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那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呢。”
“谁说不是呢,那孩子我也见过。长的挺秀气的,可就是嚣张了些,浑身都透着邪恶。”
“是被救回家了吗?”
“听说家里派了搜救队在找,哥哥被找到了,弟弟还不清楚。”
小梓回家了,谢天谢地,不是被魏国林找到就好。
“两个人不是一起跳的么,怎么会只找到哥哥呢?难道…”嗓门大些的阿姨突然就压低了声音。
“谁知道呢,那些大户人家的事情不是我们知道的那样。走吧。”
我沿着河边的鹅卵石路向姨妈家的渔船走去,脑子里尽是刚才听到的谈话。
小梓被曾家人救回去了,而我终于自由了。
爷爷是想我们分开,我知道。
当我看到李叔站在洛家渔行门口时,更证实了自己的想法。他们早就知道我还有个姨妈,只是不让我知道。而且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监视着。
“二少爷。”他上前殷勤的喊我,脸上是一贯的诚恳。然后他把这里大势的赞扬了一番,说河边是如何如何的好,又有多少好玩的地方。
说了那么多,不外乎就是想我不要回去罢了。
“小梓怎么样?”我只关心这个。
“大少爷身体很好,但情绪要慢慢恢复的。”李叔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表情为难的看着我。
“我想见他,一面就好。李叔,你帮我。”强来肯定行不通,就只有走感情路线。
“大少爷每天都吵着要见你,但老爷吩咐过不能让你们见面。少爷你稍微忍耐一下,我是看着你们长大的,当然不想你们受苦。但是这次老爷真的发火了,等有消息我一定来通知你。”
等到你来通知我,世界末日哦。
“但是,李叔,我真的很想小梓。你也不想我们这么痛苦吧。”只怪平时太强硬,不懂落泪。
“…这…少爷,真的不行啊。我答应你,一定会给你们安排机会的。”一脸“如丧考妣”的样子,也不能再为难他了,我自己想办法。
“好吧,对小梓好点。他肠胃不太好,不能吃太辣的东西;晚上睡觉会说梦话,有时还会踢被子,要记得叫下人多照看,不要让他生病了。”
“知道了,二少爷你也注意身体。”
“嗯,去吧。”
看他如释重负的背影,我心里正盘算着另一出戏。丑闻的事有曾家出马,相信很快外界传闻就会消失的。顶多就说那是两个一中的学生,根本不是曾家人云云。
那天看到爷爷房间的资料,全是国外名校,大概这次会真的把他送出去了吧。本来打算所有教育都在国外完成的,可小梓因为我而坚持要留在国内。
爷爷每周末都会去剧场看戏的,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沙陵,你怎么来了?”
不知道他有没有看到报纸。
“来看看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嗯,今晚有演出。有兴趣么?”淡竹看着我,似乎是很高兴。
“好啊,我很期待你的表演呢。”
他身后是崭新的青衣服饰,挂了一排。他走到最里面取出随身包,掏出一张纸递给我。
“这是门票。”
“我只有一个人,一张就好。”
“那你哥呢?”
我哥?我什么时候跟他说过我有哥哥。
“他不喜欢看戏。”
“哦。”他淡淡的回答,似乎是有点失望。
“一起吃饭么?”
“哦,不了。从现在起我就不能出去了,一直到演出结束。”
“嗯。”
第十二章
出来的时候,剧场门口已经贴上了晚上的戏曲海报。
化的认不出来的人穿着华丽的衣裳,是王宝钏在嫁给薛平贵之前的样子;一张是抛绣球时的照片,大红的喜袍;最后是十八年后,薛平贵归来,王宝钏坡前接他的照片。
这出戏我看过,但不知由淡竹演绎出来是怎样的一番风景,心里了还真有点期待。
傍晚时分,我躲在剧场旁边的咖啡店二楼,看着楼下走过的人,焦急的搜索着那个身影。
小梓,你一定要来。
当看到爷爷的车从楼下经过时,我雀跃的起立趴在窗玻璃上向下看。爷爷缓缓地走下车,转身牵出瘦了一圈的小梓,表情都是一贯的淡然。
才三天而已,怎么就瘦了那么多。
看到他们转身,我赶紧把自己藏在窗帘后面。
等到他们都差不多入座了,我才慢慢的进场找座位。入座后的我一直盯着坐在前排的背影,然后看到男人从侧门进来的身影,顿时就有了厌恶的感觉,把目光移开到了舞台上看着工作人员的准备,一群人在台上跳了一会后就拉上了帷幕等着正式开始。
