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远亭忽然想逗逗她,“客人来了你都不带招呼的吗?你们老板不会说你吗?”
小女孩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冷冰冰说,“我就是老板。”这时候她手下一个操作失误,小黄人撞在了墙上,直接刷了满屏幕的血。
小女孩愤怒地跳起来,看着顾远亭大声说,“客满了,恕不招待!”
“老板,还有房间的啊。”那个叫大河的男人正从后院走了过来,见此情景不由一怔,紧接着见怪不怪地微笑起来,“老板,我们这个月交了税可就剩不下什么了,难得有客上门还是招待一下吧。”
顾远亭这时才看清了他,目测年龄在四十岁上下,一副温文儒雅的样子,很容易给人以亲切感。
小女孩这才悻悻转身缩回柜台里,留给顾远亭一个白眼,低下头重新开了一局游戏。
“住宿是吧?”大河上前问道。
顾远亭点点头,“嗯,要单间。”
“哦,好的,先把身份证拿出来登记一下。”
顾远亭摸了摸上衣口袋,也幸好身份证还带在身上,他便拿出来给大河刷。
拿着身份证在读卡器上一刷,大河皱了皱眉头,再一刷,他又皱了皱眉头,抬起头看着顾远亭说,“不对啊,你账户里没余额了。”
顾远亭愕然,什么时候他的身份证跟银行卡也绑定了?绑定也就算了,公司账户暂且不算,他的个人账户里也不应该一分钱都没有啊。他又摸了摸口袋,摸到钱包终于松了口气,开口道,“那你们收现金吗?”
大河摇头,“你是刚来这里吧?我们这的店铺都是这样,不收钱,只收运势,并且好坏都收。运势这种东西,好的有好的用处,坏的有坏的用处,谁也说不好。可是我在这里干了这么久,像你这样一点运势都没有的还从来没见过。”
“一点运势都没有?”顾远亭上辈子听说自己福泽深厚,这辈子用它来救了阿宁,用完了也说不定。“还有别的办法么?”
大河想了想,从柜台底下拿出另外一个刷卡机来,说,“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预支下辈子,下下辈子的运势。”
“那就刷吧。”顾远亭也没想太多,随口答道。
大河又反复刷了几次,才终于震惊起来,“怎么下辈子没有,下下辈子也没有?这不可能啊。”
“那怎么办?”顾远亭也跟着他皱起眉头。
“我这也是小本生意,总不好让你白住吧?没余额了还废什么话,趁早到治安管理所报道去吧。”店老板不知什么时候又把头露了出来,一脸不耐烦地看着顾远亭说。
顾远亭也不好跟一个小姑娘计较,他生平头一次遇到这种无钱付帐的情况,有些踟蹰地站在那里。虽然想过掉头就走,但是他刚刚听说了到哪里都是这种情况,一时也不知怎么办才好了。
这时候院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有人在外面高声叫喊,“例行检查。”
“哎呀,真倒霉,”店老板又瞪了一眼顾远亭,转头问大河,“他怎么办?”
大河抱歉又无奈地看了顾远亭一眼,转向店老板说,“小瑶,你去后面房间按个通知一下,让他们都注意点。万一在这里查出什么东西,营业执照给吊销了可就麻烦了。”
“哦。”小姑娘倒是十分听他的话,起身便向后院走去。
打发走了她,大河这才一脸审视地打量着顾远亭说,“你到底是什么身份,到这里想干什么?”
顾远亭心中万般无奈,也发现了这里跟现实世界的不同,自然不可能把之前种种讲给对方听。他想了想,开口说道,“我就是想找个落脚的地方,至于房费,你说拿什么抵,只要我有就都给你。”
对方正在考虑的时候,外面的喧哗声又近了一点。
“外面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还要特意去逐一通知住店的客人?”顾远亭虚心求教。
大河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说,“被带走,你想留在这个地方可就留不住了。”
“会被带去哪里啊?”顾远亭刚刚说完,发觉自己似乎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
“去哪里自有定数,说起来,住在我这里的人迟早也都要走的,不过是为了心中那一点念想而已。倒是你,想留想走?”大河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问道。
顾远亭一怔,“能回我来的地方么?”
