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严的仪式过后,忽然就响起了欢快的歌声,青年男女唱着歌纷纷跳进了梯田之中,竟然开始打起了泥巴仗!清脆 的笑声,尖叫声一时充满了整个山谷。
这个祭祀活动其实更像一场盛大的狂欢,看着大家在田里使劲往别人身上扔稀泥,我边保护着我的相机边抓紧机会 拍个不停,忍不住哈哈大笑,这样的庆祝可真有意思。
这其实是青年男女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喜欢谁就使劲往他身上扔泥巴,那就等于向对方说“我爱你”了……一个 村民跟我解释说。
傍晚的时候,人们在山寨的空地上生起了一大堆篝火,大家一起围着篝火唱歌跳舞,喝酒吃肉,这样的狂欢往往会 持续到深夜。
那天的晚霞特别漂亮,我就独自留在了梯田边上拍照,和他们说好,拍完了才去参加篝火晚会。
正拿着相机四处选角度的时候,忽然发现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了镜头中,背景是一大片层次分明的晚霞,我躲在 镜头后边犹豫着,究竟是不是该按下快门。
如果这是幻觉,那么就等它过去再说,我忽然冒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我以前好象也这么说过的吧?
可是,那个幻觉持续了好久还没有消失……
扔下了相机,我有些激动地朝他跑去,田埂很窄,跑了几步就一脚踩进了梯田中,然后我看到他朝我跑了过来。
伸手去提陷在稀泥中的鞋子,我顺手就抓起一团稀泥朝着他狠狠地扔了过去。
啪,那团稀泥在他胸前留下了一个黑忽忽的印子,他一愣,不过还是继续朝我走过来,我又抓起了几团稀泥噼里啪 啦朝他乱扔,他脸上带着一丝微笑,坦然地迎着泥团大步走了过来……
等他到了我身边的时候,我一抬手,泥乎乎的手刚好落在了他的腮帮子上,他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一手揽住我, 头一低就吻了下来。
那时候我忽然感觉我们就是一团和在了一起的稀泥,再也分不开了!
过了好久,我才听到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熊伟,我想你!
我将他推开了一点,定定地看着他,然后手不自觉地在嘴上抹了一下。
钟伟忍不住,扑哧一下就笑了出来。
我这才感到嘴上都是稀泥,赶紧呸呸地往外吐着泥巴,哈哈哈哈,看我那样子,钟伟在旁边笑得快趴下了。
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我边说着边转身去拿相机,怎么感觉语气有些委屈呢?
你药快吃完了,所以我回去给你拿来啊,顺便办点事……我怎么会扔下你一个人呢,我早说过我要一直留在你身边 的。钟伟跟在后边解释说。
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淤积于心中的不快忽然就一扫而空了,我忽然感觉无比的轻松和快乐,但是嘴上还是硬撑着:那 你都不说一声就走,搞得像生气离家出走似的?
我是生气啊,你那么对我……不过走了也还是要回来的,因为家里还有人等着呢?钟伟凑近我说。
少来,谁等你啊?你家在哪儿啊?我没好气地说。
咦,刚刚是你说的离家出走的啊,这意思不是说我和熊伟的家嘛,熊伟在哪我家就在哪儿啊。
你这家伙,还学会借题发挥了?信不信我再赏你几团稀泥?我转过头瞪着他。
以后可能我们也会生气吵架,很有可能也会离家出走,不过我们说好了,等气消了一定要回家,好吗?钟伟忽然很 认真并且深情地扶着我的肩膀看着我说。
你说的,我可没答应。我转身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偷偷笑了。
回到寨子里蹭酒喝,那个邀请我们的村民见到钟伟很意外也很高兴:不是说走了吗?来来来,尝尝我们自制的米酒 。
钟伟笑了笑,解释说:回去办点事,就赶着回来了,刚好赶上你们这的活动,真走运!
