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洛卿随口应了几声，想起什么，“有点急事，打个电话。”到阳台拨通了个号码，“你现在在哪儿？”
那边的声音很嘈杂，赵小福的声音依稀传来，“……回家路上，公车，怎么了？”
“那个……”颜洛卿正在想理由，高寒月在里面叫了他一声，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先别回来。”
“……干嘛不回？”
“家里的油用完了，你去洁安超市买一桶回来。”
“上次你不是刚买？”
“打泼了。记得要去洁安买。”叫你别回就别回，哪这么多废话。
“……洁安那么远，我们家附近不是有家什么角超市吗？”
“那家超市的油有问题，上次都上报了。去洁安。”
“烦死了，知道了。”
咔，那边电话挂了。
颜洛卿松了口气，进屋看到高寒月正翘着二郎腿看他的报纸，“刚回国，你不去看看齐韩他们？”
高寒月笑：“怎么，我刚来就赶我走？太不仗义了！我还想多粘你一会儿。”
颜洛卿翻白眼：“滚。”
“你……”高寒月忽然把脸凑上来，“该不会有约会吧？”
颜洛卿说：“没有。只是困了。”
“嘁，”高寒月吃吃笑起来，“你他妈就不能坦诚点儿？”
“那你就给我识趣点儿。”颜洛卿拿起个梨吃了口。
高寒月转过脸去笑，“行行，别催，我看完这一版头条就走，不耽误你的好事。别催啊，我这人是越催越慢，你知道的。”
颜洛卿看了眼表：两点整，从洁安超市回来起码也得十五分钟。够了。
忽然高寒月的声音穿透面前的报纸传了出来：“你知道我刚在路上看到谁了吗？”
“谁。”
“我看到赵左了。”
颜洛卿左手不自觉地一跳。
“不过没追上。”
颜洛卿不动声色，“你们不是一直有联系吗？”
高寒月从报纸里抬起头来，“你还不知道？赵左失踪快一年了。”
“是吗。”颜洛卿把梨啃完了，丢到垃圾桶里。
“好像今年年初我就联系不上他了，不知道怎么搞的。”高寒月叹了口气，“根据民间传说，他可能也跟我一样。”
“什么一样？”
“逃婚。”
颜洛卿差点给喉咙里的梨噎住。
送走高寒月，颜洛卿悬了半天的心总算是徐徐下降，安全落地。
打电话，“油不用买了。”
“什么？我都进超市了。”
“我搞错了，泼的是水，不是油，别买了。”
那边吼起来，“你耍我呢？”
“是啊。”挂机，大笑。
十五分钟后赵小福怒气冲冲地踹门而入，瞪了沙发上悠哉悠哉看报纸的人一眼，冲入自己房间，倒头就睡。
整天就知道睡。颜洛卿摇摇头，翻下一版。
忽然之间，门铃大作。
颜洛卿放下报纸开门，一看来人，怔了下：“怎么又回来了？”
高寒月一手撑在门上，笑得痞子样：“我故意在下面晃了一圈。”要往里走， “咦？美人呢？”
颜洛卿把他踹回去，“你走错了，这里不是勾栏院。”
高寒月无辜状：“我不就好奇你跟谁约会呢嘛，让我一睹芳容你会死啊？”
“无聊。”颜洛卿干脆把门拉开一条缝，“自己看吧，有人没？”
高寒月往里扫了一眼，没发现可疑目标，再看门口的鞋，果然没有女鞋，无趣地吹了声口哨：“你的生活真是缺乏激情。”
颜洛卿嗤之以鼻：“又不是鸡，要什么鸡情。”
高寒月笑起来，挥手：“走了。”
“不送。”
关上门，颜洛卿按了下左心房，啧，跳得飞快。
赵小福从房间里懒懒地问了句：“……谁啊？”
“送牛奶的。”
“我们有订牛奶？”
“送错了。”
“哦。”
第43章 第43章
“啊！”
赵小福扑通一声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睁开双眼，拍拍膝盖懊恼地从地上爬起来：妈的，做个梦也能摔成这样！
不过这梦也太玄乎，一醒来就忘光了。
梦的什么来着？
寻思间，颜洛卿端着菜从客厅路过，一阵肉香飘来。
“能吃饭了？”赵小福揉揉眼睛，起身去盛了两人的饭，嘟囔，“困。”
