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懂的,我这辈子只爱过她一个人,宁愿我自己死也不愿看着她死。”
憾生彻底绝望了,他盯着在自己心中像父亲一样的兄长,眼泪源源不止地流淌,他知道他什么都改变不了了。
没过几天,陆耀宗定罪了,虽然判死刑是毫无悬念的,但是听到“死刑”这两个字从法官嘴里吐出来,憾生只觉得全身都瘫软了,仿佛判死刑的不是他哥哥,是他自己。
法院里闹成一片,念宣歇斯底里地尖声哭喊:“爸爸!爸——爸爸——”
曹阿姨死抱着发狂地想冲上去的念宣,最终还是没有拦住,念宣扑上去抱着耀宗哭得喘不过气,她说:“爸爸,小叔叔说你不会有事的,为什么啊?为什么啊?”
耀宗泪雨纵横,哽咽着说:“你小叔叔尽力了,你别怪他,你……你以后要听他的话。”
憾生跪倒在他脚下,哭得说不出话。
耀宗抬起戴着手铐的手,摸了摸憾生的脑袋,嘴唇动了半天,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34
34
陆耀宗的后事都是栋天忙着去打点的,憾生像抽走了精气一样悲伤,不是因为要在念宣面前强撑着的话,他也要倒下去了。念宣怎么哭也哭不完,整个人都呆滞起来,憾生心疼的不得了,搂着她又是安慰又是自责,眼泪掉个不停。
憾生还没学会叫爸爸妈妈就只剩陆耀宗一个亲人了,所以他从来不知道父母意味着什么,他的天空都是陆耀宗撑起来的。自从兄长死了后,他才万分悲痛地觉得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孤儿,没有了陆耀宗,他就没有家了。
栋天会在晚上念宣睡下后坐在憾生身边抹去他的脸上的眼泪,或者俯身搂着他轻轻安慰。憾生发现栋天是那么那么珍贵,根本就不敢想象如果没有栋天,自己该怎样去承受这一切。
没有了庇护他的兄长,没有了显赫的地位,也没有了花不完的钞票,憾生有事没事就将脑袋搭拉在栋天的肩头,用掌心去细数栋天的心跳。他庆幸老天爷给了他一个能够用整颗心去依赖的林栋天,替他赶走阴霾和畏惧,让他有信心从逆境中走出来,让他不再孤苦无依。他请了三天假就去上班,毕竟今后他还要养念宣,要像以前他大哥养他一样,不管多辛苦都得承担这个责任。
念宣在他千求万求下终于去学校上课了,可是才上了一天就回来搂着他哭,说今后再也不想去上课了。
憾生急坏了,问她是不是又有人欺负她?
念宣摇头,却什么话都不说。
憾生知道了:没有人欺负她,但是所有人都会冷落她,这才是可怕的。
憾生过于溺爱地摸摸念宣的头,说:“不去就算了,反正也快放假了,等明年开学给你办转学手续。不过这段时间你要好好自习功课,别落下太多。”
念宣点点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憾生很快适应了这种平淡生活,甚至有点麻木了。只是念宣变得整天郁郁寡欢的,憾生哄也不行,逗也不行,为她伤透了脑筋。
栋天说小孩子整天呆家里会憋出病来,于是就问念宣想不想出去玩玩?念宣说想去学学画画,栋天就花了半个月的工资给她报了个寒假培训班。
念宣去培训班上课后多少也学会了低调平和地为人,交了几个新朋友后家里电话也多起来,她的新朋友会找她聊聊天或者叫她一块去写生,小丫头的心情明显好很多。
憾生欣慰之余更是对栋天感激万分,两个人常常下夜班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楼道里相拥亲吻,憾生自嘲地形容自己就像在偷情一样。
栋天一笑置之,用尽柔情深深地吻他。
这一整个冬天憾生都像条小尾巴一样粘着栋天。栋天淘米做饭时,憾生就在背后抱着他,栋天走到半自动的双缸洗衣机那儿去,憾生跟过去勾着他的脖子,栋天拿着衣服出去晒,憾生也寸步都不离地跟了过去……
栋天笑着回手搂了憾生一把,或者摸摸他的脸,或者在他额头上啄一口。
这样的日子虽然有点潦倒,却什么都不缺。栋天反倒觉得更安心了,因为憾生不再是腰缠万贯的纨绔子弟,他变得平凡而又简单,让栋天觉得更有信心能和他相爱相守。
千禧年的钟声敲响,念宣站在露台上望着漫天的烟花,对憾生说:“小叔叔,新年快乐。”
憾生什么都听不到,他喊着问念宣:“什么?”
