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日光下,他的肌肤越发的透亮了,是让人羡慕的象牙白。
不少路过的女子都悄悄看向这边,对着吊床上的男子露出几声意为不明的笑声。当然,她们的目光是纯然的欣赏,并无任何亵渎之意。
男子轻轻合上手中的书卷,啜了一口摆在一旁的水果汁,瞬间感觉无比的舒爽。
楚南晴从未想过,她会晒着这样酷热的太阳,在这树荫下,放纵了一个下午的时光。同遥远的大夏不同,这里的人民是友好的,也是平静的。他们缓慢的进行着自己的生活,从不希望有人来打扰他们缓慢的步调。
在这里,你会不自觉的放松下来。因为这里就是一个慢字,一切都很缓慢。
远处,一袭黑色衣袍的暗卫抹着头上的汗水,却始终不愿意换一声清凉的棉麻素色衣袍。
活该!楚南晴暗自偷笑,对初一挥了挥手:“这儿呢!”
初一如释重负,连忙朝树下走来。天知道,他真的要热死了。“少主,咱们什么时候离开这个鬼地方啊!”
“唔……应该会很久。”
第四十九章 撒手人寰
风暖。
八月里的天气,依旧十分的暖和。
果树上硕果累累,麦粒也沉沉的坠着,无论什么地方都瞧着喜人的很。
今年无疑是一个丰收的年份。
这也是一个美好的让人心动的年份。
好久都没有遇到这样好的年份了,没有任何的天灾。风调雨顺,这收成自然是好的很。农民们笑开了颜,纷纷感谢上苍,也感谢今年的赋税没有增加,才能让他们把米粮卖掉,换取一些银钱。
自从新帝登基以来实行了许多的新政,对于百姓们尤为有利。人们无不交口称赞,说是心底可为大伙儿们做了好事啊!
然而就在百姓们喜笑颜开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却是另一番光景了。
那是一个傍晚。
落日的余晖即将沉入地面,让人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站在皇宫中最高的地方,眺望远方,隐约还可以看见京郊的那座雄伟的高山。山上一片绚丽颜色,尤其是那红得,美丽的很。枫叶已然已经红透了,才为这山间增添了这样一抹动人的姿态。
但在现下,怕是无人去欣赏那一抹景色了。
宫门打开,一辆马车狂纵驶来。
临到内宫前,马车连忙停下。而从马车上跳下一个人来,瞧那模样竟是一名女子。女子似乎是怀有身孕,跌跌撞撞的模样让人忧心的很。果然,在她下车后不久,一名年轻男子便追在她身后,连声让她慢点儿。
但女子对于男子的话置若罔闻,径直便冲进了内宫之中。
守门的侍卫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长矛一拦,然而看清来人后,连忙放行。
女子一路狂奔,让人不由担忧她那颗圆滚滚的肚皮。
行至承元殿前,便看到了文武百官跪在殿前,整个场面静寂极了。
女子在人群中穿行,行至寝殿前,却止住了脚步。她踟躇的站在门前,犹疑不定,手掌迟迟都没有推开殿门。
身后的男子渐渐追了上来,正待同女子说话,她已经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男子便要跟上去,却被紧随而出的两名侍卫拦在了门外。他无奈的叹气,只能守候在一旁。
殿内,漂浮着的都是浓郁的苦涩味道。那是药草的味道,弥散。
而同药草味混在在一起的,还有丝丝缕缕的,似乎是死亡的味道,总之是让人不舒服到了极点。
女子迟疑的看着燃烧的香炉,咬着下唇,迈进了内殿中。
这里的药味儿尤为的浓厚,仿佛都要将人给熏得喘不过气来了。
在龙榻之前,跪着一名约莫十来岁的孩童,模样陌生的很,女子并不认识。
她走到龙榻旁,垂手站在一边。
男子形容枯槁,一袭白色的寝衣下是已经可以瘦骨嶙峋的躯体。他的容颜依旧俊美,却因为燃烧尽了生命的火焰,而显现出了一些不该有的衰败之色。
他努力的张开双眼,棕色的眸子里是一片黯然。而后,他轻轻抬了抬嘴角,笑了。“我还以为是她,未曾想是晴雪。”
言晴雪咬着下唇,努力的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在她的生命中有很多的人,却没有一个人像顾念这样,给她留下如此深刻的印痕。在父皇驾崩,母后又将她弃置不管的时候,她从未想过眼前的这个男子会是她最后的依靠。
若不是因为他,她现在怕还是深宫中一名乏人问津的公主,如何能觅得这样美好的姻缘。驸马待她很好,宠着她,爱着她,包容着她的一切。
但为什么给予她这一切的他,此刻却只能躺在病榻上,静静等待着死亡来临的时刻呢!
