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别待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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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别待遇- 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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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家敬低着头不说话,用毛巾胡乱擦了一下身上,就披了一件外衣,走出浴室。

    可是,在从抽屉里拿了几个套子之后,匆匆忙忙往回走的时候,任家敬却看见庄景文放在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在闪着蓝色的光。

    在黑暗的客厅里甚至显得有些诡异。

    任家敬也不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就偏偏走过去看了一眼。

    发现发来短信的人自己竟然也认识。

    这是他和庄景文的初中同学。

    好像一直都和庄景文非常要好。

    任家敬鬼使神差地按下了“阅读”键。

    一行字跳了出来:“我告诉过你别对社会圈子有重合的人下手,你偏不听。甩了之后还能见着面,多尴尬。”

    任家敬依稀觉得这事儿好像和自己有关。

    于是一股脑儿地把信息全都调出来看。

    第一条信息是这个同学发给庄景文的,问他感觉怎么样。

    庄景文的回信只有一句话:“感觉以后不太容易下床。”

    任家敬不再去看那个人发来的信息,只在发件箱里一条一条地看。

    “一开始把他迷得太狠了。”

    “我好像告诉过你吧?男人女人都可以,不过还是对着男人更容易兴奋。”

    “是我想错了。觉得这种人在床上听话,烦了又容易甩。第一点倒是真的,第二点有点麻烦。他太投入了,毕竟是同学。”

    到这里就结束了。

    应该是接上了刚才的那条回信。

    原来,刚才两个人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庄景文就一直在发着这样的信息吗。

    任家敬握着手机,在黑暗里站了好一会儿。

    然后打开灯,走回屋去,把衣服都穿好,又拿起庄景文的外套去了浴室。

    看见门被打开,庄景文那惯有的笑僵在脸上:“。。。穿上衣服干什么?”

    任家敬低着头,也不知道到底应该说什么。

    只知道应该把他赶出去。

    “庄景文。。。”过了好几秒,任家敬才挤出一句:“你回去吧。”

    “嗯?”庄景文好像有点惊讶:“回去?”

    “嗯。。。你的外套和手机我给你放在这里了。。。以后也不要再来了。”

    庄景文沉默地看着任家敬。

    在这样的视线里,任家敬退出了浴室。

    径直走回自己的屋子,轻轻推上门,上了锁,连门闩都不忘划上,然后慢慢爬上自己的床,把被子小心地掖好,一点漏风的地方都没有。

    这样的话,应该可以舒舒服服地睡个好觉吧。

    在夜晚的寂静里,任家敬告诉自己,其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不过是回到从前的状态而已,能有什么难的呢。

    工作和恋人这些东西,不是一直都没有吗。

    所以根本就什么都没少。

    现在这种心被人揪着似的疼,还真是毫无道理的。

    其实,回过头来仔细想想,庄景文确实不像是真的。

    他从来不主动给自己发短信。

    也从来不主动在网上发起会话。

    仅有的两次主动,一次是亲吻,一次是上床。

    觉得对方真心的理由,无非是因为那几次帮忙。

    安排工作、生病照顾、摆平麻烦。

    可是,这些在自己看来天大的恩惠,对于对方来说,其实全部都是举手之劳而已。

    如果在意的人被别人强上,怎么可能那么冷静地就达成了和解呢。

    甚至说,怎么会推荐一家刚刚成立的报纸给他呢。

    庄景文说,男女都可,男的更有感觉。

    他以后肯定要结婚,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了。

    能把马克思选集和毛泽东诗词烂熟于心的人,官场上的野心太大,不可能被一个男人绊住的。

    第二天是星期六。

    任家敬在床上根本连动都懒得动一下。

    浑浑噩噩地,一直到了晚上,才起身冲了一包泡面。

    然后就又回去躺着。

    头疼得很。

    星期日仍然是这个过程,完完全全照搬了一遍。

    白天把自己捂在棉被里,到了晚上冲一包泡面。

    直到这个时候,任家敬才知道,成箱的泡面并不是给那种很忙的人准备的。

    事实恰恰相反,只有很闲的人才会一顿接一顿地吃这些东西。

 二次离职

    周一一早,天气有些阴。

    任家敬想了一想,还是去了报社。

    到了之后径直就走进了社长的办公室,说自己因为一些个人原因不能再继续做下去了。

    社长觉得非常惊讶,因为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

    “明明做得很不错啊。”社长说:“是什么原因让你不想在这呆下去了?”