念宣勾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喊:“我最喜欢你了。”
憾生听到了,他搂紧了念宣,眼里蒙上一层湿气,他说:“我也最喜欢你了。”
栋天说:“我怎么没人喜欢了?”
念宣笑着牵住栋天的手说:“我也最喜欢栋天哥哥了。”
憾生十分不满地嚷道:“喂!都最了怎么还有两个最啊?”
念宣撅嘴瞥他一眼,说:“就你毛病多!别废话!”
憾生扑到栋天身上做号啕大哭状,一手指着念宣对栋天诉苦:“你听啊!她叫我别废话!呜呜……”
念宣被逗得笑岔了气,笑着笑着不笑了,眼里灌满了亮闪闪的泪水,许久许久,幽幽地叹口气,说:“爸爸没过千禧年呢。”
憾生也不笑了,他望着天上炫耀缤纷的烟花,默默无语。
过完年后憾生开始奔波念宣转学的事,学杂费书簿费加一些转学手续费和托关系的见面礼加起来要两千多,憾生却拿不出来,他一个月工资才一千多,况且又花掉了不少。憾生想到以前自己玩女人开间酒店套房都要好几千了,他抓抓脑袋,苦笑,第一次感到过去那种挥金如土的生活实在是太奢侈了。
栋天拿了一张五万多的存折给憾生,告诉他密码叫他要用多少去取多少。
憾生问这些钱是你的储蓄?
栋天说一部分是,大部分是他爸的抚恤金。
憾生搂着他的脖子低声问:“你把密码告诉我干嘛啊?不怕我大手大脚花钱习惯了把你的老底都浪费掉?”
栋天乐了,说:“我的钱不就是你的钱?你自己安排好怎么过日子就行了。”
憾生在他脸上亲了亲,拿着存折取钱去了。
35
35
念宣转学手续都办好了,到了二月开始要到青絮岛去上课。曹阿姨在陆家做保姆的几年家里人受陆家数不清的照顾,现在陆家虽然倒了,他们家的人却还是对陆家十分感恩,况且曹阿姨从来就把念宣当自己女儿般疼爱,憾生非常放心地把念宣留在青絮岛念书,但是他多少还是知道人情世故的,他每个月给曹阿姨七百块钱当是念宣的伙食费,曹阿姨推托着说不要,憾生就转手把钱交给她的儿媳妇了。
憾生离开时对送他到码头的念宣说:“你好好念书,交些新朋友。”
念宣抽抽嗒嗒地点头,搂着他不肯松手。
曹阿姨笑着说:“念宣啊,你怎么像没断奶的孩子一样啊?都几岁了别老是粘着憾生,也不害臊!”
栋天说:“别哭了丫头,坐船一个多小时就到茉舟了,你周末放了学自己坐轮渡回来,我到码头接你。”
念宣撅了撅嘴说:“你看我成全你们的两人世界了吧?”
憾生差点气绝,咆哮起来:“死丫头自己在一中混不下去了还找借口!”
栋天笑开了花,他说:“好,好,我谢死你了,周末做你最爱吃的犒劳你。”
念宣也乐呵呵地拍起马屁来:“栋天哥哥真好,最喜欢你了!如果绘画班的同学挂电话找我,你叫他们周末再挂来。”
栋天点头不迭,顺便调侃了句:“是男孩子我就多盘问盘问他。”
“切!”念宣锤了他一下,伶牙俐齿的功夫毕露无遗,“你还是别盘问了,免得小叔叔吃醋。”
栋天顿时语塞,憾生哇哇叫:“吃你的头啊!”
