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一看,竟然就是那中年男子的侍卫之一。
飞雪回头一看,只见那中年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已经飞跃上树,细细抚摸着那些模糊的字迹,此刻正满含期待的望着易天行。
易天行冷冷地看着那个侍卫:“让开!”
那侍卫似乎想不到自己以礼相待,对方却如此不识时务。只见他眼睛一眯,似乎立刻就要动手。
周围的女子见到这种状况,惊叫着纷纷后退躲避。虽然雪海内不准斗殴,但朝廷的法令对江湖中人未必那么管用。其中一位蒙面的女子不小心踢到一根突出地面的树根,眼看就要摔到易天行身上——
“啊——”她一声尖叫。
易天行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道扶过去,那女子身形晃了一下,却很快就站稳了。
“多谢公子!”她含笑向易天行屈膝行礼。
“不必!举手之劳而已!”易天行眼皮也没抬一下,目光依旧冷冷地看着那名侍卫。
眼见气氛越来越紧张,那些巡查的士兵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他们都很清楚自己根本不是这些江湖中人的对手,上去也是送死。可是如果见到有人挑衅朝廷法令而不加制止,他们回去不死也得脱掉一层皮。
就在这个紧张的时刻,那中年男子已经跳下树缓缓走到易天行身后。在他后面,另外五人也紧跟着过来了,只见一名侍卫取出一块令牌冲那些巡查士兵晃了晃,然后挥挥手让他们离开。那些巡查的士兵非常恭敬的看着那块令牌,然后高兴地离开了。易天行握紧飞雪的手,缓缓转身,冷冷地看着那个中年男子,似乎不打算妥协。心烦意乱地忍了这么多天,本来是想带雪儿出来散心的,想不到会惹出这些个麻烦,此刻他一肚子气想要宣泄。
谁知那中年男子竟然一点都没有生气,反而奇怪地问道:“这位公子不知是姓杨还是姓赵?你如何得知树上刻了字?”
易天行皱眉,沉默了一下才说:“我姓易。”
“姓易?你怎么会姓易?难道,难道你竟然是随母姓么?难道,难道她竟然没有嫁人……难道你是……”中年男子似乎大受打击,一下子有些头晕,忍不住后退了几步,他身边的年轻男女赶紧扶着他,急切地叫着爹爹。
飞雪神色一变,立即回头看易天行。
易天行似乎也想到了,但脸上却显出厌恶之色,拉着飞雪就走。
“不,不要走!”那中年人挣开儿女的搀扶,赶紧追上来,“孩子,你母亲她还好吗?她,她是不是很恨我?”
“我没有母亲!那个女人也不是我母亲!”易天行忽然一声怒吼。
“孩,孩子,你受苦了……你母亲她一定很恨我,所以才会对你不好,你别恨她,要恨就恨我吧!孩子,跟我回家吧,爹爹……”中年人满眼泪花,似乎已经认定了易天行就是他的骨肉。
易天行忽然一阵大笑,眼睛里却满是凄楚和恨意。
“孩子……”中年人走过来,想拥抱他。
“我没有母亲,自然也不会有父亲!我是孤儿,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一眼!我也不可能是你的孩子,我今年三十岁了,你有这么大的儿子么?”易天行忽然冷静下来,嘲讽地看着那个男人。怎么,多年前抛弃了自己心爱的女人,现在后悔了?
