扰灵这种事可是大事！车夫忙挥舞鞭子向言无心打去。
“啪！”
响亮的一鞭抽在他的背上，车夫竟听到他在笑。这人，该不是是疯子吧？
太好了，不是依依！墨锭肯定听错了，依依怎么会有事呢！
“听说了没？这柳家夫妻早就过世了，听说是遇上强盗了。怪不得柳家小姐会自尽，原来是有这种伤心事啊！”
“这不，柳家已经开始布置灵堂了。”
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他一句都听不懂。
言无心怔怔的跳下马车，雨水模糊他的视线。
夜晚，雨水总算是停了。
滴答滴答还有雨线顺着屋檐流下，在地面上荡起一圈圈的波纹。
灵堂中安静极了，燃尽的纸钱仿佛是一只只的黑蝶从火盆中飞出。
这里无人守灵，三口棺材依次摆放在中堂后方。虽有冰块的作用，但仍旧能嗅到一股股无法忽视的臭气。
柳家夫妇已经死去一个月了，尸体又是残缺不全的，早就腐烂了。即使是放在冰窖中，也难免。装在棺材里没一会儿，就有白色的蛆虫爬来爬去，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长明灯被风吹得歪斜了一下，墙上出现了一道黑影，似鬼魅般缓缓靠近。
水渍一点点的在地板上聚拢，蔓延至棺材前。
一只大手打开了其中一只棺盖，待看到里面仿佛睡着了一般的女子，蓦然跪下来嚎啕大哭。
清晨，当守夜的仆从揉着眼睛走进灵堂一看，猛地大吼一声：“来人啊！有人把小姐的尸体偷走了！”
偷尸一事在临安城内传的沸沸扬扬的，甚至惊动了的官府。反而，在三日后，柳家小姐的尸体又被离奇的送了回来。只是那时的模样，简直让人不忍睹目。
因是夏天，尸体渐渐发胀，但尸身上穿的并非是白色的寿衣，而是一件式样精巧，质料上层的红色嫁衣。而柳家小姐的脸上竟然还上了妆，戴着凤冠，仿佛是出嫁一般的模样。
顿时，这闹鬼的传闻就在临安城内开始涌现。而柳家二爷为了平息此事，还特意请了道士做法，这才将尸体安葬了。
但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件事只是一个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无论闹鬼与否，同普通人的生活都没有太大的瓜葛。只是死了一个女子罢了，有何关系呢？
第四十六章 风暖晴雪
初夏，天气略显炎热。但清晨的时候，会觉得十分的舒适。
微风送来花香，浓郁却不躁动，随之而来的还有薄薄的水气。
小院的墙角，一株夹竹桃开得正好。墨绿的叶片好像涂了一层菜籽油，亮晶晶的，十分有生气。
哑姑端着一盅香气四溢的汤盅缓缓踏上小楼，晨光照在她的左脸上，只见一个巴掌大的红斑横贯了她大半张脸，生生把这张还算清秀的容貌彻彻底底的给毁掉了。
“哑姑，又做了什么好吃的给少主啊？”嗅到香气，初一从房顶跃下，兴致勃勃的问道。
哑姑对着汤盅点了点头，又轻轻摇头。然后绕开初一，转身就走进了一间敞着门的屋子去。
“又欺负我！”初一忿忿的说了声，留恋的努力嗅着那香气，飞身跃上屋顶，继续尽忠职守去了。
“是哑姑啊。”楚南晴轻轻放下手中的账册，对来人笑道：“老远就闻见一股子香味儿了！”
哑姑腼腆的笑了，只是那笑容非但没给她的容貌增添丝毫的美丽，反而让那块胎记扭动着，看起来更加可怖了。
“是什么好吃的？”楚南晴好奇的掀开汤盅，看到有火腿，香菇，香蕈，还有切成筛子大小的豆腐块儿。“又是什么我不认识的吗？”
哑姑笑笑，轻轻将汤盅连同托盘一齐放在了书案上。随后，她抓过楚南晴的右手，用手指轻轻写了几个字。
“八宝豆腐？”
哑姑轻轻点着头，朝她指了指，意思让她快些吃。
楚南晴拿起调羹舀了一块豆腐连同鸡汤送入口中，顿时一股浓郁的香气直冲脑门。这八宝豆腐香鲜软嫩，口感绝佳。豆腐的味道寡淡，浸入清鸡汤后，味道便多了几丝变化，而有其他材料的搭配，这滋味简直是闻所未闻。
