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 第48部分

“喂，你冷静点，快来帮我拉住她！”

周围穿着白衣服的人拉住了自己，在这样狭隘的地方，井上鵺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不过光是眼睛注视到了那个少年，一切思绪似乎都不存在了。

她似乎听到自己在疯狂地大叫着，不管身上的疼痛拼命地想要扑到那个少年身上，怎么会这样，不会的，一定会没事的。

“冷静点，你这样会让我们没有办法对这个人进行治疗的！”

“……”

突然一句话，让这个原本疯狂的女人停住了，呆愣愣地停在了原地，而那双紫红色的眼眸里迷茫的就像是个小孩子一样，而这个女人在被三个医生抓住后，缓缓地蹲下，然后蜷缩着蹲在了地上，就像是，受伤了的动物一样，只是那样抱住自己，以为这样就不会受伤一样。

“没事的，他一定会没事的，是吧。”

井上鵺蹲在地上，脑子里混乱的思绪在尽可能地压制住。她抬起头，随手拉住了一个人的手，似乎从想其他人的口中得到什么好的回答。是啊，她很好，她哪里都很好，那么辰弥，辰弥也不会有事的。

“他，他的情况并不乐观。你快点躺上去，你的手骨折了，而且……”

“什么叫做不乐观！”

井上鵺站了起来，丝毫没有觉自己腿上的鲜血源源不断地涌出，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恐怖的鲜血。女人的脸上是生气的表情，死死地抓住了说话的医生的手。

曾经，有人说当出车祸的时候，都是副驾驶位置的人多半是重伤不治，那是因为，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主驾驶座的人潜意识会将车子转弯，而副驾驶座的人会正面受到最大的冲击。但是，井上鵺却记得，当面包车撞过来的时候，辰弥开车却是将让副驾驶的位置躲开了，而自己却最大程度地暴露在那里。

“你说啊，什么叫做不乐观！”

井上鵺看着没有说话，眼睛里带着不忍的一声，更加生气地说着，但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快哭了一样，声音里是颤抖，也许还有恳求。

“他才十八岁，十八岁而已，他不能有事的。而且现在医疗科技这么好，我，我们也有很多钱。”

“这不是钱的问题。”

医生皱了皱眉，他看着女人，只觉得这个女人太过幼稚，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所有问题，这个女人难道还不知道吗？

“那是什么问题？还有什么问题吗？医疗不行吗？去找人啊！找医生啊，最好的医生肯定有办法的吧。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啊！”

井上鵺看着医生淡漠的表情，大叫了起来。这些人，都不明白，那个少年对我而言的意义。她不能，绝对不能看着伊藤辰弥就这样死去。

一切生的太快。

明明只是刚刚从派对里出来，就生了车祸……

所谓意外，永远都在意料之外。

没有人能够知道悲剧之后会不会有团圆出现，也不会知道喜剧之后意外会不会紧接而来。

“你，你冷静点。”

医生看着井上鵺，却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些什么，最后只能无力地想让这个女人冷静点。

“你让我怎么冷静啊！”

只要她的眼神能够看到那个性命垂危的少年，只要她的鼻尖能够嗅到那个少年浓重的鲜血的味道，只要她还活着，她怎么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冷静下来。

“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如果，辰弥血不够的话，就用我的好了！把我所有的血都给他。”

“皮外伤一定没事的，如果是内伤的话，内脏破裂的话，把我的换给他。”

“就算是心脏的话，也没关系，只要他有什么需要的，都从我身上拿走好了。只要他没事，我什么都不在乎。”

医生的眼里浮现起了无可言语的诧异，那是一种心底的震撼，这是他第一次看到的这么疯狂的人，而那个女人的眼里带着坚定和痛苦，他甚至不怀疑如果那个叫做辰弥的患者真的不幸死去之后，这个女人会毫不犹豫去死。

“这个人醒了。”

