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打不过,说说不过的统领最后气死气活,只能领着一群两手空空,只剩衣裳的一千多号人撤下来。
走到半路上,陶坎就接到命令跑了上来,一眼瞅见了他们那模样,见有的兵个人物品被收缴,为了老娘缝的几双破鞋正哭着,心里蹿火,只等统领几个到面前请罪,让人就地摁上,要正法。
统领挣着嗷嗷:“他们有五千人,跟土匪一样到了就把我们摁了,什么拔拔,你让我们怎么办?你杀我的头没关系,那也要让我心服口服,让弟兄们心服口服,将军给我说,你能怎么办?”
陶坎寄下他的人头,冲了上去。
张铁头正脚踏城楼,四处欣赏,敞开蓝绸子马褂,捧着西瓜吃得香甜,两句话没说完,就觉得自己受到了打搅,照样懒洋洋地说:“我给你说,回去问你们总督,这是不是我们买下来的,要是说不是,我们立刻撤走。”陶坎也没什么高明的办法,只好用马鞭一指,留了句:“我听说东夏王土匪出身,擅长打家劫舍,可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官兵都敢洗劫。”张铁头理都不理他,转转走不见了。
过两天,高显的先头部队已经接近了。
张铁头在参谋的帮助下在周围列了大片的营盘子,边角用熟土垒的瓮城扎住,因为没等回王本不好宣战,同时也想耗费对方的锐气,并没啥打算,可是自己却一个劲儿给几个将领闹后悔,说:“我当日咋忘了把他们的衣裳拔下来呢?要是衣裳给拔下来,现在我们穿上官兵的衣裳打他狗日的,那就是半个官兵,还需要王本回来?!”
他不打,高显后继没上来,攻城器械没上来,也不敢真攻。
消息传回高显,东夏已失去先手,当局毫不客气地驱逐王本。
王本还要再磨蹭几天,几十随从见势不妙,见人家硬轰,连忙拖王本出城。
哪知到了南城门底下,王本从车上往下一跳,使劲滚,给城门上的将士嚎嚎:“我军若至高显,必从此门进攻,你们当真要为龙多雨的卑鄙无耻付出血肉吗?”
城楼上的士兵一开始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年轻的忍不住笑,一名老兵立刻给他一巴掌,问他:“有什么好笑的吗?”
护送和驱赶王本一行的士兵逮王本,王本就请求说:“要拉我,拉我的两条腿,让我头朝城门。”
士兵们满足了他这个个人要求,拉上了他的两条腿。他配合地任人拉着拖百步,在城楼上士兵的眼睛里一晃一晃的。
士兵们看他使劲用两只胳膊拔土,鼻涕老长,一把一把再握握长矛,泪光闪闪。他就对着城门大喊:“我大夏不想打仗呀。我们大王不想打仗呀,要是有那一天,怎么办,怎么办?!大王是高显人,亲戚朋友在城中,我王本是高显人,亲戚也在城中……”接着又哭喊:“小翠,小翠,你跟我走吧,你都有身孕了,那是我的骨肉。”
声音声嘶力竭,泣血断魂。
城楼上的士兵们就一动不动地站着,看着人拖他。
连那个一开始想笑的士兵也潸然泪下。
他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因为他发笑打他了,突然想起一个类似于王本相好小翠的少女,给打他一巴掌的老兵说:“我不该笑,我不该笑。”他“啪啪”打打自己的脸,回头大喊:“不就是一块地吗?”
