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各色生活…1 。。。
正月初六,二人将一切收拾妥当,整装待发。陈翠花塞了好几大袋子的包子在后备箱,给钟明的用白绳捆成一匝,给印风的用红绳捆成一匝。
印风坐上副驾驶座的时候,忽然的就生出了一些离愁别绪。陈翠花和钟大福并肩站在外头,钟大福矮小的身影扬起手挥了挥,几句叮嘱都是些陈词滥调,可偏偏就让钟明和印风生出了满腔的惆怅。
车子一路疾驰,这回印风没有唱歌,因为昨晚在音响的掩护下,他脆弱的喉咙终于毫不顾忌地放开喊叫,所以现在哑了。他从后座翻出一本杂志,一路安静地看。钟明也就一路安稳地开车,俩人很少交流,似乎日子就该这么过一般。
到叠影时已经是日落时分,周清正拿着一块抹布垫脚擦着玻璃柜,余光瞥见印风下了车,拎出几大塑料袋东西,正一瘸一拐地往这里走,周清便扔了抹布转身奔过去。
钟明跟在后面,两手空空,似乎是想去给印风帮忙,偏偏印风没有丝毫求助的意思。
周清快步走到两人跟前。只见二胖子整个又肥了一圈,看他走路自己都能感到气喘。周清笑成一朵喇叭花:“风哥你回来啦?呦,嫂子也来了!”
钟明忽然抬头瞪向周清。周清口无遮拦,还在嘻嘻哈哈,忽地被印风踢了一拐子,“大过年的,你找打呢?”
周清踉跄过后,很无辜地看向两人,小心翼翼问:“叫错了?那……那应该是姐夫?”
这回轮到印风瞪人。
周清忙自动自发地绕到钟明身边,以图安全。
三人吃完晚饭,周清照旧是下着苍老师的片子,驾驭着佛朗索瓦通杀四方,印风和钟明则去超市购买生活必需品。
柴米油盐酱醋茶,一一对照齐全了,钟明在零食区前停下推车,往车里扔了几大包黑巧克力。印风伸着脑袋看了,问:“你还小呢?要吃这么多?”
钟明微微一笑,拍拍印风后背,“这是好东西。”
印风不解:“怎么说?”
钟明推车往前走:“爱情是一时的热情,有期限的,两个人在一起待久了,难免感情要平淡,黑巧克力是可以延长爱情的热烈期的,据说吃一块就能延长一年半。”钟明表情慎重。
印风嗤笑一声:“呆子,这你也信?”
钟明无所谓地耸肩:“宁可信其有,反正也没坏处,也花不了几个钱。”
印风低了头,没说话,两人并肩走,从背后看,是恰到好处的身高搭配,周遭是花花绿绿的食品袋子,在这超市里,竟宛如风景画一般。
这日送完印风,钟明回到几日不曾打扫、落了尘埃的家中。黑夜里,他没有开灯,只在房间四周走了走,然后忽然趴到在床上——这里一点归属感都没有,而他万分依恋的,是蛋糕店二楼有些凌乱的套间。
吴娟是恪尽职守的上司,所以带动着高层在大年初七便开始上班,做新年销售企划,财务预算。
钟明是个全能的,无论是财务、销售或是企划,总能做得周到详致。此刻,他顶着淡淡的黑眼圈,从冷清的房间里走出来。可一旦进了办公室,便忘了那些杂七八糟的事,一头埋入各种报表和数据里精细地分析着。
吴娟就喜欢他这个劲儿,这样的男人,有种说不出来的吸引力。她端着咖啡站在百叶窗外定定地看钟明许久,若有所思。直到滚烫的咖啡都变得温热了,才步履端庄地推门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等人走到近前,钟明终于若有所觉地闻声抬头,诧异一闪而逝,他立即站起身让了座道:“吴经理,怎么好意思让你给我忙这,真是,太客气了……谢谢。”
吴娟从容一笑,坐上主位道:“好歹来跟你说声新年快乐,这还在年假里呢,又让你来跟着忙。”
钟明站一边端了咖啡,慢慢喝了一口,道:“没有的事,在这个位置,就得尽力做好自己的事,应该的。”
吴娟不置可否地挑眉,随即对着电脑里只做了个开头的财务预算挪了挪下巴:“你有什么看法?”