良久,帷幕终于拉开了。华丽的装饰和盛大的排场,王宝钏上场了。宰相王允漂亮的三女儿宝钏在淡竹的演绎下更显脱俗。大红的背景映红了整个舞台,一派喜庆,众人皆乐,仿佛就预言了戏曲的悲伤结局。
小梓一直认真盯着台上,看的出神,都没有回头。而我盯着他看,看他的发,看他的肩,仿佛这样就会不觉得难过了。
“王孙公子千千万,彩球单打薛平郎。”
王宝钏为嫁给薛平贵,与父亲商量用抛绣球的方式为自己觅得如意郎君,而其父却不知小女早已心有所属。
我又何尝不是被那彩球砸中的幸运儿呢,小梓,我定不负你。
王允不许自己最疼爱的小女儿嫁给穷小子薛平贵,说要是她嫁了就与之断绝父女关系。于是,王宝钏与他三击掌断绝关系,发誓老死不相往来,嫁了薛平贵住进寒窑,过上了穷苦的日子。
如果有天我们真的脱离了曾家的庇护,过上穷苦日子,你是否会像宝钏那样跟我一起男耕女织。
王宝钏跟着薛平贵走时,我看到小梓身体微动,仿佛又看到了那天在河边要他跟我私奔时,他眼中的窃喜。
薛平贵为了能让妻子过上有质量的生活,离乡背井去从军,前往西凉夏国平乱,使得王宝钏在寒窑苦等十八年。数月苍老了伊人,却不曾让那份爱动摇丝毫。十八年后薛平贵平乱凯旋,两人在武家坡前相拥而泣,一直哭到了黄昏。凄美的场景感动了无数观众,也包括小梓,哭的肩膀都在颤抖,有节奏的摇晃着,脆弱的很需要一个肩膀。
可我却无法坐到他身边。
传说王宝钏在薛平贵归来后,只过了十八天好日子便归西了,死因不祥。而戏曲是讲究平和的东西,活生生的讲故事改编成了正剧。
完美的落幕,观众慢慢离座。我穿着姨父的大T恤,戴着很低调的鸭舌帽,缓缓的踱步,无奈地看着他们从距离我不远的地方离开。
小梓和爷爷说了什么,然后带了几个保镖就离开了。机会!
我跟了上去,悄悄的观察他的动静。一直到洗手间保镖都紧紧跟随,让我无法上前。
一个人影飞过,撞掉了我的帽子,瞬间身份暴露无疑。
“沙陵…”小梓无法掩饰的吃惊,几乎夺眶而出的眼泪在眼里打转。刚想上前就被保镖拦住了。
“大少爷,不可…”
他们话语未尽就被我一脚踢中,那些人平时就不是我对手,现在又顾及我的身份,更是不敢下重手,只得一直忍让。
“沙陵不要这样,爷爷会知道的。”
又来了,只要那老头还在,我们就不可能。
可现在他还在,所以,我们做什么都必须考虑到爷爷的存在。现在我打了这些保镖,是再明显不过的事,这样爷爷只会更快的送小梓出去念书。
难道我要像王宝钏那样等他十八年吗?
我不是女人,不会有那样细腻的感情,只知道爱就要行动。有些事,与其不做而懊悔,不如做了再后悔。
在出手之前就已经知道后果了。这禁忌之爱本就是不能见阳光的,但我们却在阳光下得到过最忠贞的见证,如果得不到世人的容纳,能不能也出现一个桃花源让我们住进去。
“小梓,过来。”扔掉最后一个扑过来的保镖,我抓过梓毅就往怀里揉,恨不得将他镶嵌到我的身体里,让谁都不能将我们分离。
“沙陵…”他用力扯着我的衣服,似乎也想表达他的思念跟他的力道一样深切。
“是我。”
保镖们都退出去了,很安分的等着。于是,在剧场厕所的走廊上,我和我的爱情在分离三天后的重逢,用尽了一腔的柔情,以至于忘记了时间,忽略了后果。
“少爷,老爷还在等你。”爷爷的近身保镖冲上来告诉我们。
“毅儿,怎么了?”转弯处传来了爷爷硬朗的声音,铿锵有力,活活的分开了我们。我伸腿就想跑,可下一秒就觉得多余,都是姓曾的,为什么我要逃。于是,在他转过那个湾时,我将小梓重新揽入怀。
“沙陵…”小梓向来惧怕爷爷,听到他的声音腿估计都软了半截。
“放心,没事的。”我搂着他的腰让他正常站立,眼睛直视拿着烟斗一脸诧异的爷爷。
他似乎已经想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很快就冷静下来,只是依然沉着脸不说话。大家都在等着会有怎样的结果。
突然,男人从他身后出现,看到我的他一脸欣喜。没有说话就上前抓着我的肩,眼睛一直看着我,似乎是想确定我还是完整的。然后一把抱住我。
“你没事就好。”
说的好像他根本不知道我在姨妈家一样,这么大的反应。
“怀仁,儿子不是这么宠的。”
爷爷终于出了声,平淡到察觉不到感情。然后转身离去。我带坏了他的宝贝孙子,现在他肯定连杀我的心都有了吧。
“你看你,病还没好就到处跑,真是让人担心。”他完全不理会爷爷的教训,揉着我的头发,依然不肯放开我。“回去一定要好好休息,不准乱跑了。你就是不听话,真是拿你没办法。”
他挤进我和小梓中间,搂着我们一起往外面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笑容。其实他笑起来很好看。
“毅儿,回去要好好照顾弟弟,知道吗?”
