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声音太突然,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音乐也停了,尸体们都纷纷从地上爬起来看是怎么回事。只见卢圆圆坐倒在地上,一手捂着胸口,漂亮脸蛋都气歪了,两只眼珠子像喷着火似地瞪着吴斌。
“对不起,没事吧?”
吴斌想去拉她,卢圆圆啪地打开他的手,也不说话,只是揉着被道具剑砍到的地方。杜春梅走上台来,轻声细语地问她怎么了,拿开她的手一看,右边锁骨的地方红了好大一块,看那样子一会儿就得淤青。
“没事没事,”杜春梅安慰她道,“还好没破皮,可能有点肿,晚上回去冷敷一下。”
杜春梅扶着卢圆圆站起来,她甩开杜春梅,上前一步指着吴斌说,“吴斌!你什么意思!”
原本还有些嘈杂的大礼堂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卢圆圆和吴斌身上。
吴斌没说话,宁雪跳上台上打圆场道,“失误啦!失误而已啦!没伤到人就好哈哈哈~”
“什么失误?练了这么多遍都没失误,怎么今天就失误了?!”
吴斌倒挺镇定,“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道歉有什么用?你下手这么狠,明天肯定消不了肿!我独舞的时候穿的是吊带,这伤露出来还怎么见人!”
“这……”宁雪看了看她的伤说,“拿粉盖一下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就是啊,”杜春梅也说,“舞台离观众席有段距离,那段戏的灯光颜色是蓝色,蓝色灯照下来,就算是淤青也不会很明显的。”
“这么小一块,谁看得见啊……”
最后一句不知道是谁说的,卢圆圆猛地转头想去找说话的人,不过都被她的气势吓得不敢动,也没瞧见是谁说的。
“圆圆,”杜春梅拉过她,“先把这段排完吧,大家都等着呢。”
碍于杜春梅的面子,卢圆圆也没再说什么,于是就从公主被魔王砍死那里接着排。尸体们又趴到了地上,等吴斌念完那一大段独白自杀后,最后两个演员登场总结,这戏总算是落幕了。
排完后杜春梅叫了两个女生陪卢圆圆去校医院看看,其他人都留下来听点评。这位杜老师眼睛可细了,什么小毛病都被她一点不落地记下,连我第一次出场时慢了几秒钟她都能看出来,真不愧是话剧社的指导老师。
之后她重点说了吴斌,千叮咛万嘱咐地让他明天仔细点别再伤到人。后来大家都散了,她又单独把吴斌留下来说了好一会儿话,隐约听见些什么,明天不要把情绪带到台上之类。吴斌一直臭着张脸,但杜春梅说的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算是刚吵过架,最后那段独白也念得撕心裂肺的,不愧是话剧社顶梁柱,该劝不要把情绪带到台上的应该是卢圆圆吧?
宁雪收了东西过来找我,“怎么样,学长,还是满好玩的吧?”
“是挺好玩的,”我用眼神示意了吴斌和杜春梅那边,“你们话剧社的戏,比你写的玄幻剧本可精彩得多呢。”
小姑娘一头雾水,八卦的季雨阳倒是鼻子挺灵,问我,“看出什么来了?”
“有点苗头,明天只怕不太平啊。”
“要出什么事吗?”季雨阳收起嬉皮笑脸,“你要再敢一个人藏着不告诉我,我就……”
我挑挑眉,“你要怎么样?”
“我明天就不让你杀!”
现实点吧孩子,我都还没来得及鄙视他,宁雪就拧着他的耳朵大吼,“你个猪你敢坏我的事看我不把你炖了!”
