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当那男人回头的时候,她也许就不会离开他了。
所以这一切都是老天爷的安排,谁也违抗不了。
任家敬想,可能有一种男人,注定就是要被剩下的。
然后就是,即使是这样一份工作,任家敬还是没有保住。
听说,因为大学扩招,再小的公司也能招到重点大学的学生。
任家敬因为那次偷袭了带头打自己的学生,之后自然会遭到报复。
报复就是他又被揍了几顿。
只有两个记者的网站受不了任家敬这样频繁地请假,再加上又无数重点大学的学生蜂拥而至,解聘好像也在意料之中。
任家敬知道,重点大学的文凭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这些人在高中时候付出了很多努力,起早贪黑地学习,自己有工作而他们却没有,好像也不公平。
所以,果然还是要腾出位置给他们。
于是任家敬在找工作的期间内生活得更加艰苦。
生活来源就是自己打的一些零工。
在大学校园里看那些小广告,有什么可以做的就赶紧去联系。
靠着帮人抄讲义之类的工作过活。
连鸡蛋都舍不得买。
一把菜分成很多顿来做,在冰箱里放得都有些烂掉。
但奇怪的是,他仍然可以听到关于刘成君各种各样的消息。
比如,他知道,刘成君即将成为普林斯顿大学的学生。
在2002年,能进普大是一件很稀有的事。
而且,这个人不论从背景还是长相来看,都那么显眼。
于是,各个媒体争相宣传也在意料之中。
于是,任家敬知道,刘成君就要离开这座城市了。
高三时曾经参与过一起抢劫案件的事,就像寒冬时的一场雪一样,到了春天,了无痕迹。
没有人知道这件事。
就连他自己,也很快就会记不清了。
更永远都不会知道,他这次打发无聊的行为,让另一个人在婚姻和生活上陷入了怎样的困境。
四年之后
终于找到新工作的时候,已经差不多是半年以后的事了。
仍然是在一家网站里面,这回做的是娱乐新闻。
不过,即使换了和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工作氛围,却还是一如既往地受气。
一篇稿子经常要写好几遍。
因为那些“资深”记者们总是喜欢对任家敬指手画脚,告诉他应该这样写那样写。
于是任家敬只得改来改去。
试着把所有人的意见都融合进去,一直到最后,总编亲自敲定了写作的思路,他才能回到角落里,安静地完成自己那一部分的工作。
日子就这样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似乎只一转眼,就进入了而立之年。
距离文汐离开的日子,已经过了整整4年。
文汐早就有了一个可爱的女儿。
可对于任家敬来说,结婚依旧是个没谱的事儿。
父母经常会说,回家多好,回家就可以给你张罗着相相亲。
有的时候,任家敬也会想,要不然,真的回老家算了。
但同时又忍不住觉得,回老家也照样不会讨女孩子的喜欢。
文汐离开的时候,他就已经看开了。
有一种男人,注定要被剩下。
剩下就剩下了,也没什么。
再过10年就是40岁,然后再过10年就是50岁,快得很。
这天上午,网站要评选优秀记者。
这类事情,一向没有任家敬的份。
可是这次,却有了点不同。
网站的人员流动性很大,像任家敬这样,在这里一做就是3年半的实在罕见。
所以他靠着资历,也成了候选之一。
初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任家敬觉得有些惶恐。
被别人关注这件事儿,让他觉得很不习惯。
按照规定,评选要在全体员工中间进行。
很多其他部门的新进记者并不认识这些候选人。
任家敬的竞争对手有一个很威风的名字:令狐若明。
于是这些谁也不认识的记者们一股脑地将票投给了令狐若明。
所以,虽然网站有意让任家敬拿一次优秀员工奖,任家敬却还是输了。
任家敬觉得有点讽刺。
世界上各种各样的输法,他已经快要经历个遍。
这次,是因为名字输了。
“家敬,”在选题会上,总编看着任家敬,说,“前几天拿到模特比赛第一名的那个许舒,你去看看有什么东西可写。”
“好。。。。任家敬将这名字记在自己的本子上:“我等会儿回去就开始查资料。。。”
“不用查了,”总编说,“跟一阵子,看看有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男女关系。”
“哦。。。”任家敬垂下眼睛,“好。”
但是,不管跟多少回,他还是不能习惯这个工作。
这个许舒果然没有辜负娱乐部总编的期望,跟踪的第一天,任家敬就看见一台名车到她家门口,把她接走。
任家敬也赶紧发动单位那台谁都可以用来外出采访的二手TOYOTA,悄悄地跟在后面。
前面车里那一男一女胆子还不小,一路将车开到公园深处的树林里面。
然后两人就下了车,向更深处走过去。
任家敬赶紧拿过相机,准备抓拍一些总编想要的画面。
那两个人没搞什么没意义的聊天谈情之类,直接就进入了正题。
男人背对着任家敬,将那美丽的女人按在树上,手从上衣里面探进去,另一手伸进许舒的裤子,在腰臀的地方来回抚摸着。
任家敬看着这两人,只觉得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端起相机,从取景框里看着两人越来越大胆的动作,手指在快门上一个劲儿地按。
按着按着,突然看见那男人转过头来,盯着自己的镜头。
任家敬心里其实非常明白,在这种情况下,应该立即抱着相机,能跑多快跑多快。
可实际做起来就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他放下了相机,睁大眼睛去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被人给发现了。
“嗯。。。”那长相扎眼的男人看着任家敬,露出一抹笑:“我怎么觉得。。。你不是第一次跟踪我了呢?”
