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的动作让我不解,望著他不自然的表情,“你不冷吗?都在发抖。”
发抖?我回过神,是紧张的缘故吧。
他说:“我没有感到困扰还是为难什麽的,只是觉得很高兴。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不是扬?不是芷欣?是我吗?”
“……”
“我也搞不太清楚,特别是最近,对你好像并不只是……对哥哥那样,是更怪一点的。虽然这样,我还是明白,如果让你走掉,我会後悔一辈子的。”他的语气愈来愈坚定,我简直傻了,只能呆呆地凝视他。
“反正就是这样子,我会努力想,直到想出来为止。在这个过程中,我会比以前对你还好,这样的话你可不可以再作一次决定,为这样的我留下来?”
我说:“你真的很自私……”
“我本来就不是很公平的人。是我要的,抓住了就不会再放手,我才不管将来会怎麽样!”
也许他只是一时的糊涂,也许他永远不会有我对他那样的感情,也许终其一生,我与他都要这样混混沌沌下去。可是……有什麽办法呢,就是喜欢上了,没有道理可讲,只要有一点可能,即使是那麽微小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难道芷欣早看出了这点吗?
我躲避不了他的视线,淡淡地,低下了头。
(29)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不敢让自己靠得太近
怕我没什麽能够给你
爱你也需要很大的勇气
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
也许有天会情不自禁
想念只让自己苦了自己
爱上你是我情非得已
──庚澄庆《情非得已》
站在门边。
“怎麽还不走?”
傻傻地怔在儿,像根木头似的。
邢道:“我看你进去我再走。”
低头,脸微微发烫,他专注而诚然的语气,心神一荡。
“那个,芷欣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
他皱眉,没好气地说:“你放心,她不害别人就谢天谢地了。”
“哦。”漫应一声,有什麽让他不满意了吗。
推开门,迈不开脚步。
“哥……”稍稍停顿,又继续,“一定要等我。”
酸楚的味道,在胸口化开。手抓紧了握住的地方。
“虽然现在我什麽也办法保证,但只要你希望,我会为你而存在,只注视你。我真的不知道,什麽才算是爱,只好将对你的心情收拾起,从头再来一遍,路很漫长,所以,你一定要等我。”
似乎懂了,他愿意去试,改变跑道,向我的方向跑。这,已经够了。我的声音很轻,仅让他听到的坚定,“我会在这等著你,哪里也不去。”
知道,我是在用生命作赌注,等待他倾注的感情,终有一天会放在我的身上。没有退路。
看著他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觉得脸颊凉凉的,用手触碰,水吗?
书房里的灯仍亮著,看一眼锺表,快两点了。
父亲好像已等我许久,我喊他,没有应。
“我不去加拿大。”
他眼中的光芒暴现,又黯淡下支,“就为了那个男孩?”
一直以来,都以为父亲熟知一切,那种洞悉的目光让人明白,没有隐瞒的必要。我咬咬牙,“是。”
他猛地一拍桌子,纸张飞散,键盘摔在地上,发出很大的响声。
我屏住呼吸,父亲……
“不许!我马上收拾东西,明天我就把你送出去……”
“爸爸!”我冲上前,“你不能这样!”
“我是你父亲!”
“我是你儿子!”
我与他对视,毫不退缩。就算他目光如冰,也不能阻止我。
无论是猫还是学校,他以他自己的标准来安排我的生命,然而,却吝惜付出一丁点的温情。如今他却告诉我,要我无条件地放弃最重要的东西,我做不到!
他举起手,停在空中。
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他颓地跌坐在椅上,“为什麽?为什麽我的儿子会喜欢上男的?我早该将你送走的,可的一直说服自己,那只是年少轻狂稍微放肆的举动罢了,没想到……”
他是说……
“他第一次来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你从未带过任何人回家,却是为他破了例。那天晚上我很晚回来,想要看看自己的儿了,我看到了什麽?我的儿子居然用哀伤而痴情的表情亲吻男人。当时,我几乎要冲进去,将那个熟睡中的人从窗户丢下去,永远不让他影响你。可是,我忍住了,什麽也没做。”
一直以为,是自己的态度引起了他的怀疑,原来父亲从那时便已知道。
父亲问我:“你要为他放弃治疗的机会吗?”
