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报警了,警察就在这里。”屠宇鸣抢在褚画前向堵于出口处的人群亮出了警察证件,随后大大咧咧迈进了屋子——对于年轻美丽的女人,他总有股子永远使不完的骑士精神。
“别害怕,”低□去扶那个女孩,尽可能以个温和口吻对她说,“如果是那个混蛋先伤害了你,警方会给你保护。”女孩似乎对他的好意有所反应,止住了抽泣,但仍未将头抬起。屠宇鸣试图去安抚这个惊恐万状的女孩,伸手抚上了她的脸颊,然而就当那粗糙温热的手指触碰到了那湿漉漉的冰冷脸颊时,她猝然掉过头来,狠狠咬住了他的手指。
“Fuck off!你个该死的……该死的婊子!”男人奋力地抽了几下手才摆脱了对方的牙齿,他捂着手指站起身来,愤怒地看着仍旧埋着脸的脱衣舞女,又用同样愤怒的口吻对自个儿的搭档说,“这婊子居然咬我!”
“一点创口而已,”瞥了眼对方流血的手指,褚画一脸掩藏不住的幸灾乐祸,弯着月牙眼儿笑道,“人类的创伤拿你没辙,只有疯牛病与禽流感才能将你击垮。”
“……你个畜生!”屠宇鸣翻了个白眼,早该知道这家伙不会对“gay”这个明明是事实的评价坦然接受,找着机会总会还击的。
褚画噼噼啪啪鼓了几下掌,扬起声音对周围的人群说,“回到你们的房间,享受你们的表演!这儿交给警方解决。”
※ ※ ※
“我来给你消一下毒,她应该没有艾滋。”向莱以个夸张的姿势扭动着她的硕大臀部,走向了屠宇鸣,突然拾起他那根流血的手指,把它塞进了自己的口腔。柔软潮湿的舌头似舔食圣诞老人的糖果棍般舔起了他的指尖,含含糊糊说着,“我也没有……”
女人的舌头充满了一种奇妙的魔力,传递自手指头的酥痒感一直延及了全身。屠宇鸣微微向后仰了仰他那张布着一道难看疤痕的脸,比起眼睛哼出一声,“也许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今晚上我们可以干一炮……”
虽然屋子里只剩下四个人,但褚画还是忍不住朝那对旁若无人的男女瞥去一个白眼,心里骂道:荷尔蒙旺盛的异性恋者!
“我想我们得先定个协议。”年轻警探向脱衣舞女靠近,向她递出了手掌,“我没有打女人的嗜好——但你如果用牙齿招呼我,我一定会扇你嘴巴,OK?”
脱衣舞女的哭声终于清晰起来。
“我想要他,想让他要我,可他总说我还未成年……我上周终于满十六岁了,结果他却言而无信,他说他永远不会要我,还说一个男人不能无耻到娶了一个女人为妻,还操她的女儿……”向陌生人倾诉并未让她好受一些,女孩掩脸痛哭,发出崩溃般的声音,“可一个男人又怎么可以杀死一个女孩的母亲,还当着那个女孩的面与他再婚的妻子性交……”
褚画大约听懂了女孩的悲伤源自何来,正打算拉她起身,却猛然被对方推了开。
根本来不及看清她的脸,她就脱囚似地跑了出去,穿着那身几不蔽体的艳舞服装。还光着脚。
“这个‘莉薇娅’的真名叫什么?”褚画望着总算停止了口舌缠绵的那对男女,轻蹙着眉头地问,“她总不会真的是屋大维的妻子。”
“康恩娅。”擦了擦被男人的手指撩出口角的唾液,向莱媚笑着说,“这个可爱的小甜心上周求我给她介绍一份脱衣舞女的工作,我实在没有法子拒绝——因为……她是康泊的女儿。”
※ ※ ※
因为破获了连环杀人案,韩骁又一次被授予了荣誉勋章。同时也将被授予总警监的职务及少校警衔,地位仅次于局长和副局长。以他的年纪前无古人。
不久前还与韩骁为了何事大起争执的副局长范唐生亲自为他戴上了荣誉勋章。他眯着一双狭长的凤眼,持着非常赞赏而肯定的态度拍起了他的肩膀,说,你是这个城市的英雄,你是我们的骄傲。
几乎与此同时,国防部长的掌上明珠毫不避嫌地扑上前去给自己英俊的未婚夫一个热吻。
