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小孩儿说的话未免太匪夷所思,而且内容又很吓人,陈挽风心里不安,便卯足劲儿去追他,想将他追拿住,问问到底是谁家的孩童,可是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那个小孩儿就在陈挽风的面前发生了变化,他的身体越来越透明,陈挽风惊得站住了脚,喝道:“你站住!”
那小孩儿果然站住了,他回身看着陈挽风,见陈挽风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于是顺着他的视线往自己身上看,发现自己的身体正在淡化消失。
小孩儿的脸说变就变,苦着脸道:“我的功力太浅了,只能待半盏茶的时间,师叔我会再来找你的,记住我说的……”
小孩儿的话没有说完,他就消失在陈挽风面前了,陈挽风一副见到鬼的表情在原地整整愣了半柱香的时间,而就在小孩儿消失之后,天上的黑云消失了,闪电和雷鸣也消失了,太阳出来了,天空放晴了。
“难道我在做梦?”陈挽风傻在当场,一边凌乱状一边喃喃自语:“还是我中邪了?”
虽然他很想说服自己刚刚做了一个荒诞不羁的白日梦,可是他仰头看了看凉亭的顶部,顶部仍然被雷电劈开了两半,中间的瓦片掉落在地上。
对于下午时候的异常天象,许多人都见到了,可是对于后山发生的事情却都不知道,只知道闪电将凉亭劈成了两半。
那诡异小孩儿的话一直在陈挽风的脑海中,因为他说的一切太吓人了,而自己又没有一丝可以相信他的理由,故而他没有说出来,当然也是怕说出来之后,不光没人相信她,他还会被人当成了疯子,直到第二天的早上发生了一件事。
第二天早上,有人来拜山门,那人曾是富甲一方的富商,后来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又被人骗了许多钱财,最后变卖了剩下的地皮和祖屋,带着不足周岁的儿子投奔茅山。
当然,茅山不是救济堂,不会收留这一对父子,但那男子对茅山掌门说了一席话,他说:“小人乃是卜水镇人士,姓柳,名书禹,我怀中这孩子乃小人妾氏闵娇所生,他尚在胎中时被人下了邪术,凝结成了一具鬼胎,后来经高人化解,终于恢复人形活了下来,可惜他的生母在生他之时已离世,而我的发妻又为了一些事不愿意见我,如今我走投无路,只因忧心这孩子将会发生一些人所不能意料的变故,所以变卖了所有家业,带着他前来投奔茅山,我愿意捐出所有家产,只求能将这孩子收入茅山为徒,保他平安长大。”
那玉仙真人听说柳书禹怀中的孩子曾是一具鬼胎,便叫他将孩子抱过来看,玉仙真人见襁褓中的孩子虎头虎脑十分可爱,只是脸的右边面颊上有一块柳叶片儿的红胎记,他又给这孩子摸了摸骨,这孩子的骨命果然十分异常。
玉仙真人就将昔日发生的事情细细的问了一遍,柳书禹面有愧色,一一作了回答,最后玉仙真人叹道:“这孩子有运无命,本就不该活下来,可上天有好生之德,既然留了他的性命,亦是他的造化,我见这孩子骨命十分罕见,既然与我茅山有缘,我便在后山山药拨一间房舍给你,你尽管带着孩子去住。”
玉仙真人顿了顿,将念槿喊道跟前,指着他对柳书禹道:“这孩子太小,你将他养到三岁在让他拜师,这位我的弟子念槿,文采武功皆出类拔萃,我让他做你孩儿的师父,定然会将他培养成器。”
念槿听说师父让自己收这个鬼胎做徒弟,不敢拒绝,他凑过头去看,见那孩子一点也不怕人,正望着他咧嘴而笑,嘴边一缕口水就顺着嘴角滴了下来。
