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秋风气得都不知道怎么吐槽。他觉得刘钦根本没有理解他的心思。这么多天音讯不通就这么推卸责任就想把事情了结。那自己跟个傻逼一样地跑来跑去找他还在门口等他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看他这么一张死人脸?
秋风忍无可忍,终于爆发出来,道:“我才不要治什么毛线病。刘大医生你不是忙得很么?别管我这种付不起钱的神经病病人了好不好?你做你的医生,我上我的学。我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你看这样成么?”
“秋风你…?”
“谢谢你今天可怜收留我,以后不劳烦你了,刘医生!”秋风的话语一句都不留情,似乎在宣告永久的道别。他甩门出去,留下一声碰的巨响。
刘钦只是在原地看着他,甚至没来得及将他叫住。他用手扶了一下额头,似乎在懊悔什么。
秋风走在凌晨的路上,如期而至的晨曦的光亮同薄雾一起弥散在空气之中,一身的疲倦伴随着寒冷侵袭了他的全身,让他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怎么会变成这样…】
秋风听不到所有声音,唯独这一次他似乎是认真的。不像平时,只是像孩子般耍脾气一样,用一颗糖果一句赞美就能哄回来。这一次是真的分手,不,或许一开始就没有正式交往过。从小钢口中得知医生一直有惦记的人的那一刻开始,秋风已经在心里画了一道界限。是他先踩破的。
秋风苦笑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一丝声息。他在嘲笑自己的愚蠢,自己太过投入太过自作多情。
他转头看见路边垃圾箱旁边的一只花竹色的猫,他与它四目相对。虽然毛色不同,却与球球的眼神有几分相像。他盯了好一会,那只猫朝他叫了一声“喵呜。”
秋风正有一丝动摇,他凑近去,伸出手来。那猫看着他,顿时似乎警戒逃避一般,转头走去。
秋风一怔,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落魄地想:【我就这么惹人讨厌么?】
【球球也是讨厌我了才走的吧?是不是就会这样再也听不到敛毛巾和刘毛巾说话了,是不是以后连刘钦的面也见不着了?一切都是自作自受,这下遭报应了吧。】
以前父母不管秋风,总是嫌他太过吵闹,甚至为了他争吵。秋风都记得清清楚楚。在学校也经常被人欺负,没有一个可以谈心的朋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愿意听自己诉说的医生,却也终究被讨厌了。“你好烦——”这句话最早是谁说的,已经记不清了。只是每一次都会刺中他的痛处。
秋风想着想着,忽然觉得脸像要干燥裂开般隐隐做疼。
他伸出手来扶到脸上,手指却感到了流淌而下的陌生的热度。
【眼泪?我怎么会哭呢。……到底有什么好难过的,不是都已经习惯了么…】
一个大男人,为了这种事情,居然会哭。真是太没用了。是不是一个人寂寞太久了,只是一丁点的温情都让他觉得难以割舍。明明知道刘钦没有喜欢过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是牵挂不停,内心迟迟无法平静。
秋风一路魂不守舍,勉强拖着沉重的四肢回到家,
他啪地倒到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
“你真的就不理他了?”小钢问道。
“嗯…”
“今天他态度有点差,一定是因为他太累了。你别在心啊。”
“无所谓啦。”
“唉,刘钦牵挂谁,又有什么关系。重要的是他现在和你在一起啊…”小钢说。
秋风似乎听不进去,回答的口是心非:“谁想和他在一起?他爱牵挂谁牵挂谁…”
睡了一觉,秋风终于淡定下来了一点。
他晃了晃头拍了拍脸,自我暗示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他一如既往来到学校。自从听不到周围物体说话的声音以后,他觉得学校平日那些欺负嘲笑他的人的声音又尖锐起来。
“哟,这几天不见啊。小抽风…最近怎么老是翘课啊?是不是不想念书了啊。”一个同级生挑拨道。
秋风不但没有炸毛,反只是鄙视般地瞪了他们一眼,侧身避开了。
“噢噢,今天我们的小抽风怎么没有哇哇大叫呢?”
“没时间理你们。”秋风绕过他们,直接往播音室走去。
秋风走到播音室前,停下了脚步,心想:已经两三个星期没有来到播音室,这几天听说何赫不来学校了。也不知道这几天广播有没有继续播出,而里面又会是一副怎样的凄凉景象。
然而他正想着,却听到里面传来了热闹的声音。他站到门前,探头进去看个究竟。
里面似乎有很多人在谈笑风生,而最中间那个声音清晰的女孩——正是陶怡可。
秋风疑惑地想:她怎么会在这里?
“何赫现在不在,广播社不能没人管,我已经跟年级主任申请了,由我来管理。我们要把广播社搞好!”陶怡可这样说着,似乎充满了自信。
“啊?”秋风不禁疑惑地出声。
陶怡可似乎注意到了秋风的存在,大摇大摆地走到秋风面前,说:“敛秋风?你还要做播音员么?要做的话尽管做。”
“喂,我说你!就算何赫走了也不能趁机把广播社给占为己有吧?!”秋风嗔怒道。
“啊?!”陶怡可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反瞪着他,“谁说我是占为己有了?”