任家敬看着面前这男人,一瞬间有了一种回到从前的感觉。
“刘成君。。。”
几乎没用什么时间,任家敬就认出了他。
这两年来都未曾想起的画面,又一股脑儿地,全部跳了出来。
“看这样子,还是个记者?”刘成君说:“我对你的印象特别深。出国前的记忆中最有趣的一段。”
“我都不知道你回来了。。。”
“怎么?”对方说,“回来还得经过你的批准?4年了吧?你好像又老了些。”
任家敬觉得有点窘迫。
他比这个青年大8岁。
同时也因为这个事实而被嘲笑了。
一些传统好像在一夜之间丧失殆尽。
在过去,年纪比自己大的人,是值得尊敬的一群人。
现在呢,年纪比自己大的人,是意味着要被抛弃的一群人。
耳听得“哗啦”一声,许舒从那些树中间飞快地逃跑了。
刘成君皱了皱眉:“。。。什么跟什么。”
然后就将手伸到任家敬面前:“相机。”
任家敬本能地把相机藏到身后。
刘成君不耐烦了,一把就将相机扯过来:“嗬。。。!这么一会儿就照了这么多。想回去当片子看还是怎么着, 变态啊你?”
任家敬没说话。
他两手扯着相机,拼命地夺。
没想到刘成君突然一撒手,任家敬措手不及,跌坐在地上。
为了不砸到相机,他只好咬着牙,拼着尾骨骨折,高高地举着相机。
耳朵里听到刘成君的笑声。
任家敬能感觉得出来,他看到这样狼狈的自己,很开心。
“。。。嗯?”
刘成君看了看任家敬的裆部,终于不再笑了。
他眯起漂亮的眼睛,阴冷的声音传进任家敬的耳朵里:“只是看看别人的前戏,就能立成这样?”
任家敬尴尬地涨红了脸。
虽然已经30岁,但他从来都没有过那方面的经验。
任家敬只有过文汐一个女朋友,但是,他从来都不敢想。
现在,看着这一对漂亮的男女靠在树上搂搂抱抱,身体起点反应,好像也没什么不正常。
只是,被当事人发现,那就太尴尬了。
“你果然是个变态啊。”
末了,刘成君下了这样一句结论。
“对了,”然后,他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最后娶到女人没有?”
“。。。关你什么事啊。”
任家敬咬着牙,指尖微微地抖。
“看来是没有,”刘成君笑着说,“我一看你这男人,就知道戒指还给你也是浪费。”
“你别太过分了。。。!”
任家敬这时候就算脾气再好也会受不了。
他站起来,推开对方,提着相机就要离开。
“去哪里?”刘成君问,“你这样子,要去哪里解决?”
一边说着,一边将任家敬推到树干上:“没女人是吧?那我就能理解你为什么这么变态了。”
任家敬被他突然靠近时的气息吓了一跳:“你。。。你想干什么。。。?”
“不干什么。”刘成君说道,“你想发泄。我也想。你把我的女人吓跑了,现在我用你代替她,怎么样?”
“开什么玩笑!”任家敬奋力挣脱:“少戏弄人!”
“我最讨厌像你这种老实人。”
刘成君的声音低得让任家敬忍不住浑身一抖。
耳听得对方又说:“真想把你干到哭。”
慈善晚宴
任家敬只觉得气血上涌。
身体也微微地抖:“。。。粗俗。。。”
“哦?”刘成君笑道,“我说这话粗俗,你跟踪偷拍,还硬成这样,就不粗俗?”
任家敬知道自己嘴笨,无论如何也说不过眼前这个人。
所以他用尽全力力气,一把将那男人推开。
“呦。”刘成君笑道,“兔子终于咬人了?”
任家敬跨前一步,又使尽全身力气,扯住刘成君锁骨两边的衣领,猛地一拉然后又向反方向用力推去。
他觉得,这样对方就会一个踉跄,站不稳了。
刘成君果然被推得向后退了一大步。
他抬起头,看着任家敬,那戏谑的表情却一点都没有褪去:“几年没回来,风气变了啊,记者开始打人了。”
任家敬看他竟然反咬一口,气得更加发抖:“你。。。你这是自找!”