“只是有点苗头,希望不要成真就好。”
24号的上午按例是还要上课的,不过有节目和要布置场地的学生可以请假。话剧社通知了所有人早上8点就去大礼堂后台集合,说是要再把昨天没演好的地方过一遍。因为我不算是话剧社的人,昨天也没出什么错,宁雪本来跟我说下午再过去也没关系。不过第一堂课没上多久,我就接到季雨阳的电话,让我赶紧去大礼堂。
我到的时候正好看到卢圆圆在跟布置舞台的工作人员吵架,我问了季雨阳,才知道原来是射灯坏了,电工正在换灯。
昨天彩排的时候就见有个灯闪过几次,记得应该是卢圆圆独舞的时候。我正纳闷,电工不是正在换灯么,怎么还要吵?季雨阳告诉我,蓝色的射灯坏了,因为没有蓝色的新灯,所以电工换了个白色的。
作者有话要说:
☆、风波再起
“你就叫我来看她吵架?”我小声问,“有灯就不错了,总比全瞎了强吧?”
“她本来就挑剔,说不定会为了个灯光颜色临时改剧本呢。这一段不是也有你嘛,提前来候着,免得等下社长大小姐找人找不到,又发脾气。”
“真要命。”
看来是跟电工交涉无果,卢圆圆带着一脸怒气回到后台。话剧社的人都不吭声,自己做自己的事,估计就等着她发作。
“圆圆,怎么样了?”
杜春梅也在这里,我有点惊讶,老师本来不用来的,难不成也是谁见卢圆圆在发火所以叫她来压场子的?
卢圆圆只摇了摇头,眼睛里有些水花。杜春梅说,“白光也没关系,把射灯的光稍微调暗一些,周围打点干冰怎么样?”
“可是……胸口那块……”
杜春梅把她的外套掀开,卢圆圆里面穿的V领毛衣,锁骨露在外面,昨天被打到的地方青了好大一片,确实挺影响美观的。
“要不换一件衣服吧,”杜春梅想了想,说,“我记得社里好像有件带领子的白裙子,那件怎么样?”
卢圆圆摇摇头,把衣服拉好,吸了两下鼻子把泪水憋了回去。
“对了,还有件白色的小礼服,外面套个披肩……”
卢圆圆又摇头,脸上的表情能看出她压根就没打算听别人的建议。
过了一会儿,她对杜春梅说,“杜老师,你先带大家再排一次吧。我记得动漫社今天搭台子准备了很多白纱,我去找他们借一块,做条飘带缝在裙子上。”
“那你快去吧,这有我看着呢。”
卢圆圆这才拿上包离开,路过吴斌旁边时还瞪了他一眼。直到她走远,后台的气氛才缓和一些,开始有了细碎的交谈声。
“学长,你的预感可真灵,一大早起来就不太平。”
“还不止……”
“还有什么?”
我用眼神示意他,“你不觉得,好几个人都怪怪的吗?”
“啊?”季雨阳四处望了望,“还好吧,除了卢圆圆,大家都挺正常吧?”
“恰恰相反。”
这里的正常人,恐怕只有卢圆圆。
我算是有一项特技,能看到人面部肌肉的细微运动。这些平常人眼中无法观察到的细节在我看来,却真实地述说着人们心中的想法。顺应真实心理的肌肉运作会表现出和谐自然的肌理,而违背真实心理的肌肉运作却会僵硬刻板。将这些面部肌肉还原,按每块肌肉应有的方式去得到合理的解释,沈情那家伙称之为读心术。
读心当然不可能,不过解读出人们当下的心理活动倒并不难。像我们学临床心理学的,业内一些有名的治疗师也能根据一些细微的动作表情来判断患者心中的病根,按我们系张哲教授的说法就是:心理治疗师必需拥有福尔摩斯的眼神和判断力。这句名言被同学吐槽说,是要抢政法学院刑侦和犯罪学的饭碗。
在我眼里看来,话剧社这帮人中,始终最和谐自然的表情,来自于卢圆圆的脸。
卢圆圆这人任性苛刻,甚至还有些自私,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但她的一举一动,一怒一笑,全都出自真实的心理。她脸上的表情总是顺应真实心理来表现,该怒则怒,该悲则悲,即使她的行为和语言让人讨厌,但绝没有做出一丝欺瞒。
从这方面来讲,我倒是满欣赏她的个性。俗话说宁得罪真小人,莫得罪伪君子。至少卢圆圆发火的时候你会知道原因,要是换了萧然,他哪天整死你都不知道为什么。
其他人就不一样了。比如说那天被我偷听到八卦的那两个女生,跟卢圆圆说话的时候脸都笑成花了,但眼睛里却不知道藏了多少把刀。吴斌是不动声色,暗地里貌似在盘算着什么。宁雪虽然平时性格挺火爆,不过该圆滑的时候还是会依样学样地圆滑。季雨阳这个奇葩例外,什么心情都写在脸上,路人甲都能看出他一脸八卦相来。
值得一提的是杜春梅。第一次见她的时候没感觉有什么特别,她的温和不是装出来的,给学生们讲解的时候也挺真诚。直到她去劝解卢圆圆,那一刻,不论她的声音再怎么温柔,语气再怎么和蔼,也藏不住嘴角边那一抹诡异的微笑。
只说诡异,是因为我还不知道她的那种别扭情绪来自于哪里。按理说她挺宠卢圆圆,有八卦情报称卢圆圆跳舞可是她亲自教的。如果不是真心对一个人好,至于在她身上投资这么多精力吗?