“你都那么说了,还跟年级主任申请…我可不想以后天天被你使唤来使唤去的。”
“啊哈哈哈哈”陶怡可突然失声大笑,“你以为我就霸地为王了吗?我只是在何赫不在的期间内接管。”
“啊?!也就是说何赫还会回来…”秋风似乎看到了一丝希望。
“谁知道呢,不过…”
“不过什么?你知道什么吗?”秋风有些急切。
“没什么…”陶怡可别开了视线,她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对自己默念道,“我一定会把他找回来的。”
秋风挤着眉头看着她,似乎看出了什么猫腻。以陶怡可那爽朗自信的性格,不会像今天一样掩掩藏藏。
放学铃声一响起,陶怡可就拽着书包往外冲去,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秋风一时半会放不下她,况且她中午说的要找何赫的事情也让秋风挂心。
秋风跟了上去,和陶怡可上了同一辆巴士。一路上晃晃悠悠,秋风低着头,刻意不让陶怡可发现自己,低着头把脸藏在靠背后面。
令他惊讶的是,巴士停在了第一医院的门前。陶怡可嗖一声飞奔了下去,秋风差点没有察觉,一会儿发现她不见了人影,才撞开了几个人跌跌撞撞地也冲了下去。
他至始至终保持十米距离跟着陶怡可走进了医院。陶怡可挂了号,上了楼。而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最后走进了刘钦的心理门诊。
秋风满腹疑云:陶怡可怎么会在这里?难道她也要看心理门诊?可是她那么活泼健康?这怎么可能。她说要找何赫的,何赫怎么可能在这里?
秋风一边疑惑着,一边假装成等候的病人,试图听清里面的谈话声。然而门一旦被关上,里面的声响就一丁点也听不到。
秋风只能趁着有人从门内进出的时候眺望里面的动静,后来干脆踢了一个空罐子夹在门缝了里,总算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只言片语。
“何赫不在你这里?!”
“谁?”
“何赫啊!!他不是以前一直在你这里看病么?”
“这位小姐你在说什么?这里是门诊室,请不要打扰病人。”
“你快点告诉我,何赫去哪里了?!”那是陶怡可尖锐的声音,显得格外焦急。
“我不知道何赫是谁…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刘钦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冷静。
秋风听着,头已经懵了。看刘钦那么找何赫,刘钦认识何赫这件事秋风还是知道的。但是没有想到——何赫居然曾经是刘钦的病人。秋风睁大了眼睛,却也只能看到陶怡可的背面。
陶怡可一掌拍在桌子上,呵道:“你在装什么蒜?就是两年前你担当主任医生的那个不能说话的15岁的男生啊!”
秋风听到这里,已经震惊了,脑中一切都混乱了。
两年前刘钦担当主任医师的时候?不能说话的男生?——何赫?!
作者有话要说: … …终于要进入高潮了(咦,所谓高潮在哪里
☆、第十六条 毛巾恍然大悟
秋风疑惑:两年前刘钦担当主任医师的时候?不能说话的男生?——何赫?两年前15岁,现在就是17岁,和何赫正好年龄相符。难道真得是……?
诊室里面传出刘钦略带惊异的声音:“你说的是…语言障碍的那个…?”
秋风听到这里,又是一阵惊诧。【语言障碍,何赫?!】秋风对这些难以置信,什么是语言障碍,他大概从字面上就能理解。但是这些居然要放到何赫、这个在他心中如同完美王子般的形象身上,听起来就像天方夜谭,他震惊之余没有其他。
陶怡可咄咄逼人地问道:“对,你是他的主治医生,他转学到市高中之前都在你这里受诊治疗不是么?他这次莫名其妙转学了,难道你就不知道些什么?”
