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动得脸都涨红了的热血少年还没说完,就被雾峰高兴的笑声顶了回去。
“个人隐私算什么东西?!只要能卖还不是想捏造就能捏造的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是真实!我要走的就是这种被人蔑称为娱记的人生,你们也跟着我来就是!”
“谁会跟着你啊!你一个人去走吧!”
“总有一天会有人从背后捅你—刀的!”
社员们猛烈地反对着,雾峰却像没听见一样脸色丝毫不变,大志惊讶地看着。感觉有些近乎恐怖了。
“怎、怎么会……那小子的良心已经被狗吃了吗……”大志狂流冷汗。
里面的热血少年们继续开火。
“总之,这次杵岛前辈和柏木前辈的报道做得实在太过分了,我们打听到的消息,杵岛前辈不是全面否定了吗?!”
这是个好机会!大志马上推开门走进去,仿佛主角一般意气风发的登场。
“没错!雾峰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同性恋!俺……”
变脸比翻书还快地,雾峰喜色满面地跳过来,“哎哟,或者不是杵岛嘛!来得正好,快坐下快坐下,真是我们的荣幸啊,啊,谁去拿饮料来,啊,还是那么帅呀,你这个女人杀手!”
“没啦,你这家伙还真会说老实话,啊哈哈哈……啊!不对!我是为了这个新闻……”
制止大志要展开那团得皱巴巴的报纸的行为,新闻部长变魔术般地已将笔和速记本抄在手中,无比亲切地说道:“好,相信我,把一切都向我和盘托出吧,不想说的不说也行,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反正我和瞳一郎不是那种关系!我最讨厌那家伙!我从心底发誓总有一天干掉他!”
“哦哦,我懂我懂,秘密的恋情突然被曝光,当然会害羞啦。”
“不是!那个笨蛋瞳一郎知道我讨厌同性恋还对我做那种恶心的事!我真的气极了、气极了!现在已经和他绝交了!”
“嗯嗯,柏木把你们的关系暴露在公众面前,你恼羞成怒是吧,快点和好吧。”
“胡说八道!你有没有在听俺讲话!耳朵出气的呀!”
“好,下次临时加刊出号外,就叫‘杵岛的告白,两个人的糜烂关系’,内容要更加过激。暗示性的关系还有八卦新闻这种东西,就要趁热打铁,能卖的时候赶快卖,这是基本的基本啊!”
大志火烧屁股一样跳起来,被这么胡编乱造一气的话,谁还有脸来上学啊!
“住、住、住、住手!你、你、你这个人,为什么这样……哩?”
看着已然完全陷入混乱的大志,雾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真好玩——,我是开玩笑的,你还当真了啊?”
我真是看错了人才会想来抗议,正后悔着,雾峰笑了笑指示社员们:“你们出去一下,我和杵岛有话要说。”
大大不满的社员们走出部室的时候,对雾峰冷冷地说:“因为社员里只有你一个是二年级的,你才成了部长,但我们绝对要推翻你,所以别以为你可以一直作威作福下去。”
雾峰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悠然地说道:“别忘了社团规则,没有学生会的许可的话,社团自行重选部长的举动是不被承认的。”
雾峰与学生会关系匪浅,不,应该说是掌握着学生会的把柄,社员们恨恨地摔门出去。雾峰笑得打跌,对大志说:“好,继续刚才的话题吧。”
“刚才的话题?”
“柏木对你做恶心的事,你气极了和他绝交,说要干掉他的话。”
虽然听着那么别扭,但毕竟是事实。雾峰又张开口,耳语般地说了一句话,“给你个报仇的机会,要不要?”
“助互会?”
被劝到在椅上坐下,喝着淡到几乎无色的“红茶”的大志问。
雾峰耸了耸肩回答道:“是‘互助会’,互助会啦。附近的高中学生会组织起来的,就像行业公会那样的东西,啊,最初组织起来的时候还名实相符地是为了各学校的联系与友好,结果过了些年头就变成以学校行事为对象的赌博活动中心了。”
哈?这话俺听不懂耶,心中这样想着,视线向对方的手上瞟过去。雾峰的纸杯里是浓浓的茶色,分明是用不知泡了几回的茶包给大志彻了茶后,扔掉它自己再用新茶包泡了一杯,这家伙完完全全是个以自我为中心的人。
“下个星期六,‘互助会’要召开一个带赌博的国际象棋赛,我和你一起偷偷混进去,抓住他们活动的证据。”
“什、什么证据?”