王本终于爬起来,揉着红肿的眼睛上车走了。半路上,随行人中有人问他:“王本,小翠是谁?真的有你的骨血啦?没听你说过呀。”王本愕然:“小翠?小翠是谁?”别人一下纳闷:“你刚刚叫的谁呀。”
王本又哭了,说:“我哪知道是谁呀,你一说,我又想哭。这几天,哭习惯了。”一行人,人人马马走出一定的距离,都飞一样飞奔,因为前往北平原的道路被封锁,就马不停蹄,往渔阳去了。
他走了,喜峰口这边儿,战争终于爆发。
张铁头营寨立了,后方军政先后调来大量武器,什么连弩,伸缩砲,发机起火,心里就痒痒,缠着博小鹿,非要上去列个阵势,傍晚就调集三千人出去阵兵了,恰逢敌军铺开上来,也连忙往前推进,却不接仗,高显一进攻,他就往伸缩砲上放西瓜,“砰”一个打出去,“砰”一个再打出去。
这西瓜和石头不一样。
石头悠起来甩出去,那是一整个,西瓜一打过去,把人打得照样往后飞,然后一烂,瓜皮瓜瓤溅射一大片,杀伤力丝毫不小。
他一次只打出十来个胖小子一样的西瓜球,打完派个骑兵到敌人阵前横着跑,就地吆喝:“我们东夏先礼后兵,前十个是西瓜,后面是货真价实的石头,你们不顾警告非要来进攻,别怪我们不客气了。”说完,甩一天空石头弹子,火速撤退。高显大军推进到他列阵的地方,他就撤退回营,撤退回去后,不忘再派人在自己的营寨上吆喝:“我们大王说啦,高显是他的家乡,第一仗一定要后撤。”
这北平原的土肥,野了不少年,按瓜田轮番来说,正是长瓜的好地,加上肥料合适,个不小,第一遍瓜就甜得要命。
博小鹿一天到晚俩瓜,就觉得他糟蹋,说:“你咋打西瓜呢?军师派人在后面采石头,多少石弹没有,你咋就打西瓜呢?”每到这个时候,张铁头就说:“我是主帅你是主帅?我打瓜有打瓜的道理,这一遍瓜少,到了瓜整个下来,咱们北平原最不缺的就是西瓜,打俩瓜咋啦?我告诉你,我还专打瓜。”
他从谢先令那偷了把羽毛扇,硬说是当年狄阿鸟送谢先令的,让谢先令增加智慧,一天到晚就扇风。
他当着博小鹿的面扇几团,说:“以后还要多打一些,咱有这伸缩砲,那可是能调距离的,干嘛非要火拼阵战用?你等着,我专门挑些眼明手快的,弓箭不咋样的,练一练。”
第二天,他特意挑出三百砲手,而自己在正中午的时候带兵出营,掩护他们接近敌人营地,一人放一个瓜,两块石头,先放瓜后放石头,打了就撤,撤完留个骑兵大喊一阵。回去,博小鹿算服了,说:“这西瓜是解暑的东西,送上来是给兄弟们解暑的,你咋能这样打呢?”张铁头扇扇羽毛扇,来一句:“山人自有妙计。”
第三天早晨,博小鹿带一干将领出去查看敌情,回来继续可惜,张铁头说:“你看家,今天我继续出兵,换个营地打。”
说完也不管敌兵会不会拦截他,又一阵子上人上马上车,快如飙风地冲出去了。
金努术果然等着他,半路拦截。
他这一次却带的却是弓弩营,打转射一射,人又飙风一样回去了。回去,博小鹿等着他,劝他说:“天热,仗不要白天打。”
张铁头说:“你懂什么,这就是出其不意,咱的兵靠关,什么都不缺,就热这一会儿,他们不能比。再说了,他们一心求战,打晚上的仗,白天睡觉,咱们守城,避战,得想着让他夜里爬不起来。”
说完又找一群军官,说:“换人,换人。”这又把砲营的人找出来了,兔子一样往外蹿,这一次去,前营金努术刚刚收兵,根本想不到他会有第二轮,其中又一片营地遭殃了,烂西瓜,石头弹砸得营帐东倒西歪。
接连几天,金努术夜里组织不起来攻势了,最要命的是营扎不住了,西瓜“啪啪”拍一地,衣裳上,帐篷上,到处都是,士兵们白天疲乏,也没有打扫的意识,很快就是一片一片的苍蝇。
叶赫棱泰很快领兵来到,带着攻城器械,可是这个时候不要说营地,他们平日列阵进攻的地面上都是烂西瓜,蚊蝇横飞,列阵时得避过去。