我说:“我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己的身体。除非在这几年内出现医学奇迹,否则任何的治疗都只是徒劳。”
“与其数著日子在医院里度过,我宁愿用这份时间去争取我想要的。我比任何人都有权利执著,因为一旦错过,就不知有没有下一次的机会。爸爸,你能了解吗?”
半晌,父亲拍拍我的肩膀,“你的确是晏家的人。”
他接受了,也许是意识到我能拥有的短暂,也许是真的明的感情,只要他接受,我管不了那麽多。
“你有没有告诉他你……”
“没有。”
虚弱的微笑,“而且,我永远也不会说。这样即使有一天他想离开,也不会因为同情而勉强留下。”
这,怕是我最後的自尊了。
大年初一。
家里的气象并不怎麽强烈,平淡得就像普通的一天。父亲去亲戚家拜年,习俗如此,我说身体不舒服,没有去。奶奶认为是昨晚著了凉,要煮药给我喝。王婶早已回家过年,我担心她老这样忙大碌身体会吃不消,便强撑著作出没事的样子在客厅里看电视,等待拜年的人上门来。
刚想到那个人,他就出现了,身边没有罗芷欣。
我抱著猫,替他开门,无声的笑。
他说,你的脸色很不好。
我没有回答,电炉旁暖融融的,我蜷缩著身体,窝在沙发里。他在旁边,感觉很好。
“拜年吗?”
“不,来看你。”
开心,抑制不住,嘴角扬起来,偷偷瞧他,发现他的视线也缠绕在周围,一时竟解不开,痴痴地怔住。
“哥……”他伸出手,靠过来……
──东西放在桌上的声音,奶奶将甜点放在桌上,眼睛似不经意地看向这边。我提起精神,稍稍退开一些,邢也正襟危坐的样子。
蛮好笑的情形。奶奶提醒我吃点东西,饭都没动筷子,身体会受不了。她一边说一边解下围裙,“我要去你姑姑家,你在家好好招呼客人。”
“……我知道了。”我送她到门口,姑姑家在附近,再远一点就不会放心了。
邢拿著水果刀削著苹果,红色的果皮一圈圈地剥离,没有间断。单调的动作视线却没办法离开,他的手骨骨骼分明,大概会比我的大,而动作却那麽灵巧,不紧不慢的,削了皮又切成两半,横著切的。
纳闷地看他,递到我面前的朝上,他说:“苹果里藏著一颗心,你瞧见了吗?”
心……有棱有角,那样的玲珑剔透。
咬一口,唇齿留香,余味无穷。
他吃著另一半,“有人告诉我,如果能突破城墙,就一定能看到另一面。”他盯著我,“说这句话的人是谁你知道吗?”
“……”扬还真会给我惹麻烦。
“他看到你的另一面了吗?”
低著头,逃避不了他的紧迫。
他的声音略低,“还什麽都不清楚,我已经会嫉妒,如果真的爱上,我总有一天会发疯。”
不解。
他自嘲地笑,“我的独占欲很强的。”特别的意味,让我侧过头。
他说:“问其他人的话,你应该会不高兴(知道就好);不问的话,搁在心里又难受,哥,你能了吗?”
“不能。”闷闷地说。
他有些丧气的样子。
“城墙……早就不在了。你要进来没什麽可阻挡的。”
那座城墙,是冰筑的,在烈日下早已融化,蒸发。
看著他的笑脸,只觉得维持不了冷淡的外壳。比起暖炉,他更让我心安。
坐在附近,呼吸里仿佛有他的气息。想挣脱又想保持现状。
手腕被抓住,呆了,任凭著牵回握在他手心。
“嗯,还是很喜欢。”他自言自语。
他说:“是不是要试了才知道,反正身体不会骗自己,这是最简单便捷的一条路了,我还真是聪明。”
这个时候还不忘夸自己,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邢。”我打扰他的自说自话,“你觉不觉得,这种事先告诉我一声比较好?”
他一脸无辜,“你不愿意吗?”
我语塞,面皮发红,这叫人怎麽回答?
“我知道你一定会答应的,再说如果什麽都事先说好的话,不就没有惊喜了。”他理直气壮地说,凑近来,“如果我想吻你的话,你会不会答应?”