雾峰投来蔑视的眼光。
“……你的理解力是零啊?这种搭档根本没法信赖么。”
大志愤然还击,“是你不会说明吧?拜托你用人类听得懂的更简单的话说明白哩!”
是是是,雾峰苦笑,用仿佛对小孩讲故事的口气讲道:“学生会呢,和其他的学校一起玩赌博,哪,这个你听说过吧?那些学生会的人像赌马一样地给谁订赔率赌钱。赔率你知道吧?还有啊,那些赌金都是学生会会费哦,也就是学校的公款。赌钱这种事呢,本来就是被法律禁止的坏事。也就是说,学生会是做双重的坏事。大哥哥说的话你听懂了吗?”
大志像是理解了所有的内容,嗯嗯地点着头。
“你这不是也能说得很明白吗?一开始这么说不就完了。”
“是——那再往下听哦,下个星期六呢,又有这种坏事了,这些学生会的人又要集中在一起赌博。所以大志要和大哥哥一起到那个现场……现场你知道吧?溜进那个现场去,像间谍一样,用照相机和录音机把证据抓到手。”
“哦,是这样哩,像间谍一样搞到证据,好,抓证据!抓证据来干什么?”
“学生会会员赌博的证据抓到了的话……”
雾峰温柔的笑脸瞬间换上邪恶的表情:“以此要挟学生会会员!让他们言听计从!大哥哥我可以继续做部长君临新闻部,大志君掌握了柏木的弱点,以后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你不是想报复他吗?而且你帮我做了这件事后,我就特别附送,登报声明这次的报道完全是捏造的,公开向你道歉!就是说,你是同性恋的嫌疑也一举洗清啦!”
咣!大志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嘴巴张得能吞下自己的拳头,让瞳一郎彻底服从自己,而且彻底摆脱同性恋的污名!这种诱惑的声音在耳边奏响,真想一口应承下来,不,是马上一口应承下来!
“我、我、我、我、我一定要干……”
“怎么说也是捅到校方会退学的证据,真想看看那些会员惊惶失措的样子啊。”
“退、退学?”
血气一下子从大志的头脑中消失。雾峰诡异地笑着,看穿了大志的心思似的说:“对啊,对校方来说这是大得不得了的糗事,学生会成员居然聚众赌博么。”
“退学可就不好哩……”
放学后,为了避开离校时的混杂(或者说,为了避免被叫作同性恋),躲躲藏藏地坐在过道边上的大志一根根地揪着脚边的杂草,一个人嘀咕着。
潜入“互助会”的国际象棋赛的事就在后天了,雾峰说前一天给他回答,也就是明天必须做个决定。
本来想和救命稻草想平好好谈谈的,结果他为了大传部的接管工作忙得焦头烂额,附加又为圭介和他老弟心火直冒,大志才说了一句:“校报登了很过分的东西……”他张口就顶回来:“烦死了,我忙得很,你不会看啊!要谈天就找瞳一郎去!”然后便无情地抛弃了自己。看来他根本没有看校报,也不记得自己和瞳一郎正在绝交了,真可谓薄情之极。所有的这些都是那个圭介的错!那个同性恋迷惑想平,让他分不清东西南北,还把他从大志和瞳一郎身边拉开……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退学可就糟了……”
该担心的是雾峰,那个不能用常理去捉摸的男人,被他抓到证据后在校报上公布出来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这样一来,身为学生会会计的瞳一郎就会被立刻退学。
虽然很想洗清同性恋的嫌疑,虽然很想报复瞳一郎,但是,如果帮助雾峰而让瞳一郎落到退学的悲惨境地的话,可就不能再回头了。
“还是别干了吧……”
但抓住瞳一郎的小辫子这句话实在太有魅力了。就算拒绝雾峰,劝他不要潜入棋赛里去,但那个男人又怎么会放弃这个可以要胁学生会的大好机会呢?