那村民微微一笑:是走运啊,身上那么多泥,哪家的姑娘看上你了?
有没有吃的?都快饿死了!我赶紧红着脸打岔,把他从钟伟身边拉开了。
玩到很晚,我和钟伟才骑着车回来。
刚刚他说我身上稀泥多是什么意思?钟伟在后边问。
没什么意思,你刚刚怎么过来的?你又没车……我赶紧岔开这个话题。
走着过来的啊,隔壁那家人说你一早就过来了,我就赶着来了啊。钟伟回答。
走路到这起码得要三个小时啊?我一惊。
没办法,我想马上就见到你,这两个星期我都恨不得马上长翅膀飞过来了……不过走三小时也挺值得的,要不我还 不知道熊伟原来那么爱我呢!他头靠到我肩膀上说。
我耸了耸肩把他的头颠下去:谁说我爱你了啊?自作多情……
一团泥就代表一句“我爱你”啊……我刚刚已经和人家打听过了,哈哈,我来数数有多少句,一句,两句……
我本来是想找石头砸死你的,可是那里没石头嘛。我在前边解释说,钟伟才不管我说什么呢,自顾自地在身上数起 了那些甜蜜的泥点子。
那晚睡下的时候钟伟闻了闻手膀子,然后自言自语地说:洗了半天,好象还是有一股泥巴味!
我闻闻……我说着就凑了过去。
鬼才知道是不是那些后劲十足的米酒开始发挥作用了,反正我就着这个借口一下就扑到了钟伟身上了,然后牢牢钳 住了他……我又出现幻觉了,我好象变成了一团团飞向钟伟的稀泥,一次又一次地撞到了他炽热的身体里,当最猛烈的 一次撞击来临时,我听到自己喘息着对他大叫了一声:钟伟,我爱你!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钟伟的脸,就在我眼前,那么沉静,那么英俊,而且,那么真实……
熊伟,我们回去吧,我要把你治好,然后我们一起生活!钟伟睁开眼睛的时候对我说。
好!我回答,这一次,没有任何的犹豫!
我选择了面对熊伟的过去,不管那是什么样的,我不再害怕,因为钟伟一直都会在我身边!
终于又回到了现实中了,那天我独自一个人进到酒吧,然后冲老李和柱子打招呼:老李,柱子,我回来了!
老李和柱子愣住了,过了半天才高兴地问我:熊伟,你好了?都记起来了?
我摇了摇头:没有,不过钟伟把过去的事都跟我讲了,他说事情不记得了不要紧,但是不能把朋友给忘了。
老李和柱子对视了一眼,然后就笑了:这样最好,过不了多久我们又会是好哥们了!
我现在失业呢,所以想到酒吧来帮忙做事情,行不行啊,两位老板?我问他们。
老李脸一红,然后瞪了我一眼:你是真没想起来还是故意耍我们玩呢?
我奇怪地看着他们:我又说错什么了?
柱子笑了笑:没说错什么,不过你还是按以前的称呼叫他大当家吧,你是这酒吧的二当家啊。
那就说好了啊,我明天晚上过来帮忙,现在我还有事呢。我边说边匆匆忙忙往外走。
老李追了过来:你忙着干什么去?坐下和我们说说话啊。
以后天天在一块做事了,有什么说不完的啊?我今天搬家,我要回去拿东西,钟伟在那边等着呢!我对他说。
又搬?熊伟你要搬哪去啊?老李不解地问。
我还没回答呢,柱子就在吧台里边叫了起来:你要搬去和钟伟住?太好了!
被他说中了!我觉得怪不好意思的,老李呵呵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挺好,这样挺好!