    “没什么。。。”任家敬支支吾吾地说道:“报社的环境很好,是我遇到过的最好的一份工作了。可是我必须要辞职,社长你就不要再问为什么了。。。”

    “哦。”社长看着任家敬,叹了一口气,说:“你是报社在创业期招进来的记者,在这里继续干下去的话很有希望做资深记者的。”

    任家敬累得一句话都不想说,就只是低着头看地板。

    “那好吧,我们也不勉强你,以后想回来就再回来。”

    “嗯。。。”

    任家敬觉得很感动。

    这是他第一次被单位的领导喜欢,结果却必须要说再见了。

    任家敬觉得这份工作其实并不像前两天想的那样没意义,至少他明白了自己并不是那么没用。

    “中午一起吃个饭吧。”社长说:“算是给你道个别,谢谢你这段时间来在报社的努力。”

    “哦。。。”任家敬说:“好。。。”

    心里有点酸。

    虽然明知这只是客气一下,报社的人以后恐怕根本不会再想起他,可还是抑制不住那种舍不得的感觉,毕竟以前从任何地方离开的时候都没有人说过要一起吃饭什么的。

    任家敬不怕工资少,也不怕工作辛苦,甚至根本不在意是否有上升的空间,发展的机会,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同事们对他能稍微好点儿。

    辞了这份工作之后,下一次收到这样的待遇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任家敬特别想知道社长和总编的和善究竟是因为自己本身的刻苦还是因为自己是庄景文的“朋友”。

    可是这个答案永远都不可能知道。

    就怀着答案其实是前者的微弱希望继续努力下去吧。

    上午剩下的时间里,任家敬就留在报社里交接了一下手头的工作。

    幸好没什么未完成的稿子。

    之后任家敬就坐在办公桌前等,等中午和全社的人一起吃午饭。

    “家敬!”

    正当任家敬恍恍惚惚地好像又在想庄景文的时候,社长走出来,一脸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中午有些工作要忙,实在没时间了。。。还有几个记者和采访对象也恰好约在了中午,你看看这。。。哎。。。”

    “没关系。。。”任家敬说:“你们去忙吧。。。不用管我了,我回去了。。。”

    “那行,你就回去吧。我也得赶紧回去忙了。”

    “嗯。。。”

    看着社长一头扎回社长室的背影,任家敬心里有一点失落。

    到底还是没能得到离职后同事们正式的送别。

    在任家敬的记忆中,没有人特意请他吃过饭。

    即使帮别人搬家之类,也未曾得到过这种待遇。

    大概所有人都觉得像任家敬这么老实的人没有必要特意去花钱感谢。

    这是距离“被请客”最近的一次,结果却又泡汤了。

    和同事们简单地道了个别之后,任家敬就拎着自己的东西走出了报社。

    谁知刚走了几步,天下就下起了大雨。

    任家敬吃力地拎着那些东西,狼狈地跑到天桥下面,试图躲避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

    附近唯一可以起到一点阻挡作用的就是这个天桥了。

    马路两旁没有任何店面和屋檐。

    可是雨下得实在大大。风又不小,飘进来打在身上的雨根本就没停过。

    任家敬全身上下都湿透了。

    但他其实不是很在意。

    在这样的天气里,过去的事情又全都浮现在脑子里。

    工作和生活上不得意的事情也就算了,咬咬牙总能挺过去。

    可是他实在太希望有个人能陪着他。

    他甚至连朋友都没有。

    恋人倒是有过两个——文汐,庄景文。

    文汐不爱他。

    这点他从一开始就知道。

    任家敬一直觉得爱情并不是必须的,只要有个家就好了。

    所以,当文汐因为爱情而离开他的时候,任家敬根本不能理解,只觉得文汐选的那个男人根本就靠不住,伤了她一次就可能伤她第二次,为什么要如此执迷不悟。

    然后庄景文出现了。当庄景文说喜欢他的时候,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就就紧紧贴了上去,并沉溺在那样的温柔中不能自拔。

    结果,那些都是假的。

    庄景文也不爱他,也不能和他一起度过剩余的那些日子。

    对于庄景文欺骗他的这件事,事实上任家敬并没有多恨。

    他只是很难受,为什么到头来,依然没有人喜欢自己呢。

    本来以为有,其实不过是错觉。

    雨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小的趋势。

    衣服都紧贴在身上,风一吹,冷得发抖。

    任家敬渐渐觉得头晕得厉害。

    本来就因为大雨而不甚清晰的景色,好像更加模糊了。

    任家敬本来身体就不算好。

    他知道自己缺乏锻炼。

    可是一个人的话,除了跑步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被雨浇了两个小时,再加上之前的两天几乎没吃饭也没睡觉,生病也是理由当然。

    不管他把自己的被窝做得多舒服,还是睡不着。

    病就病了,任家敬也不在意。

    他琢磨着过两天就回老家,回到父母身边去。

    父母永远都不会嫌弃自己。

    下了这个决定之后好像终于觉得好过了一点儿,任家敬靠着天桥的立柱坐下来,把头埋进胳膊里,觉得好像越来越昏。

    迷迷糊糊地手机好像在响。

    任家敬有点费力地把电话掏出来送到耳边:“喂。。。”

    “是我。”

    又是那个总是带着讽刺的语调:“行啊任家敬,连我的鸽子都敢放。不是约好了下午三点做专访吗,你立刻给我滚过来。我就这么点时间,别说下雨,就算下刀子你也得马上过来。”

    任家敬沉默了一会儿。

    对了,对“崇正集团”的专访就在今天。

    是他给忘了,就连交接工作的时候都没想起来。

    “抱歉。。。”任家敬说:“我马上给报社打电话,让报社尽快和你们取得联系。”

    “听不懂话是吧?我说的是让你任家敬立刻给我滚过来!”