这情况有些看不懂,但那抹诡异的微笑却正是我不好预感的来源。
杜春梅让大家又简单地过了一遍,留下几个出了差错的学生单独辅导,其他人就该干嘛干嘛去了。话剧社的服装道具很多都是社员们亲手制作的,所以大部分人都在准备服装。有几个女生出去买缺的化妆品,宁雪也跟了去。季雨阳本来想找吴斌再指导他下打斗动作,但人家顶梁柱说要回去给剑补漆,最后只留下我跟他大眼瞪小眼。
既然已经逃课出来了,就不想再回去。我们都没吃早饭,就到西侧门的好吃街去吃铺盖面了。那家卖铺盖面的恰好离陈安的屋子挺近,我就顺便给季雨阳讲了上次那件案子。这人是个侦探小说迷,听得津津有味,我已经尽自己所能把尸体描述得恶心无比,他倒是泰然自若,自己吃自己的面,我在心里暗自琢磨着哪天得带这奇葩去给赵天成瞧瞧。
我们学校建在红魂旅游路线上,学校周围有许多历史古迹。由于不想回去上课,吃完早饭后我和季雨阳就在周围的山上闲逛。从离开大礼堂到接到那个要命的电话间大约隔了将近三个小时。然而正是这三个小时之间发生的事,让这个圣诞节变成了我有生以来最忙碌且最为印象深刻的节日。
我记得我和季雨阳离校的时候第一节课已经快下课,也就是8点40分左右。当时我还考虑了下要不要回去上第二堂课,不过季雨阳说肚子饿想吃东西,所以才去了西侧门。宁雪打电话叫我们回去的时候已经接近中午,当时我和季雨阳正在山坡上商量着午饭去哪对付。不过最终我们也没吃上当天的午饭,因为那通要命的电话打来告诉我们卢圆圆不见了。
宁雪电话里说得急,季雨阳也没听清楚,挂了电话后就一脸烦躁地说大小姐又闹情绪了。当时我们也没理解那个“不见了”到底是个什么状态,以为大概就是联系不上,不接电话之类的。不过回到话剧社的社团活动室才知道,问题大条了。
几乎所有话剧社成员都聚到了活动室里。据说事情是这样的,杜春梅老师指导完那几个同学后就走了,大家也各有各的事要做,于是就散了。服装道具组和一部分演员回到活动室准备衣服和道具,整理的时候突然有人发现卢圆圆最后一场戏的那套婚纱裙子的挽纱少了一条。
上午才发生了灯光那件事,现在卢大小姐的衣服又出了问题。虽然大家都觉得让她知道了肯定又要骂人,但也不能就这样默不吱声。先是在所有地方找了一遍,确定找不到了之后,道具组的罗勇就打电话准备把这事告诉卢圆圆。刚才在大礼常时卢圆圆有说去找动漫社借纱做飘带,早点通知她的话,看能不能一起多借点。
卢圆圆的手机没人接,于是罗勇又打了她寝室的电话。这一次电话通了,但传来一阵杂音后,始终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挂机。罗勇当时又在电话里喊了几声,就听见一声关门的声音,之后就只剩一片寂静。
那时候罗勇也没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挂了电话重新打,但怎么也打不通。当时他火气一上来,索性就不去理睬。等大家把最后的收尾工作都做完后,他这才又打了通电话,但和之前一样,手机没人接,寝室电话打不通。