颜洛卿奇怪地看向他：“你倒底什么时候不困？”一天到晚光见你睡了。
“……”赵小福专心吃饭，没吱声。确切地说，是困得连说话都没精神。
这块排骨好……
赵小福发现新大陆，精神为之一振，屁颠屁颠把筷子飞速移向盘子最左边的那块最肥美多汁的排骨，却与对面的筷子不期而遇，短兵相接，照往常应当是一番厮杀。
但这次对方竟不战而退，稍作一顿，马上转攻另一个盘子的东瓜去了。
赵小福顺利地夹到那块排骨，若有所思，放到嘴边，不经意间某些回忆席卷而来，在脑中翻飞。
那天晚上，在车里，那个……
嚼了嚼，肉虽劲美，味虽浓烈，食之却没有往日的欣喜，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怪异味道，就好像吃了刚口苹果，却发现手上那半只苹果上有半只虫子尸体的感觉。
半天磨出一句：“哎，你怎么会做这么多菜？”
颜洛卿喝口水：“不知道。”
“我靠，你生下来就会做？”赵小福不以为然。
“据说智商在60以上的都会做。”
赵小福嗤之以鼻：“胡说八道，我就不会。一般有几个男人会做菜的？”
颜洛卿无视他的智商，嚼着东瓜，“爱吃不吃。”哪那么多废话。
“我记得在哪儿看到过一个调查，会做菜的男性85％是同性恋。”当然，不要信，这随口编的。赵小福终于扯到切入点，暗爽，偷瞄了对面一眼：只见那厮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嘴里继续嚼着排骨。
赵小福锲而不舍，奋勇直追：“会做这么多菜，难道……你是玻璃？”说完不禁扪心自问：……会不会太直接了点？
“……”颜洛卿半晌无语，脸上一点一点浮起狰狞的微笑，把菜一盘一盘慢慢倒到垃圾桶里，牙齿铮亮，“当我没做。”
结果这晚赵小福就着凉白开干吃了一整碗白饭。
吃完最后一粒米，他对着颜某人紧闭的房门泪流满面，然后默默地往颜某人心爱的保温杯里扔了一只小强。
次日晚。
赵小福吃饱了撑的，躺在沙发上津津有味地看武侠片。
“这个人十恶不慑，娘为什么不让我一刀结果了他？”少年恨恨地看了一眼地上瘫倒的老头儿，道。
赵小福抖腿：有奸情。
“孩儿，其实……他是你爹！”老太太先作忧伤状，继而再作不堪状，“想当年我与他在大明湖畔……”
赵小福暗暗兴奋：果然有！
忽然“哧——”的一声，只见镜头一花，转眼已经没有了老太太，只有一个道貌岸然的西装男坐在台前念稿子：
“据新华社消息，伊拉克今日……”
赵小福一楞，扭头：颜洛卿拿着遥控……
“有你这样的么，我看得好好的！换回来。”
颜洛卿在他边上坐下，作出一脸勿扰的表情，“我看5分钟新闻。”
“……我先来的。”赵小福难以理解他的霸道。
颜洛卿：“那种电视剧看前面都能猜得出后面，少看5分钟会死？”
“这种新闻不用看也能猜得出后面，不看会死？”
“你猜得出来？”颜洛卿冷笑。
赵小福把新闻联播的片尾曲哼了一句，“每次结尾都这样。”
颜洛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摆手，“现在是新闻时间，不是搞笑时间。”想起点什么，扭头看他，似笑非笑，“要不要我给你一个正当理由？”
赵小福藐视他：“说！”
颜洛卿一字一顿：“电视是我的。”
“……”赵小福脸抽，开始掐表。
5分钟后。
赵小福踢踢他的腿，“5分零38秒了嘿，你超时了。”
颜洛卿踹回去，“吵毛。”
赵小福翘腿：“言而无信。”
颜洛卿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食言而肥。”
颜洛卿聚精汇神地盯着电视屏幕。
“出乐反尔。”
颜洛卿津津有味地盯着电视屏幕。
“言而无信。”
“这个不是说过了？”颜洛卿笑了。
“……”
“没词儿了？”
“没了没了。”赵小福气岔起身回房。
颜洛卿拉住他的手，把遥控塞到他手里。