一对璧人的嘴唇缠绵相接,甚至可以看见他们的舌头如何彼此激烈地推送。相机的“喀嚓”声此起彼伏,闪光灯像海上的星那般密密麻麻。坐在场下的警察们一面不吝惜地鼓掌一面善意哄笑,这场景活像婚礼现场。
最俊健的马才长有的鬃也比不过他头发的乌黑明亮。韩骁的脸庞此刻出奇的英俊,散出的光焰令人挪不开眼眸。一头浅棕色长发的李曼琪红唇白齿,精致的妆容和满面的骄傲之色让她的美丽脸孔愈加熠熠生辉。她像时装模特那般顾左看右摆着造型,与总警监先生比肩而立的模样真是登对极了。
午后的阳光穿过枝桠,俏皮地朝人眨眼。秋天的风格外令人舒爽,台上满是鲜花而台下掌声雷动。
一切都很美好。
除了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叼着烟的褚画。
就像别人都存活于秋日胭脂红的阳光下,只有他被遗弃于冒着馊味儿的黑暗地窖里。他两手插袋,背脊倚蹭在树干上。两瓣漂亮的唇呶来呶去,叼在嘴里的白色烟卷也随之忽上忽下。目光的终点由始至终都锁着恋人的脸。
没人注意到这个孑然独处,故意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家伙。
唯有热吻过后的韩骁朝褚画所在的方向瞥来一眼,但他马上又匆匆掉回了头,以脉脉含笑的目光注视起了自己的未婚妻。
——一只手忽然从旁边伸出,将他嘴里那根压根没点燃的烟卷从嘴里拿了出来。
褚画侧过脸,发现是不知何时走来自己身旁的屠宇鸣。
朝身旁的男人横去一个白眼,干涩着一张脸孔的褚画蛮横得天理昭彰,冷声冷气地嚷,“滚远点,没看见我正在哭吗!”
“既然戒烟了,就别浪费。”屠宇鸣把手里的烟咬进了自己嘴里,掏出打火机点了燃。吸了一口烟,抽抽嘴角和脸上的那道大疤,故意笑说,“我替你掐了时间,他们吻了28秒。”
褚画抬起两手向上推压起自己的脸颊,作了个怪模怪样的表情。一双挺清澈好看的眼睛被硬生生挤成了细缝儿,还吊着梢。如此往复了三四次,直到韩骁和他美丽的未婚妻为人簇拥而去,他才深深喘出口气,“29秒。”
“一个疯狂迷恋自己继父的少女,要靠出卖肉体获得内心平衡,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你帮我个忙,我已经想到了如何接近康泊的妻子。”褚画转身而去,扔出挺坚定一声,“我不会认输的。”
屠宇鸣望着褚画走远了的背影,突然大起嗓门说道,“韩骁自你之后审美品位就陡然直下,李曼琪长得就像我中学老师的抽象画——除了她自己以为自己是那比派①,所有人都觉得还不如经血漏在了床上。”
“哈!”不爽戛然而止。褚画头也不回地朝身后的男人挥了挥手,大笑着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那比派(法语,Les Nabis)1890年代法国的美术、平面艺术流派,沿承于后印象派,用扭曲的线条、大胆而鲜艳的色块宣泄自我的主观感情。
9、惊叫(4)
豌豆角太酸,牛排太老,盒装牛奶与切片奇异果的日期全都不新鲜,而面包里夹着她最讨厌的奶椰丝。玛丽莲瞪着眼睛鼓着嘴,怒气冲冲地望着坐于对面的男人。她见过他几回,知道他是褚画的搭档。
“我不喜欢吃这个!”玛丽莲全不怕把声带扯坏般地尖声喊叫起来,只要褚画不在,她随时随地都会发出这种刺人耳膜的尖叫声,“你是蠢货吗!你买的这些东西,猪也不会吃的!”
“别嚷了!你能不能别嚷了!”韩骁搬走前屠宇鸣从未来过褚画的住处,而他此刻发誓以后也绝不会涉足此地——眼前这个甜美可人的洋娃娃已经叫嚷了超过半个小时,并且还没有停止的意思。男人被这不依不饶的尖叫声弄没了辙,翻着白眼问,“我答应他来照顾你一个晚上,你要怎样才肯吃一口这些东西?”