大河的脸上忽然浮起一丝怜悯之色,他见顾远亭当真一副初来乍到什么也不明白的样子,终于拍板替店老板做了决定,“你要想留下就留下吧,只不过我们这里讲究等价交换,你既然没有运势可以换,就留在我这里打工了。不过我们得签正规合同,合同规定是多久你就得做多久,想提前走也不行。”
听他这么说顾远亭有点迟疑,但是下一句话瞬间就打消了他的犹豫,“你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但是你现在没登记没上户口,是要被巡逻队带走的。去了那边原来认识的人记得的事也就都忘了,你可得想好了。”
他说的话有点不知所谓,但是顾远亭还是听懂了。顾远亭叹了口气,说,“谢谢你了。”
“身份证拿来我刷一下,楼上七号房还空着,等我给你找钥匙,你先过去休息一下。”大河一边忙着登记一边叮嘱他,“过一会巡逻队来查房,你如实说就可以了。反正你刚刚来,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接触不到。”
“乱七八糟的东西是什么?”既然已经来到这里,顾远亭想早点了解这个世界。
“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大河挥挥手把他往后面赶去。
顾远亭走进后院,看到面前的二层小楼。小楼是仿古建筑,走廊和楼梯上都挂着壁灯,昏黄的光线照在院子里各种轮廓的植物上,看起来影影绰绰的,里面好像藏着什么东西似的。
“你怎么进来了?”楼梯上的小姑娘满脸不高兴地说,她仰起头时露出尖尖的下巴,顾远亭才留意到她其实很瘦小,而那双漆黑的眼睛相对于整个人来说又显得大了些,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不协调。
这样想着,他斟酌回答,“我好像要成为你的员工了。”
“什么?”小姑娘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说,“你来历不明,大河怎么可能收你?我知道了,他一定是抱着奇货可居的念头,哎,你也够倒霉的。”
顾远亭突然有点不知说什么好,想了半天才终于开了口,“我叫顾远亭,老板以后请多指教了。”
小姑娘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不用担心我不收你,大河的决定我是不会反对的。以后你也不用叫我老板,我叫叶子瑶,你跟大河一样叫我小瑶就可以。”
看着她,顾远亭莫名想起来很久以前的阿宁,顿时心里软了下来。他笑了笑,说道,“你这么年轻就当老板了,很了不起啊。”
叶子瑶笑起来,“你不知道这里的人不能按照长相来推测年龄吗?”
顾远亭微微一怔,终于明白过来。他走上台阶,一边跟旁边的叶子瑶聊着天说,“那你大一点,还是大河大一点?”
“当然是我大了。”叶子瑶得意地说,“他可是跟随我的脚步而来的呢。”
他们说不定是情侣,顾远亭猜测着。
因为喜欢的人在这里,所以最终能够找到这里,无论如何都要留下来和对方在一起……顾远亭心中一动,开口问道,“其他住客也是因为心中有所留恋,不想忘记,所以选择留下来的吗?”
叶子瑶点点头,刚要说些什么,突然间从前院传来几声重重的叩门声,接着吱呀一声门被推开,又有无数脚步声紧跟上来。
这时候顾远亭正拿钥匙拧开门,叶子瑶飞快地把他推进房里,叮嘱道,“巡逻队的来了,你赶快进房间,没事别出来别说话尤其别跟他们起冲突,不要给我们添麻烦。”
第69章 念力()
脚步声由远及近。
顾远亭背对着关紧的门,观察着这间暂时属于他的房间。木质大床靠着一面的墙,正对着门的是玻璃隔开的洗手间,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实在简单得有点过分了。
他从未住过如此简朴的房间,也从未有过如此不被人重视的经历,好像环绕在他身上的光环从进入这座城的一瞬间烟消云散。
而在光环消失之后,他又得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顾远亭抬起右手,手腕已经恢复了常态,那些困扰他良久的蝴蝶纹身似乎也正是在跨入山门的那一刻消失殆尽,却与山门上的花纹一模一样,竟像是终于还回去了一样。
他想起了山门,于是便看到山门,忽而转念想了想隔壁不住传来喧哗声的隔壁房间,也竟然真的看到那间房里面。
房间的面积并不比顾远亭这间房大多少,只是放了两张单人床。两个人各自坐在床沿,中间的床头柜上摆放着一面镜子,镜中倒映的却是一张模糊不清的苍老的脸,并不属于他们其中任何一个。
一人面色慌张,急匆匆说道,“大哥,巡逻队的来查了,我们是不是暂停一下比较好?”
另一人额头带汗,神色间也有几分焦急,却努力维持着镇定道,“快了,很快就能看到了,现在停下来岂不是半途而废?下一次天时地利都不在,未必能有今天的效果。”
他死死盯着镜面不动,只见那镜中人越来越清晰,顾远亭也终于注意到这两人的模样。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皮肤黝黑,身材瘦却很结实,一看就是常年做体力劳动锻炼出来的。两人的脸有几分相像,眉宇间带着一种淳朴和坚韧,想来应是出身不高也没上过什么学。
这样的普普通通劳苦大众中的两个人,眼下做出的事情可一点都不普通。顾远亭看到了他们操纵的念力,也看到了他们的前世今生,心中莫名竟涌起一种悲悯的感觉。
隔壁的两人是兄弟,家境贫寒出来打工,苦难心酸之处自不必提。二十来岁青壮年作为劳力其实很容易找到工作,然而他们家乡的老母亲重病在床需要拿钱吊命,两个儿子便选择了高风险高薪酬的矿工一行。再后来遇到矿难,家中劳动力全部折损在里面,两人竟是死不瞑目。失去了经历来源,老母亲只能白白等死,想到此处兄弟二人连转世投胎都不能安心上路,于是选择流连在这生死之间的小城,用折损运势的代价凝聚念力再看老母亲一眼。
顾远亭凝神此处,久久回不过神来。
屋外杂乱的脚步声终于延至二楼,隔壁房间的房门先响了两声,无人应答,之后当啷一声门被踹开,顾远亭便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几个人。
这些人穿着统一的黑色西装,脚下皮鞋锃亮,一个个脸白如纸,戴上墨镜活脱脱一群黑道中人。可这里白天不见太阳晚上没有星光的,也的确用不到墨镜这种东西。
见这些人闯入,年纪稍小一点的青年已经吓得六神无主,而他的大哥还在那里死死盯着镜子,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顾远亭心下不忍,意念稍一拂过,暂时掩住了那面阴阳镜。
巡逻队的几位在室内转了一圈,除了发现入住的两人一个神情呆愣一个面色惊惶都不太正常以外,也的确没能搜查到任何违规的物件。
他们悻悻然离开那间房间,转而向顾远亭这里走来。
“例行检查。”伴随着这句吆喝,一阵更加震耳欲聋的敲门声在顾远亭耳边响起。
顾远亭没让他们等太久,走过去开了门。
“没见过啊,什么时候来的?”一个高高瘦瘦的巡逻队员走上来,看着顾远亭的眼神十分锐利。
顾远亭记得店老板的嘱咐,如实回答道,“今天刚入住。”
“证件?”
