尿糊住了眼睛,我的视野里,沈情的脸开始扭曲,渐渐变成了那个穿白大褂的男人。我顿时发现声音消失在了喉咙里,想叫也出不了声。我的四肢不由得抽搐了起来,不停地呕吐,呕吐物似乎堵到了气管里,我挣扎了几下,然后彻底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又在医院里了,但这次我没闹,安安静静地躺着一言不发。我从外国老头那里知道了那种可怕的针药名字叫镇静剂,我可不想再尝它的滋味。
我妈又坐在一边哭,我厌恶地看了她一眼,侧过身堵住耳朵。
回到家后,看见沈情跪在阳台上,鼻青脸肿的。沈天宇教训了他一顿,但也只是打给我妈看,自己的亲儿子,哪里舍得下狠手。不过沈情之后倒是长了记性,也不是怕他爸打他,而是我当时的样子把他吓坏了,以为要挂了,这才急忙跑出去叫人打120。
后来我问沈情,你他妈当时到底是怎么想的?他红着脸扭扭捏捏地说,跟同学一起在屋里看小黄书,脑袋一热就傻逼了,想拿我练练手。我听了当时就泼了他一头水。
这事发生后,沈天宇觉得他这儿子的确欠管教。我妈再怎么说也是后妈,要整顿家风还得父亲出手。于是就给沈情转了学,从沈老爷子那里借了个警卫兵来,天天押送沈情上下学,不让他跟不良少年接触。
只是这样,我在沈情面前也永远翻不了身,老虎不发威当我是hallo kitty。
外国老头还在的时候,我有一次借故把他的药箱打了个稀巴烂,所有小玻璃瓶都打碎了,药水流了一地。但我悄悄藏起了两支镇静剂。
那时候的医疗用品管制没有现在严,我去外面的小药店里买了针管,装上一支镇静剂。沈情有午睡的习惯,我也挑了个大人不在的时候,悄悄到他房间里,啪地就把针扎到他胳膊上,挤进去小半支药水。
沈情被扎醒了,看见我就要发火,但药效发挥得很快,一支药就能让我在一分钟内入睡,小半支是什么效果不知道,不过沈情刚坐起来就有些摇摇晃晃,然后又倒在了床上,眼睛倒是组睁得圆滚滚的,意识应该挺清醒。
看清我手中的针管后,他脸上的颜色跟红绿灯似的。他像个恶霸一样问我,你要干嘛?我拿出在厨房找到的剔骨刀,对他说,你知道吗,神经病杀人不犯法的。
他有些吓到了,但还在那死撑着。我扒了他的裤子,拿刀贴着他的命根子往边上拉了条血口子。口子不深,不过见血了,那小子以为我要阉了他,吓得大哭起来,很没品地喊救命。我拿枕巾堵住他的嘴巴,又拿刀尖在他小腹上画了个微笑的太阳公公的图案。以前的霸道小少爷吓成了孙子。
到现在,沈情肚子上还有个浅浅的图案,他说这简直是终生耻辱。我让他去整形外科做修复疤痕手术他也不去,说太丢脸了。
从那以后,沈情再没欺负过我,多教训他几次后就彻底服帖了。我的生活终于开始变得正常。我在家休学一年,但也不像沈情那样是二世祖,十五岁那年跳级考了高中,我妈也正式和沈天宇办了结婚证。
那年是第一次去沈家老宅吃年夜饭。一屋子人都不给我妈好脸色看,说话也难听。我妈还得在一边赔笑,做出一副温柔贤惠的样子,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人家冷屁股。
沈家的小孩都很奇葩,沈国宇的儿子沈建华大学快毕业了,根本就不把我们这帮小屁孩放在眼里,跟那些大人聊国家大事去了。沈光宇有一对双胞胎女儿,但他也知道沈家有点乌烟瘴气,根本不准自己的宝贝女儿跟我们玩,吃完饭就让老婆带回家去了。沈萍的儿子曹柯刚上初中,军区大院长大的,跟沈情混得熟。但那时沈情被我收拾了,对我服服帖帖的,小破孩见他老哥都听我的,顿时觉得我挺神,于是我们三个就玩到了一起。
临走前沈老爷子把我单独叫屋里,问了些什么成绩怎么样啊,学校怎么样啊,身体怎么样啊之类例行的话,然后塞给我一红包。我就说了声谢谢,我妈之前吩咐我要叫爷爷,但我实在叫不出口。