念槿不觉微笑,伸手接过这孩子,将他抱在怀里,一边用手帕给他擦嘴,一边对师父和柳书禹道:“此子可爱,念槿定不辱师。”
玉仙真人这时又问柳书禹这孩子的性命,柳书禹说:“我请了多位相师相看,都说着孩子的命格奇怪,却看不出所以然,我怕贸然的名字镇压不住,故而至今未给他取名,只用小名‘天佑’喊他。”
玉仙真人道:“我的徒孙之辈以‘玄’字作首,因这孩子乃鬼胎而生,故而我为他取道号‘玄冥’,你看可好。”
柳书禹自然称好。
玉仙真人与柳书禹说话,底下的道士们见念槿抱着一个孩子,纷纷过来看他,恭喜师兄得到了一个这么不凡的徒弟,陈挽风也在其中,他挤到念槿的身边,正好听到掌门师叔给这孩子取法号‘玄冥’。
他的心顿时突了一下,胆战心惊往念槿怀中看去,那鬼孩儿此刻正望着他咧嘴而笑,右脸颊上的红色柳叶形胎记是那么刺眼。
作者有话要说:先放上去,还要修文的
第九十五章
陈挽风知道了自己不久于人世;而且几乎他所有认识的人都死了,可他既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也不知道如何避免他发生;所以现在他悲剧了。
他惶惶不可终日;看谁都是一副“你活不久了”的怜悯眼神,这直接导致他的人缘关系更糟了;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很坏的消息,反正他本来就没什么人缘可言。
历来受到师尊们特别爱护、模范弟子特别排斥并且自身进步还特别神速的“三别人士”都是受人讨厌的“别人家的孩子”。
不过按照陈挽风之前埋头学道的势头,那些外界的杂事也很难打扰到他,这一直很让师叔们欣慰,但他现在心里装了担忧,学习道法的时候不时就有了一些神情恍惚,还问玉成道长世上有没有能够改变历史或者回到过去的法术。
玉成道长认为他问的这些是旁门左道,学道应该以拯救苍生,除魔卫道为己任,怎么能花心思去钻研那些改变已经发生的事或者左右人心的道术呢?
“这就是说真的有这种道术?”陈挽风捕捉了一丝信息,不知死活的问了一句。
玉成道长的板子立即啪的一声打到他的肩膀上,然后冷哼了一声,拂袖离去,直接去了掌门那里,将陈挽风近来的表现说了一番。
“茅山好师叔”玉仙真人纳闷了,怎么好好的孩子突然怠学了呢?难道是有心事?
带着疑惑,这两人早、晚课的时候玉仙真人就好好观察了陈挽风一下,结果发现除了他之外所有的茅山弟子都穿上了新的道袍,只有他还穿着旧衣。
玉仙真人回头问了发放衣物的弟子,是否所有人都发了新衣,那弟子只说陈挽风没有来领取衣物。
“那你通知他了没?”玉仙真人问。
那弟子努了努嘴道:“大家都知道了,怎么会偏他不知道,况且他看到别人穿了新衣,也该知道来我这儿取,若他来了,徒儿还敢昧他的私不成?”
“糊涂!”玉仙真人斥责道:“他虽进山门的时间短,但他少时就入了你师伯的门下,论资历,他是你的师兄,之前又受了伤,你这个做师弟的就不能多体谅一些,就算送到他住所处又能怎得?”
那弟子涨红了脸,不敢还嘴。
玉仙真人大怒道:“为师知道,他进山门晚,不像你们师兄弟一般熟络,且整日埋头学道不善交际,与你们都生分了,你们师兄几个平时没少作弄人家,可他没有对外说过你们一句不是,为师想你们只是欺生,只要大家相处久了自然就好,毕竟他是你们的师兄,就算看在你们师伯的面子上,你们也不会闹得太过,所以只要不是紧要的事,为师睁只眼闭只眼就罢了,可谁想你们越来越过分,这回转眼天气转冷,为师信任你才将差事交给你,结果你就是这般做事的?!”