井上鵺的瞳仁颤抖着，而在那一瞬间她竟然有一种恐惧，甚至害怕地不敢去看伊藤辰弥，但是这样的恐惧始终比不上她的本能，在听到护士声音的那一刻，她立刻看向了伊藤辰弥，然后扑着跪在了旁边。

“能不能把氧气罩摘了？”

她看到伊藤辰弥的嘴微张着，但是她却听不到他在说什么，而伊藤辰弥也伸出满是血的左手似乎想要摘下氧气罩。

护士的眼神犹豫着，不确定地看向医生，而医生叹了口气，然后将伊藤辰弥的氧气罩拿了下来。

“辰弥，辰弥，没事的，马上就到医院了，一定会没事的。”

井上鵺跪在一边，握住那只左手，脸上的表情看不出到底是哭还是笑，只是那样的眼神和语调完全可以看出这个女人的惊慌和恐惧，一点都不像她所说的没事，或者她也许也是一直这样安慰着自己的吧。

“……别害怕，拉亚。”

而少年的视线迷茫地看了许久，似乎什么都还不明白，过了很长时间视线才聚焦在了井上鵺的脸上，终于出声了，那样的声音太轻，轻的似乎完全无法听到，但是井上鵺还是听到了。甚至于只是听到开口的第一个字之后，眼泪就落了下来，之前一直都忍住没有哭的女人，现在却突然间哭了。

“别哭了。”

少年满是血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个真切的笑容想要安慰女人，而那双紫瞳里带着的是满满的真切，似乎被那个少年看到一眼，就已经完全足够了。

“你看，我……”

少年笑着，但是却似乎有些恍惚的样子，原本的声音渐渐低沉了下去，最后的声音谁都没有听得见，只是觉得少年突然间沉默了一样，少年定定地看着井上鵺，幽紫的瞳仁里染上了本就不该有的暗色。

“拉亚，难得看到，你，你这么不冷静的样子。”

少年脸上的笑容浅淡了下去，皱着眉，有点像是痛苦的表情，然后却还是矛盾地牵强地拉扯开嘴角，嘶哑的声音叫着那个满脸泪水的女人。

“我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女人了。”

少年轻声说着，本想伸手擦去女人脸上的泪水，当看到自己的血肉模糊的手的时候却停止了动作，或者也无力做出这个简单的动作。

“你看，其实，我也可以保护你了。”

在恐怖的寂静之后，少年终于说出了口，脸上那个牵强的笑容却带上了几分满足的意味。一直以来，他都希望都变成一个能够保护拉亚的男人。

“所以，我已经长大了啊，我——”

我已经不再是那个喜欢跟在你身边的小孩子了，可是，为什么明明我保护了你，明明我已经长大了，可是我却，有些难受呢？

明明，我救了你，可是，突然觉得，好想哭啊。

“爷爷的话，一定，一定要闹死了吧，生这么大的事情，肯，肯定……”

少年的视线微微移开了些，似乎不想再看到井上鵺哭泣的脸，只是那样迷茫地看着车顶，不知道是不是以为这样就可以不会让眼泪落下来。但是话还没有说完，却似乎哽咽了一样。

“我，真是，不省心的孩子啊，一直，一直在给大家惹麻烦。”

伊藤辰弥的脸上已经没有了笑容，脸上的鲜血还在不断涌出，夹杂着鲜血的紫，而那个一直不承认自己是孩子的少年，却突然承认了自己还是个孩子。

“脾气这么差，喜欢乱指责人，不懂得体谅别人，而且，而且，还一直喜欢自以为是。”

伊藤辰弥轻轻地说着，他的眼神似乎透过了救护车的车顶，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辰弥，没有，没有的，我们都很喜欢你，所以不敢怎么样都没关系的。”

井上鵺哭着，紧紧地握住辰弥的手，慌乱地摇着头。

“……那，真是太好了啊。”

“我也是，一直，都很喜欢——大家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说一直很喜欢大家的少年，却突然间转过头看向了井上鵺，脸上带上了灿烂的笑容，难得这么坦率，但是眼泪却从眼角滑落。

“拉亚，会好好照顾爷爷的，是吧。”