钟明弯腰,一手撑住椅背,指着去年十二月份的一条数据道:“收购旧货那基准价格,得降。”
吴娟靠进座椅,椅背随着她的体重在钟明手中微微摇晃。吴娟眉也没抬,“为什么?”
钟明又顺手翻出几条新闻:“你看,这是今年年初新的动迁量,是去年政府通告的,数量极大。一旦拆迁,这一片的居民必有旧家电甩卖,而据那一块的市场调查,很多人家的家电年代都久了,我们降了,别家也不会吃哑巴亏,所以降价是肯定的,关键就在于降多少……吴经理,你怎么看?”
吴娟静静地听着,一半大脑思索着提议的可行性,一半大脑混沌着,迷迷蒙蒙,她自己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钟明分析完,收了手站在一边,等吴娟指示。半分钟后,吴娟站起身,正了正小西装:“先这么定,等下午财务经理来了,我们商量价格。”
吴娟款款地走了出去,钟明一口气把办冷的咖啡喝完,埋下头继续兢兢业业。
印风拎着红红绿绿的袋子从菜场走了出来,地面有些潮,他穿了白色的衬衫,外面罩着钟明的一件呢子外套,牛仔裤洗的有些泛白,头发是清清爽爽的,怎么看,都是一副乖乖大学生的样子。从菜场步行到叠影,十五分钟的路程,他走得悠闲,偶尔也和熟稔了的街坊邻居打两声招呼。
叠影门口,头发染成各色的小青年们抽着烟转悠,却始终不进去。印风站在马路对面阴沉地打量那帮人许久——他们在这徘徊好些天了,终究不敢动手。
印风拎着蔬菜水果等慢慢踱过去,路过小混混们时,目不斜视地低沉道:“烟头别扔我这店门口,各位小哥,麻烦了。”
小混混们乍一听印风出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回神时,那人已经进了店里,正和一位打扮得可爱清朗的小姑娘有说有笑,并且递与了那姑娘一盒蛋糕。周遭有阿俊白虎的人,他们不敢轻易发难,就算没有,这印风坐镇在店里,他们也不敢贸贸然行动。毒龙只让他们盯着,有机会就动手。目前这情况,可以算作是一直没机会的。混混们也有脑子,自然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每天就这么在叠影门口抽烟度日。他们骂骂咧咧地把烟头踢进下水道,继续在叠影门前无所事事。
程婉避过那帮混混,从马路另一边绕了些路走了。二胖子对着小姑娘的背影,意犹未尽道:“年轻姑娘就是好啊,看那皮肤,又白又嫩。”
印风挑挑眉:“苍老师不白不嫩吗?”
周清脸上又冒了些痘痘,这会儿油光可鉴,他咧嘴一笑道:“那是天边的浮云,终究没有手边的小花儿来的可人。”
印风面无表情地放下报纸,转了转手腕。关节清脆声响中,周清一溜烟跑楼上去了。印风看了看窗外,浅浅地啜了一口茶,继续拿起报纸看了。
任非云趴在大床上,丝帐缟被中,是一张历经岁月风霜沉淀的侧脸,鼻梁笔挺,唇角是坚毅的弧度。而此刻,他即使没有表情,眼角却也有了皱纹。骑在任非云身上的,是裹着浴衣的傣族姑娘,十指根根修长,在任非云略带斑驳的古铜背脊上,来回敲击捏打。
毒龙在一旁汇报着各个场子里的事宜,边偷眼瞧任非云,边心想着,老大真是个顶会享受的人。
姑娘让任非云翻了个身,黝黑细长的十指开始在任非云的大腿上辗转按摩起来。
汇报基本告一段落,充满节奏的敲击按摩声中,任非云闭着眼舒服地哼了一声。姑娘正抬起他的左腿,力道十足地揉捏大腿根处。毒龙随意瞟了一眼,发现任非云丝绸的休闲裤中央,微微隆起了一小块。随即他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并且告退。
毒龙带上房门,守在门边。恰逢少爷从专门的老师那回了来——正月里,小学还没开始上课,任念风却必须在各处老师家奔走学习了。
任念风在房门前站定了,对着毒龙礼貌地低了头:“龙叔好。”
毒龙细细地盯着那张小脸看,半晌,忽地一笑:“好,少爷学习怎么样?压岁钱还够用吗?”