“三十岁?那就更不会错了!你一定是我的儿子,难怪我一见到你就觉得亲切……她竟然恨我至此吗?她都不见你?”说着,他满怀愧疚地走过来,又想碰触易天行。“其实我从没有一天忘记过她,只是祖训难为,不准娶易家的女子,连侧室都不行……我不是有心要辜负她的……”
易飞雪忽然觉得这人也很可怜,于是握紧易天行的手,带着几分哀求道:“大哥,树上到底刻着什么字?”的
易天行默默地看了飞雪好一阵,忽然叹了口气对那中年人说:“我想她并不恨你,树上刻着的那几个字是:春雪遗心之处……”
中年人脸上闪过一道惊喜,喃喃地说:“她还记得我们的誓言……她也跟我一样……”
易天行看他这个样子,分明也是个痴情人,神色不知不觉间变得柔和。
这时,那对儿女也走过来,神色复杂地看着易天行,眼神中带着几分防备,几分恐惧,几分怨恨,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只扶住自己的父亲。
易天行讥讽地笑笑,他们在害怕什么?怕他跟他们抢家产么?“雪儿,我们走吧!大哥真是抱歉,本来想带你出来散心的,没想到会碰到这么多的事情。”
“孩子,你跟我回去吧……”中年男子不死心,也一点都没有发现自己儿女神色慌乱。
易天行似乎不厌其烦,冷冷地看着他说道:“别说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你就是我的父亲,就算你真的是我父亲,我也不会跟你有任何牵扯。三十年无父无母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自己也要做父亲了,父母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说完,他抱着飞雪以最上层的轻功飞上树顶,没几下便消失在花丛中。
中年男子似乎很失望很难过,但随即他又笑了,心中无比欣慰地想:看样子他的武功很不错呢,只怕比他母亲当年还要高出一筹。他随即叫过一名侍卫吩咐了几句,便见那侍卫领命而去。
周围的人见没有热闹看了,便相继离去。只有那位年轻的少妇满脸震惊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或者心里正悔恨不已吧!
易天行并没有带易飞雪离开雪海,反而在一个游人稀少的地方停下来。
“大哥,这里怎么没有人?”飞雪觉得奇怪,刚才在树顶上她分明看到不远处有很多游人的,怎么这里会这么安静,一个人都没有呢?
易天行淡淡一笑道:“这里有一个阵法,一般人进不来,绕个圈子就出去了。”
“哦……”飞雪没有追问,“大哥,你真的不想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吗?看样子他们也很无奈呢,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我相信没有哪位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我明白,其实我现在一点都不恨他们了。我原本以为自己刚刚出生就被抛弃是因为不受期待,但现在我不那么想了。既然他们相爱,我就不会是不受欢迎的孩子,只不过……当时可能真的发生了什么突然的事情,她将我丢下也可能是想将危险引开……”他温柔地仰望着头顶的梨花,温柔的眼神显出几分迷离。他的母亲应该很喜欢梨花吧,春雪?说不定她就是出生在梨花盛开的季节呢……
“大哥,你能这么想真的太好了!”飞雪凝视着易天行温柔的眼睛舒心地笑了。“可是你为什么不认他?你不觉得他也很可怜么?”
易天行扶着飞雪的双肩,含笑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叹道:“雪儿,你真是太单纯了!只不过凭着几分相似的容貌,怎能让人信服?更何况……如今我们前途未卜,生死难料,又何必将他扯进来?无论如何,他想认我总是心怀父爱,我虽不能回报丝毫,但至少不必为他招惹祸端吧?”
“这位公子好气度!”
一个高大健硕的人影随着声音从一棵梨树后面大步走出来。
易天行不动声色地看着对方越走越近。
“哈哈,这位小哥不会怪我刚才躲在树后偷听吧?”来人倒是个直肠子的爽快人。只见他皮肤黝黑光亮,透出一种健康的红色,头发灰白,目光坦荡,精神矍铄,看打扮似乎从西北来的,整个人显得坦诚又质朴。
易天行轻轻一笑,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回礼道:“本来就是老先生先到,是我们说话打扰了先生才对!”
“想不到今天出来走走还真来对了!我桑某人来到荣阳七八天了,小哥你还是第一个让我心生敬佩的人。哈哈……”姓桑的大笑几声,又豪迈地说:“小哥若是不嫌弃,我们一起出去喝杯酒!”