“……你在说什么啊，你会没事的，当然会没事的，爷爷的话，我们一起照顾就好了啊。”

“帮我，和爷爷说对不起好不好，如果不是我的话，爷爷也不会天天都这么操心，还说什么，说什么害他不能去泡遍世界的小妞了。总之，真的，真的……”

少年哭着，却没有说下去，也不知道少年到底最后还想要说什么，少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大声地喘息着，而鲜血从口中流了出来。

而井上鵺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情景，握住少年的手更紧。

“拉亚——”

少年的手突然用力握住了井上鵺颤抖的手，然后眼神里突然间专注起来，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音，而原本明亮的眼睛似乎慢慢黯淡了。

“我，我喜欢上我们学校的一个女孩子。”

“是吗？那么，辰弥喜欢的女生一定很漂亮吧。”

井上鵺愣了愣，然后立刻笑着说着，只是脸上还都是泪水。

“嗯，是啊。”

伊藤辰弥顿了顿，然后嘴角勾起了一个笑容，幽紫的瞳仁里满满地映射出那个哭泣的女人的脸。

“她，有很长的头，从来，从来都不戴眼镜，她，她，最喜欢穿白色的小碎花长裙，很喜欢笑，而且，而且……对我很好。”

“我啊……”

“我真的，很喜欢她。”

少年说着很喜欢，眼神却一直都紧紧地注视着井上鵺。

“我，我也很想见见呢。之后，辰弥一定会带给我看看吧？”

井上鵺点着头，不管怎样都好，喜欢谁都好，只要伊藤辰弥没事，怎么样都好。手紧紧地握着，似乎害怕她一松手，这个少年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她一直都告诉自己；

怎样都好，不管怎样都好。

如果辰弥想要演戏的话，她去当导演；

如果辰弥想要结婚，她可以来打点一切；

如果辰弥不想管理公司，她可以来帮她经营；

如果辰弥想要一个孩子的话，她可以帮他生孩子；

就算他杀人放火了的话，也有她来帮他顶着；

不管他做什么，所有的一切有她帮他扛着，而他只需要自由地生活着就可以了。

可是，如果辰弥他——离开了的话。

那她，该怎么办？

她从来都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或者说她觉得，不管怎样辰弥都不会离开她的视线的。

“拉亚，一定会喜欢那个女孩子的吧。”

伊藤辰弥笑着说着，眼泪却依然从眼角滑下。

“辰弥喜欢的，我都会喜欢。”

井上鵺点头，肯定地说着。

如同那个《透恋》的剧本里，精灵安对赤名所说的——

【赤名讨厌的地方，我当然不想去。】

“这样就好了呢。我一直都把……”

伊藤辰弥顿了顿，似乎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却没有说话，然后这个少年将脸撇了过来些，那样，那样认真地看着井上鵺。

“一直，都把拉亚你，当做是姐姐呢。”

伊藤辰弥的声音更沙哑了，身体颤抖着，脸上的表情纠在一起，紧紧咬着嘴唇，而那样的表情，似乎下一秒就要大哭起来一样。这样的话语，太过不真实，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混乱的思绪也没有人任何人去质疑。

“如果姐姐讨厌的话，我一定，一定会很困扰的……”

伊藤辰弥闭上了眼睛，将脸瞥了过去，似乎不想再看见井上鵺，或许，也是不想让井上鵺看到自己的脸。

那样懦弱胆怯的表情，不想，不想再给拉亚看见了。

这是他第一次，第一次叫这个女人——姐姐，也一定是最后一次了吧。

“怎么会？我……”

“已经到了，请让开，他需要立刻手术，而且你的伤也不能再耽搁了。”

车子停下，门突然打开，医生将女人往外拉去，井上鵺混乱地点了点头，然后立刻让开，当自己收手的瞬间，却现辰弥突然紧握了自己的手。

井上鵺迷茫地看着伊藤辰弥，模糊的视线里，那个满脸是血的少年只是哭着看着自己，那样脆弱的样子，就像是以前一样，那个哭着的孩子总是会扑到自己怀里，大声地哭着。

但是现在，她却无法伸出手。

“拉亚——”