然而,这才只是张铁头的第一个伎俩。
接下来的更毒,一到傍晚,他就顺着南风在城楼上,高坡上点驱赶蚊虫的浓烟,天要黑那阵子,高显的营地里蚊子嗡嗡乱叫,如果风大了,他就出兵占领一些高坡,放细土,放买来的麦糠,麦麸。
麦糠麦麸放了,不但让人受不了,鸟雀也禁不住往里头飞,觅食,虫子也多,要哪天鸟无端轰隆升起一大片,铁定对方要出兵攻城。
双方这样打下去,高显大军根本扎不住营,越扎越远。
士兵们也吃不下,睡不好,一天到晚建营地,攻城也不便,不但毫无战果,还极易生病,中暑。
博小鹿每天吃他的西瓜,津津有味地观战,看到后来心里痒痒,主动要求让自己组织一次,将屎尿用西瓜壳包上,给出兵的人一人发一个纱巾,蒙面大盗一般出营,到了就把敌军刚换了的营地淋了个透。
打完了回去,张铁头带着欣赏告诉他说:“打下湟西,我说啥要给大王要这块地,肥。”
谢先令送走常子龙和班猪皮等人,回来经过这儿,正是对方立不住脚跟,往后撤退的时候,观察完战况就短短几句:“你们能与他们一样吗?他们人多。暂时放他们一马,等常子龙先过海断他们粮道再动真格,记住呀,别玩出了传染病,将来抓俘虏,自己也遭殃。”
叶赫棱泰一开始组织骑兵,不间断截击,效果不好。
他这一次撤退,退到远处喘口气,等再一次上来,就全力攻城,希望早日破城,但是天太热,他三万余人的兵力也根本做不到日夜轮番,虽然谨慎地留给金努术一支生力军接应,然而攻城一久,就会迎来博小鹿和张铁头的全线出击,要不是赖金努术死战得脱,非全线溃败不可。
城下的尸体渐渐多起来,虽不断掩埋,还是一股尸臭味。
金努术和叶赫棱泰的心都开始往下沉。
显然,对方除了卑鄙无耻的手段,那些奴隶兵和兔子马也照样咬人。
第三部 第二卷 四十节
东夏小,小有小的好,运转的快,很快就万事俱备。
整个战役的准备上,只有凤仪小姐的船还没到位,这一仗到底能不能出海成了问题的关键。常子龙怕行迹暴露,被奸细察觉,干脆北移至秦王岛,在周围明修山关,暗修海港。凤仪小姐也着急,要亲自出海一趟。
谢先令嘴里不说,心里发想:这凤仪小姐的船到底能不能来?说是十五天为期,可现在一个多月了,要是来不了怎么办?要来不了,或者来晚,让高显巩固过湟西,屯了粮,仗可就难打了,这大王还不在,到时战略的布置怎么变动?你要是不许诺,不说运送多少多少人没问题,我们也提前向朝廷开口,让他们解决了不?
送信,得第一时间给大王送信。
于是,他往渔阳那边放了信鸽,渔阳放出了加急快马。
船不来,张铁头那边只能暂时厮磨。高显本意是派兵到这儿阻挡他的主力,一边决战,一边分兵占地,也不是一定要进坚,扎扎攻塞架势,让攻城器械损磨、损磨,活动人马,活跃士气而已,要说急躁一点,攻城,找仗打,那也是带着对东夏奴隶兵和兔子马的鄙夷,提前发动攻势,可是张铁头表现得胆小而阴损,一个又一个“撩阴腿”,火上了浇油,仗激烈了。
然而,经过几场厮杀,对方并不是那么好打。
叶赫棱泰和金努术迅速冷静了下来,也是打不过不得不冷静下来,连忙将战况汇总,送回高显。
这时,高显方面的统帅们倒顾不得惊叹张铁头卑劣与否,而是面临一个两难的问题,其一,有可能上当了,东夏至今为止没暴露出出兵湟西的意图,可能根本没想过占领湟西;其二,己方抢占先手,正在占领全部湟西,东夏至今为止没有反攻,预计阻挡东夏北平原方面的主战场是叶赫棱泰在以一定的伤亡进攻,如果要反守为攻,依照兵力在湟西的铺展和浪费,攻打卢龙塞的兵力显然不足。
