愁苦的花鱼挥挥手,转身不带走一片情丝。失而复得的紫微挥挥手,守望着花鱼消失的身影。
院里,一支水瓢正在空中一点一点自己舀水浇花。
心情极好的紫微上前拿过水瓢:“我来帮你。”轮椅上的鱼师兄没有拒绝。
一层一层,一盆一盆的浇完,紫微放好了水瓢,转身,才第一次正视了这个在花鱼心里极重要的人。
肤色不均的肌理就像是炭黑、苍白随意拼凑而成,大块小块遍布在看得见的地方。腿上枕着一本书,双手放在轮椅柄上,面色没有表情。凝视久了,紫微开始替这人曾经的遭遇疼惜。却又不想露了悲悯之色伤了他的自尊。
可是紫微的打量已经让鱼师兄很不高兴。
“你是紫薇花妖?”鱼师兄问的平淡无奇,却让紫微有种被嘲笑的感觉。
紫微还没回答,鱼师兄已经转了轮椅背对着:“不用回答了。花鱼的房间在最右边,其他房间不要乱走动。我不喜欢被人打搅。”严肃的语气,落寞的离开。紫微油然生怜。
推开花鱼的房间,竹床白幔,素雅干净。
夜半无眠,千年来养成的习惯。
紫微推开门看见鱼师兄也在院内仰望星空。
“鱼师兄也睡不着?”紫微走近发现鱼师兄腿上的书依旧是那页。
鱼师兄被人扰了赏星空的兴致正想转动轮椅回房被紫微拦下:“可以问鱼师兄几个问题吗?”
鱼师兄抬眼,紫微略带一笑,极其敷衍。
“你想知道花鱼的事?”
紫微笑得尴尬却没有否认。
“可是我不想告诉你。”鱼师兄不屈于威武绕开紫微。
“你不想站起来吗?”紫微的话让鱼师兄停了轮椅。
紫微得逞继续:“我让你站起来,你告诉我有关花鱼的一切。”
“若我说这要耗掉你上千万年修来的元神精力,你也愿意?”
紫微毫无怨言:“只要你说,我即刻渡给你。”
鱼师兄惋惜着:“可惜我不稀罕。”
不被诱惑的鱼师兄继续开动轮椅,紫微一闪挡在了前面道:“你就甘心一辈子呆在这里不再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鱼师兄哂笑看向紫微:“你第一眼看见我不就被我的样貌吓住了。敢问我这副尊容怎么出去见人。站不站起来又有何妨?”紫微哑语。
鱼师兄转守为攻:“难道你要为我缮容,或是找一副样貌挡住我的丑相。那就不必了。我真的不需要。向南院很好。足不出户,我已甘心。”
鱼师兄再次绕过紫微回屋。
紫微自甘失礼看着鱼师兄紧闭的房门,思虑着为了花鱼,对着某人似乎过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计划落空
“鱼师兄,鱼师兄。”花鱼一修完就马不停蹄地感到向南院。
“咚咚咚。鱼师兄。”紧掩的门户让花鱼很是伤心。
“花鱼。”听到花鱼的声音,紫微推开了窗,笑脸相迎。
花鱼却愁眉以待。“怎么了?”
花鱼用眼神暗示着鱼师兄的门,紫微甚有不悦道:“兴许他出去了。”
听到了眉头花鱼拔腿跑到了紫微的窗边,询问着:“你知道鱼师兄去哪了?”
