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之瞳 by未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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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之瞳 by未夕- 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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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子,我在夫子庙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块呢。”一口N城话,换得墨瞳亮闪闪地眼睛看着他。 
      水波荡漾,一串串小小的快乐水泡飞溅出来,染上睫毛染上脸。 
      周释怀转过头去不看这样的眼睛。 
      却说,“啊,听这首歌,怎么翻来复去地总是它?” 
      墨瞳说,“这个啊,号称夫子庙的庙歌。每个时期都不同的。最早是爱一个人好难,后来是他一定很爱你,老鼠爱大米,两只糊蝶。现在轮到这支Take me to 
      your heart。” 
      “哎,听得耳朵要生老茧。你给唱一个换一换口味。” 
      墨瞳转过身去,看着绿沉沉的水面。过了一会,轻轻地唱起来: 
      走过了一个山一个城镇一个村 
      走过了是是非非真真假假的红尘 
      过往的人能不能问 
      谁来为你点亮那一盏灯 
      繁华是一场梦一场云烟一场空 
      情缘是起起落落来来去去的风 
      爱你的人会不会等 
      谁来为你擦乾你的泪痕 
      苏三。。你怎么能明白 
      这世上纷纷扰扰颠倒的黑白 
      苏三。。你怎么能够躲得开 
      早注定一生一世被爱伤害 
       
      如果是没有当初的那一个吻 
      会不会心甘情愿作一个痴心的人 
       
      男孩的嗓音并不宽,气息也有些不稳,声音却清润得纤尘不染。 
      周释怀听住了,深不见底的水面,有什么被翻上来,又渐渐地沉下去。 
      该呆在水里深深处的,为什么要浮上来?该埋藏的,为什么要风吹而生? 
      周释怀说,“啊,为什么是这支歌?这是我们那个年代的歌,你们这么大的孩子,不是应该喜欢周杰伦?” 
      孩子孩子,这个人总是这样称呼自己,墨瞳一个白眼送出去,心里却是欢喜的。 
      “不是为了照顾你老人家的口味?” 
      “老人家?我?” 
      墨瞳跳到他前面去,倒退着走。 
      “是你说的,我可以尽情地表达对你的不满。” 
       