“我才不会像她那般狠心。”言晴雪说着,抹了把脸上的泪水。所幸她并没有涂脂抹粉,不然此刻可是要好看了。“你都病了那么重,她还不来看你。”
顾念抬了抬嘴角,轻柔笑着:“是当初太难过了所以躲起来了。让人找也找不到的狠心女子啊!但都因为我,才让她那么难过的。在这深宫之中,她身边没有一个熟悉的人,唯一的人只有我而已。但我却因忙于政事而忽略了她的感受,让她日日经受着那个女人的折磨。”他曾经期盼过母爱,但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是一名有担当的成年人,早已经过了那个哭喊着要娘亲的时候了。但对于杨淑儿,他更多的还是失望。
“她日日待在这孤寂的寝殿中,面对的只有窗外的那几株海棠花。逼着她学规矩,还用竹条抽她。但为了我,她通通都忍下来,还忍着不说。大约是真的无法忍受了,所以才离开了。我所对她的承诺,一个都没有做到。说会给她幸福,说会永远的宠爱她,都像假话一样的可笑。我以为她不会知道,却不知她比谁都要清楚。前朝议论纷纷,让我纳妃封后,她却什么都不说,独自忍受着自己的丈夫将要被别的女人瓜分的痛苦……说到底,都是我的错啊!”
言晴雪哽咽道:“哪里是你的错,明明是这老天的错!明明你可以和她好好的,哪儿跑出来那些个糟心事啊!”
顾念被她孩子气的模样给逗笑了,他轻轻拍着跪在榻前的那名男童的肩膀。“这是你的皇弟。”
言晴雪一愣,“我怎么不记得宫中还有这么大的孩子?”
顾念哂笑:“连言叙都不记得,你又岂会知道。这是他偶然临幸了一名才人后有的孩子,只不过这件事并未记录在册罢了。那才人也是傻气的很,虽然侍奉过皇帝,却不曾被敬事房多记录在案。即便如此,她还是将这个孩子养大了,而且还教养的很好。”
“皇兄!”言晴雪不由自主的放声大哭起来。“你不要走!不要走!”
“时辰到了,不走也不行啊!这孩子日后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会好好教导他的。”
门外,言无心刚刚从临安赶到。但他才靠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大喊:“皇兄你不要走!”他大惊,一掌推开房门便冲了进去。
第五十章 他手遮天
八月。
十二日。
帝崩于正寝。
享年……二十七岁。
皇帝驾崩的消息迅速的就传遍了全国各地,谁也不曾想过,那样年轻的帝王就这样死去了。他的离开是那样的着急,没有给任何一点儿准备。
史书上对于这位帝王的记述并未是寥寥几笔,因为这位帝王的功勋永远让人无法忘记。在他的带领下,大夏走入了另一个辉煌的未来。而他一手推上位的敬元帝言岑,在他在位的六十年中,让大夏成为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国。
但现下,这位年轻的元帝,还只是一名娃娃一般的人物。他的故事,将书写的更加绚丽而华美。
噩耗传到抚州时,涉一也是一愣。他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他的师弟竟然就这样忽然死去了。他看着自己的妻子,见她的目中盈满泪光,便沉默了。
世事无常,不想当日一别却成了永别。
“段衍,陪我去城外吧。我要烧些纸钱……”
段衍放下怀中的幼儿,将他交到了妻子的手中,随着涉一一同出了门。
两名女子站在门口看着二人远处,而后便也跟了上去。
城外,风大,火大。
纸钱纷飞,飘起的烟雾熏得人眼睛疼。
眼睛疼,便忍不住想要流泪。
涉一的眼角,分明有着一抹晶莹。往风中丢着纸钱,他不由骂道:“蠢蛋!你家宝贝儿还没有回来呢,你就迫不及待的跑去黄泉做什么!”