刘钦一脸莫名其妙,他不清楚眼前这个女孩子的来历,也不知道她从哪里得知这些。
他回答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些?照道理病人的信息我们是不会随意对外透露的。”
“你不用管我从哪里知道的。你告诉我,何赫在哪里。拜托——!”前半句听起来还是凶巴巴的,后半句就像是在恳求一样了。陶怡可急得眼看就看哭出来了。
刘钦毕竟是心理医生,对于人类过激的情绪和表现,他只是一眼就得出了判断。即便不是什么至亲的关系,眼前的女孩有多么在乎何赫,还是一清二楚的。
“对不起,我不清楚他在哪里。”刘钦别过了眼神,似乎若有所思,又像是有所顾忌在逃避什么。
“你怎么会不知道?!”陶怡可激动地将双手撑在桌上。对她来说刘钦是唯一的一条线索,也是最后一线希望,她只能死死拽住这根稻草,不肯放手,“他一出事不是应该就会来你这里么,你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这泄愤一般地质问,每一声都重重敲击在刘钦身上。怎么会不在乎,怎么会不负责任?他消失了两年,刘钦就在乎了两年,惦记了两年。眼前的这个女孩,突如其来地出现,毫不饶恕地把刘钦两年来的内疚和自责都牵扯出来,毫无保留地摊开摆在他的面前。
“他两年前就离开了,你让我哪里去找人?”刘钦回答道,迫不得已揭开了事实。
“啊?怎么会这样?!”陶怡可睁大了眼睛,滚圆的眼珠还在眼眶里颤抖。
“两年前他就不声不响地离开了,就是你说的…他转学那会吧。”刘钦说着,似乎在陈述一件既有的事实。但是他自己心里清楚,其实陶怡可陈述的事情,正是他寻觅了许久都没有找到的答案。居然以这种不经意的方式,被宣告了答案。
刘钦回忆起了一切,就像散落的珠玉被线串到了一起:
两年前,刘钦曾经主治过一个15岁的男孩,一个精神性的语言障碍的患者。他的病症一种类似自闭症的病状,害怕旁人,拒绝与人交谈。似乎是从小时候起就经常听不到别人说话,又或者说是注意力不集中。时而久之就失去了语言能力,在学校也总是孤独一人,不与人交谈。
当时刘钦采用各种方式去治疗他,最后以用自己的声音不停呼唤他的名字,不懈地与他进行对话的方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男孩渐渐地开始接受他,接受他手把手的教育,模仿他的口型开始说话。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对主治医生来说,需要太多的耐心和关爱。在这段时间里,看着他一日日地成长和恢复,刘钦对他有了感情的移入,更简单的说——是喜欢上了他。终于有一天,男孩对他笑了,笑着对他说“谢谢”,他会说话了。那也是刘钦平生第一次为选择成为心理医生而庆幸。
然而,当他差不多能开始与人说话交流的时候,突然有一天起,男孩就再也没有来过诊疗室。随后刘钦一直在寻找他,跑遍了每一家高中和其他医院,都没有找到他的一丁点下落。
两年后的现在,刘钦偶然在敛秋风的家中接到了一个电话,他当时就听出了那男孩的声音,抓着秋风四处寻找何赫的下落。然而当他好不容易得知他和秋风所在同一所学校的时候,那男孩再次消失了,这次是以转学为理由。
在这段过去里,一直出现又消失的这个男孩,不是别人,就是何赫。
刘钦怎么也没有想到,只是因为一次更名将他们隔开了。亦或是——其实他来诊室的第一天起,用的就不是自己原本的姓名。
“怎么会这样?!”陶怡可震惊的声音打断了他的回忆。
“不好意思,”刘钦说,同时也伴随着两年沉淀下的内疚和自责,“如果我知道他的音讯,我会告诉你的…”
还没等刘钦说完。陶怡可咬着嘴唇,转身冲了出去。门被狠狠推开,几乎把凑在门外的秋风的鼻梁骨给拍断。陶怡可从秋风身边跑过,秋风感到一股风掠过。同时也在擦肩而过的陶怡可的眼中,看到了红肿和湿润。他愣了一下,立刻追着那个背影冲了上去。
刘钦坐在诊室里,他看到了门后秋风的影子只是一瞬间闪过。差点以为自己看走了眼,他甚至心想:为什么在每次想起何赫的时候,身边总会有秋风的影子,如影随形。
秋风追着陶怡可的背影,就像一开始追着她来到医院一样。她不停地跑啊跑,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就像是要把一辈子的路都跑光一样。秋风追得气喘吁吁地,几乎快要断气。
不知过了多久,陶怡可跑到湖边,才慢下步子来,似乎是精疲力尽了。她撑着湖边的一棵柏树,不停喘着粗气。
“…”秋风皱着眉看着他,渐渐从背后靠近。但是始终不敢发出一丝声响,怕惊扰了她。秋风伸出手去,又把手缩回来。
“快点上去呀,你不是男子汉么?”小钢突发的一句催促让秋风吓了一跳。
“好…好吧。”秋风对小钢说,这才渐渐走近过去。
“陶,陶怡可——你没事吧?”他问道。
陶怡可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见是秋风,手忙脚乱地抹掉了眼角的泪痕。嘟着嘴巴说道:“干嘛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啊?!”
“我看见你今天怪怪的,一路跑过来,就追了上来…”
陶怡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睁大了眼睛盯着他。
秋风发觉自己根本没有余裕撒谎,解释道:“你跟那医生的谈话,我也听到了……”
“啊,你怎么会?!”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偷听的,”秋风说。他是第一次看到陶怡可这样傲娇的女孩子哭,一时间也有些动摇,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那、那什么,你也不要难过了,何赫他说不定哪天就回来了…”
“你…,你别胡说八道。”陶怡可惊愕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太过激动了,一时间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她靠倒在树干旁,放下全身的疲倦,沿着边栏坐了下来。
秋风上前,陪她一起坐着,只是给她递了包纸巾。
陶怡可拽过整包纸巾,不道一句谢。虽然半侧着点脸,却也不再遮遮掩掩。不知道为什么,她顿时间像决堤一样地难受起来。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的…我找了好久,真得好久。”她一边抽着气一边呜咽着说。
秋风看着她,觉得平时这样任性骄傲的小公主大小姐,居然也会露出这样的一面。他甚至怀疑,陶怡可平时表现出的任性和好强,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她软弱的一面。
“我就是叫我妈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