之所以今天要赶着把东西搬过去,是因为钟伟明天要赶着去雪山,其实从傲城出来之后,他就接到了一个登山俱乐 部的邀请,请他到那里去做登山教练,前边几个月他都一直呆在那边,后来回来了,因为我的事就又耽搁了好长一段时 间。
说起来,那个俱乐部的负责人也是老熟人了,我从前和钟伟在雪山上遇到的那个嘛,只是我不记得了而已。
从梯田回来,钟伟就要我搬到他那儿,他说我们曾经一起呆过的屋子,说不定对恢复我的记忆有好处,还可以省下 一笔房租,另外当钟伟带我走进那屋子以后,我就不想离开了,那里边的大落地窗,墙面的颜色,包括家具摆设,灯光 等全部都是我喜欢的风格。
我喝着可乐躺在沙发(Banned)上看电视的时候,忍不住对钟伟说:这屋子住着挺舒服的,钟伟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 些?
傻瓜!这本来就是你以前住的屋子啊,我租下来以后什么都没动,你卖了的家具我又给重新买回来了,这根本和以 前一模一样嘛……
其实我要搬的东西也不多,家具都是后来买的便宜货,干脆就扔下了,收拾了些衣服和书什么的,两个大提包就装 完了。到卫生间收拾东西的时候,钟伟跟了进来,看到墙上用黑漆喷得黑乎乎的镜子,他才恍然大悟:我说呢,你那么 爱洗澡,为什么会没发现那个……
发现什么?我问他。
没什么,收好就走吧。钟伟赶紧替我收拾了一下,就把我拖出了卫生间了。
后来聊起这个的时候,钟伟曾经问过我:你是什么时候把浴室里的镜子弄黑的?
我想了想:大概是刘刚来过那次以后吧,以前还能假装看不到,可经刘刚那么一闹,我更加不能看到那些了,所以 干脆就把镜子涂黑了……我可不像你那么傻,砸了镜子还把自己的手给弄伤了。
搬回天元大厦的那个晚上,我有些心不在焉地靠在他怀里看着电视。钟伟有些犹豫地问我:要不我跟他们说,这次 不去了吧,留下来陪你一段时间?
我摇了摇头:我们总不能这样什么都不做的坐吃山空吧?我说要找份工作你又说我生病了,不许我找,眼下是没什 么问题,可是以后的生活怎么办呢?再说我还指望你多赚点钱带我出去旅游呢,下次我想去非洲乞力马扎罗雪山,听说 那里的雪都快溶光了,得赶在它消失前去看看……
嗬,你还真把自己当成小白脸了啊?我就说你这几天老抱着海鸣威的书发呆呢,原来是在琢磨这个啊?行,你要能 保证我去的这半个月不喝酒,我下次就带你去非洲……非洲啊,我的天,熊伟我看你是越玩心越大了!
从搬进来的时候,我唯一觉得看不顺眼的就是对面墙上还有一片被烧得黑斑点点的地方。已经买了墙漆来,准备等 钟伟走了以后,抽时间把它刷干净。
虽然他只去半个月时间,可我们竟然有点分不开的感觉了,两人都死赖在沙发(Banned)上就是不肯去睡觉,最后就 干脆找出了墙漆和刷子开始刷墙。
钟伟说原来这里贴着好多照片呢,他租下房子之后,好多个夜晚都呆呆地站在墙边看着满墙的烧过的痕迹心痛不已 ,想象着熊伟一张一张点燃照片的时候心里在承受着什么样的悲伤……现在我知道熊伟为什么会这样了,可我该怎么做 才能把熊伟心里的伤痕抹去呢……
钟伟慢慢地刷着墙,一边缓缓地说着。
我在钟伟身后蹲着调漆,一抬头就能够看到他的背影,我完全能够想象得到每个夜晚钟伟呆站在墙边的样子,那个 沉默的背影中所藏着的悲伤又何尝比熊伟少呢!
我放下手中的墙漆,轻手轻脚地走到了他身后,然后从后边抱住了他,头靠到了他背上。
钟伟笑了笑:你干嘛,这么抱着我怎么刷墙啊?