“你会，好好看着我的吧。”

伊藤辰弥轻声说着，颤抖的声音里带着乞求，声音里那浓重的鼻音和颤抖，让井上鵺无法思考，只能一直哭着点头。

“怎么办，我好害怕。”

伊藤辰弥哭着，握住井上鵺的手又紧了些，而井上鵺摇着头，想说什么安慰的话，却一个字都无法开口。

我好害怕，看你哭泣的样子；

我好害怕，就这样离开不会再回来；

我好害怕，不会再见到你们；

我好害怕，留下你一个人……

他无法像饰演的角色安一样，那么洒脱的笑着离开。

在他离开的时候，他无法笑着，光是看到井上鵺的脸，他就无法不掉眼泪。

“今晚，没有星星啊。”

少年移开了视线，看向了空中，暗淡的视线里已经映射不出丝毫光芒。

但是，最后这个少年还是哭着，看向了井上鵺，嘴角扬起了一个最灿烂的笑容，尽管看上去太过牵强。

“拉亚，这个世界，是不需要精灵的。”

井上鵺愣在原地，没有听懂伊藤辰弥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当她还在混乱的时候，只是感觉到握住自己手的少年渐渐松开了手，而那个少年幽紫的眼眸缓缓闭上，然后那个少年的身影渐渐远离了自己的视线，但是自己的耳边依旧是无法退却的喧嚣的噪音。

当她感觉到，辰弥的无力的松开了她的那个瞬间，她甚至有种，突然间被世界抛弃了的感觉，那种恐怖的失重让她有种崩溃的痛苦。

而这个紫红色头狼狈的女人，就那样站在医院的门口，浑身颤抖着，然后慌张地从口袋中拿出了一根已经被压碎的棒棒糖，然后颤抖着撕开包装，但是却怎么也撕不开。

最后女人暴躁地将棒棒糖扔在了地上，然后抱住了头，蹲着身子像个小孩子一样大哭着。

这个世界，是不需要精灵的吗？

63番外

【玛利亚；怎么看起来不高兴呢？】

从镜头里看到的是一个穿着樱色和服的少女，棕金色的长披散着；而这个少女正坐在一棵树旁，眼神没有焦点地看着草坪。

而这个女孩正是玛利亚；换去了平时最爱穿的亮色小洋装；这个时候的玛利亚看上去有些令人怜惜的感觉。

“我，实在是想不通啊……”

棕金色长的少女抬起了头，看向了镜头。眼眶微红着，白嫩的脸蛋上没有了平时的神气骄傲，也没有了往昔灿烂的笑容，现在只是微皱着眉头；眼眶里的泪水在慢慢地聚集着。而这个少女正看着镜头；稚嫩的声音里带上了明显的鼻音。

“那个家伙，脾气那么坏，总是，自说自话，而且霸道的要死。这种，这种恶劣的人，怎么会有人喜欢他啊！而且，井上姐姐，她又漂亮又温柔。”

“伊藤，伊藤……那个混蛋，怎么可能配得上井上姐姐！”

少女大声地说着，在提到那个少年的名字却哽咽了，而后泪水从脸颊滑落，无声无息地在空气中蒸。少女低下了头，用衣服的袖子用力地擦着眼睛。

“我才不哭，有什么好哭的！”

少女虽是这样说着，但是还是止不住地哭泣着，浑身颤抖着，那张精致的小脸蛋上布满了泪痕。

“实在是太差劲了，那个，我最讨厌那个家伙了！”

少女看着镜头，大声地喊着，似乎想把自己的话通过镜头原原本本地传到那个少年耳中。

“玛利亚……”

突然间镜头转移了，而看到的是站在一边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的男人，敦贺莲正站在那里，抱住了哭着扑过去的玛利亚，安慰地拍着少女的头。

【敦贺先生，你是怎样看待今天这一天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