顾远亭乖乖把身份证递了上去。
那边几人轮番看过之后,似乎觉得没什么问题了,便转向顾远亭厉声告诫道,“既然来了就老老实实呆着,没事早点去所里报道,别瞎打听也别跟其他人瞎混,记住了吗?”
顾远亭连连点头,终于送走了他们。
喧闹了一阵子之后,客栈总算没被查出什么大问题,有小问题的住户也都战战兢兢缩了起来,小院便显得更加幽静寂寥。
初来乍到的第一夜,顾远亭一夜无梦。明明是玄之又玄的地方,明明接触到许多怪力乱神的事情,甚至连自身也多了那些无法解释的异能,他竟然睡得十分安稳,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顾远亭简单洗漱了一下,推开房门走到门口的栏杆前,低头俯瞰下去。
本该是一个明媚的清晨,但是没有鸟语没有虫鸣,整个院中一片静默,直趁得天边的雾霭都重了几分,使人阴沉沉透不过气来。
楼下突然传来的声音却打破了院子里的沉寂,店老板叶子瑶拔高嗓音在喊,“要用早餐的赶紧起来,过时不候啊。”
她的话音落下不久,其他房间的住客陆续走了出来。
隔壁房间的房门也被推开,兄弟俩出了门向楼梯口走去,迎面正对上顾远亭的实现。顾远亭微微一笑算是打了招呼,对方却完全没有预料到他的举动,一阵愕然后也匆匆点了点头,随即擦身而过。
还真是冷漠啊,顾远亭心不在焉地想着,也跟在他们身后下了楼。
用餐地点就在堂屋一进门的地方,窗下摆着沙发,旁边多加了几把藤椅,认识不认识的人都围着茶几等着早餐被端上来。
见叶子瑶也坐在那里等,顾远亭凑过去小声问,“房费包几餐啊?”
叶子瑶瞥了他一眼,“一餐都不包,都要另付费。”
顾远亭一愣,继而笑道,“那我这算是工作餐?”
叶子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被他这理所当然的态度震住了,半晌才悠悠开口道,“真不知你生前是做什么的,这样会占便宜。”
顾远亭笑着说,“我是当总裁的。”
叶子瑶噗嗤一声笑出来,“怪不得,原来是万恶的资本家。”
两人正小声聊得兴起,忽而咣当一声,盛满小碗白粥的托盘被用力砸在茶几上。顾远亭刚一抬头,只见招聘他店的高管大河正一脸阴沉地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他再看向叶子瑶,却见原本无所顾忌的小姑娘笑容淡了几分,便开口打趣道,“不去解释一下?”
叶子瑶叹了口气,低低地说,“原本是我耽误了他。”
再往深里问就不合适了,顾远亭闭了嘴,安静地随其他人一起拿了碗粥捧在手上。
粥像是熬了很长的时间,香浓软糯,带着点人间的味道。处在生死之间,就连这种人间普通的味道都觉得是种奢侈了,在座的对此都怀念不已。雾气间隔下彼此的脸都看不太清楚,然而怀念的表情异常鲜明,此刻的静默几乎让人不忍打破。
像是一种仪式一样,大家安静地喝完了粥,碗重新被放在托盘上,终于有人开始窃窃私语。
“吴老大,你买的那阴阳镜好用么?”
他们虽然是在咬耳朵,说出的话却没有一个人字能逃过顾远亭的耳力。他听见住在自己隔壁的那位哥哥压低声音说,“功亏一篑,昨晚查房的时候正到紧要关头,最后还是没成。”
“好可惜,你浪费了不少运势吧?”对方的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遗憾,“影响到下辈子的投胎就不划算了,劝你还是别执念太深了。”
那位哥哥不说话,他旁边的弟弟却苦笑起来,“在座的,其他客栈的,整个镇子里的人,有几个不是执念太深的呢?”
“这倒也是,看在你们也不容易的份上,我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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