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art 2:未曾未来
第10章 君画
上了高二,文理分科了之后,裴子颜还是一如既往地偏科,一如既往地依赖我帮他搞定文科的学习,一如既往地痴迷着数理化……真的,这是什么人!
——为什么你的文科可以烂成那样,但是你的理科还是好到人品爆炸?还是说文科白痴学起理科都会很得心应手?如果这样的话……让我也陪着你变成文科白痴……呃,行不行得通啊?只是又想,他的文科还靠着我拯救呢,我也就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偏科了。
一开始觉得裴子颜只是有点怪怪的,即使是觉得他会没礼貌、很闷骚有甚至是有点腹黑,但是都不会觉得他是很无赖的一个人。但是现在看着他这么倔,很任性地“我就不喜欢文科,我就不待见它!”的态度,我突然感觉他其实是很有无赖的一个人,又或者说只是幼稚的层面。因为刚刚开始认识的时候,被他讲过几次“你怎么那么幼稚”,说起来他那段时间的口头禅好像就是“你怎么那么幼稚”,害我还以为他有多成熟。但是现在看来,这种偏科的行为其实也很幼稚很幼稚很幼稚!
我就这样想着,居然想到拧紧了眉头都不知道。
“喂!”
被他喊回了魂,抬起头,就见他习惯性地用修长的手指为我抚平紧邹的眉。说起来,我邹眉的频率好像有点频繁。频繁到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小动作成为了他的习惯。而我到现在才发觉。
“做什么?”其实我一发觉这个问题,就觉得有点反感——对他那种动作的反感:看到他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好像很温柔的微笑,会觉得那些动作分明应该是对女生才做的。
我拂开他的手。
“……”他马上觉察到气氛不对,尴尬的收了手:“没事吧你?”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才对!”我看着他。他也不甘示弱地回视我。一下子,我们两个好像僵持不下了。
只是冷场之中我突然想起他说的那句“你没事吧”,又有点想要退让的感觉——想起这段时间他好像总是魂不守舍的样子,觉得他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不肯说。甚至这样一想,刚才责怪他的情绪也减弱了许多,反而有点担心。于是又问他:“……觉得你这几天完全不在状态,你真的没事吧?”
“啊?……没有。别管。”我原本以为他会笑我多心,却不料他闪烁其辞。
难道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又不好意思直接问他的隐私,只好假装开玩笑地问:“你不会早恋吧?”边问边仔细观察他的神色,见他也没有否定,反而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了,说出来的话里自己都听出了嘲讽的意味:“不是吧,这是什么速度啊!这么快就把到妹了啊!还真是……多少应该分享一下经验、心得什么的。”
“什么?明知道我没有。”他不满意地瘪嘴,复又换了一副吊儿郎当的摸样,跟我勾肩搭背的样子:“其实……我孤家寡人很是凄凉,怎样美人你是不是也考虑一下来给我暖暖床?”
“拿我开玩笑算是什么样子?还是说……你觉得很寂寞?”我索性伸手勾住他的腰。
“你是卖的吗?这种台词你怎么怎么说的那么顺?”
“你是买的吗?”
“其实哪敢啊!说认真的,其实都快高三了,现在时间又不够用,我是‘no money no time’。拍拖我都没敢你还叫我去买。其实是你才不像样子吧,这样的玩笑你都敢跟我开。”
——他好像真的有点介意。
“就不信你无暇兼顾,再忙,不是还要挤出时间给那些小女生买止痛片?看你包包都塞满了【消音】”
“不要跟我讲这么邪恶的话题。教坏小孩子!”裴子颜指控。
——就你幼稚!还教坏小孩子!
我懒得再跟他讲话,于是又是沉默。
……那个时候已经是高二下学期,高三年级新挂了百日倒计时的牌子。不过,当你看到那些面无表情的少年经过时僵硬死灰的脸,你就不得不带着无奈好奇地想他们究竟在视若无睹还是熟视无睹,而这两个词义相近而易被混淆的成语已经反复出现在语文试卷里。
短暂的沉默里,我在思考裴子颜刚才指控我的话。话说,我讲的话题很邪恶很少儿不宜吗?我觉得不过是普通上生理卫生课的程度而已啊!他是不是敏感过度了?
于是我近乎挑衅地追问了句:“你是不要什么儿女情长了吗?”
“还‘儿女情长’,这是什么狗屁用词……切,其实那些将来都会遇到的。”
“恶心我的用词是不是,那我继续。英雄救美,你怎么看(袜子按:你怎么看,元芳……)?”
“死无聊。其实……随便啦,反正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你不要取笑我迷信睡美人的故事,我知道你在嘲笑我的梦想不切实际的。”
“敏感;我干嘛笑你?你喜欢怎么样都好,那是你的自由。至于所谓‘正确的时间做正确的事情’,我就觉得放学顺路去帮女生买盒止痛药,路过7仔随手买个DUX,这些事情其实也是很适合我们这个年纪做的。”我到不介意讲得直白些。
“玩笑不要开过了。我不是很玩得起的人。总之,芬必得是买给妈妈的,至于DUX,7仔是不卖那个牌子的。”裴子颜居然还真是认真起来了,跟我解释。
——那就算了,既然你介意。不过有些事情,还是想要问请你。
“裴子颜,”
“什么?”