“这八宝豆腐制作起来肯定麻烦的很，你也不要总是忙来忙去了。”
哑姑连连摆手，意思是自己不累。
楚南晴无奈叹息了下：“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你又在怕什么呢？”
“哑姑不苦也不累的。”
人们都知道百花楼新来了一名不会说话，容貌也有些丑陋的婢女。像这样丑陋的女子，寻常就是走在大街上，也难免遭人白眼。但百花楼不同，不仅收留了她，竟然还让她亲近传闻中的百花君。
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的女儿听到这个消息，都咬着手绢儿呢！百花楼离开临安数月，待回来后一双眼竟然复明了。百花君本就是难得的好男儿，只是因为目盲过着深居简出的生活。女儿家虽喜欢，却也无从办法靠近。
偶尔听说这百花君上街的消息，不知道暗处有多少人注视呢！且这百花楼中可是没有一名女子，这哑姑的存在也就愈发的微妙了。
但谁能想到，这哑姑竟然可以说话，而且声音还是如此的动听婉转。
“少主快些吃吧，这八宝豆腐凉了味道可就不如原来好了。”
楚南晴无奈一笑，拿起调羹继续小口的吃着。不多时，一盅八宝豆腐就都进了她的肚子，她仍旧对哑姑劝道：“以后这些麻烦的吃食就不要弄了。你上次做的那个酥油泡螺就极好的。”只是酥油太燥，吃多了不少。倒是就着茶，味道甚好。
“少主既然喜欢，那哑姑就经常给少主煮。只是到时候少主可比嫌弃整日点心来点心去，心头有些厌烦呢！”
“岂会厌烦，这等好吃的点心自然是求之不得，多多益善呢！”她笑着呷了口冷茶，忽然话锋一转：“近日来，关于柳家尸身被盗，弄得临安城内人心惶惶。不知哑姑以为呢？”
哑姑低头浅笑：“少主问哑姑有何用呢？哑姑待在这百花楼中，对外面的风言风语可是丝毫不知呢！”
“哑姑若是愿意的话，我倒是能给你一个新的身份，便是你那位……”
“少主！”哑姑急急打断她的话，一脸无措说：“哑姑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绝对不会妄想。若是日后哑姑想要嫁人，也只会找一个普普通通的男人嫁了。昨日之死已经随着柳依依的死去变得毫无意义了，我只是哑姑而已，只能是哑姑。”
“好吧。”楚南晴叹息一声，对于这个倔强的女子真是好生头疼啊！
大街上人流攒动，热闹非凡。
这样的繁华让每一个来过临安的人都啧啧称叹，赞这里是一个好地方。
马车缓缓驶进城门，车帘被一只小手掀开，少女灵动的双眸转个不停，盯着人群商铺，十分讶异。“这里就是临安，好热闹。”
“公主且小心着点儿，这往来的都是平民，免得惊扰公主凤体。”
“无碍。本宫微服出巡，同他们无关。怀安王府在哪里，怎么还没有到啊！”这一路上虽然走走停停，坐着的也是舒适的马车，但皇室女子身骄肉贵的，经过这长途跋涉的，自然是受不住了。
“公主可真心急。”身边的宫女噗呲一声笑了，“哪里有刚进城门就能看到王府啊！怀安王府还要在往里面走，远着呐！”
“本宫要下车！你现在就告诉他们，本宫要下车走走！”
“这……”宫女无奈，自家主子向来说一不二，只能将这些告知给车外的侍卫。
半个时辰后。
“小姐，咱们还要继续走吗？”小宫女累的汗流浃背，手里大包小包的，走路都踉踉跄跄的。
“早着呢！”平日里父皇才不让她出宫，待到了王爷伯伯那儿，肯定又是东管西管的，还不如趁此机会好好玩玩。“咦？这儿有座小楼呢！”
小宫女看着自家主子又跑远了，只能认命的追了上去。
即将步入正午，阳光稍显灼热了些。
花儿们仍旧昂着头，努力从阳光中汲取养分。
男子的笑容温和，举止优雅。他就蹲在那里，甚是粗鄙的动作，却自有一番写意风流之感。他的手指怜惜着每一片花瓣，手中的剪刀将花株上多余的叶子剪掉。
砰砰砰——
言晴雪忽然捂着自己的胸口，感觉那里跳的厉害。