赵小福大气地一甩手，“爷我不看了还不成吗！不稀罕。”
“不看算了。”颜洛卿伸手要拿回遥控。
赵小福把遥控纂紧了晃开，“滚。”坐回去喜滋滋地调台。
镜头跳回，只见一片血泊，老头躺在血中央，老太太趴在他身上嚎淘大哭：“玉郎～玉郎啊～”
少年持剑而立，面色灰白，剑锋滴红。
字幕上升，片尾曲飘起。
赵小福扼腕痛惜：中间精采部分错过了～！
颜洛卿在那儿发笑：“狗血。”
赵小福嘟囔了句，“穷得瑟。”
“想吵架？”颜洛卿挑挑眉毛。
赵小福惊讶地看向他：“不都吵半天了？”
颜洛卿看着他笑，不说话。
赵小福条件反射地毛骨悚然了：“你能不能盯着别的地方笑？别对着我，算我求你。”
“你脾气真他妈越来越大了。”颜洛卿总结陈词。
“哟呵，说得你脾气很好似的。”
颜洛卿正色：“我脾气大是因为我有工作压力。”
赵小福不甘示弱：“我有生活压力。”
“衣服堆在洗衣机堆了两天，”颜洛卿友情提示，“今晚的碗筷没洗，我房间一周没人打扫。”
赵小福：“……”你不了解，就是因为都没干所以才有压力。
颜洛卿若有所思，“话说，你一天到晚除了吃饭睡觉玩游戏看电视还干了些什么？”
……上厕所。赵小福在心里应了句，不过他没敢说出口，嘴上回敬：“斤斤计较。”忽然想起点什么，“你一天到晚除了上班下班吃饭看电视，还有时间陪女朋友么？对了，你没女朋友吧？”
颜洛卿冷笑：“你管得着么。”
赵小福推波助澜：“那你怎么不赶紧找个？成年男子没有伴侣很容易走上歧途……”
颜洛卿大笑：“那你说说你在歧途上走多远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赵小福正正色。
“你这是打算从狗血武侠剧场跳台到午夜交友访谈？”
赵小福火了：“你他妈还从死板新闻联播跳台到冷笑话频道！”
“这样啊。”颜洛卿不温不火，起身拿起保温杯。
赵小福眼睛一亮，不动声色，“下面的柜子有新买的茶叶。”
“我不喝茶。”颜洛卿往杯子里倒水。
我当然知道你不喝茶啊……
这厮喝温水只有泡红枣的习惯。
赵小福紧抓着把手，抖腿，拼命抑制住狂喜的冲动。
背后传来喝水的声音，咀嚼的声音，两分钟后颜洛卿低声嘟囔了句：“这红枣的皮怎么这么硬……”
赵小福迅速冲回房间锁上了门。
第44章 第44章
周末家族聚餐，颜洛卿开着小破车一路晃荡前去太后家。
半路没油，进了加油站，等待过程中上了趟WC。
刚迈出WC大门，就看到一抹最近很眼熟的身影，赶紧退回门后。
那个修长的身型，那一道及腰的马尾辫，漂亮的尖下巴，不是张清桥是谁。
张清桥站在一辆红色的法拉利边上，车里还坐着个人。
等那人从车里钻出来，嘻皮笑脸搭在张清桥肩上的时候，颜洛卿惊到脸抽。
娘……娘娘腔？！
颜晴跟张清桥认识颜洛卿可以理解，毕竟张清桥现在是兄弟公司的代表，但看他们这亲热的情形，不可能是单纯的生意关系……
莫名其妙跑出来顶了自己位置的颜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谎话连篇的张清桥。
这两个人现在像糖葫芦一样被串到了一起。
颜洛卿突然之间恍然大悟。
顶着老太太凌厉的目光艰难地吃完了晚餐，颜洛卿走到花园透气。
坐在树荫底下的石凳上，颜洛卿细细咀嚼今天下午在加油站看到的画面。
阴谋啊阴谋，真他妈阴……
他怎么早就没看出这两人有一腿？
谁能想到私生子跟骗子能有这层关系……
他俩倒底有什么目的？
一个演红脸，一个演白脸，给他唱京剧呢？
有趣，可笑，卑鄙，龌龊。
“表哥？”正揣摩间，一个令他心情愈加恶劣的声音从背后响了起来。
“表弟？”颜洛卿头也不回，冷笑着应了句。
来人笑兮兮地坐到他边上：“有一件事我想跟你说很久了。”
“哦？”颜洛卿看着远处地平线隐隐露出的最后一丝嫣红，心不在焉。
颜晴一本正色：“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很奇怪……”