演王后的女生叫孙佳琪,跟卢圆圆住同一层。她说要回寝室拿东西,就顺便去卢圆圆的寝室看看怎么回事。正好碰上跟卢圆圆同屋的同学回来了,打开门一看,两个女生吓了一跳。寝室里像被人打劫过一样,东西掉得到处都是。卢圆圆拿回去说要缝飘带的那条白裙子,和一块白纱一起搭在桌子边上,还沾着一片血迹。
孙佳琪吓坏了,急忙打电话叫了管理处的老师。不过老师却很淡定,说刚才有人背着一个女生去校医院了。听老师形容那个女生的衣着和发型跟卢圆圆挺像,于是孙佳琪又跑去校医院打听。医生说是有个手腕和头部受伤的女生被送来,登记的名字正是卢圆圆。因为只是皮肉伤,所以包扎完后她就走了。
这下大家可傻眼了。学校这么大,上哪找人去。当时罗勇临时发挥了下领导气场,先派人去找动漫社,看能不能借一块差不多的挽纱,又叫孙佳琪带上女生们再去找人。谁知不找不知道,一找吓一跳。卢圆圆人没找着,她的包倒是在校医院旁的小路上找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忙乱的晚会
像是要出事,于是罗勇就把所有话剧社的人都叫了回来,看是不是要报警。
“一个成年人,才不见了一会儿,警察不会立案的。”季雨阳听了整件事后眼睛直发亮,“虽然她的包掉在外面很可疑,但也不排除是她故意想吓吓你们的可能啊。”
“不会的,”罗勇摇摇头,“她脾气是怪点,但办话剧社还是全心全意,这次表演是她的谢幕式,她很重视,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
碰了一鼻子灰的季雨阳不做声了,其他人都在七嘴八舌地说话,也没人拿个主意。去动漫社借纱的同学回来了,服装组的人开始动手加工。现在衣服的事算是解决了,但女主角失踪就没那么好办。
罗勇又给杜春梅打了电话说明情况,杜春梅倒没怎么着急,说中午了大家先去休息吃饭,她会再想办法找卢圆圆。有了指导老师的保证,大家也都安了心,罗勇让孙佳琪回寝室之后留意卢圆圆有没有回去,然后大家就都散了。
我本来打算回去睡觉,结果解散不到一小时,宁雪又打电话来让去活动室集合。当时真有点想骂人,没想到当一外援都这么遭罪,下次打死我也不帮忙了。
再次回到活动室,我才知道情况只有最坏没有更坏,连杜春梅都到了。见人到齐,杜春梅宣布了个天大的坏消息:卢圆圆罢演,女主角临时换人。
消息一公布,活动室里一片喧哗,连之前为卢圆圆说话的罗勇也呆了。看场面有点失控,杜春梅先安抚了下大家的情绪,说她会再去找卢圆圆沟通,如果开场前能说服她就还是原班人马上,实在不行的话,先找个人替着。
“我靠!大家不过是让着她而已,还真拿自己当根葱了!”季雨阳愤愤地说,“辛辛苦苦排了好几周的节目,她说不演就不演?谁稀罕她啊!小雪,剧本你写的,你来替女主角!”
“喂!你别乱拉人啊,”说到要表演,宁雪居然有点退缩了,“这种登台露脸的事我可干不来……”
“女主角的台词可不少,除了卢圆圆就你熟啦!”
“季雨阳你头猪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从小到大都怯场!”
“这是病,得治!”
“滚!”
杜春梅说,“小雪的确不太适合表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