你刷你的,我就这样呆会!我脸伏在他背上瓮声瓮气地对他说。
刷了一夜的墙,那些黑色的斑点终于全部消失了,气氛又轻松了。看我呵欠连连,钟伟说:走,我哄你去睡觉,等 你睡着了我就该走了。
去你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走你的吧……我又好气又好笑。
幸好这次拍了不少好照片回来,等墙面干了,我要把照片全贴上去。我闭上眼睛的时候对钟伟说。
那你得把中间给留出来,等回来我们去照张结婚照放上去……
我才不好意思和你去照呢……我迷迷糊糊地说着,慢慢睡着了。
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忽然想起钟伟昨天说他手机费快没了,让我记着替他交一下,我就匆匆忙忙地起床下楼 ,他说到了就会给我打电话,我怕他电话到时候打不通。
在楼下遇到了小保安,见我神色匆忙,他就问我:熊伟,你这是要去干嘛呢?钟伟让我交样东西给你呢。
我停了下来,问他:什么东西啊?
他进值班室拿了东西出来,递给我,是一把钥匙。
钟伟说摩托车就停车库里呢,我带你去取!小保安边说边带我到车库。
难道钟伟真的把“铁牛”带回来了!我惊喜地叫了一句。
从梯田回来以后,我到车行去还摩托车,骑了一个多月,我对“铁牛”已经有感情了,它一直老老实实驮着我们在 大山里上上下下,从来不给我添任何的麻烦,现在要把它还回去,我还真是舍不得呢。
在车行里放好车以后,来来回回摸了好几遍都不肯放手,看得钟伟都不忍心了,把车行老板叫了过来,想要把它买 下。那商一看我那爱不释手的样子,立马就开始漫天要价,结果我一生气就拖着钟伟出了车行,我不买了!
等小保安把我带到车库的时候,我的希望破灭了。就这个?我指着那辆只有我三分之一大的小摩托问他。
我还以为你看到小骑又回来了会很高兴呢,以前你不是骑着它进进出出,神气得什么似的,还老在我面前夸这车怎 么怎么好?那小保安奇怪地看着我,你都把它卖了,钟伟不知从哪又把它给买回来了,多难得啊!
算了,有总比没有好,省得我再去挤公共车,我马上就把它骑出来了。
交完手机费就赶紧赶到老李他们的酒吧去了。
你休息一段时间再来啊,反正酒吧新招了几个人,也不象以前一样忙了。老李见到我的时候就劝我,然后问我,吃 饭了没有?
路上随便吃了点,反正在家闲着也难受,来这帮着做点事打发下时间也好啊。我说。
钟伟走了一个人不习惯了吧?老李悄悄问我。
哪有?我们还没到那份上呢!
熊伟,你就装吧,以前是你老躲着不肯见钟伟,现在也让你试试这滋味好受不好受。柱子在旁边插了一句。
正在帮着从里边把啤酒抬出来呢,就见到林珍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问老李:听说熊伟回来了,你们见到他没有?
老婆!我在这呢!我赶紧从里边走出来跟她打招呼。
你叫谁老婆呢?林珍没好气地冲我说。
钟伟跟我讲我和你已经结婚了的啊,不叫老婆叫什么呢?我笑着对她说。
林珍问柱子:他都想起来了?
柱子摇了摇头:没有,都是从钟伟那听来的。
病了那么一场,什么都不记得了,可是这嬉皮笑脸的样子还是一点没变啊,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现在相信了 !林珍摇了摇头说。
那你说我变还是不变好呢?我赶着问她。
一边去,没功夫和你瞎闹,我得帮柱子哥送酒去了!林珍转过头不理我了。
我手机忽然响了,酒吧里太吵,我赶紧拿着电话跑到了外边去接。
看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准是钟伟打过来的。林珍酸溜溜地说了一句。
我没看号码就匆忙地按下了接听键:钟伟,你到了没有?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老伟,是我,余美丽啊,你好些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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