念宣掩着嘴直乐。
念宣还真是成全了他们的两人世界了,当天晚上回去沙发和摇椅就被遗弃了,憾生趴在床上幸福得乱滚,嚎着:“总算可以睡床了!”
栋天望着他的傻样笑个不停,憾生笑骂:“猪啊傻笑什么!还不快干正事!”
栋天装傻,问:“什么正事?”
憾生一骨碌爬起来把栋天按倒在床上,笑得十二万分色情。栋天也耐不住性子继续装傻,他吻住憾生的嘴唇再也松不开了。
几个月来两个人都只能互相抚摸对方,实在受不了了就轻手轻脚小心翼翼地做一场然后草草了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两个人早就欲求不满了,好容易没有人约束他们,他们怎么能够不抓紧时间做个痛快?
昏暗的壁灯光芒笼罩着这个小小的卧室,憾生死抱着栋天腾不出手来,提醒栋天还没有光灯。栋天说:“别关了,我就想一直看着你。”说着努力进入憾生的身体索取快感。
两个人交缠在一起,巴不得永远都不要分开,汹涌起伏的动作晃得床“嘎嘎”响,最后两个人都累得力尽筋舒,蜷进了被子里喘着气对望发笑。栋天意犹未尽,不住地吻一吻憾生,笑着问:“出了这么多汗,去不去洗个澡?”
“不去,累。”憾生紧贴着他的肌肤摩挲着,在他耳边喘热气,“明天洗被单和床单好了。”
“你别再勾引我了,我没力气了。”
憾生不依不饶地用身体在他身下揉蹭,贴着他的脸窃笑。栋天苦笑:“我总算懂了为什么古代那些皇帝被祸水纠缠得整天不务正业。”
憾生怪笑连连:“没错,我是皇帝,你是祸水。”
“好,好,”栋天应着,把憾生压住,又开始有了动作,一边狂吻一边说:“我是祸水,看我这祸水怎么上你这皇帝。”
憾生配合着他,嘟囔着问:“你不是没力气了吗?”
“我要拼死效劳嘛。”栋天调侃着又发起进攻。
憾生在他身下颤着扭动身躯,喘着气哑声问道:“明天好像是上早班吧?”
栋天□的动作越来越猛烈,应了声:“好像是。”
憾生说:“靠……”
36
36
柜台小姐看到憾生萎靡不振地来了,笑着逗他:“憾生,怎么没精打采的?晚上鬼混去了?”
憾生打着哈哈说:“做了一晚活血化淤的运动。”
几个柜台小姐尖叫着笑骂憾生下流胚。
憾生无辜地大喊:“俯卧撑不行啊?真是,是你们自己乱想!”
栋天运货到二楼来,把零食一箱箱从运货推车上搬下来,憾生一屁股坐在货运推车上低声对他说:“我困死了,你困不困?”
栋天也蹲了下来,说:“我腿软。”
憾生“嘎嘎嘎”地坏笑起来,小田在货架另一头嘲笑他们说:“你们俩蹲地上和猩猩一样傻笑什么?”
憾生说:“谈情说爱没见过啊?”逗得旁边几个货柜的服务员都乐了,栋天也习以为常了:反正他天天口无遮拦,说什么都没人信。
小田说:“憾生,这几天有个穿粉色衣服的女孩子常过来你有没注意?”
“我每天都注意到很多穿粉色衣服的美女,你说的是哪个?”
“唉,就是四楼美容院的一个女孩,制服粉红色的,还戴个小帽子。”
憾生点了点头夸张地说:“啊,记起来了,大美女啊。”其实一点印象都没有。
小田笑嘻嘻地说:“那废话,追她的人不计其数。你小子走运了,她好像很喜欢你的样子,问你有空一起去吃个饭怎么样?”
“她请客我就去。”
小田顿脚骂他:“死小子,是男人嘛你?”
“我是穷人嘛,还要养小孩……”憾生撒娇地往栋天那边靠了靠,说:“人家都是栋天养的咧。”
“养小孩?”小田讶异地问:“谁的小孩?”
憾生拉长尾音说:“人家和栋天的嘛。”
栋天笑岔了气,旁边货架的服务员说:“小田,你贫不过憾生的,别理他!”
