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看样子也实在是无法说下去,魏宇翰将包重新背在肩上,“爸,我走了。”
“唉,等等。”魏延和突然想到些什么,“你既然和他还有联系,你知道他的手机号吧,把那个给爸可以吗?”
“爸,你,你别这样,小叔他忙你别和他说些有的没的,我考完前都先不和他联系可以了吗?”不用脑子想都可以知道那个“他”到底是谁,其实魏宇翰几乎没有主动打电话给季明泽,他知道对方的工作性质,从不去打扰他,所以都是季明泽打过来问问自己最近的情况,不过一般每周都会有通话,但现在似乎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联络了,他也当对方是因为很忙的缘故,而自己学习紧张也不太顾得上这边,所以也没有多想。但是父亲这么一问,刚刚那样发怒的父亲如果打了电话,说些什么其他的,这让他实在……
因为有些急躁,他甚至忘了最为奇怪的问题,父亲虽然和小叔关系不大好,但两人毕竟认识这么多年,连对方的手机号居然都不知道。
“我不会说别的,小翰你把他的号码给我吧,爸爸有些事情是欠考虑,所以我也想和他谈谈,商量下,你看看把你给急的,我又不是老虎,难道你小叔还会怕了我不成?”魏延和见儿子不肯以,忙出来打圆场。
他其实并不太擅长说谎的,就连这几句都感觉喉咙有些吞咽困难,脸上也有些急躁,还好因为是晚上,可能魏宇翰也不会太注意。
“那……你可要好好说。”以为是父亲想通了些,或者是愿意看在自己的面子上揭开那些他不知道的误会,魏宇翰没有过多想,结果了父亲的手机,把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输了进去。
毕竟一个是自己的父亲,一个是自己很亲的人,他当然希望两人的关系能有好转。
(6鲜币)《蜉蝣而上》34
其实,魏延和今天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儿子与季明泽的关系竟然如此之好。
方才他看着儿子连想都不用想就将对方的号码输给了自己,心更是一点一点的缓缓沈了下去。
或许在儿子没有说过那番话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季明泽到底是对自己的儿子灌了什么迷魂药,让那个十七岁的男生对那个恶魔如此忠心,仰慕里包含着他无法可想的憧憬。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孩子是会有记忆的,他知道他生下了这个儿子,他为这个儿子提供了一个生殖细胞帮助他降临到这个世界,然后呢,他给了他一个家,显然不完整,给了他一个父亲,显然不称职。
他知道“父亲”二字的深刻含义,并非说他抚养了他,给了他暖和的衣物,给了他丰富的食物,或者送他去上学,并不仅仅是这样,就能被称之为父亲的。
只会当他教导他生活的道理,辅导他写作业,或者感受他成长的轨迹,分享他的喜怒哀乐,只有这样,才能称为“父亲”。
显然,在他的这份残缺的父爱之中,季明泽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偷偷的将所有他无法顾及无法弥补的感情都给补上了。
他知道那个男人聪明,狡诈,因为他曾经用了让一个男人足以蒙上一生耻辱的方法来威胁他,现在又让他沦落到连自己的唯一都像是别人施舍了一般。
他想过要报复,想过仇恨和愤怒,但这些不实际的东西都在这眼前最为实际的问题之中化为了一团团的青烟。