“……想起有关你的睡美人的不切实际的梦想了。是不是那些,其实都不过是镜花水月的东西。又或者说,你现在在意的,终究有一天会变得不重要,然后可以轻易就统统都不要的?”我想起之前子颜跟我讲的时候我还在心里暗暗笑他,却不想他也变得那么快了。他原本是很爱发呆幻想的一个人,好像活着的每一天都只是为了想那些有的没的,他总能好好地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好像一辈子都不用出来,日子也照样过得好好的。不过现在呢……人总是会变得吧?而且都免不了要一点点变得更为复杂。因为这才是旁人口中所说的成长。而我们,已经不知不觉,走到这一步了。
“……人总要长大的。有些东西……没那么简单。”他也是思考了很久,才用极为无奈的语气说,“没那么简单”。
只是这样的回答未免太过敷衍了。
“……好像是可以说不要就不要了”我小声说了句,也不管他听没听见:“话说,到底是不要,还是不行?”
“你说谁不行!”
——这个时候他的听力总是出奇的好。我就奇怪了,考英语听说的时候怎么就没见得他的耳朵有那么灵?
他大概很懊恼,使他自己给了我一个嘲笑他的机会,索性借机就打我,我也不甘示弱一拳打在他身上,他以牙还牙,我再回击,于是——打架就是这样酿成了。
总是打到两个人都很狼狈。平日一起玩的一对猪朋狗友都凑热闹围了过来,在旁桌开了赌,看最后“花落谁家”。
“没出息,没见过黑社会争女啊!还敢给我开赌,没人性的我叼你全家啊!”
正好下课铃声响起,我拿起书包,掀了赌桌,“拂袖”而去。没错!这个时候可以假装自己就是很庸俗的、名副其实的“黑社会控”!
不过更让我无言的是,裴子颜居然在我身后很白痴地吼:“钱分我一半,你们这帮没良心滴!怎么说爷我又出人又出力啊!”——死财迷!——“郑君画,你等等我!钱分你一半!”
“裴子颜,你把钱放下!你拐走了我们家美人花魁,还把爷的赌资卷走了!艹你@#¥%&&*……”
一大群疯子!谁是“你家的美人花魁”!爱做鸭你自己出去卖,还敢扯上我!我一个头脑发热,打算杀回去,正巧裴子颜追上来,拉着我的手就一路乱跑:“走啦,你还要杀回去啊!放心钱我都拿了!一毛钱都都没给那帮狼心狗肺的留着,解恨吧!”
一路拼命地奔跑,飞快地下着楼梯楼。
……离开了教学楼,穿过林荫小道,离开了学校。那个春天,勒杜鹃开满了整个人行道,奔跑间迎面而来的是微弱的几乎难以捕捉到的花香和微凉带着氤氲水汽的风。我一个恍惚,竟然莫名觉得,有“不知今是何世”的错觉。逃离了一个过分真实的世界。忘乎所以的奔跑,似乎击垮了某些短暂建立起来的突触。(袜子按:这句是觉得自己表达得很深奥咩,其实就是意指自己“短暂失忆”的事罢了。)
等到终于跑累了,才停下来。无意间发现,原来他也是,极为削瘦的少年。
忍不住笑了,问:“怎么又瘦了,你一定没好好吃饭!”我用教训小孩子的语气,讲完心里就暗爽:终于在裴子颜面前装了一回大人了!
“喂,我是读书太拼命了!”
我不由觉得好笑:“说真的?读书真的这么重要吗?”
“对!”坚定得不能在坚定了。、
“But why”
“Why not”他似乎很不解我为什么要问他原因,但是仔细想了想好像又觉得可以理解了:“Ok,okay,maybe just for my dream。”
“可你不是说……”
“我可以暂时不去想。但,那是终极目标,坚持了那么久说放弃哪有那么容易。现在选择以退为进,是为了将来得到更多。为了实际距离上的靠近,现在暂时先不想太过不切实际的事情。还有,所谓的‘不切实际’,其实,墨菲定律说,一切都可能发生的。”
“……墨菲定律好像是说:‘如果坏事可能发生,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少,它总会发生,并造成最大可能的破坏’。而且,很难说将来你会不会迷失,甚至忘记了你的初衷是什么。”
“其实两种说法差不多,如果好事不可能发生,不管这种不可能性有多小,还是存在发生的可能性,也就是说,一切都可能发生。而且,我是目标明确的人。即使我记忆力不好,我也不至于连自己是谁都忘记了。所以,我一定能找回属于我自己的。”他看了看我,又补充了一句:“即使我真的忘了,不是还可以请你帮忙记住吗?你记性很好啊!”