同时,他们也面临了几难的选择,一,撤退,巩固湟西,等敌攻我。对方准备不足,还在做准备,或者说见己方全面攻占湟西,兵力不足,心里畏惧,不敢来了,这个时侯,按道理说,前往喜峰口阻止北平原的主力在第二路人马铺占完毕之后,在没有达到战争目的——与敌主力决战的时候,应该果断撤回,进一步巩固湟西;二,进攻,集结优势兵力进攻对方。对方准备不足,兵力不足,后方不稳,根本没有硬夺湟西之心,己方既然已经向对方下手,就不能停,就趁敌病要敌命,继续往湟西战场投入兵力,或者将湟西铺开的兵力集中到前线,到喜峰口进攻卢龙塞,横扫北平原。
因为凤仪的船失期,东夏这边的战略布置无疑出现了大问题。
这个时候,高显的第一种选择就贴近了龙沙獾的设想,殊途同归,第二种选择,那就和龙沙獾完全相反,没有了一开始的那种折中,出兵是为了巩固占领地,占领是为了长期攻防。
高显城连日召集高级将领,扩大军事会议,龙沙獾的父亲也参加了。
老爷子吃了一嘴,回家给兄弟仨说:“伙食不错,就是仗不顺,打不过人家。”
兄弟仨各怀心思,缠着问,老爷子把情况添油加醋讲讲,总结说:“老大说准了,阿鸟什么招式都使,叶赫半大老头子,都老了,哪有人家活盼,时间一长,肯定是顶不住。”
龙沙獾二话不说,爬起来就走,寻了上级、朋友,希望通过他们的途径,让上面采取守势,说:“这个时侯不能决战,就得退回去,退回去巩固湟西。湟西要是得到巩固,东夏拿什么去硬碰?”
作为两种可能中的一种,不会没有人提到,但更多的人希望集中兵力打过去。有人说:“湟西说巩固就能巩固了吗?那儿没百姓,没税收,数万兵马的开销也太大了。”有人说:“东夏没有积蓄,秋季和冬季才会反扑,现在是他们虚弱的时候,不是吗?根据我跟游牧人打仗多年的经验说,得打,既然打了,就一口气打疼他。”还有人说:“我们就是大象,他就是一头瘦羊,大象打瘦羊,就得压死它。”
龙摆尾则走在两者之间,去信主张,要求叶赫棱泰可以选择后退,在后退中集结兵力,诱敌发兵,寻机野战。
在是否继续投入兵力,是否继续攻坚的问题上,他是很实际的一派,同时,他也与大多数人一样,有一种心态,那就是,我们虽然怕他抢占湟西发动战争,但战争这东西,它就得有震慑作用,你说你出一次兵,耗费那么大,不打他一个服帖对吗?不歼灭点敌军回来好交代吗?何况我们高显和东夏差距这么大,打个平手,就是人家东夏赢了,他狄阿鸟就能跑出去拉拢那些流浪猎手、大小部落,大小家族,吆喝说:“看吧,看吧,高显都奈何不了我们,你们害怕得不到保护吗?”
战争的意义,是要从根本上让对手屈服,武断进军,是要在对方不堪一击的基础上,目前状况不可取,而回来固守,在某一段时期内,军队要继续驻扎,军费要继续开支,反倒吓得对手不敢来了,就可取了吗?也不可取。
所以,不管龙沙獾怎么通过别人递话,怎么试图说服别人,都没有用,这牵扯到一个国威和军费的问题。
朋友和同窗们眼看他跑来跑去,与以前性格不符,私下都说:“龙沙獾这是怎么了?以前他从来没有求谁过。”
龙沙獾只好去找龙妙妙,告诉说:“出兵占先手是我向龙摆尾大人提出的,可我的本意是巩固和固守。从长远来看,湟西也是我们的土地,和湟东中间夹一条河,为什么河这边繁荣,河那边就让它荒凉呢?我们就算耗费一些钱款,巩固和经营它,作为和朝廷,和东夏的边界又有什么不妥的呢?要说决战,狄阿鸟打湟西就是想占有一块可以经营的土地,现在这块土地没有拿到,他才想决战才对,我们投入的兵力虽然不少,可这个兵力只和预计的东夏兵力相当,不计其它考虑,单从兵力上,决战的双方胜负也是五五之数,这样的战争,我们为什么要去打呢?”
龙妙妙一针见血:“轻敌才要决战。”
龙沙獾知道,自己也只能是让龙妙妙递个话,她支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