第四十七章 凉月悲心
傍晚时分，太阳将最后的光辉收敛起来，带着决绝的心，毅然离开大地。取而代之的是寒凉的月，缓缓的将丝丝缕缕的寒意释放给人们。
初夏的夜没有想象中的悲凉，耳畔是靡靡的音律，夜色也似乎因为这热情的鼓点而激动起来。
言无心手持杯盏，视线并没有看向场中的歌舞。他坐在那里，却好像已经是死了一样。一双如死水般的双眸，孤寂的目光。仿佛，因为柳依依的死，已经带走了他身上全部的生命，留下来的只是一个躯壳而已。
但这些却是无人知道，即使他没有如同往日一样笑着，也不会有人发现他的不同。
手心的杯盏已经被手指的热度渐渐温暖，清冽的酒液中是一张沉郁颓然的脸。
这是他吗？
言无心扪心自问，连他自己也不曾想过，柳依依对于他来说竟然是生命的源泉。得知她已经不在了人世，而他却还要苦苦支撑，竟有几分怯意，想要躲避现在的生活。
但命运不允许他来这么中。所以，继续的享受这折磨吧！
生命本来就是无可奈何的，生不由己，死也不能由己。
握紧酒盏，将那浓烈的酒饮下，直到感觉自己的胃部热辣辣的，方才有了一种他还活着的感觉。
手指轻轻贴在心口，他望月，思念着。
言晴雪已经不止一次偷偷将目光放在她这位奇奇怪怪的堂哥身上了。她虽然不曾离开过京城，但也听人家说过，她这位表哥似乎并不是这个模样啊？怎么现在死气沉沉的，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她最喜欢的，果然是那种温暖的……
脸颊上一抹嫣红，让她仿佛是沉醉在那一杯浓香的桃花酒一般。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在她人生中最美丽的年纪了，她已经邂逅了一个如春风般温暖的男子。他并不算英俊，容颜中甚至有些柔弱，只是他笑起来，却好像是拥有了全世界最美丽的东西。
她想要得到这种笑容，想要让他只对着自己笑。
这样想着令她轻轻放下了酒杯，对身旁的怀安王妃打听道：“晴雪今日在街上看到一个很有趣的地方。那是一座小楼，院中尽是花卉，婶婶可知道那是什么地方？”
“晴雪说的怕是百花楼了。这城中只有这样一座鲜花小楼呢！”
“这百花楼莫非是卖花的地方不成？”言晴雪眨着眼睛好奇道。
“百花楼种花偶尔也卖花，但所卖的花卉都是千金难求的珍稀品种。而且楼中的掌柜的全凭自己的喜好，若是客人不合心意，哪怕给的价钱再高，也是不会卖的。去年皇后娘娘生辰，送上的那盆八宝玲珑便是出自此处。”
“当真！”言晴雪眼睛一亮，不由道：“那我可要进去好好瞅瞅，到时候买一盆好看的花送与母后！”
“晴雪这么孝顺，皇后娘娘肯定会深感安慰的。待明日，让无心陪着你，他对临安熟悉的很。”
言晴雪本欲说不要人陪，但想到自己还在怀安王的地盘，就笑眯眯的应下了。
清晨，下了雾，让周围的景色都雾蒙蒙的，多了几分朦胧的美感。
言无心一大清早被拽出被窝，阴沉着一张脸，让同坐一辆马车的言晴雪有些懊悔。和言无心同行，绝对是个错误。
“堂哥。”
言无心恹恹的应了一声，顿时打消了言晴雪想要聊天的欲望。“没事，就是问问还有多远。”
“不远。”言无心淡淡说完，就合上双眸，似乎是在补眠。但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是不想说话，也不想动弹，只是淡淡体会着时间的流逝。
雾气中的百花小楼好似是仙家阁楼一般美丽，早起的花儿们已经绽放笑脸，展示着自己的身姿。
天色尚早，街上的行人不多。但言晴雪已经迫不及待了，她遥遥看着百花楼的大门，恨不得现在就跳下车去。昨日从敞开的小门里，她痴痴的看着那名男子，后来怕被发觉，就连忙跑开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言晴雪看着侍卫叩响大门，心儿扑通扑通跳得不停。