“嘁,俺这个人实在太够哥们儿义气了哩。”
啪,大志把一篷草连根拔起。说来说去,都是瞳一郎那个笨蛋、傻瓜、猪头!为什么要做那种事嘛,变态!那种……一连串的性骚扰画面又在脑海里重复播放起来,大志不禁脸红得如煮熟的虾子,因为对竟然红了脸的自己生气,他拼命在自己坐的地方跺着脚。
“可恶~~~绝对不能原谅!俺才没有感觉哩!那是胡说!俺、俺绝对没感觉!”
就算这样狂叫,也不能抹消自己确实有感觉了的事实。大志烦躁地把头发抓得更乱。
和瞳一郎的绝交到现在仍在持续中,或者说,大志拼命地在无视他无神经的搭话。憋了一肚子气的大志在课间和午休的时间都会逃出教室。但瞳一郎似乎完全掌握了大志的行踪一样。然后就会在正暗骂他的时候突然出现在大志面前通知他:“下节课自习。”
这个像佛祖一般全知全能的家伙似乎对这种绝交状态嗤之以鼻。
“莫非,是慎?慎觉得我很碍眼,于是就花钱雇瞳一郎把我也变成和他一样的同性恋……呀!那个人类的公敌!果然他是邪恶的大魔王!”
大志猛然跳起来,后脑勺“邦”的一声,吃了一记狠凿。
“疼!疼疼疼!你搞什么……唉,瞳、瞳一郎……”
“你这个妄想狂在罗嗦什么,慎会用这种愚蠢的手段吗?那家伙要是真觉得你碍他的眼,他只要在暗地里动动手指你早就被用阴险的合法手段排除啦。”
“可恶!既然是这样,你拉我下同性恋这趟混水干什么哩?!就算你再怎么承认想平和慎的事,也不用做到这种地步哩!”
“你觉得为什么呢?”
瞳一郎奸笑着反问回来,实在是令人厌恶的家伙。
“我怎么知道!躲开,大爷我要回去哩!”
“喂喂,你就是因为总是放弃思考才永远培养不出思考能力的哟。”
“不用你费心!滚开!”
大志快步向储物室走去,瞳一郎紧跟在后,途中不断听到“是那对同性恋哦”的窃窃私语,大志一概予以:“才不是!”的亲切订正。
出了校门瞳一郎还在跟随,转过身去向他怒吼:
“你小子往哪儿走!”
“抱歉,我回家和你是一个方向。”
可恶~~这个戴着铁面具的家伙什么时候都是那一副嘲笑的表情,气死人了!
大志的愤怒已经超越极限,神经“啪”的一声断线,正要摆出蛮牛的架势横冲直撞时……
“等一下,杵岛君。”
回过头来看,是带着冷冷笑容的三个女孩子。
“相、相川小姐、野原君、小真由……”
同样身着清和女校制服的三个女孩子一起吊着眼梢逼近大志。
“哪——为什么这两个女孩说是杵岛君的女朋友,我才是你的女朋友吧?”
“你说什么蠢话,是我啦!因为杵岛君说过他喜欢我!”
“真由才是!他最最喜欢的是真由!是吧,杵岛君?!”
“不,那个……”
久违了的多角关系,泥沼平时总是在发展到这一步之前就被瞳一郎漂亮地摆平了的。
脸上写着嫉妒与疑惑的女孩子们一步步向手足无措的大志迫近。
“你要怎么解释,杵岛君?!绝不能原谅你做出这种事来!”
呀呀呀!谁来救救我呀!大志正仰天求援的同时,一个熟悉的背影隔在了自己与女孩子中间。
“好久不见了,三位小姐。”
“柏木君你在啊?”
女孩子们的声音马上高了八度。知道瞳一郎本性的只限本校人而已,附近女校里的女学生们都叫他“瞳一郎大人”(恶——)人气高得惊人。
这位“瞳一郎大人”摆出一副营业用笑容,开始运用他得意的骗人术。
“相川,你认识我们学校二年级的津崎吧?篮球部的那个主力。”
“嗯,我喜欢篮球,来看过你们的比赛呢,他好帅的!”