“是,爸爸。”
说的好像他真的不知道我们的事情一样,难道爷爷把他们都洗脑了?怎么大家的反应都这么的平静。
曾家真是邪恶又黑暗,远远在我的想象之外。
男人没有可能不知道这些的,他是曾氏企业现在的掌权者,虽然有一部分元老还是很依赖爷爷,但至少大小事务都得经过他的同意才会真的落实。要说他不知道这事,只可能是装的。可这是为什么呢?
回到家一切都不如从前了。爷爷将我们的房间分开了,再不是以前那样可以通过中间的门直接进入到对方的屋里。我住到了靠西的房间,而他在东边,隔了一百米不止。
爷爷真的决定送小梓出去念书,深造回来接管家里的企业。反正高三也只是复习,他就直接跟着现在高三的学生一起参加高考,然后去国外上大学。
这下,我怎么硬也没用了。
千年后的二十一世纪,我们将王宝钏重新演绎,只会更加的凄凉悲哀。
我一颗心都用在了伤心上,好多东西都没法考虑到,脑子里全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还是男人么,连自己喜欢的人都无法留住。我尚且如此,小梓就更不用说,一定是肝肠寸断。
可当我越过百米障碍见到他时,他却和爷爷在大厅里喝茶下棋,还有说有笑。
第十三章
站在门口的我顿时觉得自己是太过情绪化了,整理了一下着装,推门进去。
“爷爷。”
“嗯。坐吧。”见到我他一下子就收起了笑容,脸像抽筋似的扭了一下,怪怪的。
小梓只是静静的看着爷爷,然后红着脸看了我一眼就再也没有抬过头。
气氛一下变得尴尬起来,我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于是就靠着小梓的椅子看着他们。
在我的注视下两人都不说话,我也就没有出声。但是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文章,小梓和爷爷有秘密。
我又想骂人,可是这次得忍着。
“小梓,我写了一首诗。想读给你听听。”
“噗~”小梓将喝进去的茶都喷出来了。
“你写的诗?”爷爷好奇而淡定的笑着看了小梓一眼又看着我,问道。
“两位,有兴趣么?”我滑到椅子的扶手上,拍着小梓的背让他冷静下来,淡定程度跟爷爷差不多。
“沙陵…”小梓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看得出来他很紧张,程度甚至都超过了我。
“读来听听。”爷爷放下手中的茶将身体靠在靠枕上,一脸的慈祥。
除了打架几乎没干过几件好事的曾二少会写诗,这件事的惊讶程度足以让所有认识的人大跌眼镜了,也难怪小梓会有这种反应。
然而除了母亲以外,没人知道我的文采了得。
怎么现在突然觉得这样讲会有点好笑呢,果然是放任惯了就回不到正轨了。
“醒来唯有寂寞存,英容满面愁。
倚桥凭栏望伊人,却见江水流。
夏至夜,未聚首,吾爱芳踪何处求。
昔日荒度寸光阴,不知离合痛。
如今再闻天籁声,倩影驻心中。
意阑珊,独惆怅,天长地久情更浓。
此情永不渝,纵使海枯也依旧。”
其实这首诗我是在昨天夜里写的,当时我偷跑到小梓的房间外,听到了他的钢琴声,结果还没进去就被人发现了,回去后便来了灵感。
坐的椅子上的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我念完了诗就等着听评价,却只有沉默回应。
这也是意料中的,他们在互相猜忌对方的心思。
爷爷肯定很惊讶于自己对我的忽视,也似乎就明白了为何我能那么轻易的就吸引了小梓,他哪里知道这其中的曲折。我坐在小梓椅子的扶手上,手搭在他的肩上,在他颤抖的同时我也跟着节奏在抖动。我将它曲解为默契。
爷爷看着小梓,眼神在传递着什么,瞬间就让小梓红透了脸。
“沙陵…”我伸手握住他的头发,轻轻的拍打,碍于爷爷的在场我不能再做什么,只能这样让他稍微好受些。
“想不到你还有窥听的习惯。呵呵。”说完接过李叔递过来的烟斗,起身出去了。到门口的时候又突然回头,不紧不慢的说,
“下周是家族旅行,为毅儿出国饯行。”
两个月后小梓就要去哈佛读金融了,家里都在为他的出国做准备。
我到底没能扭转乾坤,那首狗屁诗文是如此的煽情,却始终只能是文字。就算感动天感动地也无法感动那个铁石心肠的老男人。
我只要看着奔跑的佣人,拿着英语教材的小梓,一脸和蔼的爷爷,满面春风的男人,就觉得世界末日来了。
曾经看过无数个关于生存的实验,将一条鲨鱼放进水里,在水中隔上透明玻璃,在玻璃的那边放上他爱吃的鱼,他一定会试图撞破玻璃到对面,久了,受伤次数多了,失败变成潜意识了,就算把玻璃拿掉,他也不会再尝试了。
这个故事谁都读过,也许会嘲笑鲨鱼的笨拙,也许会讥讽他的脆弱,也许有人也会同情他的悲哀。可是,当自己变成那只鲨鱼时,就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了。
如此,我觉得自己就快变成那只鲨鱼了,终究还是要放弃的。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有毅力的人,也不准备在一个人身上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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