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这么紧张过呢！
“吱呀——”
木门敞开，浓郁的花香穿过门缝，沁入心脾。
小厮看了眼门外的客人，暗想这么早就有人上门，却还是礼貌问道：“请问几位有事吗？”
言无心懒洋洋的回答说：“进来买花。”
临安城内，有谁不认识这位鼎鼎有名的小世子，忙打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言晴雪进门时并没有看到昨日那名男子，不觉有些失望。但她也不敢让自己的表情太过显眼，免得给人察觉端倪。她可是公主，岂非这些凡夫俗子能亵渎的！
“少主，有人找上门了。”莫乾一进来便说。
楚南晴正持着一本话本子饶有兴致阅读，听莫乾这话，不由一笑。“莫叔，你这番话在外人听来，还以为咱们百花楼是什么地方呢！”这一口仿佛是哪个山头上的语气，真心要不得。
莫乾一脸讪讪，揉了揉自己的脸，笑道：“这几日看了几本将土匪豪杰的话本子，不自觉的就……”
“呵呵。”她轻笑两声，问道：“想必上门的客人有些特别，不然莫叔也不会特意来告之于我吧？”
“少主果然聪慧。”莫乾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来人是怀安王世子。”
“啪！”
瓷器碎裂的声音听的人心惊，两人齐齐向门口看去。
哑姑脸色苍白，半天才哆嗦着蹲下身收拾着碎成一片片的瓷碟。
楚南晴一叹，放下手中的书卷，走上前去。“好了，不用捡了。一会儿让其他人做就可以了。你就待在这里哪里也不要去，听到了吗？”
哑姑看向楚南晴，她目光中满是关心和担忧，让她不由点了点头。
“这才是好姑娘。”楚南晴弯起嘴角，夸奖了一声。“走吧，既然有贵客上门，我这个当主人的，好歹也应该出去应酬一下。”
瓷器碎裂的声音让几人的目光不由投向小楼之上，而后一名青衫男子缓缓走出，他面容秀美，唇角含笑，当真比画还要好看。
第四十八章 碧海青天
小楼被鲜花包围，到处都是鲜花，甚至连路边的小径两侧也种上了一朵朵比指甲盖稍稍大上一些的绚丽野花。
“怀安世子，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百花楼？”楚南晴弯着嘴角，对言无心笑道。
言无心艰难的扯开嘴角，露出了一个十分狰狞的笑容。“带我堂妹来看看。”
“哦？”楚南晴好像才注意到言无心身边竟然还有一个小姑娘一样，对她笑笑，说：“在下楚南晴，是这百花楼的老板。”
言晴雪微红着脸，呐呐应了声：“我，我叫言晴雪。”
随行的宫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公主在宫中素来任性，何曾有过这般婉约羞怯的时候。她的视线在楚南晴身上停留了一下，不觉莞尔。原来公主也到了这个年纪，晓得喜欢男子了。
寻常在宫中，言晴雪所见到的男人除了她的父皇，便是一些侍卫了，至于太监们哪里算得上是男人。父皇威严，待她虽和蔼，却不同。侍卫们都敬她是公主，而且各个严肃的很。她长这么大来，还是第一次遇到除堂哥们以外这个年纪的男子呢！
他生的……可真好看啊！
楚南晴的目光在言晴雪身上只停留了片刻，就快速离开。她虽是女子，但常年以男子身份生活，知晓若是男子目光在女子身上稍稍停留，定会给人轻浮之感。况且，她对于这位不知道是郡主还是公主的少女并无好奇。
“两位不知道要买什么样的花卉，南晴可以为两位介绍。”
言无心眉心忽然一皱，看着楚南晴问：“你的眼睛……”话为说完，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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