      两人来到停车场时,看见一个小贩迎上来,递过一个巨大的兔子灯,雪白的,红红的眼睛。 
      周释怀付了钱,招呼木瞪口呆站在一边的墨瞳,打开车的后备箱,还不放进去? 
      墨瞳上了车,把发烫的额头贴在冰凉的窗玻璃上,静默得呼吸都是浅淡的。 
      周释怀发动了车。 
      面上是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 
      看,一切都尽在掌握中,不是吗?我依然可以控制所有。 
      21 
      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 
      墨瞳看着客厅里摆着的一棵圣诞树,那是他下午买来的。继续往上面挂着小装饰品。 
      今天是圣诞前夜,墨瞳看看树下放着的一个圆形的盒子,包着深蓝色的包装纸,系着银色的彩带,结着一朵花样繁复的花球。 
      这是墨瞳第一次过圣诞节。 
      以前他是最怕过年过节,别人家的团聚,只越发地衬托出自己的孤苦。 
      母亲会接他回家,可是家里彻夜有人打牌,烟雾藤藤,小小的孩子眼巴巴地盼着有人给一个小红包或是一个小玩具,等着等着就窝在墙角睡了过去。 
      可是今天,不一样了呢? 
      墨瞳把装饰带缠在手指间,趴在窗户上向外看。 
      车道上冷冷清清,没有那辆熟悉的车子。 
      困意一点点地升上来,屋子里的暖气很足,墨瞳躺在厚厚的地毯上,原来等一个人是这样一件在睡意迷蒙间也能微笑出来的事。 
      门咔嗒一声开了。 
      周释怀走了进来。 
      墨瞳一下子惊醒了,坐起来,抱着膝看着他。充满睡意的眼睛一点点地清明起来,象有星星落进黎明的夜空里。 
      周释怀的手里抱着一个大大的盒子,微笑着说,“啊,已经布置起来了。可惜今晚公司有招待会,没能回来吃圣诞晚餐。” 
      他走过来坐在墨瞳身边,把盒子放在树下。 
      “礼物,你的。” 
      又回过头来看着墨瞳,“我有没有礼物?还是说,回来得太晚,连带着礼物也取消了?” 
      墨瞳切了一声,“我又不是女人,那么小气的。” 
      说着,拿过那个深蓝色有银色花球的盒子递过去。 
      周释怀正欲打开,墨瞳的一只手压在上面说,“不是什么贵重东西,说好了,要是你笑话,我就给扔到窗外去。” 
      周释怀的目光沉沉地锁在墨瞳脸上,说,“不会。我保证!” 
      墨瞳移开手,看向别处,只觉脸上热热的一片。 
      周释怀打开盒子。 
      一个手工的陶艺茶杯,宽口,杯身是一个人脸的造型,那张脸虽有些夸张,但是一望而知是周释怀。 
      墨瞳玩着树枝上垂下的一个小铃铛,“我自己做的,没丑化你吧?” 
      “岂止,他……比我美好很多。谢谢你,墨瞳。” 
      墨瞳把那个银色的小铃铛拨得丁当乱响,细碎轻脆的声音,心跳一般的节奏。 
      周释怀停了一会儿又说,“不想看看给你的礼物吗?” 
      墨瞳拿过那个大大的盒子。 
      朴素的盒子,没有商标,没有包装,沉掂掂的。 
      墨瞳慢慢地打开。 
      从来没有人送过他礼物,他一点点很慢地拆着,体味着从未体验过的收礼物的喜悦。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双短皮靴。 
      上好的牛皮,里面是雪白的厚实的羊羔绒。 
      墨瞳盯着它看了许久许久。听得周释怀说,“香港有一家老字号的皮靴作坊,老板快七十岁了。他家的皮靴是全手工制作,只接来样定做,很有名气,可是老师傅年岁大了,一般都是儿子和徒弟在做,这是他这一生中做的最后一双了。来,试试。小时候,我奶奶说过,冬天啊,脚下暖了,哪里都暖了。” 

      墨瞳没有动,还是定定地看着盒子里的靴子。 
      他记得小学五年级的时候,寄住在远房姨婆家里。那时,他只一双过冬的保暖鞋,在学校打扫卫生时弄脏了,星期天他自己给洗了,晾在阳台上,谁知忘了收。当天晚上寒流来袭,第二天收进来时已经冻成了冰砣。他就穿着这样的一双鞋上学去了,那真是彻骨的冷啊。刻在记忆里,刺在心肺间,那冷那痛,一生相随。 

      墨瞳抱着盒子动也不动。 
      那些在一个个不同的家庭里辗转流离的日子,那些在一群群陌生的人们中低眉顺目的日子,可曾有人问他一句,你吃饱了吗?你够不够暖? 
      终于,墨瞳把双臂紧紧地搂着盒子,头俯上去,无声地哭了。 
      周释怀看着那男孩轻轻耸动的单薄的肩,隔了好一会儿,终于把他搂进怀里。 
      男孩子先是压抑地啜泣,忍到极处的哽咽,终于变成发泄似的痛哭。 
      他埋在这样一个胸怀中,依靠在这样一付肩背上,只感觉到无边的温暖。 
      却,看不到,周释怀沉重阴郁的眼,看不到,周释怀百味铺陈的脸。 
      22 
      周释怀和安墨瞳在禄口机场的候机大厅里等了有一个多小时,终于,周释怀看到了那个他特意带着墨瞳一起来接的人。 
      那是一个与周释怀差不多年纪的男人,身材修长,白净的面容,戴一幅银边的眼镜。 
      周释怀微笑着迎上去,与来人轻轻拥抱。 
      回首拉过墨瞳,“这位是我的合作伙伴,也是我大学的好友,陈昊天。昊天,这就是,安墨瞳。” 
      陈昊天凝神细细地看着墨瞳,明亮的眼睛在镜片后深如古潭。然后,他点点头,“你好,原来,你就是墨瞳。” 
       