小鬼点点头,用稚嫩地声音答道:“谢谢龙叔记挂,我一切都好。”
毒龙点点头:“回去休息吧,换身舒服衣裳。”
任念风带着黑山走远了。房里传来隐约的律动和姑娘的呻吟声,毒龙盯着那小小身影,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
任念风回了房间,便如鱼儿入水般,活脱脱地欢快。他甩了鞋子蹦上床,拿出自己的存折详细比对着数目。黑山在后面把鞋摆放好,觉得少爷开朗了许多,并且也学会理财了,他很欣慰。
印风是毒龙心里的刺。毒龙一直这么觉得。那是一种在比较之下的自惭形秽,以及对强者的恐慌感。当然毒龙不会在嘴上承认这一点,但心里,终究跟明镜似的,对所有形势都一清二楚,只要印风在一天,就对自己这二把手的位置是个威胁。这让毒龙感到很不安。任非云虽然从不明说,可这刺明眼人都知道——不能拔!不过最近有些不一样。毒龙是个顶会察言观色的人,任非云这么多天来,再未过问印风这人。这是一种变相的认可——对印风下手吧,随便你怎么折腾,等他累了,就会回我身边来了。
毒龙听着里面断断续续的呻吟声,不禁自己也有些情动。微微燥热的同时,他更加确定了一点——太子哥是真放任我对印风下手了。他强自按捺下欲‘望,心里有了打算:太子哥打算用这法子逼着印风低头,那我只要在印风向任老大低头前,彻底毁了这人,也就成了。到时一切成定局,任非云再愤怒,也是无奈了。
48、各色生活…2 。。。
半个小时后,傣族姑娘发丝凌乱地蹒跚出门。毒龙又在门外等了一刻钟,才重新推门进去。任非云发丝滴着水,裹着一件毛呢大衣,整个人陷进柔软的棕色大沙发里,清爽而慵懒。
毒龙在任非云身前三步处驻足:“任总,邓明胜那边闹腾得越来越大,我们好几个场子都被查了。”
任非云闭着眼,仰头靠在沙发背上,颈间线条流畅,喉结微凸,“喊上白虎和阿俊,让他们把人手集中起来,把那几个大场子镇住。”
毒龙试探地问了一句:“那印风那边……”
任非云安静地仰躺许久,“你看着办吧,拿捏着点分寸。”
毒龙抬头看了任非云一眼,眼光在那微微颤动的喉结处稍一停留,又立即转移了看自己的脚尖。任非云似乎是抬手摆了摆,不过毒龙看不到,只觉那声音威严而又疲惫:“你回去吧,有事直接电话说一声,不用那么辛苦自己跑。”
毒龙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房间,忽然觉得心情很好,步履也跟着轻快起来。
元宵节这天,二胖子喊上陈刚一家人,说是兄弟几个趁这日子好好聚一聚,同时介绍大嫂给陈刚认识。印风拿了钟明的车去接陈刚家人,二胖子开着拖拉机奥拓去置办晚宴。
陈刚最近在一处工地上卖力气,天黑出门天黑归,因此印风先是把车开去了国贸,打算接了钟明再一道去接陈刚家人。
他在接待处又看到了刘芸。
此女真是一种奇特的存在。虽然貌不惊人,才不惊艳的,但却总是挺直了胸脯,用眼神藐视所有的路人。原本坐这的前台是位爱偷懒的小巧美女,刘芸总在打扫之余对前台这位置虎视眈眈,所以小美女便讨了个巧,趁老总不在,便让了刘芸。刘芸坐在那里,很自豪,仿佛坐在这里了,便得到了一种对外貌的认可。
印风趴在桌前,对刘芸吹了个口哨:“美女,好久不见,新年快乐。”