紫微摇着头,花鱼再度失望。
“但是我们可以去找。洞天就这么大,他不会远到哪儿去的。”
“对呀。”找到办法的花鱼喜上眉梢,“嘻嘻,我们走吧。”紫微颔首。
其实鱼师兄一直呆在屋子里,紫微是知道的。只是独处的机会怎能轻易放掉。既然鱼师兄不愿意陪花鱼,紫微当然乐意效劳。
两人离开了向南院,鱼师兄的房门才打开。
“到底去哪儿了?”花鱼并不像紫微想得那样在闲情逸致的漫步,而是极度焦躁的找寻鱼师兄。
“欲速则不达。急不来的。兴许走着走着他就出现了。”
紫微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很让花鱼怨恨,送了个厉色给紫微,花鱼又开始东瞅瞅,西望望,再高声呼喊:“鱼师兄,鱼师兄。”紫微失算。
“鱼师兄一定还在院里,他从不走这么远。”花鱼皱紧了眉心就调转了方向急速跑回了向南院。紫微气得只能跟上。
“鱼师兄。”喜出望外的花鱼终于在院子里看见了晒太阳的鱼师兄,扭捏的跑到鱼师兄的腿边跪下张望着:“之前我敲门,鱼师兄怎么不应我,害我找遍了向南湾。”嗔怪着,花鱼趴在鱼师兄的腿上。
鱼师兄只是斜眼看见了一脸严肃的紫微,又转向含苞欲放的花骨朵道:“或许是我还睡着,没听见。”
“那我下次就再敲大声点,再叫大声点,鱼师兄一定会听见的。”花鱼忍俊不禁,紫微怒不形于色,鱼师兄怅然若失。
“好吧。”
“鱼师兄,”花鱼派遣了苦楚又喜上心头,“我今晚没课,可以留下来,我挨着你睡。”
花鱼一脸的期待,却迎来了两人的异口同声:“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的房间被他占去了。”花鱼坚定的指向紫微,又委屈的看向鱼师兄。“我只能挨着鱼师兄了。难道鱼师兄忍心让我露宿?”花鱼摇着鱼师兄没有只觉的手臂。
“我可以不睡。”
紫微挺身而出却得来了花鱼一瞥,郑重着:“你是客,我怎么能让你没地方睡。”却又对向鱼师兄软语:“鱼师兄,我很难得没课。鱼师兄。”
“不行。”紫微走近鱼师兄,“鱼师兄行动不便,你这不妨碍了他。你可以和我一起睡。”
这次轮到鱼师兄发难了:“不行。花鱼回主堂。”
紫微放在花鱼的眼神扫了鱼师兄一瞬,此人,一定对花鱼别有用心。
“我不,好不容易休息,我才不要回去。鱼师兄,就一晚。”花鱼继续软语相激,鱼师兄不为所动。
紫微却怕鱼师兄又反了口,另辟蹊径。“花鱼睡自己的房间,我和鱼师兄睡。”
“什么!”花鱼忿然作色。
“鱼师兄不说也就是默许了。”紫微看向一直沉默的鱼师兄才发现寡言也未尝不好。
花鱼看到紫微透出的得意又转而攻鱼师兄:“鱼师兄。”
鱼师兄权衡之后才答来:“就这样吧。花鱼也累了,可以收拾收拾睡了。不要误了明天的课。”发表完结论的鱼师兄转着轮椅回了屋。
如意算盘尽失意,花鱼怒向紫微:“你凭什么发表意见。哼!”
紫微还没解释花鱼已经甩袖离开。
紫微苦恼,这个银子怎么只知道一心想着鱼师兄。
紫微第一次走进鱼师兄的房间。圆桌上的白瓷瓶里插满了紫薇花。
“还以为你不喜欢紫薇花。”紫微借题寒暄。
鱼师兄照实而言:“确实不喜欢。只是花鱼的一片心意,怎能辜负。”
紫微又被鱼师兄的话哽噎了。
鱼师兄将轮椅抵近床沿,轮椅变形成直板,再倾斜将鱼师兄送到床上。
紫微看在眼了,心一阵抽痛。
“我不需要怜悯。你不用这样注视着我。”鱼师兄说完就闭上了眼。
紫微扯出一个笑,上床靠在鱼师兄的身边躺下。
“你对我有敌意,是因为花鱼吗?”从鱼师兄的一言一行,紫微都能闻到莫名的火药味。
鱼师兄思虑了一会儿:“你为什么跟着花鱼来到洞天?”
“想要了解他。”紫微直言不讳。
鱼师兄隐忍着:“为什么?”