“我自找什么?”刘成君问,“记性可不大好啊,记者先生。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是谁一路跟踪,用专业相机拍了那么多高清晰度的照片,吓跑我的女人,还硬成这样?我发善心帮你解决一下,没想到反被疯狗咬了一口,还说我是自找。”
任家敬看他竟然能将事实歪曲成这样,头阵阵发晕。
心里明白说再多也是没用。
看到对方此时仍然站在那一步开外的地方,任家敬心里犹豫一下,最后还是选择了逃跑。
他低着头,将相机捧在怀里,转身就跑。
绕过身后那颗大树,回头看了一眼,刘成君站在原地没动。
就因为回头这么一看,脚底下突然一个拌蒜,差点摔倒在地。
左右摇晃了一下,伸出手在空中虚抓几把,才勉强稳住身子。
然后就又垂着头,匆匆离开了这里。
但是,在逃跑的时候,任家敬清清楚楚地听见身后传来一句:“蠢货。”
这让任家敬感到羞愧难当。
那些少爷们最喜欢的事情,大概就是像看戏一样,看那些他们认为的蠢货们如何上演一出又一出的喜剧,来打发他们因为与生俱来的优势而空出的大把时间。
回到公司,任家敬还是觉得有些羞愤。
虽说早已习惯,但这样□裸的嘲弄,还并不多见。
大多数的人表面上都还过得去。
即使心里再看不起自己,也不至于摆到明面上来。
像这样完全不管不顾的人,其实并不多。
总编让任家敬尽快出稿。
因为绯闻男主角的父亲是“崇正”集团的董事长,时间久了怕被压下。
这个父亲还真是挺有意思,任家敬想。
“崇正”,“成君”,好像最看重的就是人的品行。
结果儿子却是这样。
不知道老子到底是真正直还是伪正直?
虽然任家敬也想快,可是他快不了。
就是这样的水平,别人写1个小时的稿子,他要写2…3个小时。
任家敬总是在不停地加班。
即使周六和周日,也都在家里写稿子。
有时,一起租房子的室友会问:“任家敬你上班可真够累的,怎么总是在加班?别人也这样吗?”
这时候任家敬就会告诉他们,自己文章写得慢。
然后无一例外地就会看见别人同情的眼神。
但是任家敬不会说谎。
他害怕别人今后会从别的渠道知道其实情况并不是那样。
他想给人留下好印象。
但是,不论多么诚实,大家还是不喜欢他。
那些满口跑火车的人似乎更能吸引大家的注意。
任家敬还记得,高中的时候,班上有一个人,每节课都在那里高谈阔论吹破牛皮,可偏偏周围总是围着一群人在听。
为什么大家仍然那么喜欢这个人呢,任家敬真的搞不懂。
在写的过程中,总编一直在通过聊天工具催。
把任家敬弄得更加手忙脚乱的。
他又不会骗总编说“马上就好了”,只会老老实实地汇报进度。
然后总编就会回一些类似于“快点”、“再不上稿子就要被毙了”之类会让任家敬越写越乱的话。
终于,稿子全都写完了。
任家敬打开聊天工具的窗口,想要发送给总编。
却发现已经最小化的窗口颜色竟然是橙色,说明之前有消息没有看到。
任家敬跳过前面的对话,单扫了一眼最后一行。
只有一句话:不用写了,发不了了。
任家敬盯着这句话,默默了看了一会儿,然后把这篇稿子拖进那个名为“废稿”的文件夹,开始浏览网页,看其他媒体关于明星们的报道。
“废稿”里面的稿子,比“成稿”要多出将近二分之一。
任家敬心里隐隐地觉得,好像是那个令狐若明将这件事通知崇正集团的。
因为去给总编展示照片的时候,他也在。
这就是新闻界,暗无天日。
很多记者为了钱财,会主动去通知当事人,收受贿赂。
其他人虽然不那么主动,却也会接受对方的红包。
作为“现金文化”的一部分,从内部蚕食着本就饱受争议的职业道德。
有人估计,大约80%的记者都在赚着这种“灰色收入”。
而另外那20%有良心的记者就会显得格格不入,被同事们排挤。
因为同事们觉得他可能会报道、检举或者状自己的状。
任家敬想起,以前大学的时候,教授曾经说过,大约每6个记者中就有一个那种“最坏的记者”,他们敲诈、勒索,借以敛财。
不知道令狐若明这优秀奖的获得者是不是那种“最坏的记者”。
任家敬虽然不想胡乱揣测别人,但这不说明他傻得没救。
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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