这一刻,没有人能回答。
段衍看着翻飞的纸钱,沉沉一叹。当日他是真心祝福这二人的,不想这之后竟然会发生了这些事。本是那样美好的一对,不仅被生生拆散,如今还阴阳相隔。
风吹散了纸钱燃烧后的灰烬,也将他们的愁绪一并的吹得很远很远。
这一年的冬天冷得很,冷的都要冻掉人的耳朵了。
小镇上,一间不大的药铺,却挤满了抓药的人潮。
店里的伙计忙和个不停,哪里能顾及这外面是如何的寒冷。
因为这气温降得厉害,不少人都生了病。而这镇子上,也就属这间药铺的价格最为公道,也从来不会贩售假药了。
铺子里并无坐诊的大夫,听说是出门去了。
走到码头旁,便是冬日里这里也是人来人往的。先帝注重商业的繁荣,同海外通商便成了最近最热门的话题了。
海水仿佛也结了冰,冷的厉害。
黄绿黄绿的海水在日光下,泛着让人生畏的颜色。偶尔有一只小鱼路过,好奇的吐出一个泡泡,而后又因为这寒冷连忙钻入水底去了。
黑袍的男子迎风站立,狂风舞动着他的长发,让他整个人好似要被狂风卷走了一般。他的身形很瘦,却生的很高。站在海边,让人不由担心他会不会真的被一股风给卷到海里去。
日光下,他的肤色白皙的仿佛要透明了。鲜少见到男子还有肤色,让人不禁想要多看两眼。但当你看到那双似寒潭一般深邃的眼睛时,却只能颤抖着,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男人的面容很普通,却因为那特别的双眸让人印象深刻。
忽而,他捂着唇咳嗽了几声,脸色通红。
就在众人的注目中,他缓缓的离开了码头。
“那个人是谁啊?”有人问道。
“听说是镇子上的大夫,奇怪的很。每天就待在这看海,经常是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的船,可怕的紧。”
“这么说来还真是怪人一个。”
这两人正说着,那边的工头已经不满的大吼起来:“你们两个不准偷懒,赶快把这些货物运送下船去!”
时间过的飞快,一转眼又是一年了。
春日,天气温暖。
男子倒是比去年时胖了一些,只是还是瘦的厉害。
这码头上的船工已经对他见怪不怪了,偶尔会有人好奇的循着他的视线猜测着他看着身什么。却发现,他只不过将空泛的目光放在了眼前的礁石上。
人们觉得这个人无趣,索性便也不再注意了。久而久之,这个古怪的男人便成了这码头上固有的风景。
经营这一间药铺,而且医术高明的大夫,自然是引起了有些人的注意。说媒的可是一个接着一个,但都被拒之门外了。问及原因,说是早已经娶了亲。这让不少人都失望极了,不过也的确有人巴望着便所做妾也好啊!毕竟这大夫可赚钱的很!
一晃眼,又是冬日。
初冬的天气带着几分寒凉,尤其是靠近海边的时候,更觉冷意袭来。
今日船工们发现那个怪人没有出现,料想他该不会出什么事了。而在第二日,也不曾见到。有人好奇的去药铺里问了,原来是那人患了风寒没有办法出门了。
清晨,一艘颇为雄伟的大船擦破了初晨的薄雾,从远方驶来。
码头上的行人不多,却有一些人极为的注目。
那是一对年轻的夫妻,以及抱在怀中的幼儿。在他们身后,显然是一些仆从,却约莫有十几人的模样。
船缓缓停靠在岸边,舢板架起,船工麻利的将系岸绳栓好。而有人正踏着舢板走来。
那是一名穿着白色袍子的面子,面容秀美,长发高高束起,象牙白的肌肤令女子们都要羡慕。他的双眸清澈,仿佛是两团乌丸,美极了。
男子来到这对夫妻面前,微微一笑道:“近三年的时光未见,望北又成熟了。”
楚望北看着三年未见的姐姐,不由道:“阿姐你怎么没有晒黑啊?”
原来那男子正是远游的楚南晴。她这次归来,不止带来了一些大夏没有的花种,还有许多古怪且有珍贵的宝贝。睨了眼远处的几人,楚南晴笑道:“不晓得哩。倒是初一,你可要好好瞧瞧。”
楚望北没有顾得上去欣赏初一的模样,而是对楚南晴沉声道:“阿姐。陛下他于去年就……驾崩了。”
楚南晴一愣,双目瞠大。
“怎么会……”她喃喃自语,在这一瞬间已经陷入了无边的痛苦中。
“楚老板,好久不见。”
楚南晴猛地抬头,看着阳光下那名面带病容,容颜却十分普通的男子,张了张嘴。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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