    “我不再负责这个事的报道了。。。”任家敬说:“我刚刚从报社辞了职,会有其他记者跟进。”

    “。。。嗯?”刘成君问:“辞职?你又捅什么娄子了?”

    “不是。。。”任家敬说:“我是主动离开。”

    “哦?”刘成君笑道:“就你这样的,还能炒报社?”

    “你别问了。。。我只能这样做。。。”

    “到底怎么了?”

    “你别问了。。。”

    “说话。”刘成君好像又不耐烦了:“声音有气无力的搞什么鬼呢?”

    “我听不清你说话。”任家敬说:“我在外面,雨很大,挂了吧,我听不清。”

    “这么大雨你在外面干吗?”

    “我立刻给报社打电话让他们联系‘崇正集团’。就这样,我挂了。”

    挂断电话后,任家敬就给主编打了个电话。

    果不其然,主编非常生气。

    但是由于任家敬已经离职,他也没法再说什么。

    刚和主编说完,任家敬就接到一条什么确定位置的请求。

    任家敬不知道那是什么,就随手按下了“确定”。

    之后任家敬就继续坐在天桥下面,思维好像一直在乱转,但又记不清自己都想了些什么。

    浑浑噩噩地,似乎睡着了,又似乎没有。

    “起来!”

    当感到有人用力扯自己胳膊的时候,任家敬惊得一个哆嗦。

    抬头一看,竟然是刘成君。

    他微微弯着腰,一手撑着伞,一手正拽着自己。

    脸上虽然带着怒意,眉眼却还是那么漂亮。

    从这个角度望上去,更显得身材修长挺拔。

    “你。。。你怎么在这?”

    “恰好路过看见你。”刘成君说:“你还要在这坐多久?跟我上车。”

    “。。。不用。。。”

    任家敬根本不想和这个孩子有任何的牵扯。

    “少耽误时间。”刘成君说:“你们那个报社打电话来重新约专访的时间,描述的专访主题和你一开始说的好像有偏差。巧了,正好看见你。你现在就上车,赶紧跟他们把这事儿说明白了,车上安静。快点,我没功夫跟你耗。”

    “。。。抱歉。”任家敬想这事儿确实是自己做得不对,于是对刘成君说:“我现在就给报社打电话,你想往哪开就往哪开。然后你把我随便放在一个超市门口,我下车。”

    “嗯?”刘成君问:“你哪那么多废话?”

    任家敬从地上爬起来。

    起来的时候,刘成君从旁边扶了他一把:“全身都湿透了,你在这坐了多长时间?”

    “从刚开始下雨的时候我就坐在这了。。。等会儿你把我随便放在哪个超市门口就行。。。”

    “快点。”刘成君皱着眉:“雨大,靠过来点,一把伞撑不下。”

    “得了。。。会把你的衣服弄湿。。。”

    话还没说完,就感到那个孩子一把揽住自己的肩膀,拖着就往出走。

    任家敬忍不住一个踉跄。

    其实他也能理解。

    谁也不愿意在雨里听另外一个人唠叨。

    上了车之后,刘成君看了一眼任家敬:“你该不会是病了吧?”

    “啊?”任家敬随口否认道:“没有。。。”

    刘成君伸出手在任家敬的额上一摸:“这样还没有?真想病死啊。”

    说着就启动了车子,缓缓地从路边滑了出去。

    任家敬拿出手机来给总编打电话。

    结果两边打算做专访的内容其实都差不多。

    “主题是一样的。。。”任家敬解释道:“就是说法有点不同而已。。。你可以按照一开始准备的内容来回答,问题其实都是相同的意思。”

    “这样啊。”刘成君说:“那就好。可能是我听错了。”

    “前面有一个饭店。。。你把我放在那里也行。”

    “你那个情人呢?”刘成君好像没听见任家敬的要求,很随意地问了一句。

    “嗯。。。?”任家敬看着那来回移动的雨刷,小声说:“其实我们不是情人。。。你误会了。。。”

    “哦?”刘成君用嘲讽的眼神看了一眼任家敬:“不是?那天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任家敬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真的不是。。。他。。。其实并没有真的喜欢我。”

    “哼。”刘成君说:“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

    任家敬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想想这个孩子也知道文汐的事,任家敬有点忍不住似的又说:“文汐也是。。。也不是真的喜欢我。没结成婚也好。我一共有过两个恋人,在这方面倒是一样的。”

    刘成君握着方向盘的手好像顿了一下:“你就那么欲求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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