凯说,跟你妈说过吗?
小峰摇摇头,只跟爸爸和爷爷说过。
木凯说,军校毕业以后呢?
小峰说,重返西藏。
木凯觉得心里滚过一阵热浪。他拍拍小峰的肩,没有说话。
停了一会儿小峰说,其实我这想法也是渐渐确定的。最初当兵的时候,我承认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爷爷和爸。小时候总听他们说西藏,而且他们每次说到西藏时眼里就放光。那时侯我就想,我一定要到西藏来看看。我想等老了,说起这辈子在西藏当了几年兵,那多光彩。但来了之后才知道,在西藏当兵可不是一个光荣能涵盖的,也不是靠一股子热情就能坚持下去的。有一段时间我很消沉,找不到方向,甚至后悔自己太冲动了,特别是收到那些已经上了大学的同学的信……我真的很迷惘。但是现在,我思想终于渐渐明确了,坚定了。
木凯看着小峰,发现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种与他年龄不太相称的成熟。他有些欣慰,也有些酸楚。欣慰不必说了,酸楚的是,小峰又要像他一样吃一辈子苦了。为什么总是他们这样家庭的孩子,会对西藏产生这样的感情?感情也会通过血液遗传吗?
小峰说,往大处说,我不想让西藏这块宝地落到别人的手上,它是我们中国的,它是最后一块没有被污染的土地,它有丰富的矿藏资源,有金矿银矿,还有稀有金属。说得诗意些,它是一座天堂。从几个世纪前那些西方国家就盯上它了,他们不远千里都要上这儿来冒险,我们守在这儿为什么不好好的把它守住?
木凯感到有些意外,他追问道,那往小处说呢?
小峰看了叔叔一眼,郑重地说,小处?那就是我不想让爷爷奶奶,爸爸,你,还有两个姑妈,不想让你们觉得后继无人,不想让你们已经作出的牺牲和奉献白白流失。
他停顿了一下说,现在爷爷去世了,我的这个想法更坚定了。
木凯看着他,心里已有几分敬重。这孩子心思沉重得让他有些意外。
他有意说,你就没有替你自己想想?
小峰说当然想过。我刚才说的是往大处说和往小处说,还有第三层呢,往细微处说,就是我自己了。我觉得每个人都有一个最适合他的职业。这一年多我发现,我最适合的职业就是军人。咱们家可以说是军人世家了,爷爷、爸爸,你,大姑妈,小姑妈,还有姑父,都是军人。我觉得我也天生是个军人。我甚至觉得,可能我比爷爷和爸爸更适合做一名军人。
木凯惊奇地问:为什么?
小峰说,爷爷做军人,靠的是勇敢,坚强,无所畏惧。可他缺少政治谋略,我说的这种谋略不是对哪一场战役的而言,而是对整个军队整个国家的思考。爸爸呢,特别忠诚,特别能吃苦耐劳,但在今天的军队中,他缺少知识,缺少现代意识。所以会被淘汰。至于你,叔,你比他们俩都强。但我想我会超过你。
木凯听了微微一笑,说,我基本上同意你的分析。可是我想作一点重要补充,无论是你爷爷还是你爸爸,他们有一点是非常可贵的,那就是他们始终有坚定的信仰。
小峰想了想,说:我同意。可是叔,你不能说我没有。我也有。
小峰亮亮的目光注视着木凯,让木凯有了一种紧迫感,一种后生可畏的压力。
他想自己还得更努一把力才行,不然很快就会被小峰他们这一代人所淘汰。当然这紧迫感和压力是令人愉悦的。他揽住小峰的肩,用力拥抱了一下。他站起来说,走吧,你不是说要打电话吗?我送你去邮局。
小峰立刻孩子似地跳起来,说,这才是大事呢。
早上7点,木棉终于可以下班了。
其实在此之前,她就已经没守在门口了,雷小姐一定要她休息,她的额头被那个小偷用包砸了块乌青出来,加上惊吓和劳累,她确实有些头昏。她被雷小姐扶到客房后,就一个人躺在床上,默默地淌着眼泪。
雷小姐不明白她为什么哭。起初她把木棉从地下扶起来,责怪她太冒险时,木棉就说,我真要是被这家伙结果了生命,就可以陪我爸了。然后她的眼泪就开始不停地流淌。雷小姐不明白她话的意思,她太不了解她了,除了知道她是个下岗女工,其他一无所知。她想是不是她的父亲很早就过世了?是不是她和丈夫吵了架有些厌倦生活?她弄不清,也没时间去弄清。她只是给她倒了杯水,安慰了她几句,就去找经理汇报去了。
木棉想,这样也好,免得自己控制不住自己。把什么都抖出来。
可是即使没有人问她,她的眼泪仍是不停地流。她想,父亲如果还在,一定会赞赏她今晚的行为的。父亲会说,好样的,像个工人的样子!父亲或许还会说,我的女儿就应该是这样的!可是为什么偏偏这一切都发生在父亲身后呢?难道自己命里注定是个只会给父亲添麻烦的女儿吗?木棉一想到这个问题,就难受得不行。眼泪打湿了枕头。
哭了一会儿之后,她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觉醒来时,已是6点半。木棉忽地坐起来,奇怪地看看四周,一时不知身在何处。近一个月来,她从没在这时候睡过觉。发了会儿呆,她终于清醒过来了,想起了昨晚的事。她连忙洗了把脸,走下楼去。
王经理已经来了。王经理一见她就说,木棉,你真是好样的。不亏当过兵!
木棉心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笑笑,说没什么。
雷小姐说,你没事儿了吧。木棉说,没事儿,本来就没什么事儿。真不好意思,我睡着了。王经理说,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应该休息。你看看你的头上,还有伤呢。木棉,尽管你是临时工,我们宾馆也一定要对你进行嘉奖。
木棉笑笑。现在她的心情是急着回家。
但王经理拦住了她。王经理说,木棉,我知道你很累,但你能不能在在宾馆呆一会儿?昨天夜里的事我们已经报告了新闻媒体,电视台的人马上要过来。
木棉脱口而出,我不想上电视。
王经理说,这是好事嘛,为什么不想上电视?
木棉说,不想就是不想。
王经理说,宾馆遭窃,这本来不是什么好事,但它有了一个好的结果。通过报道这件事,可以表明我们宾馆工作人员认真负责的工作态度。而且它本身也很有趣,一个女工竟然抓住了一个大男人。连电视台的人听了都觉得有兴趣,你可以跟他们谈谈当时的情况。另外,那位失主也想专门在镜头前向你表示感谢。你知道他那个包里装的什么?一个手机,一万多块钱,还有身份证,长城卡,牡丹卡……反正很贵重。
木棉还是摇头。
王经理不解地说,怎么了?
木棉说,我们家有点儿急事,我得赶紧回去。
王经理说,为了我们宾馆,你就不能再做一次贡献吗?等采访完了,我派车送你回去。
木棉不知该怎么说了,在那儿为难。
一旁的雷小姐看出来了,她想起木棉从昨天晚上来情绪就一直反常,相信她家里的确是出了事。她把王经理叫到了一边,轻声说了几句。
正在之时,木棉忽然看见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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