“你把面包里的椰丝挑干净了,我可以考虑咬一口。”
男人瞥了一眼藤编篮里的面包,伸手拿起一只,胡乱扯了两下递了上去,“好了,没有了。”
“还有!我看见了!这里!那里!”玛丽莲又尖叫起来,“我说了,要挑干净!”
“爱吃不吃。”终于决定对她不理不睬。把掰下来的碎面包扔回编篮里,又抽出纸巾撕扯成团一左一右塞进自己的耳朵。隔绝了噪音的屠宇鸣心情很好,切了块牛排送进嘴里,边咀嚼边自我陶醉地说,“耳塞,继安全套后第二伟大的发明。”
“可是我还饿着!”玛丽莲手持餐刀敲击起桌面,仍在叫喊,“我还饿着!饿着!饿着!”
他朝她瞪大眼睛,故意以一脸茫然不解的表情问,“你说……什么?”
小女孩伸手去把男人耳朵里的纸巾扯出来,贴近他的脸孔继续尖叫,“我会告诉褚画你不给我东西吃,你还打我!”
“小姐,韩骁喜欢那个小白脸,为了讨好他,无论你怎么闹、闹什么他都不会打你。”屠宇鸣挥起攒紧了的拳头,大大方方地展示了下他手臂上丰盈粗壮的肌肉,“但是我不喜欢他,我会打你的。所以你要么吃、要么闭嘴,别妄图威胁我,那没用。把我惹急了,我连那个小白脸一块儿打!”
男人的威胁比小女孩的更管用,玛丽莲一刹住了嘴,憋噎了半晌才问,“你不喜欢他吗?”
屠宇鸣大方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喜欢女人,而褚画在自己眼里不过比一般的警察多带点偶像气质而已。
玛丽莲嘟着脸蛋儿,将信将疑,“可你对他很好,简直是言听计从。”
“我们是搭档,必要的时候我会为他挡子弹,他对我也一样。但这并不是爱情。”话还未完,他就在心里骂自己白痴,和个八岁的小女孩谈个屁爱情!
“这样?”又圆又大的蓝眼睛使劲转了转,玛丽莲突然非常开怀地笑了,“那我们似乎可以做朋友了。”
“免了。”
男人埋着头自顾自吃着,发亮的瞳仁、专注的眼神、不断鼓起又瘪下的腮帮都让这张骨骼分明的脸看上去异常凶相,不像警察,反倒像黑手党。线条硬朗而五官英俊,身上的肌肉清晰分明,非常健硕。如果没有左脸上烧焦的疤痕,他本该是个多么容易让人动心的男人。玛丽莲以赤裸裸的眼神不住打量着屠宇鸣长有伤疤的那半张脸,然后以个嫌恶的眼神拿腔拿调地说,“嘿,你可真丑。”
“那只是现在。我以前可帅着呢。”
“那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我是超级英雄,我拯救世界。”他以一个难得的庄重表情沉吟了片刻后,挑眉说,“不信你可以去问褚画。”
玛丽莲开心地笑了起来,“我现在就想和他说话。”
屠宇鸣给褚画挂了个电话,但马上就被掐断了。
※ ※ ※
从那个男人踏入宴会厅开始,偷窥者就一直没有停止过偷拍。
偷窥者身材矮小相貌猥陋,全不比侏儒体面多少。戴着黑白斑马纹眼镜,堂而皇之地拿着摄影师的专业器材,看似在用影像记录这场慈善家的盛宴,但镜头最终都对准了同一个男人。他的目光充满一种捕捉到猎物的欣喜,嘴角边挂着一个无比满足的微笑。这让他活像那种动机阴暗、锲而不舍的变态,但他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一个记者。
被偷拍者看上去很年轻,身材又瘦又挺拔,长有一张挺好看的东方面孔,穿着一身似乎令他感到非常别扭的黑色丝绒礼服。
黑丝绒年轻人正和一个吃相难看的胖男人说着话,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正被偷拍。
偷窥者拍得全神贯注,一边喃喃念叨对方的美丽,一边移动着自己的脚步,保证对方始终现身于自己镜头的正中央。因为太过于陶醉于眼前的拍摄,他根本没注意到端着盘子经过身侧的侍者。一个足以造成兵荒马乱的相撞后,不停道着歉的偷窥者再抬眼时,却发现本来该待在镜头里的黑丝绒男人居然不见了。他慌张得满世界去找他,突然被人拍了拍肩膀。