即使生活步入正轨,但我仍然不打算解除对往事的封锁。外国老头说我这种病例不多,至今也没有绝对有效的治疗手段,既然治了大半年还想不起来,可能就没什么希望了。但也说不定哪天就能突然想起来,一切只能看天意。
我是无所谓,我并不觉得忘记过去对我的现在有任何影响。沈天宇也安慰我妈说,以前的事还是忘了好,孩子现在挺好的,没发病了,成绩也不错,重要的还是要向将来看。
当时虽然并没有觉得自己的将来会多么美好,但至少感觉会十分平静。
直到那个新闻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青城新闻网
本报讯,昨日中午,一名记者在天门码头的一间废弃仓库里发现了一具死亡多时的女童尸体。死者十二岁左右,身穿一条白色吊带裙,身体上有多处瘀伤及捆绑痕迹。尸体所在的废弃仓库的墙壁上留有新鲜颜料会绘图案,目前警方已介入调查……
大量现场图片和文字报道铺天盖地涌上网络,之后连验尸报告也被扫描了上来。一时间全市震惊,网民们纷纷开始讨论案件,猜测凶手行凶意图与手段。各种假想文章出现在各大论坛里,有说是巫术,有说是变态,更多的则是编写出了各种版本的灵异故事。
死去的女孩穿着一条不太合身的白纱裙,手脚处均有因长时间捆绑形成的淤青和擦痕。露在裙子外面的手臂和胸口上有许多未擦净的颜料痕迹,经检验与画在仓库墙壁上的颜料相同。
而墙壁上那幅画的绘画手法,我却再熟悉不过。出现在噩梦中的那个白大褂,曾在我身上画过许多诡异的画。他的画功拙劣,像是孩童的随意涂鸦,色调鲜艳大胆,给予视觉神经强烈的冲击。我不懂绘画,不过非要作比较的话,他的画风会让人想起伟大的印象派画家梵高。但画的内容却又相去甚远,少了梵高的悲哀,却多了疯狂的恶意。
画在仓库墙壁上的,是一片墨绿的茂密森林。森林深处几近黑暗,画作中央却有一只白色的兔子。那只兔子长着一口狼一般的利齿,冲着画面外的观看者,露出邪恶的笑容。
没错,是他画的。他终于开始行动了。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就藏在我梦中那个白大褂的背后。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我曾被“他”关在某个地方长达一个月之久,但最终“他”却并没有杀掉我。
我只是个试验品,现在试验完成了,“他”才正式开始行动。
这个案子被称为“小白兔案件”,相关报道虽然很快就被控制,但网络上却掀起了对这件案子的热议。于是我再次跳级,考了青城大学社会科学院心理学系,然后从沈家搬出来。我开始制定人生规划,我要做的,仅仅是找出“他”,完成我的复仇。
作者有话要说:
☆、束缚游戏
长满荒草的铁轨上横着一具无头女尸。
脖颈的断口处并未在铁轨上洒下血迹,尸体的双手被粗麻绳捆在身后,膝盖微曲,两只脚也从脚踝处绑了起来。白色的开襟毛衣外套上沾满了污渍,看起来像是血迹和泥土的混合物,里面的浅灰色T恤已经撕烂了,算不上丰满的胸膛和上腹露在外面,开始变得灰败的皮肤上满是淤青和伤痕。下半身的牛仔裤倒是穿得好好的,但很皱,在裤腿处还有几道新破的口子,少许木刺还卷在裤边里。
铁轨和杂草丛中并没有多少血迹,是移尸过来的。头不在尸体上,但我却清楚地看到一张惨白而扭曲的脸,从纠结的乱发下一点点显露出来。双眼暴突出眼眶,嘴巴大张着,求救的哀号似乎就要从断喉中呼出,却被人生生砍断。
那颗恐怖的人头,就在我的手中。