      奔驰在机场高速上平稳地滑行。 
      周释怀与陈昊天轻松地聊着,墨瞳坐在后排安静地听。 
      周释怀问,“丝丝还好吧?把你调过来帮我,她不会埋怨我吧?” 
      “她?怕是感谢你还来不及。我爸妈早一个多月就从多伦多过来帮着看孩子了,又有保姆在,她现在,每天看书上网,逛街购物,与那帮姐妹淘开茶会,办慈善募捐,不知多惬意。如今我一走,更没有管着她了,哪里还会埋怨。” 

      周释怀笑说,“丝丝好象永远也长不大的样子,含银勺子出生的孩子多半有些天真。粘粘好吗?” 
      陈昊天的声音透出掩不住的兴奋。 
      “好极了!我从未见过如此好玩的小东西。她居然会骂人了。那天,她问我要巧克力,我没给,她边哭边说daddy shit! daddy 
      shit!哈哈哈!” 
      墨瞳无声地笑。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出来见与周释怀有关的人,过去发生的种种,让他只想躲得紧紧地,再不要看见那些刻着恨意与轻蔑的眉眼与嘴脸。 
      但是,这个叫做陈昊天的人,却让他有莫名的好感。 
      周释怀笑,“世上竟有这样的父亲,看见女儿骂人还这样高兴。” 
      “只要她不是尖酸刻薄,女孩子,灵牙利齿也未必是坏事。至少,明里暗里,没有敢存欺负的心。啊,说起来,墨瞳好象很安静。” 
      陈昊天趴在椅背上向后看过来。 
      周释怀说,“是,墨瞳,他是个好孩子,成绩很好。也不多话。” 
      陈昊天转过身去,“那岂不是很象你?” 
      周释怀答,“是。象我。”声音却不见半分情绪。 
      陈昊天看了周释怀一眼,不露痕迹地转移了话题,“你,最近有没有见过楚桥?她现在在哪里?” 
      周释怀说,“只从葬礼过后,我就再没见她。至于她在哪里,有可能在法国购物,或是在意大利看画展,或是在夏威夷晒日光浴。” 
      “那你们……” 
      “手续已经拖了这几年了,也不在这一时。” 
      他们虽是轻声交谈,但墨瞳还是清清楚楚地听在了耳中。 
      他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在心里,他对自己催眠,这些都与自己无关。他把额头抵在冰凉的窗玻璃上,还是抑止不住心里隐隐地期待,那种让他心慌意乱的心绪,他清楚地知道这种心绪在一点一点地浸染他的五脏心肺,他却无力阻止,也,无意阻止。 

       
      当晚,周释怀设宴为陈昊天接风,顺便也将他介绍给公司高层与主要商户。 
      墨瞳也在场。 
      陈昊天说,你是我请的客人,不必有顾虑。 
      墨瞳穿一套样式极为简单的休闲西服,夹在一群衣冠楚楚的人当中,在角落里看着场中的觥筹交错,眼睛控制不住地寻找着那一个高大的身影,偶尔两人的眼光碰上了,周释怀会微微地笑着对他举举杯。 