他拿他没有办法,毫无办法。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蹂躏自己的灵魂和身体,眼睁睁的看着他夺去自己儿子的信任和依赖。
魏延和度着步子慢慢的回了家,拿出钥匙开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因为手一直紧紧抓着手机不放松,指尖都有些泛白了。
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过多选择的余地,但好歹他不是废物,挣扎奋斗的权利还是有的。
他拿起手机坐在沙发上,颤抖着拨下了那个才新进的号码。
那端似乎很久没有接通,死一般的寂静,直到听筒里传来了电子小姐的声音:
“对不起,您拨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请稍后再拨……”
他愣了下,以为是信号出了些堵塞,随后再次拨了一下。
“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仿佛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力量猛然促使自己向前冲,却被突然挨了一个闷响,魏延和坐在沙发上呆呆的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荧光,有些怔忪。
他才发现其实自己从未主动找过他,就连两人日常的交往,好像也是他自己去酒吧找对方,或者是季明泽打给他。
而未留对方号码的原因,是因为季明泽工作性质的特殊,他的手机号似乎时常变动,他曾经试图记下过两次,但后来放弃了。
具体的原因到底是因为对方,还是因为自己本身就不想记下来,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冲动过后,他慢慢冷静下来,方才被儿子一席话所激起的怒气这时也缓缓沈淀了下来,变得有些飘忽,他打电话给对方,想说什么?能说什么?其实他都不知道。
这没有打通的电话反而是好事,他又有些庆幸了起来,如果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长时间的尴尬和沉默又是让人难以忍耐的。
(6鲜币)《蜉蝣而上》35
他已经近一个月没有见过季明泽,自从那天季明泽说不用找他时,他松了很大的一口气,这一个月难得的清闲安宁日子他过的很习惯,却隐隐不知为何感觉有些不安。
到底是因为儿子背着自己和那男人还有联系,或者是因为担心男人不履行诺言,这些不安他没有说过,却不等于心中的镂空没有形成。
算了,他摇了摇头,躺倒在沙发上,距离儿子的考试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现在暂时不能影响小翰的心情,等他考完试,反正离出结果填志愿也还有一个月,到那个时候他再试着去劝导劝导对方吧。
他有些自我安慰的想着,转眼看见餐桌上剩的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只好起身去收拾,将菜全部用保鲜膜包好放进厨房,打碎的碗拾起来扔进垃圾桶,将碎片打扫干净。
做完这些也只有八点左右,他呆呆的转换着遥控器望着电视屏幕发呆,他并不喜欢上网,对于电脑的一点点知识也是因为现在的工作需要,但听以前的同事说自己原本并不是这样的性格,因为对于刑侦组侦讯员来说,熟练操作电脑几乎是必须的。
原来不光确是的是记忆,就连原本的性格似乎也连同那场车祸一起被扭曲改变了,他独自一人无聊的转换着电视屏幕,今天本来似乎还有些电视剧或者文艺节目能够吸引自己的,但那是在平时。