惊醒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猛烈地抽动了一下,但动作却被强硬地阻止。出了一身冷汗,额头和后背湿了个透,看来只是个噩梦,我这才松了口气。一阵凉风吹得我打个了激灵,我这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因为我并不是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后脑勺传来一股钝痛,手脚都动弹不得。我挣了几下,视觉渐渐适应了黑暗,周围的物件开始显现出原本的轮廓。
这里是一节车厢,我就坐在车厢的过道上,两边是一排排的椅子。我的脚被分开绑在左右两边的椅子腿上,被绑住的地方勒得很紧,一扯便传来绳子陷进皮肉的痛感。手被捆在身后,背靠着一个软垫,呈双脚叉开的坐姿被人固定在车厢的过道中。
等脑袋的那一阵痛过去,我才能转头看到周围。车厢的窗户没有玻璃,夜空中时而划过一道亮光,但并不作太久的停留。秋季的冷风从外头带来植物的味道,也使树影斑驳地印在车厢内,让眼前的黑暗变得更浓。
我抬腿踢了踢地板和椅子腿,车厢里发出破败的咣当声,铁锈味和木头发霉的味道在空气中满溢,那道偶尔划过夜空的光线,让我确定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这里是青城大学的后山,我正被人绑在山上废弃铁轨上的一节废弃车厢中。
愣了一会儿后,大脑总算是清醒了过来。一股寒意从后背凉透了心,大半夜被人绑在学校后山的废弃车厢中,真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我小时候有一段被绑架幽禁的经历,即使事隔多年,我在手脚被缚的时候也无法做到真正冷静思考。
不过这次的感觉与那时不同,从捆着我手脚的绳子触感上,我感觉不到恶意。
我小心地提着嗓子喊了声,“有人吗?”
声音不算大,刚醒来的嗓子还有些哑,也许还有潜意识中刻意压低声音的原因,怕这一声引来的不是救命的人,而是要命的人。
侧耳听了一会儿,除了山风连声狗叫都没。于是我便大着胆子连喊了几声,一声比一声高,直到肚子很不应景地咕咕叫了几下,才停了下来。
这地方就算是大白天也连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说半夜三更了。我之所以知道这里,是因为平时闲来无事,喜欢在学校周围的山岭中散散步,沿着这条废弃铁轨往山上走时,才偶然发现树丛中还藏着一段老式的车厢。
青城大学所在的乐岭一线留有民国时期的遗迹,到现在被改建成了一条专门的“红魂”旅游路线。听说这车厢是“红魂”路线开发时从别处运来,供游客乘坐的。后来这条旅游路线被冷落,观光火车也被撤走,但不知为何却留了这么一节破车厢在山上。现在学校里除了我这种闲到蛋疼跑上山散步的人以外,恐怕只有想借此宝地亲热的小情侣才知道山上有这东西。
真是应了那句喊破嗓子也没人来救我,我无力地靠在后面的软垫上,谁知这软垫却发出“唔”的一声,吓得我全身一震,顿时出了一脸一头的冷汗。
这垫子还带发音系统的?我一回神,才在心里直骂自己脑袋短路。这破车厢以前进来看过,里面除了有两排木板椅子以外什么都没有,哪来的什么软垫子?
背后被我当垫子靠了半天的,分明是个人啊!
冷汗又上了头,不明情况之下,我咽了口唾沫,小心地转过头去,黑暗中微弱的视觉在时而划过窗户的那道亮光中,好不容易看了个大概。
在我身后的,是一个与我背靠背坐着的男人,从他比我宽的肩背来看,个头大概能有一米八,大冷天的身上只穿着件运动背心,露在外面的手臂看起来十分结实,应该是个体育爱好者。
那人低垂着头,发出轻微的哼声,似乎正在转醒。我用绑在背后的手推了他几把,那颗脑袋才逐渐抬了起来。
等他完全清醒后,一边发出疑惑的声音一边转头打量四周,然后立马暴了句粗口。
“我草,这什么鬼地方?!”
