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年番外
外边下大雪,丝毫未影响我坐地铁回家的速度,下班儿进直接奔屋里,好歹扒拉两口吃的就赶紧开电脑。
刚把椅子坐热呼了,门就当的一声,我赶紧把耳朵捂住了,就听门口那嗓子:“矮、挨,矮挨挨爱矮挨捱挨,哎……”
“你还要喊啊!”忍到今天我已经忍不下去了,“咱别唱了行吗?”
“不行。”门口儿那位把公文包儿往门口儿一扔,又是当的一声,然后迈着大步儿往屋里走来,“饭……呢?”
“冰箱里边儿了。”我看着电脑屏幕,头也不回指了一下厨房。
“吃什么?”他往厨房里走过去。
“有嘛塞点儿嘛得了,你也不是嘛好驴,用不着喂好料。”我嘴里说着,手麻的利儿的在键盘上敲着。
那位也没搭理我,手里拿着个面包,从厨房出来,走到我跟前儿,站我后边儿,照我后脑勺儿就是一下儿:“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我习惯性的摇摇头,戴上耳机,从MP3的文件夹里找了首“北京土著”,把声音调最大,然后看也不看后边那位,嘴里就说着我自己也听不太清楚的话:“您了,亮嗓儿去吧!”
我这边和几个网友儿拼命地聊着最近的新游戏,耳朵里就听“北京的土著有一丝感伤……”屋里还有一个正牌儿的北京活土著,在那啕着,人家说了,唱就唱样板儿戏,为嘛呢,不用上口,普通话就能唱得了。
最怕的就是我这耳机子里的歌到了间奏,只听见屋里一声惨叫:“甘!洒热血耶……写,春,秋噢噢噢噢噢噢,欧,呕欧呕欧噢欧欧噢噢噢噢噢……”
我的妈妈。
差不多九点了,我把耳机子摘下来,那爷们儿也啕累了,慢慢儿走到我身后边儿,突然间把脑袋往屏幕前一放,吓我一激凌:“干嘛?”
“干嘛呢你?”他皱着眉头看着我的电脑屏幕,“这么多天一直扎这儿。”
我回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聊天呢?”他拍拍我肩膀儿,“行啊小子,又赶上时髦了。”说着不屑地看了我一眼,慢慢直起身子,背对着我,迈着步儿往回走,突然间又跑回来了:“你跟谁聊天呢?同志聊天室?”
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嘛同志聊天室?”
“没什么。”他叹口气,“就是一帮子男的聊天的地方。雷兄搞了一个。”
“我聊游戏呢。”我指了一下屏幕,“唐彬,咱谈谈行吗?”
“成啊。”唐彬说着拿起茶水,往床边一坐。
“您这爱好。”我言又止。
“什么爱好?”唐彬眯眼笑着看着我。
“京……剧。”我说完这俩字儿自己个儿都颤悠了好长时间,信着就得推医院做个搭桥儿,唐彬确实迷上京剧快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为嘛就迷上了,我实在不愿意说他那爱好是京剧,太玷污国粹了,每回都唱得跟叫街的赛的。
“嗯,吵着你了?”唐彬又把脑袋一歪,“咱明儿上楼下小花园儿里唱去。”
“不用了!”我赶紧拦住,“你还是在屋里唱吧。楼下那几位七八十的,没我这么健康的心脏。”
“艾乐直,什么意思啊?”唐彬不太满意的看着我。
“我就是说,我特别迷你写大字儿那样子。”
“暂不写了。等我唱过这阵儿的吧。”
我一咬牙:“那你拜个师父行吗!”
他一愣:“什么?”
“我说,你要学唱戏,你先拜个师父去,学会了再唱,你唱的那是戏吗?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老鸹听见都自叹不如,你说你这么稳当一人,一到家怎么就变态呢!”我一口气儿把话说通快了。
唐彬那脸儿咵就掉地上了:“你说我唱戏,变态?”
我一听这话确实有点过了,刚想道个歉,他马上从床边站起来也反我一把薅起来,一边解自己的衣服,一边在我耳边说:“那咱就变变。”我刚想说话,他嘴唇就顶过来了。
……
第二天一早,我躺在床上看着秒针过十二,周末。
唐彬从外边进来:“小子,还不起?”
我坐起来:“你今儿干嘛去?”
“哪儿也不想去,就想在家唱……”
“那我出去吧。”
“你小子!”唐彬瞪着眼走过来,“听我唱戏委曲你了?”
“嗯,特别委曲。你在公司也唱吗?”
“唱啊!朴儿兜好听!”唐彬瞪着眼说。
“别人说嘛?”