易飞雪相信如果不是看她站在大哥身边,他一定会拍着大哥的肩膀说话的。这样直爽的人确实少见,难怪大哥会全身心地放松呢。
“桑前辈,晚辈可是声名狼藉,而且麻烦缠身,您老……”易天行眼含忧郁,露出几分迟疑之态。
“嗯?你是怀疑老夫看人的眼光么?我不管小哥你是什么人,反正我桑佑南认准了你是个好汉子,是值得信耐的好朋友!走,我们喝酒去,有什么麻烦告诉老哥哥,老哥哥帮你做主!”说着,他就过来拉易天行。
易天行震惊地看着桑佑南道:“莫非前辈就是雄霸西北的雪山派掌门人桑老爷子?”
“哈哈哈哈,什么雄霸西北?小哥要是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就叫我一声老哥哥!”桑佑南满不在乎挥挥手,似对声名全然不在意。
“晚辈易天行!”易天行认真地看着桑佑南说。的
“原来是易兄弟!”桑佑南高兴地哈哈大笑,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惊诧地问:“兄弟莫不就是那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擎风山庄的大庄主?听说二庄主失踪了,难怪你一副忧虑的样子呢!”
“前辈可还要与在下喝酒?”易天行笑问。
桑佑南奇怪地瞪他:“为什么不?说了不要叫前辈,叫我老哥哥就好!”
易天行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最后还是真诚地叫了一声:“老哥哥!”
易飞雪也含笑叫了一声:“晚辈易飞雪见过桑前辈!”
“这样才对嘛!”桑佑南似乎很高兴,又转头对易飞雪道,“小姑娘也不要拘礼,跟你哥哥一般叫法就好。”
三人一同往阵外走去,易天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哥哥难道没有听过兄弟的传言?”
“老夫从来都只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些谣言我从不轻信!”桑佑南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说。
“可是……”易天行停下脚步,认真地对他说:“那些也不算谣言,我和天翔确实相爱。”
不想桑佑南闻言竟然哈哈大笑,拍着易天行的肩膀道:“我就说不会看错人吧!兄弟真是坦坦荡荡的男子汉、大丈夫!爱就爱了,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怕别人说个鸟!你们两情相悦,关他人鸟事!”
“老哥哥不觉得两个男子相爱有点那个……”
桑佑南打断他的话说:“兄弟多虑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喜好,只要不伤天害理,便谁也管不着!”
易天行与飞雪相视一笑,对桑佑南拱手道:“老哥哥真是我们兄弟的知己!”
出得阵来,只见四个相同打扮的人正在几棵梨树下打转,见到桑佑南出来,便迅速跑了过来,一个个都惊喜万分地叫着师傅。
桑佑南含笑点头道:“都转晕了吧!早跟你们说了这里有一座阵法,像你们这么瞎转悠一辈子也别想进去。”而后,他又指着易天行向他们介绍说:“今天师傅很高兴,来了荣阳这么多天,总算交到一位让人心生敬佩的好朋友。来,快快见过擎风山庄的易庄主!”
四个徒弟虽然眼中都写着震惊和不解,但还是遵从师命向易天行行礼道:“见过易庄主!”而后他们的目光转向易飞雪,师傅没有介绍,他们不知该如何称呼。
“小女子易飞雪!”
“见过易小姐!”众人只好这么称呼。虽然没有听说过擎风山庄还有位小姐。
事实上桑佑南也是故意不介绍易飞雪,他看她虽然是闺阁女子打扮,与易天行却形迹亲密不似兄妹,但这种事情人家不说他又不好问,于是便将这个问题交给自己的徒弟。
易天行握住易飞雪的手,淡淡一笑道:“她是我擎风山庄的女主人,是我的妻子!”
众人恍然大悟,赶紧重新见礼。
易天行回头对桑佑南抱拳道:“老哥哥见谅,方才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桑佑南摇摇头,笑道:“老哥哥早就看出来了,想必兄弟也正为难吧!不过老夫就喜欢兄弟这股执著劲儿,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改变自己的喜好实在没有必要!”