“喜欢。”紫微坦坦荡荡,一心只想着花鱼也就没有看到鱼师兄眼角泛起的水光。
“你现在可以跟我说说他的事吗?”紫微步步为营。
鱼师兄心如绞割,咬紧唇瓣,感慨,轮回台下也不及此刻。
尝到自己的血腥味儿,鱼师兄才开了口:“你想知道什么?”鱼师兄痛心着既然你想,我又何必隐瞒,毕竟,已成过往,只剩残破的记忆,残破的皮囊。
“全部。”坚持终于得来了收效,紫微满意的回复。
鱼师兄追思过往,历历在目,却只道了紫微想知道的一角:“她来的时候已经身负重伤,记忆已经被抹掉。是我照顾她以至痊愈。所以花鱼一直都喜欢粘着我。此后,师傅看着她有资质,便纳入了门下。”
鱼师兄简短的概括,紫微已经全数了解。身负重伤、记忆没了。
“他是一条鱼精?”若是,那花鱼就是银子了。紫微屏住呼吸静待佳音。
“是。”鱼师兄给出了答案。
紫微肯定了推断,是他了,一切的一切再清楚不过。
千年来,紫微第一次安心的睡了。鱼师兄睁眼到天明。
不过千年,你已淡忘。即便共寝一榻,却别出两份心思。近千年的痴缠,原来只是个过眼云烟。鱼师兄侧脸看着紫微,眼角的水渍干了又湿了。
紫微轻眠听见花鱼的靠近的步伐睁开了眼。
“鱼师兄。”花鱼轻轻地叫着。
紫微看向了鱼师兄道:“鱼师兄醒的真早。”
鱼师兄苦笑:“劳烦你先下床。”
紫微翻身走到了门边抽开门销,清晨的第一个笑送给了花鱼:“花鱼。”
花鱼瞥了一眼紫微又探头看看里屋却被紫微推到了院子。
“你干什么?”花鱼厉声甩开紫微的束缚,看见鱼师兄的轮椅直径跑了上去,温柔着:“鱼师兄,”语调大跳水,“昨晚睡得好吗?”
鱼师兄看看紫微再看看花鱼,“很好。还不快去主堂。不然又要被骂了。”
花鱼嘟着嘴,点着头:“哦。我下午再来。”花鱼也不跟紫微打声招呼,风一般的离开。
紫微看得发傻,鱼师兄看得心酸。
“人都不见了,还能看见吗?”
紫微转身对着鱼师兄一笑:“能。”
鱼师兄被日光刺了眼,瞥了角度:“就这么喜欢?”
“恩。”紫微觉得出生的日头正好,深出手指,暖意浓浓。
“主堂怎么走?”
终得佳人,一时不见,如三秋兮。紫微恨不得转身就到花鱼的身边,可是不能用法,以免被识破。
鱼师兄看着陶醉在暖阳下的紫微,睫毛眨眨道:“不过一刻就开始思恋了?”
“是呀,才一刻。”紫微笑意妍妍。
鱼师兄越发的心痛,垂了眼道:“小道直走,大道直走,左拐直走,左拐直走,右拐。”
“鱼师兄好人做到底,领我去一次。一次,我就记住了。”
不是鱼师兄说紫微记不下,而是贸然前往定会起疑,若是打着鱼师兄的旗号,再去也没人怀疑了。紫微笑得自然,鱼师兄侧了脸,没有回绝。
作者有话要说:
☆、不离不弃
鱼师兄的轮椅沿着小道在前面领路。
野草青绿,野花芬芳,鱼师兄繁杂的心没有闲情赏。紫微却看得喜欢,想着若是和花鱼一起躺在这里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鱼师兄,你师从玉清大帝修的什么?”闲来无事紫微随意问着。
鱼师兄停了轮椅又开启了轮椅。“修静。”
紫微觉得不管鱼师兄之前遇了什么事,此时修静是为合适不过的,便肯定着:“静气,静心。”
静了气,才能补足气。静了心,才能忘了你。鱼师兄无奈。
“紫微大帝了悟透彻。”
鱼师兄闲来的一句话让紫微止了步,严肃的问着:“你知道我是谁?”