“别人也没说什么。”唐彬声音小了。
我摇摇头,穿好衣服从被窝里钻出来,年前的大雪停了。我洗漱完吃了唐彬买回来的锅巴菜,然后一屁股坐电脑跟前儿准备聊天儿。
唐彬没唱戏,坐到窗户边拿起晨报看着,我回头看了一眼他,五年了,还是那样儿,一成不变,脸没变人也没变,还是那么精神,还是那么帅。当然了,我对他,也没变。
我看QQ上雷武在,就问他同志聊天室是什么,他笑话我一通然后给了我个地址,是他搞的网站,我上去之后,看到几个聊天室人全是满的,只有一个空着,我就进去了。结果里边就一个人,刚想退出去,进个热闹点儿的,长长见识,那哥们儿说话了:“你好。”
我看他网名叫许文强。想了半天也想不起这许文强是何许文强,不过又觉得在哪听过这名儿赛的,也没多想,先把自己的GUEST改成我惯用的网名。然后又回头偷着看了一眼唐彬,依然在看报。
我就在电脑上输入:你好。
给日字加一划,你最先想到什么?他问。
田。
田是最笨的人。
这都嘛玩意儿。
作个自我介绍吧。我是许文强。
嗯,我是“学者”。
你好,学者。
你好,许文强。
打到这儿,我觉得:真他妈没劲啊!想说拜拜的,不过许文强来劲了,没完没了的打,从鉴真和尚东渡日本,说到奥运后北京经济发展的远景。我干脆把这网页最小化,然后投入到游戏中去了。
若干个小时后,回头看唐彬,已经倚在床边上睡着了,我想关电脑过去给他盖床被子,又发现那个聊天室的网页在闪,我点下去,上边有几行字:其实,我失恋了,心里难受。说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打扰了。不过和你聊天,很开心,谢谢。
我赶紧打了几个字:不客气,刚才去玩游戏了,不好意思。
没关系。留个电话吧,认识就是有缘。
好。我毫不犹豫的把手机号打在屏幕上,刚要站起来,却又被人使劲按下去了。
“艾乐直。”我回头看到唐彬两只眼睛瞪得浑圆。
“怎么了?”我问。
“你干什么呢?”
“聊天。”我刚说完,手机就响了,短信自动蹦出来:你好,我是许文强。这是我的手机号,常联系。
唐彬斜眼看着我:“长本事了?老来俏啊。还上海滩了。”
“嘛?”我问。
他没说话扭脸儿走了。
我给许文强回了条短信:你好。我是学者。
坐床上想想,唐彬这是……吃醋?这都多大岁数儿了,都这么多年了,至于嘛。还说我老来俏,我才27,正是俏的时候,一点儿也不老。傻爷们儿,真行。我正想着,就听门当的一声关了。唐彬出门儿了。我也没当回事儿,总觉得都这么多年了,这么点小事儿不至于的,就收拾收拾东西上拜见老爸老妈去了。
下午和爸妈聊了会天儿,又把艾菲以前的一些京剧的碟拿了准备给唐彬带回去让他好好听听再唱。
刚想出门儿,电话就响了,我一看竟然是许文强。
“喂?”我接了电话。
“喂?是学者吧。”
“嗯。我是学者。”我旁若无人的回答,没想到旁边我爸我妈我姐姐包括她抱着那话还没说利索的孩子都朝我看过来,艾菲嘴最快:“嘛玩儿,学者?我还专家呢。治百病儿的。”
我一回头:“我先走了。”然后从家里出来。
“闲得无聊,给你打个电话聊聊。”许文强说。
“要是我国当前发展状况和世界局事问题,咱就别聊了。”
那边传来一阵如半大鸭子喘大气般的笑声:“行行,哈哈……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我心里想:我哪有您有意思,顺手点了根烟。
“我说,学者,你是单身吗?”
“不是。”我回答。
“嗯。”他停了一下,“你和你那位很久了吗?”
“不短了,五六年了。”我回答。
“你幸福吗?”他问,“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
幸福……我站在街上,来往的人流从我身边走过,他们都幸福吗?你们还幸福吗?我幸福吗,唐彬,幸福吗……
这词儿,好像我已经忽视很多年了。
晚上提着我妈给做好的饭到了家。
想想我给许文强的答案,觉得挺真实的,当然了,他分析的也很正确。
唐彬自己个儿坐在床上,摊了整整一床的东西。
“活祖,您又造嘛孽呢?”我走到跟前儿看他摊的那一炕,是个刚拆开封的手机。
“边切。”他头也没抬顶了我一句。
“嘿嘿,鸟枪换炮了您,还挺高级的。”我不奚落他就混身难受,“研究什么呢?我帮您整整?”
“不用。”唐彬说了俩字儿,停顿一下,“你不滚边儿切,我就唱了啊!”
我一听,麻利儿滚出两里地。
我坐到电脑跟前儿,一直聊电玩的几个朋友今天换了话题,本来我还以为是聊恶魔城的,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发了几张韩国演员的照片儿,说是特别帅。我看了两眼,也跟着胡扯起来。
“帅吗?”唐彬站我后边儿,也伸着脖子看那些照片。
“哈哈,胡扯呗。”我回头看着他笑。
“哎,乐直,你心中有偶像吧。我是说按外表看的那种,你认为特别好看的人,有吧?”