“嗨,弗罗多①?”一回头正对上那张挺好看的东方面孔,对方蓦地弯眼一笑——这种弧度甜蜜的微笑让他的眼睛呈现出一种极为勾人的月牙状,隐隐还透着股学生般的腼腆劲儿,他说,“告诉我为什么偷拍我。否则我会打断你的鼻梁,我说到做到。”
“我偷拍你是因为……我是你的超级粉丝。我爱你,从过去到将来!我的天!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人,我本以为那只是因为你活于银幕,没想到你卸去浓妆的本人甚至比镜头里的模样更美!”一阵咋咋呼呼的略显夸张的惊叫后,他递上名片,“我姓潘,我的名字叫彼得。潘彼得,不是彼得潘……对,是潘彼得。如果你看过《时代娱乐》这本周刊,你会发现上面对你的那些歌颂和赞美的报道都是我写的。”
他紧张得手心发汗,说话也磕磕巴巴。可眼前的漂亮家伙努了努嘴,挑眉作出个意味着“可惜你没有解释清楚”的表情,旋即一撩袖子就要朝他的鼻子挥击拳头。
“等等……你难道不是Gem的主唱,乔奈尔?”潘彼得愣愣瞪大眼睛,嘴里喃喃重复,“不会啊,你们简直一模一样……”
黑丝绒年轻人恍然大悟,对方认错了人。但几乎电光一闪的瞬间他就做了个决定,附和地点点头说,“我是,但身处这样的场合我不想过分张扬,那会引起人群的骚乱——你……懂我的意思?”
“我、我……我当然明白,”人如其名的潘彼得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因难以自抑的激动而口吃起来,“我会低调,我不会向其他人泄露你在这里!”
“既然你是狗仔,那你一定知道很多名人的隐私了?”黑丝绒年轻人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把目光移向了主席台前一个非常美丽的女人,“你认识她吗?”
“你是说碧姬?那个有‘把美丽女人的尸体藏在自己酒窖里’这么个变态嗜好的富豪的妻子?”潘彼得骄傲地拍了拍胸脯,“如你所知,我是狗仔,敬业无比——我对她的了解远比他丈夫对她的还多。”言及此处他神秘地眨了眨眼睛,一张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因夸张的挤眉弄眼而显得尤为狎昵而龌龊,“我是说真的。”
黑丝绒年轻人嘴角勾出一个很浅的笑,凑头靠向那个矮小而面貌有些猥琐的记者,附耳说了些什么。
与偶像的交谈显然轻松又愉快,眼见原来与“乔奈尔”交谈的那个胖男人靠了过来,两个人不得不结束了这次谈话。
追随别的名流而去的潘彼得离开前将相机挂上脖颈,回头朝对方两手一伸,高高竖起了两只大拇指,“我会一直支持你!保持活力,勇往直前,OK?”
黑丝绒年轻人笑着伸出左手,同样拇指高竖,却几乎动也未动嘴唇地说,“Screw you。”
当然那个蠢到认错人了的小记者已经听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①弗罗多·巴金斯,《指环王》里的矮人,这里就是为了嘲讽那个狗仔太矮。
10、惊叫(5)
“你不弄一杯尝尝吗?”走向黑丝绒年轻人的胖家伙脑袋和眼睛一并极小,龇着两颗门牙在笑的模样活似一只土拨鼠。他放下手中喝空了的酒杯,又取了另一杯,“这酒棒极了,我打赌你一定没喝过。”
“宴会结束了我还有约会,我不能让她发现我酒气熏天。”褚画朝对方端在手里的酒扫去一眼又忙别开头,撇了撇嘴。韩骁不在,他可不想因为在这么一个高级的慈善拍卖会上跳脱衣舞而上头条。
“好了,辛格瑞拉!再俊美的外表和华丽的服饰都掩盖不了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