鱼师兄也停了轮椅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不都因你伤得体无完肤,鱼师兄喟叹,自己的修行还是不够。前尘的丝丝网网,依旧困得自己不能释怀。
“我希望你不要告诉花鱼。”紫微恳切着。
鱼师兄疑惑着:“为什么?”又质疑着:“以你的地位娶了花鱼也是好的。”
紫微捏紧手指,无奈着:“我不能。”不能公然娶了花鱼。
“你是怕花鱼知道了会对你生异心。”一如当初你以为我是为了你的元神,鱼师兄转了轮椅看见低垂的紫微,痛思着你就这么不相信我,我们?真的不是,也不会。
“花鱼不会的。”说出了心声,鱼师兄松了口气。
“我知道。”紫微一直都知道,银子永远不会。只是,天界容不下娶个男人的紫微大帝。紫微有苦说不出,放眼天际。
自己的落寞只有自己吞咽,鱼师兄又转动了轮椅:“我们快走吧。到了兴许他们在休息。”
果真,紫微到了主堂正看见花鱼和其他学子正在堂外打闹。鱼师兄则目送着紫微走近花鱼,心绪不宁,眼角苦涩,转了轮椅就想打道回府。
“鱼师兄。”没想被花鱼看到,直接擦过紫微的肩跑向鱼师兄。
明明就眼前,你为什么还要将目光投向他人?这是为我的惩罚吗?紫微愤恨着,怒气外泄,堂外扫过一阵狂风。
“啊。”“好大的风。”“啊。”。。。
失礼的紫微立刻压下怒气,狂风骤然停止。
“鱼师兄!”花鱼惊呼。
紫微转身才看到鱼师兄的轮椅被大风刮翻,殃及池鱼。鱼师兄跌倒在地。
紫微愧疚的上前抱起,才发现鱼师兄软在了自己的怀里,脸色窘迫。紫微不免起疑,这不是四肢无力。
花鱼扶起了轮椅,紫微将鱼师兄安放在轮椅上,学子们围了上来。
“鱼师兄。”学子们跪拜在地。
鱼师兄横眼扫过:“恩。是我唐突了。修习要开始了,快进去吧。我也要走了。”
听到才见面的鱼师兄要走,花鱼搂着鱼师兄不放:“才来就要走了,鱼师兄,等我一起放学,我们一起回向南院。”花鱼透着几分娇气、矫情的话语让紫微看得很是不舒心。
“我在院里等你。”
鱼师兄的回答让紫微很满意,让花鱼很伤心:“真的要走了。”
花鱼又正眼看向紫微:“紫薇,好好照顾鱼师兄。”
“我。”紫微还没说明来意,花鱼已经跑进了主堂。
无奈紫微只能匆匆的来,匆匆的走,不带走一片云彩。
回来的路,鱼师兄还是走在前面。
困惑的紫微还是问来:“鱼师兄遇了什么事才导致了这么重的伤。”
鱼师兄沉默如金,紫微随着无语。僻静的小道,无言的两人。
花鱼回了向南院依旧无视紫微直奔鱼师兄的怀里。
“鱼师兄,梁师兄说师傅没回来我们可以不用晚课了。嘻嘻。这样我每天都能住在向南院了。”
鱼师兄颔首,紫微惬意。
“鱼师兄,”花鱼伏在鱼师兄的侧面,观望着:“我们出去走走吧。”
看着花鱼天真烂漫的笑,鱼师兄很欣慰:“好。”
“好。”花鱼雀跃而起,推起鱼师兄的轮椅。
“你跟来干什么?”花鱼撇着紫微。
紫微指向天边,借题发挥:“晚霞很美。”
“你看你的晚霞,不要跟着我们。”花鱼推着鱼师兄急速转弯前进。
紫微无奈的笑着远远的跟在后面。
“他好烦。”花鱼抱怨着。
鱼师兄自怜着:“是嘛。你讨厌他吗?”
花鱼静了静,弱弱着:“不讨厌。”
“那你喜欢吗?”鱼师兄直接问来。
花鱼立刻成了大红鱼,停了步子,嗔怪着:“鱼师兄。你在说什么。”
鱼师兄自己移动着轮椅。紫微本就长得俊俏,加上一门心思,花鱼动心是难免的的。
“鱼师兄。你不要生气。”花鱼羞着脸跑到鱼师兄的面前解释。
鱼师兄看着红彤彤的花鱼想到了曾经的自己,不知被羞红了几次。“你何来对不起我?”
花鱼跪在鱼师兄的前面,庄重着:“我要一直守在鱼师兄的身边。”
鱼师兄一笑而过。“花鱼,你的人生路还很长,没必要为了我。”
“要,要,要。”花鱼伏在鱼师兄的大腿上,“从小都是鱼师兄在照顾我,我怎么能为了他人就弃了鱼师兄。”
最不想被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