吻──我睁大双眼,一动不动(完全傻了)。
“哥,我可不可以吻你……”
越来越近,浓得化不开的腻,被握住的手按在身体两侧,支撑不住。
怎麽办……抗拒不了……想到是他,就自动投降,本能了。
轻缓地,闭上了眼睛。
仿佛可见他隐约的表情,认真,并非无情。
尽皆消失於唇边……
“果然──没办法停下来……”略微暗哑的声音,气息湿濡灼热,擦过耳际。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靠在他肩上,轻喘著,不想离开。这种情绪,叫眷恋吧。没得比的,任何的激烈,都不及此刻的温情,真,在他怀里,什麽也不想,要是做梦的话,就不要醒。
“哥……”手,似乎收紧了。
我藏起脸上的表情,一定软弱得不像我。反正认识了他世界就变了一副模样,自己也换了脑子似的,傻傻地陷进去,傻傻地不愿出来。
这样依偎著,任凭时间过去,好像读懂了一辈子。
(30)──相识篇(完结)
待身体好一些,已是数日之後。
邢不解,毕竟感冒不至於那麽严重,我用“你问我我问谁”的表情搪塞了过去。街上的店铺有些已开张营业,想起前几日电视里放恩雅的歌,我说想去音像行看看。
邢是骑山地车来的,却宁愿将其丢在我家,自己和我走著去。
“可不可以不要走?”11路车不好坐,浪费体力,去街上的话路太长。
邢不回答,利落的行动代表否定,而且很坚定,没得商量。
真是的,以前明明乖得要命,说一不二,俯首贴耳,想想看当哥哥怎麽都划得来,有点後悔。
心不甘情不愿,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後。因为低著头只看路面,撞到他突然停下的身上。
揉著额头,有苦说不出。他伸出手,到我面前。
干嘛?眨眨眼睛,不懂。
“再吹风的话,你又病了怎麽办?”他干脆拉起我的手,“好冰。”我的体温本来就比较低,一到冬天没了暖炉就像寒铁似的。
“我会让你暖和的。”
他呵口气,握著我的手,插他的衣袋里。
脸好像上升到发烧的温度,咬著下唇。
“别咬了……”声音有些异样,“你这个样子,我就好想吻你。”
啊──直觉地低下头,怎麽……这样。眼光看到音像行的店面。
“我去看唱片。”我逃了进去,身後那道视线,心跳得好快。
他快走几步,站在旁边,店里没有几个人,营业员盯著小荧幕电视里的偶像剧,看得全神贯注。周围响著音乐,柔和轻缓。
他往我这岸漂来
身上满载的是风采
不见他手中的舵
只见他的骄傲和自在
自在的
就像是为我而来
他往这一边开来
幸福从他手中张开
不见他手中的舵
就像他的来
只为我而来
我看他,他也在看我。
心里涌动著许多的情绪,慢慢地拨开重重的迷雾,走进那原以为触碰不到的地方。也许,在他对我的付出中,还有著对“哥哥”的印迹,而且永远不会消逝。可是,感情原本就是不说得清,道得明,百分百的纯粹。是“手足之情”也好,移情作用也罢,他的心里,还是有我的。暂时……就这个样子罢。
“子安。”他轻轻地喊,我偏首。
“我喜欢你。”
──盯著专辑上典雅的风景,我应了一声,“嗯。”
我也喜欢你,喜欢的……一直是你。
我跳上他的船
开始了没有忽高忽低却温暖的精采
那原来都是他把春天
藏在从未打开的口袋
我爱上他的爱
原以为失去拥抱的心
终究不能慷慨
那原来只是冬天的冰冷
借住在我心里的残骸
──那英《船》(词曲:陈晓娟)
“相识篇”完结
後记:我知道没完,因为这只是相识篇嘛,以後日子长著呢。朋友看完後,第一个反应是对我破口大骂:“你没事写什麽绝症!!!!!!!!!安安再死掉你叫邢怎麽办?????”可是不这样你叫一个父亲怎麽会默认儿子这样的恋情,你以为现实中这种感情会有书上写的那样容易被承认吗?不过我保证让他们过几年甜蜜生活那总可以了吧。
谢谢大家看完此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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