颜洛卿发笑，“你每次都喜欢把屁分两次放？”有话不能一次说完？
颜晴没笑，神色冷峻，紧盯着颜洛卿的脸，直截了当：“我倒底哪里娘娘腔了？”
“……”颜洛卿没想到他一下变这么直接，倒是楞了一下，心说你哪里不娘了，嘴上说，“娘是一种气质。”
颜晴听出他的讥诮，皱起眉头，“我是说话嗲了走路扭屁股了还是手指翘兰花了？”
颜洛卿笑：“难道你觉得所有女人都喜欢扭屁股、兰花指？”
颜晴面无表情，直接把T恤脱了，露出一看就知道是常年锻炼出来的胸肌和腹肌，虽然看似纤瘦，却精实细致得漂亮。颜晴问得很认真：“我倒底哪里像女人了？”
颜洛卿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差点笑出声来，实话实说：“脸。”
颜晴颇鄙夷地看他一眼，把衣服套上，“你不记得你小时候的照片常常被人误会是诗姐吗？”
颜洛卿不以为意：“那你见过有人叫我娘娘腔吗。”诚然，小时候的颜洛卿长着一张纤秀的脸，只不过因为性格的问题，容貌常常被人不由自主地忽略……
“如果不是你带头这么叫我，我怎么会有这个绰号？”颜晴悲愤了。
“如果你带头这么叫我，你觉得我会有这个绰号？”颜洛卿反问。
颜晴暗暗翻了个白眼，我敢么我。就算我敢，其它人有谁敢？
颜洛卿5岁的时候就已经是那种抢他一块饼干就能让你一个月不想吃饼干的狠角色。
颜晴犹记得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颜洛卿笑咪咪递给他一包新装的奶油威化饼干，自己受宠若惊地拿出一块咬了一大口，刚咽下去，就看到剩下那半块威化饼干里夹着的那半只仍在轻轻蠕动的毛毛虫，伤口兀自冒着绿汪汪的液体……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二十年过去了，颜晴再也没吃过威化饼干，不论是奶油味儿的还是哈蜜瓜味儿的，就连巧克力味儿的他都没有再碰过。
颜洛卿全然不知自己已然勾起了颜晴那遥远而不可抹杀的童年回忆，站起来，转身看看表，“所以你看，问题还是出在你自己身上。”7点多，该回家了。
“……”颜晴恨恨地看着他要离开的侧影，可……可恶！忽然想起什么，叫住他：“还有，我跟你爸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颜洛卿顿住，回头，挑挑眉毛，“那是什么关系？”
颜晴犹豫了半天，还是说了出来：“我妈是你爸的表妹的表姐的表弟的堂哥的表弟的表妹。”
“我爸的表妹的表姐的**&&……？”颜洛卿完全给绕进去了，他冷笑着瞪了一脸无辜的颜晴一眼，“哦，那再见，我爸的表妹的表姐的儿子。”转身快步离去。
靠，私生子就私生子。
颜晴坐在原地对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风中凌乱：……我妈真是你爸表妹的表姐的表弟的堂哥的表弟的表妹啊！你要怎么样才肯信？？？？？
到家了，颜洛卿烦乱的心绪总算平静了一些。
弗推开家门，颜洛卿就闻到了一阵阵高中时代起就极为腻味的香味。
……方便面？
果然，赵某人正端着一碗方便面在沙发上窸窸窣窣地大块朵頣。
颜洛卿奇怪：“我不是给你把菜做好搁冰箱里了？”
赵小福头也不抬，继续津津有味吸面条：“排骨吃腻了，不想吃。”好像自排骨被倒的那天起，他已经连吃三晚排骨了。
颜洛卿看看桌子上乱扔的方便面袋子，百感交集：原来我的排骨还比不上一袋康师傅？
一言不发走到冰箱前，要开柜门，把排骨连带盘子重重扔到了垃圾篓里。
“你干嘛？”赵小福目瞪口呆，停下咽面的动作，面条还咬在嘴里，含含糊糊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