年轻而充满活力的嗓音,听起来不过十八、九岁的样子,应该是同校的学生。
“咦?什、什么人?”
他转过头来看到了我,慌张地问,“怎么回事……谁干的?赶紧给我解开啊!”
“我也被绑着呢。”
我皱着眉头回答道,“这里是学校后山上边,我刚才喊了几声救命,外边一点动静也没。”
“这他妈哪个王八蛋干的!”
他边骂边挣扎,由于动作太大,他的脑袋一下子撞到了我的脑袋,后脑勺被撞的地方传来钻心的痛,我连叫都叫不出声了,只得低下头半蜷起来,等待这股剧痛过去。
但这一撞之下,我突然发现后脑勺上伤到的那块脑壳上似乎有个软软的东西。等这股疼痛过去,背后的人也挣累了静下来,我慢慢地将后脑勺靠在他身上,确定了那个软东西似乎是块纱布。
“靠,绑得可真结实。”
他喘着气骂着,问我,“我们怎么会在这啊?”
这话倒是提醒了我。醒来之后被诡异的现状吓了一跳,都忘了回忆下之前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今天是周五(如果我昏迷的时间不超过一天的话),下午没课,我跑去图书馆看了一下午书,在天快黑了的时候,我就离开图书馆向食堂走去。从图书馆到食堂的那条路不是大路,又给茂密的树枝遮了个严实,本来路上的灯就少,还不应景地坏了几盏,在阴暗的小路上发出闪烁的黄光,看起来挺渗人。
这条小路中途会经过一个篮球场,篮球场内设有强光照明,晚上也会有一些学生在这里打球。所以在经过篮球场时,我特意走到球场边上,借着光想把钱包掏出来,看看是否需要到食堂那边的商业街取钱。但那时似乎有个东西迅速向我飞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脑门就被那东西狠狠地撞上。之后身子失去平衡往后一仰,倒地的时候后脑勺磕到了一个硬物什,跟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醒来就被绑在这里,但好像又有些不对。
“我记得我是被篮球打晕的……那能算是被暗算么?”
“呃……”身后的人发出犹豫的声音,“那个,不是暗算。只是个意外、意外啦哈哈~”
据此人交待,他当时正在打球,一个不小心将篮球扔飞,便打到了路人甲的头上。他自认为被打到头最多有点痛,没想到那位倒血霉的路人甲居然摔倒在地昏迷不醒。于是他只好把那个路人甲背到校医院去,包扎好被小石头磕破的脑袋。
那个倒血霉的路人甲就是我。
“原来我是被你暗算的。”
“不是暗算啦!”
“那你又是怎么回事?”
“我嘛……”他想了一会儿,“当时我不知道你住哪个宿舍,只好在校医院等你醒。谁知道你老不醒,我就在旁边玩手机游戏,后来……后来我也不记得了,貌似被敲了一棍子,脑袋还痛着呢。”
听了之后,我没有接话。
“唉,今天出门该看看黄历。”他对我说,“对了,我们这样也算是患难之交了吧?我叫季雨阳,国际文化交流学院大一新生。你呢?”
“季雨阳,”我想了想,“听说过呢,校篮球队的新星,女生们的偶像。”
我对篮球没什么兴趣,但人风头旺的时候,耳朵会被强迫接受许多相关信息,想不听都不行。更何况这学期开学不久,女生们便时不时在教室里聊起这个名字,说是有一个打得超好的大一新生加入了篮球队,一下子成为了校队的正选队员。倒不是因为她们是球迷,而是因为这个传闻中的主角是个大帅哥。
“哪有这么夸张,没想到学长居然知道我啊。”他声音有些不好意思,“其实就是个从小到大的爱好和特长吧,队里的前辈们打得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