一想到小翰走前无奈的眼神,还有今天的一席对话,总让他绝对沙发上似乎多了许许多多的针尖,根本坐不下去,电视节目也一点也没有能看进去。
他干脆关了电视,噪声戛然而止,洗了个热水澡,还没有九点就早早的上了床,将整个人蜷缩在被窝里,闭上了眼睛。
以前不用去季明泽那里的时候,他也会看看电视节目的,大概到十点左右就洗洗漱漱,十一点左右就睡了,他也不像其他的男人有很多的应酬,也不太会打牌,一般单位里搞些活动,他也学不来,久而久之大家都知道他的愚钝和老实,似乎也不太叫他了。
这些他都不在意,他做着自己本分的事情,但很少像现在这样拼命想睡着,周公却完全没有想和自己见面的意思。
不知是因为原来习惯了冷清或者孤独的缘故,他从未发现原来辗转难眠是如此难受的事情。
因为一般这个时候,他是在季明泽的酒吧里忍受着对方的疯狂摧残,他不愿意在季明泽那里过夜,他的仅剩下的自尊不允许自己还和几乎是半强奸自己的男人同睡一个枕头,所以每次他都会忍着脚抽筋与腰部都直不起来的痛楚一瘸一拐的走回家里,拼命用热水和肥皂冲刷着那早已不干净的身体,直到全身通红,才恍惚的从浴室里出来。然后很快进入卧室睡觉。
因为之前那难以启齿的运动太过消耗体力,他每次都很快的睡着,连梦都没做过。
魏延和在床上翻了个身,似乎想让自己更快的进入梦乡,他竭力将脑袋放空不去思考那些有的没的,最后甚至实在不行,连最后哄小孩的幼稚方法都拿出来了。
只可惜等他数到第五百六十三只羊的时候似乎还完全没有睡意,脑海中比谁的清明的时候,魏延和放弃了,他打开床头灯,现在是十点四十了,仿佛着了魔一般他又拿起了手机,按下了那个方才未接通的电话。
“对不起,您拨的用户……”
他也不知怎么烫手一般丢了手机,重新关上灯,这次打定主意不管怎么样也一定要睡着。
(6鲜币)《蜉蝣而上》36
季明泽很少会关机,除非有绝对紧急的理由,一般他都会让那屏幕保持在那种状态,等着某个电话铃声的到来。
虽然……他早已知道他期待的铃声从未响过,而很有可能会要了自己命的声音时而不时震动着那银黑色的手机。
“……嗯,我马上。”
他在快接近夕阳的时候站在桥中央接了最后一通电话,将那手机把下电池扔进了下方滚滚的河流。
既然要做,就要做到最后,做到最好,不留痕迹,天衣无缝。
桥上的晚风很是凉爽,丝丝的吹拂在面颊上,红日在天边一圈一圈的晕开了漫天的颜色,这样完美而晴朗的好天气,的确是个好日子。
因公殉职的好日子。
季明泽嘴角邪气上翘,扔了烟蒂用脚踩灭,跨上了一部重型机车后扬长而去。
今天黎秦声带了一帮人外出后就再没有回来,连叶荀染也不见踪影,他不知道一向警惕的组里出了什么事情,按道理来说,如果仅仅是火拼或者争抢地盘,是不需要这两个人亲自出马的。
但最近的确不太平,组里就连最小的马仔似乎都察觉到了人心动摇,同升组距离上次的换届还不到十年,有人传言这可能是凌空楼的部分残余左倾分子在捣鬼,但也有据说是一直帮忙黎秦声打理事物的叶荀染突然转手不认人,成为颠覆宝座的反叛者。
前些年黑帮内部还在流传着叶荀染和黎秦声几乎同进同出,两人好的更像是情人关系,当年要不是叶荀染,黎秦声也绝对不可能轻易踏上同升组的龙头宝座,却没想到才过多少日子,就这么冷不丁的在同升组组长背后刺他一刀,昔日好友却成素面仇敌,往日呼风唤雨这下却差点成为过街老鼠,真可谓是风水轮流转,壮士不想当年。
唏嘘不已。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脚踏上了这样的浑浊,多少人想抽身离去,但哪知双手双脚污垢太多,鲜血早已污秽成河,风雨逍遥之路,又有多少人能真正踏上那行船而不被那脚下满是悲凉的喊叫所带往洪流之中呢?
黑道满是腥臭,手刃数百条性命,竟是仇家,谁又能赦免所谓的救赎?