看到师父动了真怒,那弟子连忙跪下磕头,求师父息怒,玉仙真人不想看到他,只叫他快滚,就将他赶到了门外,随后玉仙真人又将念槿叫来,当众将他也训斥了一顿,说他身为掌门首席大弟子,不知道顾惜自家师兄弟,没有尽到规劝之职,又犯了失察之过,罚他到北极阁去抄半个月的经文。
念槿这次真是受了牵连,他虽然看陈挽风不惯,不过这次的事都是下面的师兄弟自己做的,并没有支会他,他莫名其妙的就被师父拿了出气。
不过玉仙真人罚了念槿,倒给其他人一个警醒,陈挽风当晚回屋,就看到有师弟捧着一套崭新的道袍在门外等候自己。
虽然师侄很感谢好师叔的关爱,可是他真不是为了这个烦恼,陈挽风拿着新道袍忧伤至极的叹气。
干等不是办法,陈挽风这日早课之后到山上采了一包甜果,又在山涧里捞了两条鱼,提着一起去了后山腰的房舍,柳书禹带着儿子就住在那里。
这柳书禹毕竟是大户人家出身,虽然落魄了,却是变卖了所有剩下的家产过来的,除了将一大部分家产捐进了茅山,略留下了一些盈余过日子,山里生活清淡,也花不了多少钱,他就请了一个附近猎户家的老婆子给他照看孩子。
柳书禹虽然才三十出头,可是人生经历了太多大起大落,如今也算是看透了,正好玉仙真人派人给他送了两本经文来,他闲时候翻看,心静较之前的平和了不少。
陈挽风带着礼物来看时,柳书禹正在门口的老梨树下看经文,见来人是他,书禹慌忙起身迎接了,并说屋里太暗,请恩公就在外面坐。
陈挽风有些奇怪为何他喊自己是“恩公”,可来不及问,柳书禹就把鱼和果子提进了厨房,半晌端了一盘洗干净的果子出来请陈挽风吃。
两个人都找了板凳坐下之后,柳书禹才道:“那日在茅山玉仙真人座下看到恩公,只是模样和言谈都变了许多,柳某怕眼拙看错了不敢相认,后来出来了问引路的童子打听,才知道果然就是恩公,本想等这两日搬家的事情弄妥当了再登门拜会,不想恩公反而先来了,倒是叫柳某好生惭愧。”
听到柳书禹口口声声的喊自己“恩公”,言语之间分明表示他曾经见过自己,陈挽风忙问道:“阁下认识我?”
柳书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有些错愕。陈挽风立即将自己受伤的事情解释了一通,然后到:“因为失去了记忆,以前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若是阁下当真认识我,可否将所知道的事情告诉,让我好知道自己以前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柳书禹明白了,点头道:“恩公不必见外,我家孩儿的命都是恩公救的,恩公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若是恩公想要知道,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柳书禹说完,将当日卜水镇发生的事情详详细细的说了一遍,听得陈挽风目瞪口呆,百思不得其解。
柳书禹口中,他当时和一男一女同时出现在卜水镇柳家,并且以师兄妹相称,难道说他的师父玉壶真人还有两位弟子?可是按照玉仙真人所说,玉壶真人在遇到自己不久之后就故去了,自己并没接受过他老人家的指教,全凭一本道书悟道……那样的话,那一位师兄还好说,那一位师妹又是从何而来?
柳书禹将那位叫做“谢燕九”的师兄和“玉娘”的师妹形容得十分厉害,如果他们不是玉壶真人的弟子,也绝对不会是茅山弟子,因为茅山没有这样的人物,于是陈挽风暗暗怀疑:难道自己还在外面另外拜过师?