“那家伙看到来看比赛的你,相当中意你的样子,还拜托我说:‘帮我调查那位充满迫力的美女’呢。”
“不会吧?真的吗?’相川小姐的眼睛闪闪生辉。
“对了对了,野原同学和新来的小田老师怎么样?”
“说、说什么呀?”
“唉?清和女校的人说的,好不容易才来这么一个又年轻又美形的男老师,却只看着野原,还感叹你真是如今难得你一见的古风贤妻良母那一型的哦。”
野原小姐一下双颊飞红。
“啊,小真由,你可爱的小脸让多少男人为你骚动啊。”
“唉……可是真由对杵岛君……”
“牧村修,我们学校的一年级学生,你们从小一起长大吧?大志把他最重要的真由抢走了,他哭得可厉害呢。”
唉——修君他?真由又惊又喜。
于是,瞳一郎干净俐落地将三个女孩子打发了回去。
他“哼”地向着敬佩他手腕的大志冷笑一声,傲岸不逊地说:“果然你离开我就根本不行。”
他又厚着脸皮说这种话,大志马上装出一副毫不领情的脸。
“俺又没拜托你,是你自己要这么做的哩,俺才不向你道谢哩!”
“这点小事就想让你报恩,我也未免太小气了点儿。”
瞳一郎用手指扶了扶无框眼镜,那意味深长的奸笑让大志不寒而栗。
“对了,明天要交的化学报告你写了吗?”
呀!忘了!脸都青了的大志耳边忽然响起甜美的诱惑:“你想看吗?这次可是特别优惠,免费的哦?”
什么时候都不会忘掉钱的这只钱鼠嘴里居然说出“免费”的字眼,这可是破天荒来头一次。莫非这表示他是在对自己道歉?还是说他在反省至今的所作所为呢?
“你、你是想让我原谅你的同性恋性骚扰吗?”
“啊,差不多啦。”
多么惊人啊,那个瞳一郎居然自己弯腰了,他不是一直强词夺理坚持到别人崩溃为止的吗?
嘴里虽然这么说,大志的心里可爽透了,就是想平,和瞳一郎认识五年的想平也没见过瞳一郎向自己低头的样子吧?
所以,不准笑!不准笑!大志拼命骂着自己那忍不住要乐歪了的嘴,装着臭屁已极的表情说:“没——办——法——哩,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勉为其难看一看吧。”
十天没来的瞳一郎的房间还是如以往一样收拾得有如样板间,所有的东西都老实地呆在该在的位置上,按规矩摆得井井有条。和大志为了让唠叨不休的外婆安静一阵儿才马虎地整理一下的房间,可以说有着云泥之别。
“啊——终于写完哩,你的字写那么小干什么哩,看得我眼睛都痛死了哩。”
用照抄这种最差劲的参考方式写完报告的大志扔下铅笔、高呼万岁。瞳一郎“唉呀呀”的小声嘟哝着,把大志的报告用订书机装订好。
“啊,谢啦,后面我自己来做就好。”
虽然道了谢,对方却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没办法,我实在太纵容你了。”
爽啊!爽啊!心情真是爽!
大志快乐地倒在床上,哼起歌来,瞳一郎马上以严厉的口气指责道:“马上给我停止哼歌。每次都哼同一首曲子,还荒腔走板的,听得人火大。”
“才没走调,我妈就是这么唱的哩!我从小听到大!”
“没听过这首曲子,是你妈妈自己作的吗?”
被问的大志哼地扭过头去,他不想提到母亲的话题。
“谁知道,……今天你没饭吃吧?给你妈打个电话到我家去吃如何?”
瞳一郎的双亲在外资制药公司上班,现在去了德国长驻,姐姐也因为工作关系在外面租房子住,瞳一郎实际上是一个人住在家里。每周有两天会有家政妇来帮忙,她不来的日子里就只能自己做些简单的东西,或者叫外卖来吃。外婆听说这件事之后,严命大志不能放着那么好的年轻人营养失调,有机会的话一定要带他回家吃饭(外婆对瞳一郎相当中意,对他比自己的亲孙子都还要上心)。
“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