刘芸微微地笑了笑,很高姿态地答:“新的一年,祝事业有成。”
印风其实不讨厌这姑娘,有虚荣心,就相应地也有上进心。不像他,早成了枯草一株,而他在这姑娘身上,看到了一种别样的活力,所以他由衷地祝福:“美女,也祝你新一年里找个好老公。”
刘芸似乎又脸红了,不过由于肤色蜡黄泛黑,所以羞赧的红色实在是无迹可寻。吉阳此刻也在大厅值班,穿着服务生的衣服站在一旁,看刘芸的眼神趋向于看一坨屎。他在这一块站久了,自然也有眼力,所以只那一次便记住了印风和钟总经理关系很铁。他没想到的是,印风竟然会跟这公司里臭名昭著的疯婆娘侃大山,表情似乎很愉悦。人以群分,所以吉阳理所当然地就也有些鄙视印风。不过这上级的关系必须打好,他还是耐着性子给印风泡茶,并且拨通分机到上头,说是钟总经理的朋友在等了。
钟明很快下了楼来,见印风跟那谈笑风生,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往上翘。媳妇开心,他就开心。他走上前去,生生抑制住了拥抱的冲动,微笑说:“走吧,下班了。”
“唉,”印风拍拍钟明肩膀,转头对刘芸打招呼道:“走啦,美女,回聊。”
刘芸有些不舍,但她习惯性地表现成了不屑。
由于自动门已经关了电源,吉阳特地跑去边上帮两人拉开玻璃门。钟明印风并肩出门,吉阳继续守着大堂一角,鄙视刘芸。
印风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点了根烟:“你公司那俩人,真有趣。”
钟明笑了笑:“都是小孩子,也就你跟着掺和的起劲。”
印风斜了钟明一眼,悠悠地吐出一口烟:“我童心未泯嘛,跟他们讲话不用装样,多舒服。”这种心情很难形容,印风只是想多感受一下,那种单纯的生命轨迹。他的前半生,都被禁锢在任非云三字围成的圈子里了,后半生,他不想浪费生命,至少也要看看各色各样的人,看看他们可爱的地方,理解他们可恶的一面,然后学会一切都用平常心去对待,并且珍惜手中的幸福。
钟明靠进副驾驶里,闭上了眼睛,“你稳着点开,我睡一会,很困。”
印风关上车窗,把空调打了个合适的温度,又放慢了车速。
俩人在陈刚家中等了半个小时,才终于等回了人,却是一副鼻青脸肿的样子。陈刚媳妇恼怒又心疼,边跟俩人解释缘故,边给陈刚上了药。
说是年前的工钱,一直拖欠到现在,这两天一群人跑工头家去闹,却被工头找了黑社会堵住动了手。今晚又是去要工钱,依旧无功而返。
徐庆去里屋关了动画片,陈茜茜又是一番闹腾。待到出发时,已经月上中天了。陈家三口子坐在后座,徐庆仍旧骂骂咧咧的诅咒那工头,她是个直性子,一向口无遮拦。陈刚很抱歉地从后视镜里对印风笑了笑。
周清早就张罗了一桌子的冷菜酒水,在楼下等人。见人都到齐了,便开了席。印风自动自发地进厨房做热菜。周清举起玻璃杯,里面是高度数的白酒:“刚子,还没给你介绍,这兄弟,咱们风哥的对象。”他又想了想,补充道,“钟明,是个好人。”
陈刚诧异了一会,随即也举起杯,众人对碰:“风哥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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