柳书禹见陈挽风一头雾水,完全想不起当日之事,满心都在纠结“师兄”和“师妹”的事情,于是起身去搬出来一张木桌,从行囊里找出笔墨纸砚,将那两人的样貌画给陈挽风看。
这柳家是大户人家,柳书禹也是学过琴棋书画的,在画作上虽然不算大才,却将谢燕九和虞娘的样貌画出了七八分的相似,而陈挽风盯着这两张画,心头猛跳,一阵阵的熟悉感扑面而来,可就是想不起具体的事情,只觉得他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或者人。
陈挽风用拳头捶了几下自己的脑袋,还是想不起来,只是心里头越来越失落,他问柳书禹,能否将这两张画送给他,柳书禹道:“恩公自拿去就是了,只是这墨迹未干,还需等它晾一晾。”
陈挽风道:“柳兄也别喊我恩公了,我们这么有缘,自当随意一些,我道号名挽风道号亦是挽风,喊我挽风即可。”
柳书禹领命,陈挽风又接着跟他攀谈起来,陈挽风虽然无意中收获了一些自己失忆之前的事,却没有忘记自己是为了鬼娃儿而来,他又将话题引到了鬼娃的身上,而柳书禹遇到了这么多事,如今遇到个旧相识,正是一腔苦闷无处可说,不必陈挽风作引,他便自己将话都说开了。
原来那时候谢燕九、陈挽风和虞娘离开之后,柳书禹也追着发妻白芳柔而去,一直追到了白族,可是由于他背弃了当初对着天葬山所发的誓言,白族的人不让他进山,后来他数次硬闯都被截了下来。
直到三个月之后,白族的人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将他挟持进了山中,他去了之后才发现他们在办一个宴会,而他的位置则在最末,后来他一打听,原来今日是新王登基大典,特请他来观礼。
他吵着要见自己的妻女,挟持他的人将他按住,说了许多羞辱的话,还说只要他耐心等候,一定会见到他想要见到的人。
为了见到妻女,他只好坐在原地等候,可是当鼓声响起,他看到从洞口走进来披着孔雀翎,带着白羽冠,手握金头权杖的人时,他惊呆了,因为他万万没想到,白族新任的竟然是一位女王,而且正是他的妻子白芳柔。
白芳柔对他视而不见,完成了加冕礼,她在他的面前成为了白族的女王,而他的两个女儿则成为了白族的公主,也就是说她们中有一个可能会成为下一任的女王。
柳书禹当即站起来制止这场仪式,可是立即被人拿住堵上了嘴,而他最后的声音则淹没在了突然而起的白鸟振翅的声音中。
他所看到的关于自己妻子最后的一幕,就是大祭司宣布仪式完成,白芳柔挥舞金头权杖,接着飞来一大群五彩的鸟儿,它们在人们的头顶飞翔,鸟儿们叽叽喳喳的歌唱,它们用色彩斑斓的羽毛颜色来让这一幕变得异常美丽。
白族子民们激动的对白芳柔高呼“凤凰转世,百鸟女王”,而至始至终,她都没有看人群之后的柳书禹一眼,包括从他身边走过的时候,她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他,她现在已经不再是他的妻子了。
白族的人说对着天葬山说谎的人,神明是不会原谅他的,他们将他赶了出去,而他也知道,妻子不会将女儿还给自己了,而且她再也不会跟他离开白族了。
说起这段往事,柳书禹仍然泣不成声,没有什么比得到了幸福,然后又亲手毁了它让人更加痛苦。
柳书禹接着道:“等我回到了家,孩子已经平安出生了,而闵娇也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我母亲一个老人家操持家务又抚养孩子,她本不善经营,家里的家奴欺她年老愚昧,与外人合伙骗签了一些亏本的买卖,致使官司缠身,赔了一大笔钱,那家奴也卷了她的体己逃走了,而我母亲经此一事,大受打击,没多久就病逝了,最后就这样……风光一时,儿孙满堂的柳家,转眼家破人亡。”
家和万事兴,家无宁日则诸事不顺,柳书禹只走错了一步,最后满盘皆输,陈挽风现在理解为什么像他这样的财主会变卖家产,带着孩子到茅山来栖身了,他输了自己的家庭和斗志,这惨烈的代价将令他在很长时间内无法再振作起来了。
陈挽风安慰了柳书禹半天,最后问他那孩子现在怎么样,有没有表现出异常的地方。
柳书禹只是摇头,没有心思再说什么了,正好老婆子要到厨房里给鬼娃儿煮鱼汤去了,将鬼娃儿抱出来给柳书禹接手,陈挽风看柳书禹心情低落,主动将鬼娃儿接过来抱在怀中逗弄。
怀里的鬼娃儿看上去和寻常孩子没什么区别,只是脸上多了一道胎记,陈挽风起身抱着那孩子走开了几步,背过身对那孩子低语:“玄冥师侄,你到底想要对我透露什么,如果一切会照着你说的那样发生,我又该做些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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