小田哭笑不得,只好说:“行了,你就没正经吧,反正我把话传到就是了,她还向你要个电话号码,快拿来。”
憾生用胳膊顶顶栋天,说:“亲爱的,把我们家电话告诉她。”
栋天乐呵呵地应着“好,好。”把电话号码报了出来,憾生添上句:“田田姐,你告诉她我不爱吃辣的不要请我去川菜馆噢。”
小田几乎气绝,憾生又嗲声嗲气地对栋天说:“亲爱的,你爱吃什么?我回来给你带哦。”
其余看笑话的服务员也都笑闪了腰:憾生真是有够活宝的。
除了栋天,没有人知道他陆憾生以前过得是怎样纸醉金迷的生活,为他着迷的是豪门闺秀款姐明星,他来者不拒,出手豪爽,整个茉舟的上流阶层没有任何人能抗拒得了他。当初尉浩阳带他出入各种灯红酒绿的场合,也绝没料到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了,尉浩阳苦笑,悔得肠子都青了。
憾生过着那种放荡不羁的生活纯粹是为了消磨时光,如今回忆起来当时是不是开心过得意过全部模糊了,他不留恋那种生活,只留恋一个人,那就是尉浩阳。
浩阳死了后憾生开始回忆以前的事,一点一滴的清晰起来,原来那几年自己一直都把浩阳当成了港湾,在这喧嚣繁闹的世界玩累了,他只有停泊在浩阳的怀里才能放松。他发觉自己一直都没有离开对男人的依赖,杨远,尉浩阳,杨远,尉浩阳,接着,是林栋天。
他对自己说不要再消磨时光,不要再死要面子了,不该爱的杨远不会再回来了,没有爱够的尉浩阳也不会回来了,今后的日子还有很长很长,他要坦率地去爱和自己共患难的林栋天,不要再让自己的爱情留有什么遗憾了。
秦贺下班时喜欢开车经过那家超市,有一次刚好遇上憾生下早班,秦贺不自觉地把车停在路边,并叫住了憾生。
憾生正站在马路边啃羊肉串,看到他便乐颠颠地跑过来,开口就说:“咦?这么巧?”
秦贺望着他的笑脸有点发痴,心里苦笑:我天天往这条路走,碰到你一两次也是应该的。
憾生被瞧得莫名其妙,抬了抬手里的羊肉串,问:“你要吃?”
秦贺失笑,摇摇头说:“你才爱吃这种垃圾咧。”
憾生正要反驳,就听到有人叫他,回头看到栋天骑着摩托从后门的车棚里出来了。憾生应了声,然后对秦贺说:“我走了,拜。”
秦贺心里一阵抽痛,唤道:“憾生!”
“什么?”憾生一脸的笑意。
“你……你最近过的怎么样?”
憾生干脆地说:“很好啊。”
其实秦贺也知道自己是多此一问,憾生是一个会把喜怒哀乐都放在脸上的单细胞动物,秦贺从憾生的笑容里看到的尽是幸福。
秦贺瞥了眼远处的林栋天,栋天礼貌性地朝他笑了笑,他也想大方点地笑一笑,脸上的表情却僵硬得自己控制不了。他对憾生说:“你如果有什么困难就找我,不要客气。”
憾生不时回头张望着栋天,敷衍着应道:“行啊,不会和你客气的。”
秦贺蓦地觉得眼眶酸痛,他急忙点头说:“好,那我走了。”然后发动车开走了,生怕迟了一步就会让憾生看到他转红的眼眶。
秦贺从很早很早以前就相信了那个算命先生的话,让他恐惧苦闷得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排除,自从经历过一次同性的性经验后,他就像所有有钱没处花的败家子一样花天酒地,滥性堕落。
自己想要什么,他自己最清楚不过了,可是他既怕又恨,怕自己戳破了那层底线却只能得到憾生的冷漠,恨自己没有骨气快刀斩乱麻绝了念想。
秦贺常常在思考自己忙碌操劳为的是什么?越来越繁多的生意和应酬让他累的喘不过气,当他一个安静地独处时,才发现自己其实很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