“有一位。”我回答。
“位?”唐彬吓一跳,“你这量词用得真到位,我听听是哪一位?”
我说,“张自忠将军。”
“牛逼!真不愧是我们家宝贝儿。这口儿……”
“别逮嘛说嘛。”我回头皱着眉头看着他,“张自忠将军的照片,你见过吗?”
唐彬一愣:“没……没有。”
我打开搜索引擎,搜了一下“张自忠”,然后一系列黑白照片出来。
“国民党啊!”唐彬一愣,“反革……”
“你快闭嘴吧。现在天津还有张自忠路了。北京好像也有。”
“没错。是有。不过没想到他是国民党。长相嘛……”
“这是标准的男子汉的长相。”我点评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唐彬,“我认为,男人有男人的美,不是长得越像女的越美。”
“得,照你这么说。我明儿学旦角儿的戏切。”
我下巴科又差点儿砸脚面上:“你快打住吧,别拿京戏糟改了。”
唐彬笑笑,回去弄他那手机了。
我继续和那帮人神聊着,突然想起来是不是要和许文强也说说话,就把雷武那聊天室打开,然后找我当初进的那屋。果然就他一个人。
许:HI,学者。
我:嗯,晚上好。
唐彬咳了一声,我一回头,他已经钻被窝里玩手机去了。
许:学者,今天你回答,让我想了很久。
我:嗯。
许:我的解释,你还满意吗?
我:满意。
许:这就好。
正在此时,又一个人进来了。
“晚上好。”那个先打了问候。
“好。”许文强回答。
我也学着许文强,打了个好字。
那个刚进来的“访客”把名字改成了“梅花上将”,我吓了一跳,靠!还真有人跟我偶像一致!
“唐彬!”我大喊一声,就听床那边哐一声,唐彬新买的那个高价手机掉地上了。
“!”
“怎么了?”我朝床边走过去。
“没!没事儿!”唐彬麻利儿把手机从地上拽被窝里去了。
“你脑袋开花了?”我笑着问他,“激动得把手机都当蛋下地上了。”
“下蛋我也是凤凰。”这BK的还嘴硬。
“快打住吧,人家变凤凰都先涅磐,你变凤凰来个先下蛋。”
“你少废话!我研究电子书功能呢,想背戏词儿。”唐彬脑袋蒙被窝里。
我没搭理他回到电脑跟前儿,许文强已经和梅花上将聊起来了,热火朝天的。
许:张将军啊!老乡老乡,可还记得血战台儿庄一役否。
梅:啥
许:我也是山东人啊!就离台儿庄不远。
……
我一看就没兴趣了,又开始了。这许文强整个一个“活着的历史”。我:许先生。
许:?
我:血战台儿庄,可是你吃的第一个枪子儿?
许:谢谢,我是在上海滩放枪的。
梅:你们认识吗?
许:刚认识没多久。这位是学者。
梅:我看见了。学者,你好。
我:你好。
梅:看您这名号,不是个简单人物吧。
许:道上有一号!
我:呈色一般。
梅:多少钱一宿?
许:这就要买了?也不问问行市。
我:不以银两论价。
许:那报个CIF,我们自己清关。
我:凤凰蛋一枚,去黄的。
许:那上哪弄去?
我:我们家那位会下。
许:真的!哈哈!
我:刚下了一个,掉地上,碎了。
梅:你家那位,是男的女的?
我:下蛋公鸡,公鸡中的战斗机,噢耶!不分男女,只论公母。
许:我要笑背过气去了。
梅:那你是母的?
我:不、我是养凤大王,男的。
许:咋个养法?
我:只要忍住了就行。
梅:你家那位床上功夫了得?你都忍不住了?
许:劲暴了!
我:不是床上,是台上。
许:他是演员?
我:嗯,唱戏的。
许:哟!角儿啊!
我:老板。
许:哪位老板?
我:梅老板?
许:可是梅浣华吗?
我:别玷污伟人可以吗?梅小凤。
梅:也姓梅?
我:没错。唱京戏的。原来唱老生,今儿要转行唱旦角儿了。
许:唉……真羡慕,万能嗓儿啊。
我:不是,他嗓儿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我耳朵是万能的。每次唱的时候,那声音都跟拿板胡儿砸锣钹一样。
许:真伟大。
梅:那多难听啊,跟他散了吧,跟我。
我:你也是唱戏的?
梅:不是,我是书法家。
许:你们都够伟大的。
梅:说真的,学者,跟我吧。
许:你是哪儿人?
梅:天津人。
我:我也是天津的啊!
许:弄了半天,你们俩是老乡。
梅:哪天见个面儿?你做什么的?
我:银行工作。
梅:不是,我是问你是做上边的,还是下边的。
许:更加劲爆!
我:都成。
梅:挺有经验啊。哪天出来,咱419,保证不让你失望。
许文强发了条短信给我,我打开一看:不要和他那个啊,不像个正经人。这圈子挺乱的。
我笑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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