“你当我是16G优盘啊?自己记不住要我帮你记着,你还真是不一般的……”我都不好意思说他无赖了。我被他刚刚那一大段话绕得我脑子还没有转过弯来,正在消化他的话。
却在思考的中听到他突然把我没讲完的话接上了:
“君画,其实你怎么知道的?我还真不是一般的冷。”他边说边靠了过来,赖在我身上:“你不觉得冷吗?我靠近一点可不可以?”顺势用手整个人靠了过来,把我楼了个严严实实。
“行了,别搂着我,我又不是你女朋友。”
——我是真心觉得他做那样的动作很古怪。
“Sorry!”看他突然像触电一样跳开,尴尬地用手摸摸鼻子。
觉得他有点反应过度,令人不明所以。想问起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发现已经回到家楼下了。既然都到了,我也就不好再开口问了,转身想走,却被他叫住。有些不耐烦地回头。听见他说:“别急着走吧,有句话想跟你讲。”
于是我等着他的下文。等了很久都没听到,心虚得有点不安。不知道他玩的又是什么把戏,就忍不住催促:“磨磨唧唧的,快点讲!你自己都说天气冷了。”
“君画,”他似乎海深吸了一口气,我觉得空气好像多有点凝重了起来。墨菲定律不是说“如果坏事可能发生,不管这种可能性有多少,它总会发生”……我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如果有一天我变得复杂了,请帮忙记得我曾经简单过吧。”
“你用不用那么屌啊!你以为现在拍青春偶像剧啊,假煽情死文艺……”我当场就忍不住吐槽。但是却看到他脸上认真的神色,砸了砸舌头,懊悔自己太过轻率的言语了。
但是……可以说些什么来补救吗?我似乎也词穷了。
“对不起我只是……”
“那……你就当是我自作多情。”他似乎是不在意的,反而笑了。
我心慌了,想要解释却语塞,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措辞才是合适的。
——冷场。
良久,他才意识到应该走了,我依然什么都没讲。似乎是被人施了定格术,麻木地跟他道晚安,然后木然地看着他离开,呆愣在他的背影后很久很久,久到又一阵风出来,我忍不住打了个寒战,才回过神来,复又转身,循着灯光微弱的楼道回家。
……其实,我的猜测里最坏的结果并没有发生。我本来应该松一口气才是,却在听到他说这么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之后,觉得心里很失落,才会那么轻率地说出那么伤感情的话。至于,我希望他对我说的是什么呢?
——我是不愿承认有那么一瞬间,我也会有隐约小小的期待,希望他会说……
——他不会说的。我想自己强调。把某个荒唐的念头扼杀在阴暗的萌芽里。
我不想替你记住你的曾经,是因为在你还未变得复杂之前,我已经变得比你复杂了。我最害怕有日,是我毁了我们之间的简单。
第11章 子颜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君画说那句话:真的很矫情,我自己都觉得狗血到令自己毛骨悚然的地步。然后,他又对我说了那样的话……我是怎么都无法因为这样就对他生气的,只是,就算他是无心之失,对我也是太大的伤害了。
而且,我是认真的。我可以欺骗全世界也可以自欺欺人但我不愿意骗他——我想告诉他,我曾经是那么简单的,又或者说我曾经多么不愿意变得复杂: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努力地去假装自己是一个不复杂的人。我亦知道,自己无可避免还是会变得更复杂。到那个时候我或许会丢失更多简单的想法、我会做出更大的改变。但是,那些关于城堡、面包和王子的梦想,我是不会愿意去忘记的。偏偏我又不是一个记性很好的人,所以自然而然就希望君画能帮我记住一些。很幼稚吗?很可笑吗?还是说我的不切实际终于让他很厌烦了……又或者,我根本不必在乎他……毕竟,只是朋友而已。
现在的我,其实是时候应该明白,可以不择手段地去得到一些我想要的东西,虽然在做到这些的同时,我会尽量不伤害其他人。我是曾经复杂过,我还曾经被伤害过。不在乎别人给的伤害,更不选择去畏惧伤害,因为有更值得我去在乎的东西。我是清楚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的,旁的一切便统统与我无关了。所以所谓的伤害,只能是自己给自己的。
我们不仅要对别人狠,还要对自己狠,不然舍不着孩子套不找狼。这就是“自残”。而伤害别人,也不是我说我不想去伤害,我就不会伤害到的……因此就迷茫了,甚至有些无助。因为完全之策是不存在的,就不得不时时刻刻都做着抉择。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去抉择。很想寻求帮助,很想有个人可以教教我应该怎样做。我不想一个人,一直孤身奋战,我不知道我一个人可不可以一直走下去。
是的,那段日子,我的确是顾虑太多,心不在焉,甚至说根本不在状态上。连君画都看出来了,担心地问我到底是怎么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或许我还真是因为太无助所以感觉到寂寞了。只是,在我感觉寂寞无助的时候,我还是条件反射地第一时间想起那个人——
是一直没有提及的那个爱过的人。这是分开的当日,我预料不及的:终于在分开不久的某日,被某些情景触动,然后清楚地记起了那段本该去忘记的过去。又或者说,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