易天行轻轻点头说:“我和雪儿虽然没有拜过天地,但是我心里认定她是我的妻子,她就是我今生唯一的妻子。”
桑佑南哈哈大笑道:“大丈夫当如是!”而后他又转口道:“不过不遵礼教总会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瞒兄弟,刚才在里面我就在猜你们究竟是兄妹还是夫妻。”的877a9ba7a98f75
易天行感动地抱拳鞠躬道:“多谢老哥哥直言相劝,兄弟明白了。”如今确实不是挑战礼教的时候,为了天翔,他们也应该少惹麻烦才是。
走了好一阵,终于到了出口,喻达迎上来,说已经在沁芳园备好了酒饭。
“沁芳园?”桑佑南皱眉,疑惑地看了看易飞雪。“兄弟,我听这沁芳园的名字好像不是酒楼啊,莫不是你这个管家弄错了地方?”他的四个徒弟也奇怪地看着易天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去青楼用午饭。
易天行皱眉看着喻达,淡淡地问:“福兴和瑶光没有位置了么?”
“是的。福兴和瑶光的雅座三天前就定玩了,所以才安排在沁芳园……”喻达看易飞雪似乎有些不解,赶紧隐讳地解释道:“沁芳园环境清幽,石夫人亲自布置了一处干净的院落,说一定不会惊扰夫人的。”
听到说石夫人,易飞雪恍然大悟,于是点点头说:“既然都准备好了,那喻总管就带路吧!”
桑佑南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看易飞雪,疑惑地问:“小姑娘知道沁芳园是什么地方吗?”
易飞雪噗嗤一笑道:“老哥哥不要想歪了,沁芳园原本就是擎风山庄的产业,既然到了这里,怎么着都要请您老进去坐坐的,您不会嫌弃吧?”
桑佑南尴尬地笑笑说:“唉,不瞒兄弟,老哥哥我什么都不怕,就怕女人纠缠不休,他们师娘可厉害着呢!”
易天行和飞雪轻笑出声,连桑佑南的几个弟子也捂着嘴笑,想来桑佑南惧内之事恐怕还颇为有名。
易天行忽然感叹道:“其实男人又怎么会真的怕女人呢!不过是心里爱到极致,所以才处处忍让而已!”
桑佑南立时生出相见恨晚之感,拉着易天行不住地说:“知己啊!兄弟真是老哥哥的知己!”
喻达带着大家从侧门进去,一直走到一个小巧精致的院落,花草不多,倒是修竹劲松不少,绿意盎然。只见花园中有一座六角凉亭,安放着一张大圆桌,估计今天的午餐就摆在这里了。
喻达将桑佑南及其弟子请进一间客房,然后立即有人送上刚刚泡好的茶水,紧接着,又有人端来热水供客人梳洗。这原本是石夫人为他准备的房间,如今既然庄主有客人,他也只好将这个房间让出来了。
易天行带着飞雪走进隔壁的房间梳洗,却见石夫人和沁芳园的负责人落英等在房中打算亲自伺候他们。易天行可不习惯这个,赶紧摆手让她们站一边儿去,还说如果没有别的事情就出去准备午饭,他有客人。
落英立即告辞出去做准备,石夫人却留了下来。
“什么事?”易天行问。
“有人想要收购我们在京城的所有酒楼客栈……”石夫人沉声道。
“他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么?”易天行嗤笑一声,果决地说:“给他,无论他要什么都答应他。只要能平安救回天翔,就算他要整个擎风山庄的产业我都答应他!”
“二庄主在他们手里?”石夫人吃惊地问。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来京城,我们擎风山庄什么时候参加过武林大会?”易天行反问道。
“既然知道二庄主的下落,为什么不……”没有说完,她就意识到里面的内情很不简单,不然的话以大庄主对二庄主的感情,怎么会到现在还没有动手?
“他这是想剪除我们在京城的力量,给我一个警告呢!”易天行淡淡地说。
“那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