      墨瞳的脸便会红起来,就会转过脸去看着窗外深色睛朗的冬日夜空。 
      窗玻璃上映也一个秀丽的身影,那个身影开口唤他,“安墨瞳?” 
      墨瞳转过头来,看见了戴苏子。 
      她今晚很美,穿一件银白色的小礼服,白色的长靴,头发高高地盘起,额前的一缕头发挑染出一线银白,她的确是一个美丽的女孩子。 
      墨瞳友好地笑,“你好。” 
      接着,他便看到她身边如影随行的谈力。 
      谈力的手圈住苏子,诧异地说,“安墨瞳,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不过来看看。” 
      “看看?”谈力嗤笑一声,“这可不是随便能来的地方,你是不是走错地了,我看见基督教青年会好象也在附近借了地儿开晚会哪。” 
      “墨瞳。”有人在叫。 
      是陈昊天,“怎么?遇到朋友了?” 
      墨瞳对上他的眼,那里一片悠然闲适。 
      “不。”墨瞳简单的答,“是同学。” 
      陈昊天拢住墨瞳的肩,“原来是谈先生的公子,你们是同学。好极了,墨瞳,要好好跟人家相处。来,你表哥到处找你,失陪了,玩得高兴点。” 
      墨瞳跟着陈昊天离开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的谈力。 
      墨瞳跟着陈昊天走到走廊拐角,墨瞳有些疲惫地笑笑说,“谢谢你,陈先生。” 
      陈昊天看着他,“傻孩子,遇到挑衅,你可以还击的。” 
      墨瞳轻笑,“如果有立场,我会的。只是……请转告周先生,我先回去了。我怕,还会有不想看见我的人再撞见我。” 
      陈昊天看着年青男孩子细致的脸上的那一片平静无波,说,“其实,你不必看轻你自己。” 
      墨瞳回过头来,“不,我从未看轻过自己,过去没有,现在没有,今后也不会。我只是……我走了。” 
       
      墨瞳一个人走在深夜无人的街道上。 
      只是,只是什么? 
      他问着自己。 
      那个男人,为什么不是他站出来为自己解围?为什么总觉得他的一派淡然下有自己触摸不到的东西。而自己,为何有如此的触摸与探究的渴望? 
      他只是有一点点的怕。 
      他仿佛看见面前的漩涡,却依然不停地往下滑去。 
      不自自主,不容分说。 
      你的身影忽远忽近,我的心情明明灭灭。 
      你的温情起起伏伏,我的心意沉沉落落。 
      23 
      很快,考完了试,放寒假了。 
      寒假的第一天,墨瞳起了个早,坐上车。 
      在石门坎与苜蓿园大街的交界处,有一个门脸儿小小的面包房。 
      墨瞳依着角落站着。 
      冬日的阳光,黄黄的,带着稀薄的热度,照在人身上。 
      墨瞳转过头去,把脸贴在橱窗玻璃上向里看。 
      大早上,还没什么顾客。母亲坐在柜台里,穿着鹅黄底上有大块五色色块的棉衣,衬得脸色光鲜,神情却有点萎顿,目光呆呆地看着门外,薄薄的口罩拉下来,堆在下颏。 

      墨瞳想起小时候有一回,在别人家里受了委屈,小小的孩子,背着小包,拎着塑料袋,一个人走了好几站路,回去找妈妈。这许多年了,竟然还是同样的心境。 
      母亲待他并不亲,却依然是心中的牵挂,依然想靠上前去。 
      就象冬天的阳光,不太暖,却惹得人忍不住起走进里去,汲取那些许的温度。 
      墨瞳终于推开门走进店里。 
      母亲抬起头,看见进来的墨瞳,脸上瞬间有万千的情绪。她已有许多没见过墨瞳了。 
      墨瞳对她微微地笑,也不说话。 
      半天,母亲说,“瞳瞳?你……放假了?” 
      墨瞳说是。 
      母亲问,“你……今年天这么冷,你……你的咳嗽犯了吗?” 
      墨瞳说,“没有。” 
      母亲的目光有些躲闪,“你……现在还好吧?” 
      墨瞳说,“还好。你呢?你也还好吗?” 
      母亲低下头去,搓着柜台上的一块抹布。“我吗,最近还好。偶尔打打牌,但是不赌钱了。白天没事,过来帮你舅舅看看店。过得还可以。” 
      墨瞳突然觉得不知该怎么说下去,母子之间本该最亲的,却已生疏至此。 
      墨瞳掏出一个信封,塞到妈妈手里。 
      “我的稿费,不太多。要过年了……” 
      母亲的脸刷地红起来,捏着那个信封不知所措。 
      墨瞳说,“那个……我走了,妈。” 
      母亲突然伸手拉住他,“瞳瞳,快过年了。妈以前也很少给你压岁钱的,这个,你拿回去,算是妈给的压岁钱。你……自己要多小心。那种环境,不容易的。” 
      墨瞳低头看着地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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