但这些都不关季明泽的事情,组里事情越多,大家注意力就越分散,他虽然是一个平日里有些小小名气的酒吧老板,选择这个时候偷偷潜入对方的大本营,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异常的举动而引起那些人诸多的注意。
毕竟连脑袋都不保了,组长换位的时候尤其如此,每个人都像是下着一场赌局,选定押注自己所效忠之人,输赢无可厚非,只是所需要付出的代价,便是那项上人头。
他咬着手电,在漆黑的暗室里寻找着那张足以颠覆整场命运的数据盘。
这个令他向往了无数次甚至差点耗费掉一个手指头的隐秘地点,其实他从未来过,黎秦声那个男人如同鹰一样锐利的眼神似乎总是在盯着自己,使得他并没有多大的脱身权利,但凭着卧底了三年的人脉关系,他大概还是能知道某些特定的位置。
暗室里漆黑,只有手电发出的微弱光线,而且四周凌乱不堪,像是刚有拼死打斗过的痕迹,季明泽的脸上出现了一层层细密的汗珠,他时间不多,屋外那个守门的他用麻药迷倒了对方现在正大刺刺的躺在走廊中间,而只要有任何人路过,他就会被发现。
慌乱之中他手碰到了个玻璃杯,“劈里啪啦”掉在地上碎了一地,在本就寂静的空间里发出更为诡异而恐怖的声响,季明泽吓了一跳,粗喘了几口气看向玻璃渣,仔细聆听房门外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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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要开学了,可能更新会慢一点,不过我会尽量保持两日一更,周末日更的,也希望亲们能给竹子多点票票和留言~(^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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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好……还好……
他不自觉的超那玻璃的方向摸过去,左手却碰到了个冰冷的东西,拿起手电一照,一张不起眼的光盘在手电光是照耀下闪着银色的光辉,季明泽从那反射的盘面上看到了满头是汗由惊转喜的狂乱神色。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同升组的所有犯罪记录,东南亚毒品犯罪交易网络枢纽,沿海地带秘密走私的完整数据,甚至包括当年父母的死因全都会在这里!
他埋藏了十几年的愤怒与仇恨!无法排解无法驱散的暗日之光都会在这里一一解开!
为了这一天……他实在是等待了太久……
时间不等人,季明泽虽然沉静在狂喜之中,但他依旧竭力保持着冷静,赶忙揣好盘,关了手电摸黑爬出屋外,那被迷昏的看守人还在昏昏沉沉的睡着,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很快跑出了房门,现在就和翟洪海街头太过莽撞,不能轻易打草惊蛇,况且现在还没有联络阿九,重要的是还要活捉黎秦声等一帮人,他选择了按兵不动,踹紧了光盘回酒吧。
刚坐稳换好衣服下楼,将一身汗水洗掉,季明泽不动声色的嬉笑般接待着酒吧的老顾客,偶尔还不正经的偷摸几把,依旧调着众人争相索要的甜腻而醉人的鸡尾酒,潦倒终生,蛊惑人心。
所有人都知道老板今天心情很好,因为从不多调酒的老板今天每瓶都亲自上阵,酒水全部免单,本就已经陶醉人的音响更是开得震耳欲聋。
丛杉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探出头,脸上是落寞而恍惚的笑容,精致的一览无余:
“老板,今天转性啦?”
“去你的,怎么想起……”他似乎想说着什么,很快又被一波又一波的尖叫和人的浪潮盖过了自己的声音。
“老板!同升组的大哥来了!”
恍然之中,阿九慌慌张张跑了进来,这是那次后他第一次见到他,小自己两三岁的男子满身是血,神志似乎都有些模糊,要不是因为任务或者是心中的信仰所在,估计也撑不了多久了。
人群似乎还在笑,还在跳,季明泽的脸却转眼变得惨白,手亦不停的颤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这么快?
他虽然知道盗取暗室的数据盘这样的事情曝光绝对会是迟早的事,但黎秦声最近几乎被组里的事务烦扰的焦头烂额,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察觉出来然后奔向这里?
看来……他还是太过低估了那人的实力。
他咬咬牙,惨白着一张脸寻找着阿九,却发现男子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怎么办?到底怎么办?
数据盘绝对不能被发现,但谁现在又来帮自己的忙转移这块烫手山芋呢?
慌忙之中,他转头发现了还在呆立的丛杉。
事不迟疑,他根本没想过那么多,拿着光盘硬塞入对方手里,几乎用着叫破喉咙的声音嘶吼着:
“快点上楼!找个地方藏起来!光盘一定要拿好!如果两个小时之后我没来找你,直接拨郁锦川的电话!听到没?”
看着对方还因为愣神而一动不动,季明泽急得赶忙推了对方一把,神色焦躁而冷峻的:
“还愣着发呆干屁!快点给老子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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